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能親不親,我又不傻
星期天下午,江問語把電腦合上準備出門,突然傳來敲門聲。他走到門前從貓眼往外看,看到夏烈。
江問語打開門:“你怎麽來了?”
夏烈進門,熟練地換上那雙卡其色棉拖:“想來就來咯。需要和你打招呼嗎?”
江問語幫他把書包拎到沙發上:“又酒足飯飽思淫欲了?”
“怎麽說話的!什麽‘又’!我在你心裏這麽不堪嗎?”夏烈晃到沙發前挨着書包坐下,臉不紅心不跳,“我來勤奮學習。”
江問語點點頭:“但我有事要出去。你一個人待這兒,可以嗎?”
夏烈驚了:“你要出去?我人在這兒你要出去?”
“你之前沒說來——我要去看姥姥姥爺,一直是兩周一次。”
“啊……”夏烈知道為什麽不該不打招呼就造訪了,有點尴尬,“那,那我還是去教室吧,一個人在你家也沒意思。我下周再來。”
江問語認真地看了夏烈小會兒:“你想和我一起去嗎?”
“什麽?不了吧!”夏烈霍地站了起來,“我也不認識姥,姥姥姥爺,姥姥姥爺也不認識我,說不定會怪我拐走他們外孫。不合适。”
江問語看他慌慌張張,覺得好笑:“沒什麽不合适的。不過你沒準備好就不去。不着急。”
江問語每次說“不着急”都讓夏烈覺得,他們倆有一輩子的時間。愛意冒出來在心裏亂竄,他走上前說:“你馬上出門,那還是親一下吧。”
江問語挑眉:“勤奮學習人設?”
“不要了。”夏烈眼睛一彎,“能親不親,我又不傻。”又撞上去,“別浪費時間!”
夏烈過馬路時不自覺動了動腮幫子。江問語親到後面鉗住了他下巴,逼他不能合上嘴,只能強行地、持續不斷地、感官上并不舒适地接受與給予親吻,他腮幫子到現在都還有點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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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不舒服,但鉗制禁锢什麽的,想想真他媽帶勁兒。
江問語真會玩兒。
夏烈朝紅綠燈吹了個口哨。
帶勁的他帶勁地過了馬路,突然覺得有點冷,他下意識想攏攏外套,驚覺身上壓根沒有外套。
靠。接吻接熱了脫了下來,落江問語家了。
但江問語已經走了,他只能快點兒走到教室避寒。他打了個抖,進學校走操場抄近路,竟然看到了駱翊。
夏烈做賊心虛,賊怕駱翊來一句“你怎麽在這兒诶你怎麽穿這麽點兒”,但駱翊看到他,好像也很尴尬,把頭別向一邊,仿佛想和他互相裝沒看見。
但操場上總共沒十個人,只要不瞎都能看見人。夏烈硬着頭皮,決定先發制人:“你怎麽在這兒?”
駱翊果然中招,支支吾吾:“有事。”
夏烈遇弱則強,來了氣勢:“有事?什麽事?”
駱翊顯然不想說,破釜沉舟反将一軍:“你怎麽在這兒?你嘴巴怎麽了,這麽紅?”
風水輪流轉,夏烈含糊地扯謊:“我去外面買了點東西,現在去教室。我先走了,拜。”
但夏烈并沒有像他說的那麽老實地去了教室。他倚在操場外一顆大樹旁,想看看駱翊到底有什麽事,等了約五分鐘,看到梁夢玥朝駱翊走去。
操。什麽玩意兒。
但駱翊和梁夢玥并沒有做什麽,只是繞着操場轉圈兒,和他總和江問語轉圈兒一樣。他又看了三分鐘,一陣風吹來,吹回了他忽視了的冷,他狠狠地打了個哆嗦,轉身往教室走。
駱翊被梁夢玥約的時候很驚訝。自從知道梁夢玥交了男朋友到現在大半年,他一直在努力說服自己不要再喜歡梁夢玥,自己或許不是真的喜歡梁夢玥,只是不舍得放棄長久建立又加固的情感,到現在他放下了很多,梁夢玥卻突然約他。
他不解又忐忑地應了約。
梁夢玥貼心地買了兩杯熱可可,駱翊受寵若驚。梁夢玥看他不正眼看自己,盡量溫和地說:“我就找你聊聊天。老同學了都,想想竟然沒有說過很多話。”
駱翊幹笑:“哈,是啊。”
客套話一句就夠了,梁夢玥接着直接地說:“我知道你喜歡我——之前喜歡我。後來我有男朋友,你應該知道吧,很多人都知道。不過我和他分手了,你知道麽?”
什麽?她知道我喜歡她,那她喜歡過我嗎?應該沒有吧,不然為什麽和別的男生交往?可是現在分手了,是在暗示我有希望嗎?還是她發現她喜歡我?
這段話每一句都是重磅炸彈,炸得駱翊心裏咯噔一下又一下。他心裏跑程序似的跑過各種可能性,唯獨沒想到梁夢玥說的那一種:
“你別誤會。只是交代一下,像朋友那樣?其實是我有點愧疚,以前,很多人和我說你喜歡我,我自己也能看出來,但我不喜歡你,對不起。因為不喜歡你,所以也不想摻和你的情感,但後來我漸漸想明白,這樣做太自私了……”
“沒有,不是你自私。”駱翊打斷,“是我自己,不自信,從來沒敢直接和你說,沒給你拒絕的機會。”
“你為什麽不自信呢?你長得好,成績好,性格也好,各方各面都好,多少人羨慕你。”梁夢玥有點訝異,又頓了一下想措辭,“那你對我的喜歡,其實也算不上什麽很好的喜歡吧。好的喜歡應該是讓你更自信,而不是不自信。”
駱翊愣了,旋即有些難過。不管是什麽樣的喜歡,好歹也是喜歡了這麽多年,這麽多年,得到的只是這樣一個否定嗎?
梁夢玥也意識到自己說得不好,雖然主要是這件事很殘忍。她說:“對不起啊,是我多事了,我沒有想評判你的意思。我想說的只是,你喜歡我我很感動,但是很抱歉,我沒有及時地表明态度。”
“沒什麽好道歉的。”
“駱翊,我,我不知道怎樣把話說得好聽些,但是,我想說,我原來很糟糕,然後發生了一些事情,我漸漸地有些知道怎樣讓事情不那麽糟糕。如果你覺得生活很多時候不太美好,你也學着讓它美好起來,好嗎?”
這話很妄自尊大,但是是梁夢玥說的,駱翊讨厭不起來。何況梁夢玥說得對啊,梁夢玥沒有惡意,梁夢玥是為他好,梁夢玥……
駱翊說:“我現在的生活已經在變好了。”
梁夢玥笑了。她開懷地說:“那就好。”
駱翊看着在他心中襯得萬物都失色的笑,沒忍住問:“你是因為對我有愧,所以來說這些嗎?我說我的生活在變好,你就會不那麽愧疚了,是嗎?”
他問這話帶怨意,帶怨意便不可能不帶刺。梁夢玥嘆聲氣,接下這刺,說:“我是因為有愧所以找你,也希望你越來越好,但你越來越好不會抵消我的歉意。那是我以前的錯,錯誤可以改正,但錯誤犯過就是犯過。”
駱翊沉默了一會兒說:“對不起。”又說:“你真的變了好多。”
梁夢玥說:“總要變的,能變好是最好。”
他們喝着涼下去些的熱可可,又聊了些有的沒的。說來是四年半的同學,卻因為駱翊的喜歡、梁夢玥的回避,兩人間的交談比一般同學少了太多,如今聊天,正事說完之後,找着其他話題還是尴尬。
駱翊說“在變好”并不是逞強,他真覺得最近過得很開心,學競賽,和兄弟們打球,徐雲春每次對課代表提奇葩要求都有衛婷解圍,就算梁夢玥不找他說這些,再過一段時間,也許幾天也許幾個月,他也能完全習慣不再喜歡梁夢玥的生活。
說得殺馬特一點,埋葬逝去的愛戀嘛。
但梁夢玥找了他,他也能理解,梁夢玥也需要甩掉一些不想再回顧的過去呀。他甚至也可以感激,他終于知道了梁夢玥是怎麽想的,那些過去到底有了答案,雖然答案不可愛,但像他寫議論文總用的那個句子,不圓滿也是圓滿。
駱翊想,不要幾個月了,也不要幾天,今天,就現在,再放下一部分吧。
夏烈在教室裏等半天不見駱翊和梁夢玥回來,倒是連打了好幾個噴嚏。教室開了空調,但他還是覺得不舒服,不完全是冷,是不舒服。他無心再八卦,東西都沒收拾,直接騎車回了家。
晚上,夏烈發起了低燒。段莉在他回家時看他沒穿外套就說了他一通,這會兒他果然生病了,更是不住地說:“叫你不要随便脫衣服,不聽!發燒了吧!難受吧!”
“生病了怎麽還挨罵呢。”夏烈病恹恹的,看夏成茂往門口走,問,“爸,你幹嗎?”
段莉氣沖沖地代夏成茂答:“幹嗎?幫你拿棉襖去!難道你明天還想只穿毛衣上學?”
夏烈着急:“幹嗎要拿,我又不是沒其他棉襖穿了!爸你別去!”
夏成茂已經開了門:“不礙事,開車去一趟,很快。”
夏烈心一橫,邊咳邊說:“我同學看到我衣服落教室……咳,肯定會幫我先收着……咳,免得掉了,你去了也找不到!”
其實根本不會,到了高二,大家東西都放教室,衣服也不是什麽貴重物品,并不會有人偷。但夏烈說得堅決,臉上都冒汗了,家裏也有替換的衣物,兩大人也就不和病號作對。夏成茂把門又關上,進了客廳。
夏烈長長地松一口氣,頓覺精疲力竭,在沙發上賴了會兒,吃了點藥早早地洗漱上床了。睡前段莉端來一碗熱水,說明天睡晚點兒,你爸開車送你上學,我煮餃子裝保溫盒裏,你在車上吃。
夏烈想,那可不行,江問語還等我一起吃早點。他想這樣和段莉說,但腦袋昏昏沉沉的,口齒也不利索,說也說不清。
說不清也沒關系。他睡過去前的最後一刻想,我定了鬧鐘,鬧鐘的名字還就是“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