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嘴裏說的是劍,實際指的,何嘗不是自己的一片癡心?
他一心一意的喜歡着葉靜鴻,多年來獨嘗相思之苦,那人卻不屑一顧,非要親手毀掉他的心不可。
……真正可笑。
周思棋想到此處,果然嘴角一彎,微微笑了起來,握劍的手越收越緊。
葉靜鴻見了他這笑容,頓覺胸口像被人重擊一拳,脫口問道:“你笑什麽?”
“笑我自己……癡心妄想。”
短短幾個字,他卻說得聲嘶力竭,最後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終於頹然的松開了握劍的手。手上傷口深可見骨,但他竟望也不望一眼,輕輕用袖子遮過了。
葉靜鴻一時沖動,原是想折斷那柄秋水劍的,但是此時此刻,哪裏還狠得下心?手腕一抖,長劍便脫手而出,“叮”一聲落在了地上。
四周安安靜靜的。
兩個人分明離得這麽近,卻是咫尺天涯,相對無言。
隔了許久許久,直到頭頂上傳來異響,葉靜鴻才猛地驚醒過來,料想趙聞已經追到了破廟,正在搜尋他們的蹤跡,忙道:“這密道有沒有別的出口?”
周思棋倚在牆邊,怔怔的沒有反應,葉靜鴻連問了好幾遍,他方回過神來,懶洋洋的答:“再走幾步就到頭啦。”
話落,摸索着邁開步子。
葉靜鴻跟了幾步後,果然在盡頭處見到一間小小的石室──裏頭塵網密布,并沒有什麽擺設,只四個角上鑲了夜明珠照明,靠牆的架子上則擺滿了碧色的瓷瓶。
周思棋掃一眼那些瓶子,臉上倏然變色,從地上抱起一只藥箱來,将大小不一的瓷瓶全數裝了進去。他右手受傷,只剩左手能夠使力,因而動作極不靈便,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把東西收拾好了,重新蓋上藥箱。
葉靜鴻覺得奇怪,不禁問道:“瓶子裏裝的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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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思棋身形一僵,面上卻露出笑容,淡淡的應:“毒藥。”
葉靜鴻自然并不相信,只是不好開口再問,目光不斷朝周思棋的右手瞥過去,眼見那只手籠在袖子中,袖口漸漸染上血痕,他心裏似被利爪抓撓着,無論如何也定不下來。
末了忍無可忍,終於大喊道:“周思棋!”
這聲音十分響亮,周思棋吓了一跳,幾乎摔落藥箱。
葉靜鴻也不解釋,就這麽沖上去抓過他的手,眉頭蹙得死緊,氣急敗壞的說:“為什麽不治傷?你是神醫就很了不起麽?血這麽流下去,還不是一樣會死!”
他口中罵個不停,手腳卻很利索,三兩下就撕了衣襟下來幫周思棋包紮傷口。
周思棋呆呆的任他擺布,到了這時才覺得疼了,那痛楚從身體深處蔓延開來,逼得他不得不睜大眼睛,近乎貪婪的凝視葉靜鴻的面孔。
“大哥……”
“嗯。”
葉靜鴻随口應了聲,緊接着又頓一下,好似突然明白到自己幹了什麽蠢事,猛地摔開周思棋的手,轉身就走。
周思棋大吃一驚,連忙叫道:“大哥!”
但他叫得越響,葉靜鴻就走得越急,然後只聽“砰”的一聲,竟然一頭撞在了牆上。
周思棋苦笑不已,道:“大哥,我剛才是想提醒你,那邊沒有路了。”
“我知道。”葉靜鴻擺了擺手,聲調盡量平穩,但是一轉頭,立刻又撞上了另一堵牆。
周思棋聽着那砰砰的響聲,實在忍不住笑了出來:“大哥你臉紅了嗎?你以前每次一臉紅,就分不清東南西北。”
“胡說八道。”葉靜鴻背對着他,有些狼狽的揉了揉額角,嘴裏卻仍是說,“別動你的右手。”
語氣恨恨的,也不知在氣周思棋,還是在氣自己。
周思棋點點頭,眼神霎時變得柔和起來。
葉靜鴻若肯回頭望他一眼,那麽即便是鐵石心腸,也要被他打動了。
可惜恰在此時,耳邊突然響起一聲清嘯,趙聞的聲音清清楚楚的傳進了密室:“周思棋,你若再不現身,我可要放火燒廟了。哼,到時就算燒不死你,也能活活将你悶死。”
周思棋呆了呆,這才想起趙聞耳力過人,恐怕早已知道他們藏身何處了。他若在密道入口處放火,讓煙塵倒灌進來,他們确實會有窒息的危險。
葉靜鴻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轉頭問道:“這姓趙的是怎麽回事?難道非殺你不可?”
“他殺不殺我,原本也沒什麽要緊的,但我既然提到了師兄,他可定要取我性命了。”
“為什麽?”
“趙美人死要面子,明明心裏想着,卻不許別人提上一提。”
葉靜鴻聽得糊裏糊塗的,完全不知趙聞心裏想的是什麽,此時情況危急,他當然也沒功夫追問,只大步往前走去。
但周思棋的速度更快,一下就擋在了他身前。
兩人相望一眼,同時出手去點對方的穴道。
葉靜鴻內力未複,終究不是周思棋的對手,只一招就給制住了,登時動彈不得。
“周思棋,你做什麽?”
“大哥同我一樣的念頭,豈會不知我心中所想?”周思棋嘆了口氣,道,“咱們現在無路可逃,只能出去拼一拼了。總算我功夫不是太差,好歹能撐上一陣子,大哥趁機帶了小白沖出去……”
“不行!無雙城和修羅谷是死對頭,那姓趙的絕不會手下留情,你……你不能去!”他一時真情流露,竟把心中所想全都說了出來。
周思棋聽得笑了笑,眼底風情依舊。
密道入口處隐隐有白煙透進來。
情況這樣緊急,周思棋卻一點也不害怕,反而伸出左手,慢條斯理的整理葉靜鴻的衣裳,笑道:“大哥,記不記得當初結拜時,我說的是哪一句話?我說,不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只求同年同月同日生。”
他說話颠三倒四,葉靜鴻很有些不耐煩:“只有你會這樣胡鬧。”
“呵,我可認真得很。”周思棋只是微笑,“我活着的時候,總想要跟你在一起,可我若是死了,卻沒必要拉你做伴。”
話落,手掌一擡,慢慢覆住葉靜鴻的眼睛。
然後傾身向前,很輕很輕的……吻上他的唇。
薄唇微涼。
相觸的時候,甚至還帶着一絲顫意。
但這次的親吻實在太過短暫,只忽忽片刻,周思棋便飛快地退了開去。他将一枚藥丸塞進葉靜鴻手裏,低聲說:“這是小白的解藥,你穴道一解,就快點救醒了他逃出去。”
邊說邊轉開了頭,竟是再不敢多看葉靜鴻一眼。
葉靜鴻知道周思棋武功不弱,就算打不過趙聞,也不至於送了性命,但他若心灰意冷一心求死的話,卻哪裏會有活路?他又急又惱,苦於無法動彈,只能叫道:“周思棋,你別亂來!”
周思棋早已轉過身,正一步步朝外面走去,聽見這句話後,依然頭也不回,笑吟吟的說:“大哥不必擔心,我對趙美人又沒有興趣,怎麽會跟他亂來?”
頓了頓,嗓音愈加低下去,微不可聞的嘆息道:“我心裏頭……從來只有你一個人。”
葉靜鴻聽得一清二楚,頓覺心中大恸,聲音全都哽在了喉嚨裏,眼睜睜看着那熟悉的身影消失在了黑暗中。
四周再次安靜下來。
葉靜鴻功力未複,耳力卻是極好,沒過多久就聽上頭響起了周思棋的笑聲。也不知他說了句什麽玩笑話,竟然惹得趙聞勃然大怒,叮叮當當的打鬥聲不絕於耳。
一招,兩招,三招……
葉靜鴻一招招的數下去,時間拖得越久,他就越是焦急。
隔一會兒,忽聽得周思棋悶哼一聲,緊接着卻又放聲大笑。那笑聲太過響亮了,反而顯得有些刻意。
葉靜鴻知他甚深,曉得他定是受了傷,只為了不被自己察覺,才故意用笑聲遮掩過去。他想起周思棋唇上冰涼的溫度,胸口突然氣血翻騰,再也抑制不住那種痛楚,“啊”的叫出了聲來。
然後整個人往前跌去,穴道竟已解開了。
葉靜鴻深吸一口氣,稍稍緩過勁來,就喂一直昏睡的白旭吃下了解藥,待他醒轉過來後,只随口交待幾句,便提劍沖出了密道。
入口處煙塵彌漫。
葉靜鴻費了好些力氣才爬上去,放眼一望,只見破廟的一角火光沖天,熊熊烈火正在蔓延開來,而周趙兩人則在另一頭打得難解難分。
周思棋左手握劍,右手軟軟的垂在身側,大半個袖子都被血染紅了,應付得頗為吃力。但他雖然落於下風,腳步卻不斷變換,竭力将趙聞引出破廟。同時為了分散對方的注意力,還一個勁的說話激怒於他:“趙大美人怎麽總是纏着我不放?難不成你玩膩了我師兄,轉而看上我了?嘿,我可真是豔福不淺。”
“找死!”
“怎麽?我猜錯了?嗯,那就是你想請我去無雙城住幾天,好逼我師兄現身。可惜你性子如此狠毒,縱然使盡了手段,我師兄也未必肯見你。”
“閉嘴!”
周思棋句句話都說中趙聞的心事,焉能不氣得他大動肝火?但見他長劍一挽,陡然間幻出萬重劍影,直直朝周思棋刺過去。
饒是周思棋身手靈活,這一回也避無可避,肩膀上中了一劍,霎時間鮮血直流。他面孔微微扭一下,卻硬生生壓下痛呼,代之以哈哈大笑。
然而這笑容很快就僵住了,驚愕的睜大眼睛,道:“大哥,你怎麽還不走?”
葉靜鴻從佛像背後一躍而出,想也不想的跟趙聞交上了手,并不應話。但他畢竟重傷未愈,只過得數招,就已險象環生。
周思棋連忙強撐着邁前一步,挺劍相助。
兩人聯手,方與趙聞鬥了個不相上下。
趙聞的目光從他們臉上掃過,冷笑道:“好呀,你剛才同我裝瘋賣傻,原來是為了這塊大木頭。哼,我先殺了你的心上人,瞧你還笑不笑得出來。”
說話間,唰唰唰三劍連出,劍劍刺向葉靜鴻的要害。
周思棋吓得不輕,連忙揮劍阻擋,結果自身空門大開,正中了趙聞的誘敵之計。
趙聞劍招不變,左手卻反掌擊出,正中周思棋的胸口。
周思棋身形晃了晃,幾乎跌倒在地,幸而葉靜鴻及時扶住了他。但如此一來,兩人再也招架不住趙聞的淩厲攻勢,只能狼狽躲避。
期間,周思棋身上又中了幾劍,雖強忍着沒有呼痛,腳步卻漸漸淩亂,最後終於支持不住,一下軟倒在了地上。
趙聞微微冷笑,趁機揮劍斬落。
但葉靜鴻的動作更快一些,不管不顧的抱住周思棋,順勢往地上滾去。
他們這一下滾出老遠,兩個人身上都沾滿了塵土,但因力氣用竭的關系,再沒有辦法站起身來。而且後路被大火阻斷,前方又有趙聞步步逼近,就算想逃也無法脫身。
到了這個地步,周思棋卻一點也不害怕,喘了喘氣,問:“大哥,你為什麽不走?”
他猜想葉靜鴻定會答些江湖大義之類的無聊話語,但若不問上一問,無論如何也不甘心。不料葉靜鴻靜了一會兒,擡起眼來瞧住他,輕輕的說:“便陪着你死了也好,省得我再受那些苦楚。”
什麽苦楚?
他也同他一樣,時刻受着相思的折磨嗎?
周思棋心頭一跳,半邊臉頰麻麻的發起燙來,身上忽冷忽熱的,很想問問這句話是什麽意思。不過他一低頭,就望進了葉靜鴻的眼裏,那黑眸深不見底,如水的目光似能融化鐵石。他立刻曉得什麽也不必多問了,只道:“大哥,我的右手不能動了,你……你……”
他心中激蕩,一句話怎麽也說不完整。
幸而葉靜鴻知他心意,掙紮着握住了他的手。
十指相扣,頓時将所有愛恨情仇都置之度外,恨不得時光就此停住,轉眼便成了地老天荒。
趙聞負着手步步走近,眼見他們兩人旁若無人的抱在一處,心中甚是氣惱,冷然道:“死到臨頭了還在這裏卿卿我我的,兩位真是好興致!既然如此,我便成全了你們吧。”
說着,慢慢提起劍來。
周思棋根本不去理他,柔聲道:“大哥,我想聽的那句話,你一輩子都不會說了。但咱們就這樣死在一塊,卻也好得很。”
葉靜鴻既不點頭也不搖頭,眼神似愛似恨,緊緊握牢他的手。
千言萬語,何必定要說出口來?
趙聞瞧得心頭起火,眯了眯眼睛,下手毫不留情,揮劍直刺周思棋的胸口。
下一瞬,卻聽“叮”的一聲,不知從何處飛來一枚石子,恰恰撞在劍上,将劍尖蕩了開去。
周思棋識得這發暗器的手法,臉色一變,喜道:“師兄!”
趙聞先前已被騙過一次,但聽他這樣叫喚,還是忍不住回頭張望,只見滾滾煙塵中,廟門外果真站着一道人影。
那身影模模糊糊的,待走得近了,才看清是個年輕男子──唇紅齒白,眉清目秀,手中把玩着一管玉笛,雙腕皓白如雪,襯着那翠綠的袖子,自有一種動人之處。
“原來是你。”趙聞瞧見他的面容後,眼底現出失望之色,哼道,“你家主子呢?”
“我家少爺的腳程快得很,這會兒早已趕在前頭了。他知道趙城主在這兒,所以特命我過來問安。”說着,果然拱手為禮,面上微露笑容,态度十分文雅。
“他膽子倒不小,竟敢處處躲着我!”趙聞怒極反笑,随手就是一劍,疾刺那青年的周身大穴。
那青年看上去斯斯文文的,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手中更無兵刃,但僅是擡起笛子來一擋,就輕而易舉的化去了趙聞的攻勢。
趙聞眉頭微蹙,一把劍舞得飛快,重重光影幾乎将兩人包裹起來。
可那青年始終只靠着一管笛子與他纏鬥,指南打北、指東打西,每次都刺向出其不意的方位,卻偏偏能夠擋住趙聞的劍招。
趙聞出手狠辣,但激鬥了數十招後,非但沒能傷到那青年,甚至連逼他後退半步也是不能。他心下詫異,不禁贊道:“你的功夫倒是越練越好了。”
聞言,青年垂了垂眸子,竟有幾分腼腆的意思,道:“我家少爺武功蓋世,我只得他點撥一、二,就已受用不盡了。”
趙聞聽他提及心上之人,方才猛地醒悟過來,怒道:“啧,我在這裏跟你瞎纏什麽勁?”
話音未落,已然揚起袖子,一陣風似的掠出門去。
但他人雖到了廟門之外,手中長劍卻倒轉過來,提勁往後擲去,直直飛向倒在地上的周思棋。原來他盡管一心追趕某人,卻還不肯饒過周思棋的性命。
幸而那青年眼疾手快,立刻縱躍上前,使巧勁折斷了劍尖,然後輕飄飄的落回地上,朝周思棋施了一禮,道:“二公子。”
周思棋受了這一場虛驚,雙腿早已軟了,唇邊卻仍舊含笑:“阿寧,你怎麽會跑來這種鬼地方?若非你恰好出現,我可真要一命嗚呼了。”
名喚阿寧的青年笑了笑,将笛子插回腰間,伸手扶起周思棋,道:“哪裏有這麽巧的事?我是因為一直跟在趙城主後面,所以才趕得及救人。”
“啊,是我師兄派你跟蹤趙聞的嗎?他自己不出修羅谷,卻叫個嬌滴滴的美人兒以身犯險,真是不懂得憐香惜玉。”
阿寧怔了怔,奇道:“二公子怎麽知道我家少爺沒有離谷?”
“我師兄若在附近,怎麽舍得讓你跟趙聞拼命?你剛才那番話騙騙趙美人也就罷了,卻騙不倒我。”
阿寧點點頭,道:“我的功夫實在差得很,少爺确實不會讓我獻醜。”
周思棋聽他句句話不離少爺,心中甚是好笑,但因一直記挂着葉靜鴻,便沒有再同他敘舊,急急伸手去拉坐在地上的那個人。
葉靜鴻許久沒有說過話了,這時緊皺着眉頭,臉上一副茫然的神氣,怎麽也不肯握住周思棋伸出來的手。
兩人的視線一經相觸,他就将頭一偏,避了開去。
周思棋見了他這模樣,自然什麽都明白了。
唯有在生死關頭,葉靜鴻才肯流露真情,如今危難已解,他定然又受倫理道德的束縛,視他這邪魔歪道如同蛇蠍了。
嘿,他即便當真對他有情,也不過那麽一星半點,遠遠及不上所謂的江湖正義。
可惜他竟信以為真。
可笑他又自作多情。
周思棋心下明了,卻寧願自己糊塗一些。他低頭望了望手掌,胸口空落落的,滿心歡喜頓化烏有。但不得不逼着自己笑出來,道:“這火燒得好大,我們快些逃出去吧。大哥……葉大俠興許又受了傷,我先替你把把脈。”
葉靜鴻望一眼他滿身的血痕,淡然道:“顧好你自己就成了。”
話落,并不理會周思棋僵在半空的手,轉頭,慢吞吞的站起身來,大步往前。
周思棋知道勉強不了他,只好跌跌撞撞的跟了出去,取出金創藥來治傷,阿寧當然也動手幫忙。
葉靜鴻默默在旁站着,不時朝阿寧瞧上幾眼。
周思棋便道:“這是從修羅谷出來的人,葉大俠恐怕不願結交。”
“大丈夫恩怨分明,這位小兄弟救了我的性命,葉某感激不盡。不知閣下尊姓大名?”
“小兄弟?”周思棋聽得笑起來,“他的年紀可不小了。”
一面去拉阿寧的手,道:“你自己說說,你究竟姓什麽?”
阿寧抿唇一笑,答:“少爺姓什麽,我自然也就姓什麽。”
“沒出息。”周思棋瞪了阿寧一眼,搖頭嘆氣,“你的功夫都練得那麽好了,怎麽還是整日繞着我師兄打轉?”
“二公子真愛說笑。”阿寧低了低頭,微笑道,“我不過是少爺的貼身小厮,專門伺候他飲食起居的,哪裏懂什麽武功?”
他們兩人說說笑笑,倒似完全忘了葉靜鴻的存在。
只是周思棋管不住自己的眼睛,總忍不住旁邊瞧上一眼,再飛快地收回目光。
而葉靜鴻亦是心不在焉,想見不能見,想忘不能忘。
正在備受煎熬之際,忽見一人從樹林子裏沖了出來,手中揮舞着一柄明晃晃的長劍,中氣十足的叫道:“葉大俠,我來救你了!”
他身上的白衣早被染黑,滿頭滿臉的塵土,一張臉髒得不成樣子,顯然不久前才從火場裏逃出來。見到衆人之後,揮劍的手更是頓在了那裏,怔怔的問:“奇怪,那個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呢?”
周思棋認出他是那個倒黴的白旭,顧不得身上有傷,仰了頭哈哈大笑。
就連素來正經的葉靜鴻也是忍俊不禁。
白旭後來聽了解釋,才知自己錯過了勇鬥惡賊的機會,心中甚是懊惱,氣鼓鼓的不再搭理人。
阿寧料想趙聞雖然受騙,但很快就會折返回來,因此提議大夥兒趕緊上路。衆人當然都無異議,只周思棋走得略慢一些,時時回頭望向那被烈火焚燒的破廟。
等到轉過一個山坳,只瞧得見點點火光時,他竟突然停住了腳步,直勾勾的朝那個方向凝望。
白旭覺得奇怪,忍不住跑回去問他:“周神醫,你在看什麽?”
周思棋呆呆的不說話。
白旭擡眼望去,只見他眸中光芒流轉,面上的神情相當奇特,仿佛……痛失了心愛之物。
“周神醫?”白旭不由得又問一遍,“你怎麽了?”
周思棋擺擺手,慢慢轉回頭來。
跳動的火光下,他眼中似蘊着薄薄霧氣,但只一轉眼,又恢複成了平常輕佻的态度,眉目間春色無邊,笑嘻嘻的說:“沒什麽,我被煙塵迷了眼睛,正等着葉大俠替我吹一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