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這一夜,兩個人并肩躺在一張床上,卻是誰都沒有入睡。
直到天色快亮時,身受重傷的葉靜鴻才支持不住,阖眼沈入了夢中。周思棋卻始終沒有倦意,呆呆的望住床頂出神,眼見日頭照到了臉上,才慢吞吞的起身穿衣。
他面色比平常蒼白了些,但精神還算不錯,略微梳洗一番後,剛動手推開房門,就撞見了站在門外的白旭。
原來白旭因為穴道被點的關系,整整僵立了一整夜,這會兒雙眼發紅,罵人罵得嗓子都啞了:“淫賊!你把葉大俠怎麽樣了?你、你……有沒有對他……”
“有有有。”周思棋生來就是飛揚跳脫的性情,即使愁腸百結,面上也習慣露出笑容,在白旭肩頭拍了拍,道,“該做的不該做的,我全都已經做了。不過葉大俠傷得特別重,恐怕還要陪我多睡幾夜。”
這一番輕佻言語,自然将白旭氣得不輕,他并不知道周思棋剛才那一拍之下,已經解開了他的穴道,整個人不受控制的往前撲去,“砰”一聲摔在了地上。
這一記聲音十分響亮,直惹得周思棋哈哈大笑。
白旭氣怒攻心,灰頭土臉的爬起來,繼續同他拼命。
周思棋卻不抵擋,只袖子一抖,輕飄飄的甩出一張白紙,道:“這是葉大俠的藥方,是要跟我打架還是去抓藥,你自己瞧着辦吧。”
白旭一下就定住了,看看藥方,再瞪瞪周思棋,最後終於搶了方子轉身下樓。只是一路上砰砰砰的,把那樓梯踩得震天響。
周思棋見了他這孩子氣的舉動,忍不住又大笑了一回,然後才回房去看顧葉靜鴻。
接下來的幾天裏,葉靜鴻一直昏睡不醒。
即使偶爾睜開眼來,也是神志不清的,有時對周思棋怒目而視,有時卻又抓緊了他的手,斷斷續續的說些胡話。
周思棋情思惘惘,守在床邊舍不得離開,空閑時便以逗弄白旭為樂。
白旭也不知中了什麽邪,明明恨極了這惡名昭着的淫賊,卻偏偏什麽事都聽從吩咐,普普通通的一颦一笑,就能将他迷得暈頭轉向。他原本也是世家公子,這幾日裏卻被周思棋呼來喝去的,抓藥打雜之餘還得供人調戲。
如此過得數日,葉靜鴻的身體總算一天天的好轉起來,勉強可以倚床而坐了。只是他跟周思棋恩怨難解,兩個人總是相對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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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中午,正當兩人大眼瞪小眼之際,白旭忽然慌慌張張的跑進來,張嘴叫道:“葉大俠,不好了!出大事了!”
“怎麽?你出門的時候,遇上了冤家對頭?”
“不是,可比這個糟糕多了。”白旭因為太過震驚的關系,說話竟有些結巴,道,“這個月的十五,是三年一度的武林大會之期,天下間的英雄好漢約好了在洛陽相聚……”
“不錯,我若非有傷在身,早該趕去洛陽了。”
“可是這武林大會剛開了一半,到會的江湖人士就都被無雙城的人給擒去了。”
“什麽?”葉靜鴻一驚之下牽動傷口,輕輕咳嗽起來,“怎麽可能……”
“怎麽不可能?”周思棋就在旁邊,連忙往他嘴裏塞了顆藥丸,懶洋洋的說,“我們這些邪魔歪道最愛使陰謀詭計,定是想辦法下了迷藥,将那些大俠小俠捆了回去綁在床上……嘻嘻。”
他只要張口說話,就沒有一句是正經的,葉靜鴻聽而不聞,對白旭道:“你接着說下去。”
白旭好不尴尬,低頭說:“對方确實是使了迷藥,除了幾位前輩高人之外,其他江湖豪傑全都中計被擒了。”
葉靜鴻皺了皺眉,一掌擊在床頭,道:“無雙城這樣嚣張,未免欺人太甚了!”
頓了頓,轉頭看向周思棋,終於與他視線相觸,問:“我的傷怎麽樣了?”
“餘毒未清,雖無性命危險,功力卻沒辦法立刻複原。”
“最多能恢複多少?”
“三成。”
葉靜鴻點點頭,緩緩說一個“好”字。
周思棋望他一陣,也跟着點了點頭,起身走到一旁。
白旭見他翻箱倒櫃,似在收拾東西,不禁奇道:“周神醫,你要出遠門麽?”
“是啊,”周思棋微微一笑,道,“你家葉大俠要趕去洛陽救人,我這當大夫的只好舍命相陪了。”
“葉大俠身受重傷,怎麽可能趕去救人?”
“呵,他這木頭般的性子事事以大義為重,這會兒急着去跟那些江湖朋友們同生共死,哪裏還顧得上自己的傷勢?”
白旭怔了怔,心中甚是驚訝,一眼瞥去,只見葉靜鴻半垂着眸子,絲毫沒有反駁的意思,只道:“白兄弟,你也收拾收拾,咱們今晚就動身。不過……別跟這姓周的同路。”
周思棋“嘿”的笑一聲,道:“去洛陽的道路又不是你葉大俠買下的,難道竟不許我走嗎?”
葉靜鴻瞪了瞪眼睛,轉過頭不再理他。
周思棋也不多言,整理好東西後,便慢條斯理的在桌邊喝起茶來。
只剩白旭呆呆立在那兒,越想越覺得奇怪,周葉兩人明明像極了死對頭,可是葉靜鴻心中在想些什麽,怎麽周思棋全都知道?
他雖然摸不着頭腦,但一貫很聽葉靜鴻的話,乖乖收拾好了東西,連夜駕上馬車趕起路來。他因擔心葉靜鴻的傷勢,所以不敢行得太快,有時回頭一瞥,只見周思棋騎了匹白馬,不遠不近的跟在後頭。
葉靜鴻當然也清楚得很,卻只冷着臉不說話。
這一日行在道上,半空裏忽然轟隆隆的落起雷來,似乎暴雨将至。白旭見無處避雨,又急急趕了一程,指住路旁的一座破廟,道:“葉大俠,咱們在這兒避避雨吧。”
葉靜鴻掀開簾子,只朝那破廟望上一望,便即愣住了。
恰好周思棋騎了馬追趕上來,兩個人對視一眼,盡皆變了臉色。
只不過一個嘴角含笑,另一個卻眉頭緊蹙,冷冷的說:“我不進去。”
“啊?為什麽?”
“我……”
葉靜鴻張了張嘴,還未答話,周思棋已先翻身下馬,眼波流轉,盈盈笑道:“葉大俠不肯進去,自然是因為有鬼。只不知是這廟裏有鬼呢?還是他心中有鬼?”
葉靜鴻面色微變,狠狠瞪他一眼,心情起伏不定。明知道是激将之法,卻還是下了馬車,一步步走進那座廟裏。
破廟年久失修,處處布滿蛛網。
白旭略微整理一下,抱了捧幹草過來鋪在地上,然後才扶着葉靜鴻坐過去。
周思棋卻不進廟,随手把坐騎系在樹上,自己往旁邊一站,一雙鳳目斜斜望過來,滴溜溜的在葉靜鴻身上打轉。
葉靜鴻只作不見。
白旭自然覺得古怪,問:“周神醫,你不進廟來坐坐嗎?瞧這天色,一會兒可要下雨啦。”
說話間,耳聽得雷聲陣陣,天邊陰雲密布。
周思棋擡眼望向天際,但笑不語。
白旭讨了個沒趣,只得悻悻的坐回去,在地上生個火堆,取出幹糧來跟葉靜鴻分着吃了。
沒過多久,就聽見“嘩啦”一聲,果然下起雨來。
這雨落得甚急,打在臉上生生的發痛,不過片刻功夫,就淋濕了周思棋身上的衫子。但他似渾然不覺,任憑雨水順着臉頰淌下去,目光悠然含情,一個勁的盯住葉靜鴻看。
葉靜鴻明明感覺到了這視線,卻只垂眸瞧着火堆,望也不望他一眼。
雨聲嘩嘩的響。
廟裏火光跳動,廟外則白茫茫一片,盡是水霧。
白旭時不時的朝外張望,眼見周思棋一動不動的立在那裏,心中好生奇怪,正疑惑間,忽聽葉靜鴻開口說道:“叫他進來。”
“啊?”白旭呆了呆,一時沒弄明白。
葉靜鴻便擡起頭來,咬牙切齒的重複一遍:“叫那姓周的進來避雨。”
這句話說得十分響亮,在外頭的周思棋聽得一清二楚,眼中笑意不由加深幾分,也不待白旭招呼,就主動邁步走進了廟裏。
他身上早已淋得濕透,滿頭滿臉都是雨水,但是絲毫不見狼狽之色,俊美容顏在水光的映照下,反而更添風流氣度。
白旭心裏怦怦直跳,不知不覺的迎了上去,道:“周神醫,你剛才怎麽不進來避雨?”
“我就是要淋一淋雨,好讓葉大俠心疼。”
“為什麽?”
周思棋眨了眨眼睛,勾唇淺笑,得意洋洋的說:“葉大俠一心疼,自然就肯脫了衣裳幫我取暖啊。”
話落,只聽“啪”的一聲,葉靜鴻捏斷了手中的樹枝。
白旭則連耳根子都紅了,罵道:“你、你……不要臉!”
“嗯,”周思棋毫不動怒,繼續微笑,“我這臉上的功夫練了好些年,早已經刀槍不入、天下無敵,你要不要學一學?”
白旭說不過他,幹脆擡腳就踢。
周思棋輕輕巧巧的避了開去,手掌一揮,細碎粉末從指甲縫裏彈了出來。
白旭只覺眼前發黑,連叫都沒叫出聲,就軟倒在了地上。
這一下突如其來,坐在旁邊的葉靜鴻根本來不及阻止,皺眉道:“你又耍什麽花樣?”
“沒什麽,”周思棋踢了白旭一腳,緩緩坐到葉靜鴻身邊,道,“這小白臉的眼睛睜得那麽大,會礙着我們說話。”
“我同你無話可說。”
“難得故地重游,大哥當真一點也不念舊情?”周思棋攏了攏鬓邊的濕發,一雙眸子也是濕漉漉的,軟聲道,“記得我那日就是坐在這個地方,眼看着你踏進門來。你身上穿一件玄色的袍子,袖口處繡了幾片竹葉兒,束發的帶子是墨綠色的,腳上的鞋子……”
葉靜鴻默默聽着,雖然努力回憶從前,卻怎麽也記不起自己當時的裝束,只聽得周思棋一樣一樣的細數下去,仿佛重新回到了那個時候。
“你一進門,無雙城那兩個矮子就橫眉豎眼的,嚷嚷着叫你別多管閑事。結果你不理他們,直接拔出了劍來……你功夫雖好,殺了那兩個混蛋後,身上卻也受了傷,可你一點也不在乎,只是問我冷不冷,還脫下了衣裳……”
葉靜鴻聽到這裏,終於忍無可忍的打斷他:“我那時見你被無雙城的人追殺,只當你也是正道人士,自然要出手相救了。哪裏料得到修羅谷與無雙城乃是死對頭,他們這樣趕盡殺絕,只因你是從修羅谷出來的。”
“嗯,大哥你是恨極了修羅谷的,是不是?”
“修羅谷的人害死了我師父,我只恨至今未能報仇,更恨當初沒有識穿你的身份,被你騙了這麽久。”
葉靜鴻說到此處,臉色慢慢沈下去,神情一派冷然。
周思棋突然覺得有些冷了。
他偏了偏頭,用雙臂環住自己的肩膀,又問:“大哥若一早知道我的身份,是否便不會救我了?”
葉靜鴻怔了一下,心中一陣恍惚。
他素來粗枝大葉,想不起周思棋那日的穿着打扮,卻清楚記得他渾身是血的坐在地上的模樣,縱然白刃加身,面上也神情自若,絲毫不見懼色。
葉靜鴻當場就動了結交他的念頭,後來兩人千裏同行,更是志趣相投,結拜成了兄弟。誰知一切竟然只是騙局?他心心念念的好兄弟,實際上卻是不共戴天的大仇人。
若早知周思棋是修羅谷的人,他報仇都還來不及,哪裏會拔刀相助?
如此想着,卻又朝周思棋望了一眼。
跳躍的火光中,只見他半阖着眸子,唇邊帶一點蒼白笑意,當真容顏如玉。這般人物,天下再尋不出第二個來。
葉靜鴻深吸一口氣,心裏突然刺痛起來,模模糊糊的想:難道我便任他給人殺了?
他其實是知道答案的。
只是不敢深思下去,臉上神色陰晴不定,始終無法出聲應話。
周思棋見他猶豫,眼底頓現喜色,慢慢伸出手去,與他握在一處,故意拖長聲音道:“大哥,我實在冷得很。”
他先前淋過雨後,衣衫一直未幹,雖在火邊坐着,發梢卻仍舊滴滴答答的淌下水來,一雙手更是冰涼徹骨。
葉靜鴻握住他微涼的手指,心頭陣陣激蕩,一時竟有些糊塗了。全然忘了面前這俊秀青年乃是自己的死敵,只當他是曾經把酒言歡的好兄弟,輕輕執起他的手來,放柔聲音道:“誰叫你去淋雨的?”
“嗯,我以後可再也不敢啦。”周思棋嘴裏認着錯,眼睛卻直勾勾的盯住葉靜鴻,一點點湊到他跟前去,低低的喚,“大哥……”
他渾身都已濕透,薄薄的衫子緊貼在身上,目光這樣溫柔多情,如同最甜蜜的毒藥,一下下撩撥人心。
饒是葉靜鴻冷靜自制,這時也已把持不住,一把将人抱進了懷中。
淺淺的呼吸聲就在耳旁。
兩人的唇離得這麽近,略一低頭就能相觸。
周思棋閉了眼睛吻上去,聲音裏帶一絲顫意:“大哥,大哥,我可從來不想當你的兄弟。我……一直都是喜歡你的。”
聞言,葉靜鴻的身體僵了僵,好似突然從夢中驚醒過來,猛地揮掌推開了周思棋。
且不提他們身份對立、恩仇難解,光是兩人都為男子這一點,又怎麽可以談情說愛?
葉靜鴻雖然隐約知曉周思棋的心意,卻還是頭一回聽他說出口來,霎時只覺心頭直跳,完全亂成一片。
唇上還殘留着剛才的柔軟觸覺。
他擡手狠狠擦了幾下,掌心裏盡是冷汗,突然站起身來,飛快地沖出廟門。
“大哥?”周思棋被推了一把後,多少有些意亂情迷,直到此刻才徹底清醒,也跟着追了出去,“大哥,你身上餘毒未清,不能亂動真氣!”
此時驟雨方歇,風中帶着泥土的香氣。
葉靜鴻對周思棋的叫喊聲聽而不聞,發足狂奔一陣後,在樹林子裏停了下來,拔劍就揮──這一劍并未帶上內勁,但因秋水劍鋒利無比的關系,竟在樹幹上斬出了一道深深的裂痕。
他喘了喘氣,心中更覺茫然,不知這三年來處處躲避周思棋,究竟是為了兩人對立的身份,還是為了那不容於世的孽情?
正想着,忽聽頭頂上響起笑聲,有人擊了擊掌,輕輕贊道:“好劍。”
葉靜鴻吃了一驚,擡頭看時,只見一人赤足坐在樹上,身子輕飄飄的随着樹枝上下晃蕩。周思棋從後趕來,見到那人後,亦是呆了一呆,幾乎叫出聲來。
其實那人的相貌并不難看,若身為女子,簡直稱得上國色天香,但這樣一副容顏卻偏偏生在男子身上,風情萬種,妖嬈過甚,反而令人心生懼意。
周思棋定了定神,頭一個動作就是擋在葉靜鴻身前,然後擺出慣常的輕薄态度,笑道:“這不是趙大美人嗎?在這種荒郊野嶺也能遇上,咱們真是緣分不淺。”
那姓趙的男子哼了一聲,神情驕傲得很,竟完全不理會他說的話,只漫不經心的瞧向葉靜鴻手中的寶劍。
葉靜鴻皺了皺眉,壓低聲音問:“這不男不女的妖人是誰?”
周思棋嘴角抽搐,苦笑道:“大哥你不知道嗎?無雙城的趙聞趙城主最恨別人說他不男不女。”
話音剛落,趙聞就躍下枝頭,輕而易舉的避過周思棋的阻擋,一掌朝葉靜鴻拍去。他手指的十個指甲留得極長,出掌時帶起陣陣腥風,顯然是淬過劇毒的。
葉靜鴻不敢硬拼,只好揮劍抵擋。
他武功原本不弱,若在平時的話,未必不是趙聞的對手,此刻吃虧在重傷未愈、內力不足,竟然一招就落敗下來,被趙聞掌上的力道一引一帶,長劍倏然脫手,斜斜飛了出去。
趙聞足下輕點,在半空中翻個跟頭,随手就取過了那把秋水劍。
周思棋在旁邊看得心驚肉跳,确定心上人并未受傷後,方才松了口氣,哈哈笑道:“趙美人這樣的身份,也好意思奪別人的兵刃麽?”
趙聞依然不理他,屈起手指在劍尖上彈了一下,道:“這一把就是秋水劍?聽說你孤身犯險,掘了數座前朝古墓,才從地宮中盜出了這件神兵利器,結果卻是給了這麽塊笨木頭?”
周思棋心下有氣,暗想就算是木頭,也是我喜歡的那一塊,面上卻笑吟吟的,道:“早知趙美人喜歡,我當初便送給了你,又有何妨?”
他本是風流成性的人,此時言語輕佻、眉眼含情,仿佛當真被美色所迷,但是話未說完,已然出手如電,直接朝趙聞襲了過去。
趙聞早有準備,眯了眯眼睛,與他鬥成一團。
剛開始的時候,兩人倒還能打成平手。
但周思棋的武功畢竟差了些火候,鬥到百招開外時,已經覺得支持不住了。他見葉靜鴻滿臉焦急的站在旁邊,似乎随時打算上前相助,心中更是緊張,突然身體往旁邊一歪,賣了老大一個破綻,張嘴叫道:“師兄,你怎麽也來了?”
那語氣中的驚訝之情十分逼真,趙聞一聽之下,立刻轉身去看。
只這麽短短瞬間的耽擱,周思棋已經尋隙欺了上去,袖子卷上那把寶劍,使巧勁搶了回來。他這一招看似簡單,實際上卻冒了極大的風險,若趙聞并不信他的話,或是先刺他一劍再回頭,那他定然已經性命不保了。
但他為了搶奪秋水劍,竟絲毫沒有考慮到這一點,順利得手之後,更是不顧風度的轉身就逃。
“大哥,快回破廟!”
周思棋知道趙聞性情高傲,自己拿師兄當幌子騙他,定會激得他勃然大怒,所以拖了葉靜鴻的手就逃。
一路上只覺風聲呼嘯,好不容易重回破廟,他也來不及多做解釋,只将昏迷不醒的白旭扛在肩上,然後繞到佛像背後,出掌連擊三下。
“嘎吱──”
随着一聲怪響,地下的一塊木板突然彈了起來,現出一個黑洞洞的入口,下頭深不見底,顯然是條密道。
葉靜鴻怔了怔,奇道:“這裏怎麽會有密道?”
周思棋笑笑,邁步走下石階,輕描淡寫的說:“你若時常來這破廟轉轉,便有千百個機關也已發現了。”
言下之意,自是他一人獨處之時,不知故地重游了多少回,才會發現如此隐秘的地道。
葉靜鴻聽他口吻輕松,心中大覺酸楚,不禁停住了腳步。
周思棋回頭望他一眼,随手将白旭扔在一邊,遞上了那柄秋水劍。“大哥,你的兵刃。”
葉靜鴻接了過來,手腕微微一轉,忽道:“這劍是你去尋來的?”
他當初跟周思棋決裂以後,才從一位江湖朋友那裏買下了這柄寶劍,當時就奇怪這樣的寶物,旁人怎肯割愛?現在方知,原來又是周思棋搞得鬼。
周思棋只是微笑,悠悠的說:“秋水劍無堅不摧,有它陪在大哥身邊,我才放心一些。”
葉靜鴻聽得胸口發悶,握劍的手抖了抖,突然提起劍來──
周思棋知他甚深,立刻猜着了他的意圖,登時面色大變,想也不想的伸出手去,牢牢捏住了劍尖。
鋒利的劍刃劃破他的手指,一下子鮮血直流。
他卻似渾然不覺,只感到心頭的痛楚遠遠壓過一切,任憑鮮血流淌下來,顫聲道:“大哥若不喜歡這柄劍,只管扔了就是,何必定要毀去?如此神兵利器,恐怕再過百年,也尋不出第二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