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琴魅·三
琴魅三
聽展昭這麽說,白玉堂立時眉開眼笑,起身拉過展昭:“貓兒,你看,布置得如何?”
白玉堂的吃穿用度一向考究,性子狷狂但較之尋常武人又多了雅致,胸中大有丘壑。經過他的一番布置,素來簡樸的屋子處處顯露出高雅,添置的東西毫無疑問都是上等的,擺放也頗講究,但卻并不張揚,整個屋子看起來更加的素雅。
展昭微微一笑:“白兄心思甚是玲珑,展某驽鈍,挑不出毛病。”
白玉堂洋洋得意:“那是。知道你這小貓不愛奢侈,爺也不樂意弄得花裏胡哨和趙小龍那皇宮一樣沒品,東西都是挑了又挑的。”
“還指使了阿珣給你當幫手,你吃定了阿珣把被褥抱走我不會攔她是吧?”展昭斜睨他一眼,至于對方關于皇宮的評論,展昭則直接無視,在這一點,其實他們的根本看法一致,當然表述起來,展昭會委婉許多。
白玉堂嘿嘿一笑:“是啊,換了爺或者是王朝他們,你肯定要動手搶回來再鋪回去。反正爺是鐵了心要給你換被褥,你那舊被褥肯定已經不暖了。”
展昭嘆息道:“你如願以償了。”
白玉堂眯起眼睛,笑得極為快意。
當夜,兩人抵足而眠。新換的被褥柔軟舒适,床榻也寬了許多,展昭也沒有再因為某種噩夢而驚醒,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早,展昭起身時,白玉堂還未睡醒,展昭刻意放輕了動作,洗漱穿衣,拿上劍出門去了。在院子裏活動開筋骨,展昭往飯堂走去,剛踏進去一步,王、馬、張、趙四人就一起哀嚎着向他撲過來,口中亂七八糟地喊道:“展大人,你為什麽沒有和白少俠打一架啊!”
展昭一頭霧水:“啊?為什麽要跟白兄打架?”
公孫策施施然走進來:“哦,昨日白少俠給展護衛換了家當,他們打賭說展護衛回來之後一定會生氣和白少俠打一架,然後輸了這個月的月俸。”
展昭哭笑不得,擡手挨個拍拍身邊的四個漢子,驀然想起昨日回來時公孫策的那個笑容,忍不住問道:“那有誰贏了這個賭?”
公孫策笑而不答。
展昭忽然覺得眼前笑眯眯的先生非常恐怖,幹笑道:“先生,不至于吧?一整個月的月俸都扣了?”
公孫策道:“并非學生有意捉弄四位校尉,只是近來開封府外邪入體,突發風寒、癔症的人多了很多,不少人家裏不寬裕,府裏藥材不夠了。”公孫策擅岐黃,開封有人家看不起病的多會來找公孫策,不收診金,藥錢也只是象征性地收幾文就算,不收的也有。故而府中常備藥材,有碰上沒藥材了,就由府中的人出錢采買。
展昭明白過來:“那展某這月的俸祿也交給先生了。”
公孫策笑道:“那學生就謝過展護衛了。”要知道,不僅是開封的貧苦百姓,府裏這些護衛衙役們捉拿人犯受傷也是常事,是以府中的藥材,公孫策從來不嫌多。
四位校尉這才是明白了始末,雖然是公孫策布的這個局,卻也不算是有意戲弄,便再無怨言。
用過早膳,幾人各種離開,開始自己一天的事務。展昭并沒有把白玉堂遇到奇怪女子的事說出來,一來情況不明朗,二來也不一定那女子就會對開封府不利。白玉堂過來也不過是以防萬一。
然則今日注定會有些事情發生,至于好壞且不予評論。
展昭巡街至民居最多的銅錢街時,杜府的公子杜楓突然沖了出來,眼看着就要撞到門口的樹上,也不見他放慢腳步,展昭快步上前拉住了杜楓,使了個巧勁兒,将人帶到一旁,可杜楓依然瘋瘋癫癫,掙紮不止。展昭跟個發瘋的人也沒道理可講,只能努力将人制住。直到這時,杜府裏才有下人大呼小叫,慌慌張張地跑出來。
“展大人,太謝謝您了。”來的幾個人裏一個似乎是管家,招呼着家丁帶走杜楓,過來跟展昭道謝。
展昭道:“客氣。剛才那是貴府上的公子?這時怎麽了?”
管家嘆了口氣,神色黯然,知道展昭為人,自也不避諱,道:“我家公子往日也是好好一個讀書人,誰料前幾天好似中了邪一般,總是這般瘋癫模樣,幾個人都攔他不住。剛剛把一直很寶貝的琴給砸了就跑了出來,真是做了孽了。”
展昭擡目望着高高挂着的匾額,目光遲疑,帶着思索:怎的開封犯癔症的這麽多嗎?随便在開封城走走都能遇上?想着開口問道:“方便跟展某說說中了邪是怎麽回事嗎?”
管家猶豫了一會兒:“這——”
展昭認真地看着管家,目光誠懇而關切。
管家咬了咬牙,道:“其實到底發生了什麽,草民也不清楚。只是七天前的晚上,我家公子和幾個同窗出去喝酒,草民跟他們打聽過,喝酒的時候也沒什麽異常,酒席散得倒是還早,但算時辰公子是遲了一個多個時辰才回到府中。當天晚上公子就突發高燒,第二天燒退了,卻變成了這個樣子。不過好在這兩天病症已經輕了不少,但願能早日好起來吧。”
展昭聽完,只覺得有些蹊跷,問道:“杜公子當日是和哪些人在何處喝酒的?”
管家道:“是在太白居,一起的草民只記得是錢易公子和程千裏公子,還有楊文清公子。三位公子說酒席約莫是戌時(19時~21時)三刻散的,公子子時(23時~次日1時)過了才回的府。”
展昭道謝,辭了管家離開。走過半條街,一粒瑩白的飛蝗石迎面而來,展昭不去理會,擡頭望向飛蝗石來處,某人一聲标志性的白衣站在樹上,笑意盈盈。飛蝗石到了展昭面前力道也盡了,“啪嗒”一聲落在展昭腳下。
白玉堂飛身而下:“貓兒,我都聽到了,要查一查麽?”
“白兄以為呢?”展昭笑得狡黠。
“貓兒,你這是明知故問啊。哦,對了,王朝那幾個家夥拿我們打賭你知道麽?”白玉堂磨牙問道。
展昭點頭,眼角藏着一絲算計,道:“知道啊。白兄怎麽也知道了?”
白玉堂道:“敢拿爺打賭,雖然他們已經沒了一個月的月俸,爺也要收拾他們一頓。”
“那——”展昭頓了頓:“開賭局的人,白五爺要不要也一塊兒收拾了呢?”
白玉堂眯起眼睛:“貓兒知道開賭局的人是誰?”
“當然知道啊。白兄要一塊兒收拾嗎?”展昭一臉理所當然,坦然得不行。
“要,當然要。罪魁禍首絕對不能放過。”
展昭笑得雲淡風輕:“是公孫先生,白兄?”
白玉堂呆滞一下:“呃?”随即跳起來:“先生太閑了嗎!拿我們打賭好玩啊!”
展昭側頭笑問:“白兄要收拾先生嗎?”
白玉堂出神狀問展昭:“貓兒,你故意的,你絕對是故意的。我收回前言。”
“是府裏沒藥材了。先生大概是要采買一大批藥材,銀錢不夠了。”展昭解釋了一句。
白玉堂了然道:“貓兒,你的月俸也給先生了吧?”身邊的展昭笑得無辜,一句話也不說。白玉堂嘆氣:“沒月俸你還過日子麽?”
“過啊,大家不都一樣過麽,吃住都在府裏,我又不像王朝大哥他們一樣要存什麽老婆本兒。”展昭一點都不擔心。
白玉堂不屑道:“開封府的夥食糟糕得很。唔,說到老婆本兒,貓兒你為什麽不用存?不打算娶妻的嗎?”
展昭的聲音低下去:“嬌妻在旁,孩兒繞膝的日子也不是沒想過,展家雖不及你金華白家,但也是殷實,不缺銀錢,但是江湖也好,朝堂也罷,風波太多,總有照顧不到的時候,展某也不願連累好人家的姑娘吃苦擔心。”
“貓兒啊……”白玉堂感嘆似的喚了一聲,聽展昭不願娶妻不知為何先是竊喜,接着又微微刺痛了一下,他不願深思,開口道:“你這算是因噎廢食吧?你南俠是浪得虛名不成,還會照顧不到妻兒?對了,五爺記得丁家三姑娘兇悍得很,用不着特意照顧,丁氏雙俠上次來陷空島還跟我大哥叨扯了好一陣,說是找到了個上佳的妹婿人選,仔細想想,五爺怎麽覺得他們說的人是你啊?”
展昭苦笑不已:“丁氏雙俠,他們真的能讓展某聞風喪膽,望風而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