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南因見聞
方寸發誓，以前她再膽大包天，對于風月場所也僅限于想象。
可是今天，她居然來了，還是男館，還是跟着百裏琸來的。
“大人，您來啦！”一個中年男子立馬迎上來。
“阿栖可在？”
“在呢，在呢。一直在閣中候着大人呢！期間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叫他服侍，我們都捂下來——”
百裏琸掏出一錠金子打斷脂粉男人喋喋不休的話。
“……呵呵，阿栖要是知道大人今天來肯定會非常高興……”男人招來一個小龜，“團兒，快帶大人上去。”
百裏琸轉身看向方寸：“跟來。”
方寸正狐疑那個阿栖是何許人，見百裏琸叫他，忙認真跟上。
室內亭榭回廊曲折，榆木門窗古色古香。石板清波中有游魚戲蓮，夾道圃園僅青竹映牆。吊在檐下的是清一色的黃紙燈，空氣中彌漫的也僅有寺廟檀香。
而且，除了幾個走動的小龜，諾大的樓裏，居然不見一個貌美俊俏的小倌。
煙花之地不是應該亂花迷眼，迎來送往，吵吵鬧鬧的麽？
誰想這南因樓居然這般清雅。
從一進來，便讓人身心放松，只以為是到了哪位隐士家呢。
方寸正貪婪打量南因樓的風貌，沒注意百裏琸已經停下來。一頭撞在他的後背，差點坐在地上。
方寸見百裏琸眉頭微皺，遂笑道：“大人，我沒事、我沒事。”
百裏琸屈指叩門：“阿栖。”
房門很快打開，方寸還沒看清開門人的長相，就見那人一把摟住百裏琸的脖子，主動獻吻。
“大人，阿栖想你。”
百裏琸摟着他的腰，勾勾嘴：“現在不行，有外人。”
名叫阿栖的男子這才看見一旁早已驚呆的方寸。上下打量她一眼：“她是誰？”
方寸此刻回過神來，努力平靜道：“我……是方寸。”
阿栖噗嗤笑出來：“原來是個傻子。”
方寸莫名其妙：“我就是叫方寸啊。”
阿栖笑得更歡。
百裏琸吻吻他的頭，解釋道：“她是我新收的丫鬟。”
阿栖借勢攀住他的脖子，又在他唇上啄一下：“倒是漂亮，就是有些笨。”
百裏琸笑了笑，拖住他的後腦，加深了這個吻。
方寸愣愣地看着他倆濃情蜜意，內心驚濤駭浪。
她的“相公”百裏琸，居然喜歡男人？
喜歡南因樓裏這個長着一張女人臉的小倌。
說明什麽？
百裏琸不僅是當朝太子太傅，還是個斷袖！是個流連風月的斷袖！
天哪，他是斷袖的話，她怎麽辦？
……
良久，在一陣粗重的喘息聲中，百裏琸結束了這個吻。
“大人……這孩子……似乎還不懂事呢……”阿栖靠在百裏琸懷裏嬌喘連連。
百裏琸看着方寸，意味深長地勾了勾嘴角：“會懂的。”
阿栖眼睛一亮：“不如，交給阿栖……”
百裏琸低頭看他，眼神逐漸炙熱。
阿栖嬌羞道：“大人剛才不是說……”
“先進去。”百裏琸打斷他，攬着他迅速進了房內。
直到聽見砰的關門聲，方寸才驚覺自己被晾在了外面。
他們進去要幹什麽，動動腳趾頭都知道。
從得知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是個斷袖開始，方寸就心如冷灰。此時聽聞裏面壓抑的嬌喘，她又驚又哀，沒忍住就流出了眼淚。
“你是哪家的小姑娘？怎的在這裏抹眼淚？”
一陣溫和的聲音在方寸頭頂響起，她抹抹眼角，發現面前站着一個笑吟吟的俊俏公子。
方寸不想別人看見她的窘态，遂嚴肅一張臉，毫不客氣道：“你又是誰？管別人閑事。”
俊俏公子也不惱，笑道：“我叫阿閑，管閑事的閑。”
方寸結舌。
這時房內動靜又傳出來，方寸抿抿嘴，眼淚又開始打轉。
阿閑見狀，笑道：“看你是第一次來，不如我帶你四處逛逛？”
“我要等人……”
“那便去個有趣的地方等。”阿閑徑直牽起她的手，“樓裏近來熱鬧非凡，我帶你去瞧瞧。”
嚯！這可是她第一次跟陌生男子牽手呢！
這個俊俏公子，跟她差不多大的樣子，難道也是這裏的小倌？
方寸由着阿閑牽着她四處亂竄。驚嘆剛才對南因樓的認識不過冰山一角，幾個繞繞回回，他們穿過不知多少回廊庭院，待停下來，便已行至南因樓深處的天井。
這個天井非常大，簡直跟外面集市一樣熱鬧。售酒的，賣肉的，油餅攤，馄饨鋪……各類夜宵小食應有盡有。錦衣華服的貴客在樓裏公子們的陪同下，悠然穿梭其間。
而最熱鬧的，要數天井正中央的一個戲臺。
臺下裏外三圈，早已滿滿當當圍了一衆看客。臺上那個瘦小的說書人，正講的唾沫橫飛——
“……國運氣數已盡，天下霸主一時四面楚歌。眼看破城将軍提刀殺進皇宮，霸主當即癫狂，竟然撲倒質子，當衆将他……”
“将他怎了？”
“霸主那玩意兒大嗎？”
“質子爽嗎？”
……
臺下一片起哄聲。
臺上小先生笑了笑，繼續道：“原來霸主對質子早已情根深種，此舉雖有私念，但更為激怒将領，以求痛快一死。”
“果然，将領大怒，舉起刀就要朝那霸主砍去。豈料這時，質子卻突然——”
“反撲了麽？”
“質子那活兒又怎樣？”
……
臺下又起哄。
小先生依然笑而不答，尺板一拍，朝看客抱拳：“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說。”
方寸好不容易擠到前面，誰料卻是散場。所幸她眼尖，立馬看見了那個小先生，準備追上去時，卻被阿閑拉住。
“你要去哪兒？”
“我想知道質子到底怎麽了。”
阿閑笑了笑：“想知道後續，下次再來便是，急什麽。”
“沒有下次，”方寸搖搖頭，“我不會再來的。”
這裏有百裏琸的心上人，她才不會再來。
阿閑像是看出她的心思，摸摸她的腦袋：“來看我也不行嗎？”
方寸被他親昵的舉動弄得有點不自在，往後退兩步，恰巧看見那個小先生跟着一個黑衣和尚離開的背影，不禁皺了皺眉。
阿閑見她面露遺憾，安慰道：“這裏的東西也很好吃。我帶你嘗嘗。”
方寸感興趣的事情沒了，也沒有再玩的興致。
她看看月亮，似是自語：“他們……該出來了吧？”
阿閑也擡頭看一眼月亮，搖頭道：“沒有那麽快。”
方寸驚異地看他。
阿閑笑道：“阿栖的客人，不到三更天是出不來房間的。”
“哦……”方寸又窘又酸，垂下頭，“那麻煩你帶話給那個大人，我先回家了。”
“不再逛逛？”
方寸心不在焉地搖搖頭，準備離開。
“哈哈哈哈，魚美人，你再渡一口，爺今晚一定好好疼你！”
一陣肆意的調笑吸引了方寸的注意。她循聲看去，只見不遠處的馄饨攤前，一個紅衣小倌跨坐在客人身上，正銜着一只馄饨，緩緩誘惑客人來咬。
而那個客人———
方寸烏瞳一瞪，驚得說不出話來。
她看見誰了！
三院的五姨父——方尺他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