第35章
次日一早, 林婳帶着簡竹便去了一趟城東的玉料齋,林婳到了門口的時候, 便見店小二眼睛一亮:“姑娘想要什麽玉料啊?咱們這的玉料可是整個京城最全最珍貴的一家了。”
林婳在鋪子內掃了一眼, 同她上一世來時所看到的場景無異,這店小二所言,也并沒有誇大其詞, 只是這鋪子裏面真正寶貝的東西都沒有被擺在外面罷了。
“聽聞玉料齋中有京城稀有的羊脂白玉,不知我可否長長見識?”林婳也不多看旁的,直接開門見山道。
店小二聞言原本準備好的詞句一聽, 反而将林婳與簡竹兩人重新打量了一遍。
簡竹見他這般無理,便要上前訓斥,卻被林婳攔住了, 她知曉這人是在疑惑她們兩個分明是生面孔, 卻能說出他們鋪子的寶物。
林婳上一世也是誤打誤撞,她那時将姜桓看得如同天上明月一般,自然覺得一般俗物配不上他,為他挑禮物之時, 便要更也更加挑剔一些。
“這羊脂白玉确有, 只是玉價貴重,掌櫃的輕易不肯出售, 敢問姑娘可以出什麽價呢?”雖是生面孔, 但見兩人穿着打扮, 小二自然也不敢怠慢,于是試探性問道。
林婳擡手朝他比了個數字。
莫說是店小二,便連簡竹也驚呆了, 這樣高的價錢只為了買一塊還沒見到的玉料, 這聽起來實在有些不值當。
店小二看向林婳的目光一下子便尊敬了起來:“此事小的還得問過我們掌櫃的, 還請姑娘坐在此處稍等片刻,小的馬上回來。”
林婳知道他們的規矩,也沒有異議,點了點頭,便由他進去叫人了。
不多時,那店小二又一臉失望地出來了:“實不相瞞,姑娘,你晚來了一步,那羊脂白玉本是有的,只是有人搶先了姑娘一步買走了。”
林婳對這個結果并不意外,只是故作驚訝問道:“哦?那人出的價錢還能比我高不成?”
“這個自然是沒有。”店小二見林婳一副非要刨根問底的模樣,便也松口同她說了,“這同姑娘說了也沒什麽,我們掌櫃的是個怪脾氣的,那人拿走這羊脂白玉是用旁的物件換的。”
“是嗎?既然如此,那同樣的價錢,我要那人帶來換了這羊脂白玉的物件,不知掌櫃的可否答應?”林婳緊跟着問道。
“這……”店小二又拿不定主意了,“小的還得再去問問掌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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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婳也不着急,一面喝着茶一面等着他去商議。
這次的間隔的時間稍稍短些,店小二身後跟着一位瘦臉長須的中年男子,面露精明之相,便是這玉料齋的掌櫃了。店小二為兩人一番介紹,林婳對此人卻不陌生,畢竟上一世已經打過交道了,便也直接将自己的目的說出來:“我要買的東西相信小二已經同掌櫃的說過,不知掌櫃的可否應允?”
“我看姑娘連那物件是什麽都尚未知曉,便開口要買,只怕不是與那人較勁,是與上一個買主相識吧?”掌櫃的試探道。
林婳不接話:“掌櫃的只說賣也不賣便是。”
“這可是姜大郎君的的引薦信,據我所知,姜大郎君在此之前可未曾寫過這樣的東西,天下文士敬仰的對象,這一封引薦信拿在手中,莫說是高門世家,便是王侯之府,只怕也進得。”那掌櫃的捏着自己的小胡子盤算道,“這一封引薦信可是無價之寶,與尋常寶物不能比。”
“既然如此,那我便再給掌櫃的加這個數罷了。”林婳又重新朝他比了一個手勢,“這引薦信是寶貴,可也得拿到手的人有本事才行,尋常庸人便是得了也只會被人說是假冒,至于那真正才學滿腹之人便沒有這引薦信,也自能尋得出路。”
林婳這話自然也不過是同掌櫃的博弈一番,天底下胸有抱負的文士多了,豈能哪個都能一躍到人前,多是沉海的沙粒。
“姑娘如此爽快,那便成交了。”掌櫃的見她出的價錢不少,自然是歡歡喜喜地應了。
林婳在回去的路上便将那信拆開了,将上頭的字跡一一看過,像是不信一般,看了一遍又一遍。
簡竹本就不明白林婳特地來走這一趟的目的,這會兒又見她不住地看那引薦信上的字跡,還以為那掌櫃的竟敢賣假的給她們:“姑娘,這上頭字跡可有什麽問題?”
林婳搖搖頭。
正因為這确實是姜桓的引薦信,林婳才覺得不可思議,她難以想象那個一向最重作風氣節的姜桓,竟然會有一日拿自己的引薦信去換寶物。
這與林婳所知道的那個姜桓截然不同,叫她實在想不通。
她方才與掌櫃的所言,雖有幾分誇張的意思,但若是真有人買了這引薦信,但到用時,姜桓卻不認,那這信也只能是假的,而那人只怕會落得一個十分凄慘的下場。
只是這一層結果實在太過違背姜桓性格,林婳并不覺得他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等轎子停在了林府外頭,林婳已經将那封信收好放入了袖中,等回到房間,第一件事便是将這引薦信燒了。
簡竹見她動作尚且不理解,慌忙上前去攔:“姑娘這是作甚?這引薦信可是姑娘花了大價錢去買來的,怎麽說燒就燒了?”
林婳本來便知曉姜桓不可能是用錢財去買的這羊脂白玉,特意去買便是想要将姜桓給出的珍貴之物取回,再還給他。可如今見了這引薦信,林婳卻覺不需再還給他了,只要銷毀了便是。
只是她記憶中的那個如玉郎君,在這一世是如何變成這般不計後果之人,林婳開始回憶自己從這一世開始遇到的姜桓,總覺得他有哪些地方不對,可要細想,她又想不出來。
她這頭才将引薦信燒了,院子裏便來了人,正是為妹妹操碎了心的林峥。
林婳見他這會兒過來,還以為他是要為了昨日的事情興師問罪,卻不想,林峥開口提的卻是當時霍家當初被聖上疑心之事。
林婳其實不大願意再聽人說及此事,所以面上總是也是淡淡的:“事情已成定局,如今再提,又不曾有什麽轉機。”
“話是這麽說的,可是當初聖上何以那樣輕易便對霍家下手,君臣相安數年,怎麽偏偏到了那次,聖上便對霍家容忍不下了,若無将霍家私信呈給聖上之人,聖上如何會計較。”林峥頭頭是道分析地分析。
“說得也是十分有理,只是聽着不像是二哥哥你能想明白的原委。”林婳狐疑地看向林峥。
“我這也是聽大哥他們閑聊時說的,大哥這人有什麽事情都喜歡憋着自己解決,自然不會同我議論,我便只好拿來找你說道說道了。”林峥坦然道,“更何況,此事事關你,我自然要告訴你。”
“什麽意思?”
林峥解釋道:“送給聖上霍家密信的,正是那位看着最是與世無争的朝華公主,你明日又要入宮,又是在她身邊整理典籍,這可不是件要緊事情嗎?”
“朝華公主。”林婳心中陡然一驚,跟着默念了一句。
突然記起那日在城牆之上,朝華公主看着霍家人離開的馬車,一臉平淡,原來這一切竟然是她做的,難怪她說不敢見霍以。只怕霍以也早查到了她的頭上,所以那次貿然求親,只怕他除了給霍家尋退路,還有惡心這朝華公主一遭的意味在。
朝華公主與已去的驸馬情深如許,自然是也沒有另嫁的打算。
“聽聞薛大将軍去後,他府中的不少勢力都在朝陽公主那裏,也難怪她雖久居深宮,卻又能得到這樣隐秘的消息。”林峥說着,不自覺背後已冒了寒氣,“往日還以為這位公主當真是位純善之人,能得聖上與朝臣百姓的心,如今看來,手段當真是不凡,也當真是聖上信任的好匕首。”
此事之前,只怕許多人都只以為朝華公主是位良善之人。
“我知曉了,多謝二哥哥告知。”
“客氣,只是大哥他們說及事情時總避着我,不然我指定能打聽出來更仔細的消息。”林峥頗為遺憾道。
林婳聽着他将所有從那邊聽來的消息都告訴了自己,覺着大哥平日裏議事不帶二哥是有些道理的。
次日一早,林婳便又入宮了,聽了林峥的話之後,林婳再看朝華公主便和從前的感覺大不相同了,她眼下終于明白,為何霍以最早見到這位朝華公主時便說,此人不簡單。
林婳如常一般于諸多卷宗中忙碌,與朝華公主說話時也是同往常一般,規矩而客氣。
但朝華公主洞察人心已到了爐火純青的階段,只同她說了幾句話便覺出了不同,她略微一想便知曉是什麽事情,于是直接開口道:“看來林大姑娘已經知曉霍家之事與我有關了。”
林婳本沒打算再提這件事情,聽她這樣坦然說起,便擡眼看向這位素來表情無悲無喜的朝華公主。
“我身為燕華的公主,薛家鐵騎為庇佑,百姓供養我信仰我,監督臣子異心的職責我想我還是擔得起的,林大姑娘想來不至于因為此事對我心生怨怼。”朝華公主十分從容道。
林婳皺眉反駁道:“倘若霍家當真有異心,我自不會覺得殿下做錯。”
“林大姑娘你還是太過天真了。”朝華公主一笑,“異心,與誰為異?自然是聖上,聖上若這般以為了,那你無錯也是錯的,沒死也是該死的。”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