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丹青·二
丹青·二
展昭腳步不停,往自己的住處走去,白玉堂樂颠颠地追在後面:“貓兒,你走那麽快作甚?飯還就吃那麽一點兒,真當自己是只貓呢?貓兒,貓——”
“砰!”
“兒……”白玉堂摸摸自己差點被門撞到的鼻子,呆了一下,然後呲牙一樂:貓兒害羞了!眼珠轉了轉,直接輕身上了屋頂,蹿房越脊跑沒了影兒。
展昭自是将門外的動靜聽得清楚,何況對方也沒有掩飾的想法。不明白白玉堂又想幹什麽,遂起身打開了窗子,只見一道白色的影子一閃而過。心知那耗子過不多時定還要回來,索性站在窗前遙望那一輪漸漸升起的圓月:有點想家了。下次把耗子也帶回去。展昭默默盤算着。
夜風有些涼,展昭坐回桌前,摸摸肚子:沒飽。方才吃飯鬧得那一出說起來誰都沒錯,就算是白玉堂舉止出格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只是趙虎心直口快,一張嘴就道出了某種真相,實在尴尬得緊,只能撂碗就走。這會兒,要不要去後廚找找看有沒有包子饅頭什麽的呢?
正猶豫間,些微動靜入耳,擡頭望向窗戶,卻是那白老鼠提着食盒踏月而來,雪色衣裾飛揚,刀刻般的眉眼淩厲,身形輕靈宛若谪仙。
某谪仙拎着食盒蹲在窗棂上,笑得讨好:“貓兒,五爺從醉仙樓帶回來的。方才你定沒吃飽。”
展昭驀然覺得自己其實把這家夥看得太好了,分明的耗子模樣,死性不改,有門不走非跳窗。可惜自己偏偏就是栽在這耗子身上了。皺眉看着被白玉堂踩在腳下的窗棂,道:“下來,展某還不想換窗子。”
白玉堂跳下來,把食盒放到桌上打開,他來去的時間短,飯菜都還熱着,香味撲鼻。得意笑道:“貓兒,可有賞的?”
展昭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道:“你想要什麽賞的?”
看到對方的表情,白玉堂心中警醒,卻又耐不住可以讨賞的誘惑,伸出一根手指點在臉頰上,滿眼期待地看着展昭。其實他更想點在嘴唇上,不過是怕操之過急反受其害。
展昭神情不變,淡淡道:“但不知,害展某不能好好吃飯的又是哪位?”
“趙虎!”兩個字瞬間蹦出來,白玉堂讪笑道:“貓,吃飯,趁熱吃。五爺也沒吃飽呢。”
展昭笑笑,将食盒裏的飯菜取出來擺到桌上,和白玉堂一起補吃晚飯。一時間,只有碗筷輕微的碰撞聲,兩人不時互相夾些對方偏愛的菜色,卻都默契得不開口。
吃完飯,展昭收拾起碗筷,白玉堂靜靜地看着展昭動作,目光深沉,似是藏了萬千言語。展昭被他看得不自在,眼裏便帶出一點詢問來。
白玉堂嘆息:“貓兒,如何親近你就這麽難?”
展昭抿唇,然後道:“并非如此。”白玉堂臉上的神情帶着求而不得無奈和淡淡的委屈,展昭霎時心軟,這種表情并不适合天性嚣張的耗子。那只耗子合該笑得傲然,不屑流俗,仗劍行義。斂下眉目:“并不是那樣。”停頓一下,心中微窘,有些不适地續道:“閉眼。”
白玉堂眨眨眼:什麽?
展昭直接伸手捂住了白玉堂的眼睛,掌心感覺到那人的睫毛掃過,像是羽毛,有些癢。聽人說,掌心是連着心的,展昭覺得心上也似乎有羽毛輕輕掃過,顫了一下,心跳就那麽漏了一拍。垂目,白玉堂淡色的嘴唇削薄,乍一看很是涼薄,仔細看就會發現,其實他的嘴角有一點微小的弧度向上勾起,只是平日的表情太過淡漠,怎麽看都像冷笑,才讓人覺得他不好相處。
展昭靠過去,呼吸相接,臉上開始發熱,明知道對方的眼睛被自己捂住了,手心裏不再顫動的睫毛也表明那人确實閉上了眼睛,但還是有些控制不住的緊張。并非不願靠近,只是他第一次這樣做,不知如何自處,咬了咬牙,閉眼貼了過去,蹭了蹭。
白玉堂的唇意外地柔軟,與他寧折不彎的性子恰恰相反。展昭将自己的唇貼上去,一點一點密合起來,不留縫隙,本以為會很尴尬,現下竟只覺得自然,沒什麽比這更自然。捂着對方眼睛的動作并不舒服,展昭放下手改為環住對面這人的頭頸。
不能不說,白玉堂很驚訝,展昭有多守禮沒人比他更清楚,但現在……在自己唇上厮磨的展昭,這感覺太美好,好到不似真實,以至于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猶猶豫豫地圈住那人勁瘦的腰身,向自己拉近,沒有感覺到反抗的力道,白玉堂一喜,心中躁動的渴念終于得到了甘霖的安撫,餍足地嘆息。
展昭臉上熱得很,白玉堂的動作他不可能不知道,隔着幾層布料傳來的熱度溫暖而熨帖,他們以一種極為親密的方式靠近彼此,聲息相融,無分彼此。展昭淺嘗辄止,悄悄退縮,白玉堂欺将上來,霸道得不容拒絕。狡猾的舌尖從唇縫裏鑽進去,舔舐過牙根,撬開咬合的牙關,抵上溫熱的舌根。
展昭起初不免有些無措,然後微微睜開了一條縫的眼睛裏劃過一點慧黠,有樣學樣地探出舌尖去觸碰白玉堂的唇角,感覺到對方一瞬間的僵硬,展昭立刻抓住機會反守為攻,侵入到對方的口腔,舔過牙齒,然後不等對方反應,笑着退了開來。
白玉堂的手還搭在展昭的腰間,眼前臉頰泛紅,笑容得意的家夥喘息略略急促,眼神晶亮,而且學習能力真是見鬼的好!口中似乎還殘留着對方舌尖挑逗的觸覺,白玉堂控制不住上揚的嘴角,兩手上移固定住展昭的頭臉,将自己的額頭靠上去,泛着桃花的鳳眼盯着展昭的眸子,清亮亮的。
展昭象征性地躲了躲,不解地眨了下眼睛:怎麽了?
白玉堂看懂了對方眼中傳達的訊息,刻意壓低的聲音裏有着說不出的纏綿與惑人,如同花朵初綻般令人心旌搖動。他說:“貓兒,我很開心,很滿足。”
展昭便笑:“傻。”
白玉堂順勢在展昭挺秀的鼻梁上輕吻一下:“你不傻你看上只傻耗子?”
展昭将人推開,面上燎起又一陣熱意,生生壓下那股道不明的窘然,目光移向別處:“澤琰終于承認自己就是只耗子了?”
白玉堂不為所動,一疊聲地喚着“貓兒”,尾音牽連不斷,綿軟多情,将那藏在心底的情思表露得纖毫畢現。
展昭聽得多了,面上紅暈漸漸消退,神色坦然淡定,只是耳廓還留着一絲淡紅。站起來走了幾步,将覆在琴上的布揭去,手指在琴身上摩挲滑動,嘴角一勾,撥動了琴弦。
當真是有了靈性的琴,許多時日不曾用過,也未有變調走音,依舊清冽如昔。琴音繞梁,附着幾番情長,幾許情深。不是說得上名字的曲,卻是展昭就手為之,說是心曲亦不為過。偶一擡頭,含笑瞥過一眼,也是眼眸含情,坦坦蕩蕩。
白玉堂以手撐着下颔,目光在展昭身上流連不去,從挺直的肩背,到撥動琴弦的手指,還有早就刻畫在心間的溫潤眉眼。白玉堂愛極展昭彈琴的模樣,但他卻極少彈琴,一則是平日事務繁忙,二則,無事時也多有白玉堂在旁鬧騰,靜不下來。雖說如此,仍不見展昭琴藝有何退步,仿若是天生的靈性,怎麽也抹煞不去。
琴聲漸歇,展昭側身望着白玉堂,那人猶自沉浸不知歸途。展昭笑容淺淡,走過去與他對視:“展某說了,并不是那樣,想太多可不好。”
白玉堂挑眉:“下回五爺會記得在外面收斂些。”并非懼怕塵世蜚短流長,只是知道你不是那種能在衆人面前無所顧忌。
展昭翻個白眼:“耗子的記性能記得多久?少要得寸進尺展某就該謝天謝地了罷!”
“貓兒可莫打趣白爺。你我之事無愧天地,就是得寸進尺也不是白爺的錯,不然何來‘情不自禁’一說?”
展昭懶得與他鬥嘴,道:“你且知道些分寸就好。”
白玉堂便知展昭其實也沒那麽多顧忌,不過是面皮薄而已。歡歡喜喜地将人拖到自己懷裏抱住,對方身上的氣息全部被籠在自己懷裏,白玉堂心生滿足,低低在展昭耳邊喟嘆:“正好。”
展昭沒有回答,認真地注視着他。
呼吸漸漸靠近,而後交融,再一次相互貼合的唇,彼此嬉戲的舌,一室靜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