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心陌·二
心陌·二
将丁月華送回客棧後,展昭貌似不經心地随意轉過兩個街口,然後停住,面向來處:“白兄,這麽跟着不累?”
白玉堂從牆角走出來,咕哝了一句:“臭貓,知道白爺在還勾着那丫頭亂說話。”
展昭笑容清淺:“月華心裏憋着事兒,你讓讓她能怎麽樣。”
“是不怎麽樣,爺才不跟丫頭片子計較。”爺計較的是你這賊精的貓兒也聽到了。白玉堂默默腹诽了一句,道:“問出來誰惹那丫頭不高興了沒有?”
展昭道:“月華想說自然會說的。你這氣勢洶洶的樣子,是要給她出氣,還是要招她晦氣?月華不願說,自然我們也管不得,陪着她散散心就好。”
白玉堂一想,覺得展昭說的不錯,丁月華從來都是有主見的姑娘,要是真有人惹了她,不用他白五爺出手,丁家兄弟倆就得先把人收拾了。丁月華被兩個哥哥保護得很好,不代表她就是個柔弱的女子,她的心事自當由她自己去解。
“與其琢磨月華心事,還不如想想帶她去哪兒散心呢。”展昭說着自己先考慮了起來。不過帶一個姑娘散心于展昭而言,實在太過陌生,令他頗有些猶豫不決。好在身邊的白老鼠和丁月華相熟已久,不用他想太多就是。
過了幾日便是休沐,展昭去了丁月華暫住的客棧。丁月華已經等在了大堂裏,穿着一身杏色衣裙,烏發如雲,绾了個簡單的髻,插着一支白玉簪,顯得清秀而雅致。見到展昭來了,揚起一個甜美笑臉:“展大哥果然要比小五哥可靠,他這會兒還沒到呢。”
話音未落,一道白影落入大堂:“三丫頭,背後說五哥壞話的毛病什麽時候染上的?莫不是跟這貓學的?那五哥可不能再讓你跟這貓接觸了!”
丁月華嗔道:“小五哥淨亂說,展大哥就是比你可靠多了。”
白玉堂毫不留情地在丁月華頭上敲了一下:“小丫頭不懂事,到底誰跟你一起長大的嗯?原來五爺這些年帶回去的糕點玩意兒,都是給了小狗啊?”
丁月華揉着被敲的地方,寸步不讓:“小時候搶我果子,扯我頭發,跟我打架,笑話我的是誰?老鼠,大白老鼠嗎?展大哥溫柔穩重就是比你可靠,你不承認也沒用,事實就是事實!”
展昭面帶微笑站在一旁,看着兩人拿自己當話題鬥嘴,也不在意,只覺得兩人都可愛非常。看着時辰不早,出聲打斷兩人越來越走題的争論:“好了,再争下去就不用逛了。”
兩個人聽話地收聲,三人一道出門。白玉堂在開封呆得久了,平日除了逗貓,就滿開封地逛,早就熟悉得跟自己後院一樣,此刻帶着人專找那些被人忽略的好玩去處。若是丁月華被什麽小東西吸引了,他也不吝銀錢,直接買下送給丁月華
用過午膳,三人坐在酒樓裏喝茶。丁月華忽道:“我想去梵音寺。”
“梵音寺?”展昭皺眉:“那在城外吧,現在過去會不會太晚了?”
丁月華微微失望:“不能去嗎?”
白玉堂道:“去,當然能去。三丫頭要去就去好了。不過今夜得在梵音寺借宿,連夜回開封不安全。”
“也好。我們一會兒就去梵音寺,今夜就在寺裏借宿,明日再回開封。”展昭道。
“貓兒,休沐就這一天吧,明日無事?”
“快到年底了,無甚大事,就是些書案雜務,趕一趕就行。”
丁月華垂下眼睫,以白玉堂和展昭的本事,何必擔心安全,不過是他們要保證自己不會有什麽萬一。展昭還有公務,是自己任性了吧。只是,心裏煩得很,很想尋個清淨啊。
“月華,別多想。沒什麽的,展大哥也在開封城裏呆煩了,去梵音寺也好。”看出丁月華有些多心的模樣,展昭寬慰了幾句。
“三丫頭,走吧。聽人說梵音寺的簽還挺靈的,你要不要求上一簽?”白玉堂輕輕拍了下丁月華的頭。
丁月華抱怨:“老打我頭。”
“習慣了。”白玉堂毫無反省之意,伸手又要去敲丁月華的頭。
展昭擡手擋開:“好了。要去梵音寺就快走吧,再磨蹭天黑都到不了。冬天天黑得早,摸黑走山路好玩不成?”
白玉堂從善如流地收回手:“走吧。”
三人步出酒樓,出了城,往梵音寺走去。梵音寺雖然建在山上,但平常的香客也不少,從山腳直達上門前的青石板路修得齊整,走起來并不費勁。即便如此,登上山麓時,白玉堂和展昭還是心照不宣地将丁月華護在中間。
時近黃昏,三人到達了梵音寺。香客早已散盡,山門前空空落落,青灰色的臺階一直延伸到門前,黃色的牆面斑駁,有些角落顏色剝落,露出兩面灰白的磚塊。落光了葉子的老樹枯槁但遒勁,細瘦的枝桠微微顫動。斜陽殘照,山風清寒,靜立的梵音寺,悠長的暮鼓聲聲,暖色的雲霞,廣袤天空中偶爾的一只飛鳥,安然靜谧。
三人不自覺地深呼吸一下,涼氣浸透心肺,讓人精神一震。
“貓兒,三丫頭非要到梵音寺來不是沒道理的啊。”白玉堂伸手搭在展昭肩上,笑道:“勞碌貓兒,到這兒來可覺得輕松些?”
展昭笑意晏晏,拎着白玉堂的衣袖,把他的手拿開,道:“白五爺見慣江湖風雨,到這裏覺得輕松才對吧?”
白玉堂笑着不說話,锲而不舍地繼續把手往展昭肩上搭。
丁月華輕笑幾聲:“進去麽?”
三人緩緩踏上臺階,跨入梵音寺,進入大雄寶殿。知客僧過來一禮,也不多言,安靜地站在他們身旁,垂眉低目,神态安詳。
丁月華跪下,雙手合十,眼睛閉起,唇角彎起細不可察的弧度,姿态虔誠。睜開眼,丁月華取過簽桶,閉着眼搖了幾下,一根竹簽掉落。丁月華撿起,站了起來,看向知客僧:“小師傅,解簽往何處去?”
知客僧躬身道:“女施主請随小僧來。”
兩人離去。展昭和白玉堂不便跟去看丁月華求的是什麽,留在了大殿裏。檀香隐約,香煙淡淡,青煙缭繞中,慈悲的佛祖半阖雙目,寶相莊嚴。展昭擡頭看着佛祖,然後跪在了蒲團上。閉目合掌,心境澄明。要許願麽?那麽就願青天常在,百姓安康。至于自己,似乎沒什麽可求的了。
白玉堂對神佛沒有太大的感受,不過既然已經來了,也學着展昭的樣子跪下,心中暗念:佛祖啊,白玉堂生來無懼無畏,若真靈驗,那就讓那些雞鳴狗盜之輩老實點吧,那只勞碌貓早該歇歇了。對了,還有念琴,希望那個丫頭一直能找到合适的主人,不必蒙塵不見天日。
祈願畢,兩人并肩站起。白玉堂挑眉看向展昭:“貓兒,許願了?是什麽?”
展昭不答反問:“白兄許的什麽願?”
“爺裝個樣子,許什麽願?爺想要的,爺自會争取,寄望佛祖,每天那多人祈願,佛祖顧得過來?”白玉堂一臉的毫不在意。
展昭輕笑搖頭:“哪有在佛祖面前就這樣說的,就是靈驗,佛祖聽你這麽說也要氣的。”
白玉堂戲笑道:“佛家戒嗔戒怒,要因為五爺一句戲言就動氣,這佛祖就是修行不夠,那到哪兒去靈驗?”
展昭氣笑不得,白玉堂的歪理總是出乎意料的“有道理”,讓人辯駁不得。
正在這時,丁月華拿着簽文走回來,眉間愁緒未減,更添了一絲悒郁。知客僧跟在她後面,依舊是那般垂眉低目的樣子。
“月華?”展昭有些擔心。
白玉堂走過去,輕拍下丁月華的發髻,道:“大和尚不靠譜,三丫頭別多心。要不直接說給小五哥聽,不管是什麽,小五哥給你想辦法,怎麽樣?”
丁月華強笑道:“是啊,佛陀無心,哪裏做的準呢。”
“施主錯了。”知客僧靜靜開口:“佛陀無心,何來普度衆生?佛祖慈悲,慈悲萬千紅塵客,慈悲大千世界。”
展昭溫文一笑,并不反駁,道:“小師傅,天色晚了,下山不方便,可否通融在寺中借宿一宿?”
知客僧點頭:“寺中有為香客準備的廂房,三位請跟我來。女客在西廂,男客在東廂。”
“辛苦小師傅了。”展昭道謝。
知客僧呼一聲佛號,道:“諸位還未用過晚膳吧,稍後會将素齋送到極為廂房的。”
“那就多謝了。”展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