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從西街回府之後, 一路上林婳都是茫然無措的,在姜桓的一番話下, 林婳竟然連原本準備的話也沒有說出來。
林峥早就因為今日沒能同妹妹一起去夏至節急了, 早早地便在家門口候着,想要看看到底是誰能在這個時候打動他家妹妹那顆封閉了的木石心。
林峥在門口候着,便不免氣勢洶洶了起來。雖他往日也總覺得霍四這人不大正經, 但他心中又實實在在是認可霍四的,并不覺得能有旁人将他比了去。
這一等便等到了戌時,林峥當即更加惱火, 從前林婳雖愛玩,卻也守時回家的,哪一次會同今日這般, 也不知道是城中那個男子打着夏至節的名頭将阿妹騙了出去, 當真是沒了規矩禮儀。
期間林珣還來瞧過他一次,對林峥這副模樣不大贊同,之前林婳對霍四用情過深,才會在霍家出事後變成如今這般模樣。他最清楚自己這個妹妹的性子有多執拗, 認定了的事情便無法更改, 若旁人能分走她的心,林珣便感天謝地了。
戌時, 林家的轎子在門口停下, 林婳被下人攙扶着下轎。
林峥則黑着臉拷問了一番家仆, 在得知同妹妹相約夏至節的人是姜大郎君之後,他眉毛皺得生緊,卻偏生半句話都沒憋出來。
反而是林婳見了他心生奇怪:“二哥哥怎的這會子在門口守着, 可是有什麽要緊事情?”
林峥心中想着, 還能有什麽要緊事情, 還不都是怕你被旁人騙走了的事情。只是林峥自然不會這樣說,他正抓心撓肺地在心中愁惱該如何問及此事,便看到了林婳頭上多出來的玉簪:“這玉簪是你方才在外頭集會上買的?”
林婳反應過來,方才在芍藥園中之時,姜桓便是将此簪子放在了自己頭上,此時被林峥提及,她便擡手将簪子取下,這一看,卻是愣了。
簪身使用銀器打造,簪首的芍藥卻是嵌了一顆上好羊脂玉的雕刻而成的飾物,先不論這羊脂玉看着便十分不俗,只這雕刻的工藝也是數一數二的。
“難為你喜歡芍藥,竟也能尋得做工如此精巧的首飾。是在哪裏撈到的寶貝,叫我也去瞧上一瞧?”林峥這人一向最愛一些飾物文玩,說着便覺此物不俗,想要接過手細細看上一看,正要伸手,便被林婳攔了。
“二哥哥做什麽還要搶人的簪子不成?”林婳手中講簪子攥緊,心虛一般往後退了一步,“這簪子就是在城西的如意鋪子買的,二哥哥要看到那裏看便是,婳兒累了,想要回去歇息了。”
語罷,林婳便避過林峥回了自己房中,在路上之時,她才将那玉簪仔細看了一遍,只那一看,便看出了蹊跷。
這玉簪所用的羊脂白玉分明是京城裏上好的材料,據林婳所知,只有城東的那家玉料齋能尋到這樣寶貴的材料,只是可惜那家鋪子的老板是個古怪脾氣,這玉料沒有千金是拿不下來的。
姜大郎君雖這一世一直在接觸皇家中人,可要随随便便拿出來這樣一筆錢財也不是易事,林婳摩挲了玉簪幾下,當下更覺這禮物寶貴,非得還給姜桓才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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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竹見她回去的路上一直盯着那玉簪看,自己一時間也看不出那玉簪有何奇特之處,只好出聲相問:“姑娘,這玉簪可是什麽寶貝之物?”
林婳擡眼看她。
“我方才瞧着姑娘将這玉簪看了又看,想着咱們府中什麽寶物沒有,姑娘怎麽這般看重此物,莫不是……”
林婳沒等她的話說完,便開口将她打斷:“不過是覺得稀罕罷了。”
并非單單因為此物貴重,還因為林婳未曾想過,前後兩世故事竟然颠倒至此。想她上一世在那掌櫃處千辛萬苦才讨來那上好的羊脂白玉,只因覺得此物最襯姜桓。這一世她避得遠遠的,卻不想,這同樣的羊脂白玉還是到了自己手上。
只是這一世,不願意收下的人卻成了自己。
她心中卻無半分歡喜。
回了房中之後,林婳便将頭上的簪子取了下來遞給簡竹:“好生收着吧,待有空同我一起出門,去一趟城東玉料齋。”
“是。”雖看不清林婳的意思,簡竹卻覺出這玉簪不大尋常,便将其放在木盒中好生收着了。
另一頭,才回了姜府的姜桓也在門口遇上了候着自己的人。
趙莺莺身穿白色紗衣長裙,她本就生得嬌小可憐,夜裏一起風,更見身形飄逸婀娜,生得也是一副楚楚可憐之貌,尋常人見了只怕都要憐她三分。
姜桓卻是一眼也不多瞧,今夜他原本心情不錯,是以縱然往日總不動聲色,回到府上之時也隐隐有喜上眉梢之色。
他這樣的表情落在趙莺莺眼中便格外紮眼,見姜桓不多理她,于是上前多喊了一聲:“表哥,莺莺已經在此等候表哥許久了,表哥今夜怎回來得這樣晚?今日夏至節,想來表哥定然是同心上人泛舟共游了。”說着,便垂下美麗的眸子,隐在暗處的表情叫人看不真切。
“不錯。”姜桓冷冷應了一聲,終于往趙莺莺臉上看了一眼,反而是皺眉不耐道,“既知曉已如此晚,還候在這裏做什麽?”
話中竟是覺得她十分礙眼之意。
趙莺莺原本打算借機打聽一番姜桓今日同游之人,想她表哥素來恪守規矩、亦是端方得體之人,縱然同她不大親近,可也從未這般直白地下她面子,一句話便說得她無地自容。
“莺莺不過是關心表哥罷了。”
“關心倒是不必,有這空閑,你不如多去關心關心你趙家之事,想來在他們那邊也能落得幾分好。”姜桓只淡淡道。
趙莺莺當初家中敗落,幾個兄弟內鬥不休,姜母也是心疼她一個孤女被家中那些兄弟們算計,這才将她接到了姜府中來。原說的是小住幾日,可誰想這位趙莺莺頗得姜母喜歡,便長久留了下來。
府中人怕惹起趙莺莺的傷心事,從來不大提她家中,眼下姜桓這一句卻是捅人心窩了,也叫趙莺莺一時間反應不過來,忘記開口。
姜桓此時已沒有耐心再同她多話,将手中原本攥着的芍藥妥帖收入袖中,不再多看她一眼,便往府內走去。
徒留趙莺莺站在原地:“究竟是誰,今夜與表哥同游之人到底是誰?”她想着,突然靈光一現,表情也有些陰森可怖,“自打表哥去過林府之後便同從前不大一樣了,眼中心中都是那個外面的女子,林家姑娘……我倒是要瞧瞧,什麽人能從我手中搶走表哥。”
趙莺莺甩袖進了院子,臉上還哪有方才那樣楚楚可憐的模樣,只是她這番往內走,去的卻不是自己的院子,而是姜母的院子。
姜母院中的燈還亮着,聽聞仆人說趙莺莺前來看望,便立即叫人将她請進來。
“莺莺怎麽這會兒來看我了?”姜母見她穿得單薄,忙将人拉到自己身側,“雖說夏日裏天氣熱,可到底夜涼,莺莺本就身嬌體弱,怎麽不注意着些。”她言語中雖是嗔怪,卻不乏擔心。
“莺莺見姨母院中燈未熄,想着定然是有什麽煩心事困擾姨母,便特地過來瞧瞧姨母。”趙莺莺擔憂地望向姜母。
姜母見她這般懂事,內心自然欣慰不少:“我瞧着莺莺也是精神不大好,想來是知曉你表哥今夜與人同游之事了?”這件事她終究是有些愧對趙莺莺,想當初接莺莺進府,做的準備便是讓她嫁給姜郎。
可誰知進府這麽長時間,姜桓對趙莺莺卻是無半點其他意思,姜母縱然焦心也別無他法。
趙莺莺見她提及此事,自然面露黯淡:“表哥方才回來之時,手中捏着一枝芍藥,想來是那女子所愛之花,莺莺瞧表哥那神情,似是深陷其中,莺莺自然不敢再加癡纏。”
本是尋常之事,誰知姜母聽完之後卻勃然大怒:“荒唐!我以為他只是尋常與女子同游,到這樣晚回來也便罷了,竟然還做出這般放浪之舉,想是将姜府的規矩都忘記了。”
“姨母莫怪表哥,表哥匆匆回來,想來也是惦記着家中的 。”趙莺莺見她動怒,慌忙勸道。
“惦記?倘若他真的惦記,怎會不聽我的話,生生辜負你這麽久,那勾走了他心的姑娘是誰?”姜母皺眉問道,她這人平日裏便不是溫和的性子,板起臉來竟是十分威嚴。
“這……莺莺也不知啊。”趙莺莺搖頭。
姜母有心安撫趙莺莺,前幾句話還說得有幾分溫柔,到了後頭,卻是止不住的怒意了:“罷了,莺莺也早些回去休息,綏安在外頭的這些事情我自會料理,我們姜家向來立身清正,斷不會容綏安為了一女子做出如此逾矩之事。”
趙莺莺見自己勸說不得,于是便委委屈屈地退下了。
待出了姜母的院子,她才露出滿意的笑意。
樂陽公主聽了底下人的彙報,面色已冷了下來,手中的糕點盤子也被她擡胳膊直接推倒在地上:“什麽?今日這樣好的時機,我只叫你們查同姜大郎君同游之人是誰,你們竟也查不到?”
“這……是奴該死,可姜大郎君的去處實在隐蔽,奴等只跟了一半,便跟丢了,後來又在街上尋了許久也未曾見到姜大郎君的身影。”
“本宮要你們這群廢物有什麽用?”樂陽皺起了眉頭,十分惱火道。
地上跪着的奴仆見狀連忙找補道:“啓禀殿下,奴們雖未跟到姜大郎君的蹤跡,卻查到了一人,想來對殿下有用。”
樂陽公主眼前一亮,當即便又坐下:“說。”
“姜家府上似乎接濟了一位遠方來的表妹,那表妹這般晚了還在姜家門口候着姜大郎君,兩人還說了好一會的話才進去,奴瞧着這關系實在不簡單,便叫人查了一番,原來姜家主母是有以這位表妹為姜大郎君的妻室之意。”
樂陽公主聽聞之後,眉頭皺得更深:“這姜家主母聽聞從前也是讀過書的,怎的竟是個糊塗人,這燕華之中傾心姜大郎君之人何其之多,随便選一個不比他那表妹好不成?想來是那表妹有幾分本事,本宮倒要找個時候會會她。”
地上的奴仆還長跪着,見狀試探地擡頭看向樂陽。
“起來吧,今日之事也算你們打探到了消息。”樂陽公主一揮袖,已然無空管這些奴仆,心裏只琢磨着要如何對付這住在姜家府上的表妹了。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