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琴魅·二
琴魅二
聽了阿珣的話,白玉堂挑眉:說跟沒說有什麽兩樣?還是沒有線索,要找琴豈不是大海撈針?不無失望地嘆了口氣,白玉堂沒說什麽,讓阿珣自己練字就走了出去。
阿珣歪着頭看白玉堂走出去,然後乖巧地坐回桌邊皺着眉琢磨字帖上筆鋒的起承轉合,拿起筆慢慢落下,不錯眼地盯着筆尖,移動,寫下一橫。
白玉堂走出府衙,略想了想,便邁步往秀水街走去。既然琴是在哪兒不見的,那裏總會留下點什麽痕跡,是招賊還是丢了,多少能看出點問題,總不能那琴自己長腿跑了吧。
秀水街的紅袖樓,因上次跟展昭查案來過,他現在是熟得不能再熟。白玉堂沒走門兒,直接從後院竄了進去,想着綠绮剛死沒多久,她原先的屋子這會兒大概還每人敢住進去,白玉堂數了數窗子,判斷出綠绮屋子的位置,一扭身,到了窗外,正要推窗忽覺有些異樣,低頭看向院子。
靠牆種了稀疏花草的地方站着一個女子,面朝着牆,一身白衣,外面披着淡紫色薄紗,長發并未绾起,只用白色的發帶松松地束在身後,手裏似乎抱着什麽東西。風吹動女子的衣衫,眨眼那女子就不見了。
白玉堂驚訝地睜大的眼睛:這,這怎麽可能?犯傻似的揉揉眼睛再向那個角落看去,什麽也沒有。看錯了?白玉堂搖搖頭,将剛才看見的影子抛到腦後,只當是沒睡好眼花了。随即推開窗,跳了進去,再回身關了窗。
屋子裏的陳設沒有移動的跡象,原本姑娘家房間裏經常能聞到的淡淡香味也早已消失殆盡,桌椅床鋪上看着很幹淨,用手一摸卻能摸到明顯的灰塵,顯然有幾天沒有打掃過了。白玉堂在屋子裏走了幾圈,沒什麽發現,卻也不覺得很失落,畢竟按照阿珣的敘述,她是在打掃的時候發現琴不見的,無意中清除了可能的痕跡也是正常的。
只是這樣一來,就得大費周章了。白玉堂有些頭痛。
打開窗戶原路返回,白玉堂離開得潇灑,沒有注意到那個女子的身影在街道拐角的地方一閃而過。
離了秀水街,白玉堂一時不知道要幹什麽,屈指蹭了蹭下巴,白玉堂愉快地決定去逗貓。看看天色盤算下時辰,依着展昭往日巡街的路線一路晃悠過去。他眯着眼睛顯得十分惬意,因為冬日臨近,手裏沒有了那把折扇,卻依然散發着奪目的光彩。
遠遠看見展昭一身紅色官袍走來,白玉堂笑得露出牙齒,大聲招呼道:“貓兒!”
展昭循聲望過來,白玉堂一身白衣無垢,在人群中極為顯眼,他臉上慣常的微笑愈發溫暖起來,回道:“白兄。”
白玉堂停下腳步,那笑臉鮮明若此,直如心底,令他有一瞬間的迷惑。微微一愣,白玉堂快步湊到了展昭身邊:“貓兒,巡街?”
展昭微微側頭在白玉堂視線不及的地方暗暗翻了個白眼,答道:“是啊。”
白玉堂道:“白爺今天心情好,陪你一起。”說完,就朝前走去,看那意态,很有些自得其樂的意味。走了幾步,發現展昭沒有跟上來,白玉堂回頭疑道:“貓兒?不巡街了?”
展昭忍住想翻白眼的沖動跟了上去:這位鼠大爺今天是吃錯藥了?他不是一直在鄙棄自己巡街的行為麽?怎麽也突然又興趣來進行這項他認為無聊的事務了?
“貓兒。”白玉堂低低喊了一聲。
“怎麽了?”展昭随口問了一句。
白玉堂搖了搖頭:“應該是我眼花了吧。”剛才似乎看到一角白色衣裙閃過。
展昭笑了,調侃道:“白五爺一雙招子想來犀利得很,居然也有看錯的時候?”
白玉堂一怔:眼花一次有可能,自己會在這麽短的時間裏眼花兩次就說不過去了。劍眉皺起,白玉堂陷入思索:如果不是眼花,那麽那個白衣女子是怎麽做到的?她站的那個角落之前有沒有人白玉堂沒有注意,但即使在,他錦毛鼠也不可能感覺不到。而他翻上窗戶之後,那個女子是怎麽出現的,又是怎麽消失的?
白玉堂忽然出聲問道:“貓兒,最近開封沒什麽事吧?”
“嗯?”展昭疑惑,細想了會兒,道:“沒什麽大事。小事自然是每天都有一些,不過也算日常事務的一部分吧。白兄是碰上什麽難解的事了嗎?”
“也不是大事,只是有些奇怪。”白玉堂說着把自己找琴時遇到的事說了一遍。
展昭略做思考:“會不會開始你的注意力只在那窗戶上,沒看見那女子?你到窗戶邊上的時候不是發覺不對了麽?”
白玉堂回想了一下:“貓兒,你這說法站不住腳。就算确實是我沒看到,那最後那女子是怎麽消失的還是解釋不通。我能發覺不對不是因為感覺到了那個女子的氣息,而是覺得有人在看我。”
習武之人對氣息和視線敏感并不出奇,但能讓白玉堂這樣修為的人感覺不到氣息,還是那麽短的一段距離,展昭不由覺得身後升起一股寒意:“你沒有感覺到她的氣息?”
“沒有。”白玉堂答得肯定,說着又笑起來,笑意卻未達眼底:“江湖上何時有了這麽一個武藝出衆的女子,五爺還真是孤陋寡聞了。沒看見臉還挺可惜,看背影應該是個少見的美人。”
展昭也笑:“是啊,展某也不曾聽聞過。”眉間挂上隐憂:這樣的本事,若是要做些什麽勾當,自己恐怕根本防不住啊。
白玉堂沒有看漏展昭眉間的憂慮,稍一思索便知道展昭擔憂的是什麽,道:“貓兒,爺要到你開封府住幾天。”
展昭眼睛一亮:有白玉堂在旁,兩人聯手,就會好得多了。當下笑道:“展某回去後就将客房收拾出來。多謝白兄了。”
“謝什麽。真要謝就別收拾客房,爺要跟你一屋。”白玉堂滿不在乎。
展昭想到白玉堂的睡相,笑容僵住,幹笑道:“展某床小,睡兩個大男人太擠了點。”
“又不是睡不下。再說天也冷了,兩人一起暖和啊。”白玉堂答得理所當然,随後又想起了什麽,補充道:“不過貓兒你那床确實挺小,夏天挨着睡可熱。”
“所以還是展某去收拾客房好了。”展昭連忙接道。
白玉堂不理展昭,一雙鳳眼四處顧盼,突然像是發現了什麽:“貓兒,爺先走一步,不用收拾客房,千萬別收拾。”說着,竄進一間鋪子裏去了。
展昭看着那挂着金華白家商號的鋪子,默默無言,總覺得這白老鼠又得幹即便不是驚天動地,也絕對出點出格的事兒來。而且這耗子絕對有一肚子歪理強迫自己接受他幹的好事!
展昭的預感很快成了現實。等他巡街完回到府裏的時候每個人看他的眼光都奇怪地帶着同情,公孫策更是笑得意味深長。展昭眼角一抽,向公孫策問了好,匆匆往後院自己的房間走去。
剛到自己房間所在的院子,就看見阿珣抱着一團疑似被褥的東西跑出來。展昭攔下阿珣,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地發現阿珣手裏的被褥是他的。展昭深呼吸一下:“阿珣,這是在幹什麽?”
阿珣臉上綻開笑容:“白五爺說展大人的屋子太簡陋了,要幫展大人重新置辦一下。”
“連被褥都讓白玉堂換掉了?”展昭指着阿珣手中的被褥。
阿珣點頭,臉上的關心毫不掩飾:“是啊。展大人是該換被褥了,這麽薄,晚上要冷的。”
展昭看看阿珣,再看看她手中的被褥,不忍心責備,摸摸阿珣的頭,側過身讓她過去了。然後抱着一種混雜了憤怒和溫暖的心情推開了自己的房門。剛打開門就忍不住倒抽一口氣,看見白玉堂靠坐在床上,忍不住大聲質問:“白玉堂,你幹了什麽?”
“換了你的桌子、椅子、床、櫃子,添了張案,對了,還換掉了你的褥子。你的書架我沒動。貓兒,驚喜吧?”白玉堂的笑容竟然帶着幾分邀功一般的讨好。
展昭看着白玉堂的笑容,怒火悄無聲息地平息下去,無力地嘆氣:“白兄費心。這些一共花了多少銀錢,展某還你。”
白玉堂皺眉:“貓兒,你說的什麽話?還什麽?”
展昭看着白玉堂驟然收斂起的笑意,發覺自己說錯了話,心裏卻泛上了他自己也說不清的喜悅:“展某失口,白兄勿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