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我來親嘴的!
因為考得太好,星期天下午,夏烈被段莉熱情地強制性地帶去D市周邊一個小縣城裏兜風了。出發前他幾次推脫,大呼“為什麽考得好反而不能自主支配周末啊”,被段莉站在“我們一家三口多久沒一起出去玩了”的道德制高點上狠狠斥責了一番。
江問語挂着耳機正猶豫要不要睡一會兒再去學校,又擔心夏烈積極地去學校很早,自己讓他等太久。猶豫了半首歌的時間起了身,穿鞋的時候耳機裏“叮”了一聲,是夏烈發來消息。
灬:我媽!非要!帶我!出去玩!
灬:我!!!!!!!!!
還行,克制住了沒說髒話,感嘆號多點也罷了。江問語直起身來回消息。
。:沒事兒,好好玩
。:明天見~
灬:唉,我
灬:好吧好吧,明天見,我媽叫我走路別玩手機了
灬:別忘了你昨天說的話!
江問語低笑了聲,沒再回,再回就算段莉說一百句“別玩手機”,估計夏烈都要挨句回複完。他一時不知道要不要繼續換鞋,一只腳球鞋一只腳拖鞋在鞋架旁怔了下,最後把穿好的鞋脫下回了卧室。
睡一小會兒,再去看姥姥姥爺。
第二天一早,江問語在馄饨店門口看到夏烈,夏烈沒精打采的。他走上前,夏烈迎過來,說:“好久不見。”
又沒什麽情緒地說:“也沒好久,只是一天沒見,我就覺得像是好久不見。”
江問語一愣,笑了:“你昨天是出去玩了,還是報了情話輔導班學習?”
夏烈聳了聳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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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問語跟着他走進店:“去了很遠的地方嗎?看你很累的樣子?”
夏烈挑眉,這才露出一點笑:“不是啊,我就是有點想你。”頓了頓,“很想你。”
江問語再次感到了意外,很快又覺得自己不該意外,夏烈本來就是這樣直白的。夏烈看江問語不說話,想了想覺得這話确實不好接,往椅背上一靠,眯着眼看着他說:“沒事兒,我一個早讀就能興奮回來。”
江問語溫和地笑,表示拭目以待。
夏烈确實只是一天沒見到江問語,覺得什麽都沒意思,到學校來見着了就好了。但到學校來能見着了,他又開始不知餍足地想要接近更多。
他們升旗做操的隊伍是男女各一列,按高矮排。江問語固定站在隊伍最後,稍微地監督一下他們。夏烈想離江問語近些,這次升旗就沒按規矩地站到了最後一個位置。
石昊轉身驚訝地看他:“你站錯了吧?”
夏烈熟絡地拍石昊的背:“站位而已,大丈夫不要拘泥于小節。”
石昊沒再說什麽,轉了回去;夏烈分了江問語一個眼神。《運動員進行曲》戛然而止,江問語往右移了一步,離夏烈更近些。
十六歲的套路,不動聲色,心照不宣,暗流湧動。夏烈與這些契合,江問語想,那我就配合他。
夏烈果然很高興,精氣神全部歸位,國歌一唱完就不斷地看江問語,目光像能說話。具體說了什麽江問語不知道,但“愛”啊“想”呀這些還是能看懂,它們像群群的鳥,夏烈的眼睛是北方,江問語的心是南方,它們是要飛到南方過冬的。
散場後夏烈走在江問語身邊,與他克制地東拉西扯。江問語原本計劃找物理退步較大的張臨聊幾句,暗示了幾次夏烈完全沒意識,依然在叨叨叨,江問語也就留在他身旁,聽那些瑣碎的、微不足道的、缺乏意義的、無聊的叨叨叨。
瑣碎,微不足道,缺乏意義,無聊,但很快樂。
江問語與張臨的聊天順延到了第一節 課間,地點教室外。夏烈保持着合适的不大度,靠着不遠處的欄杆,眼神在心上人和張臨身上來回掃。已經有四個過路的男生問他要不要一起去廁所,甚至張臨和江問語聊完後走到他身邊時也問了句要不要去廁所,江問語看着戲悶聲笑,夏烈白他一眼,勾着嘴角回了教室。
說上幾句話當然很好,但不說也很好,天氣越來越冷,目光對上的那刻就是就是鑽木生出火的那刻,足夠令人驚喜又溫暖了。
夏烈回到座位做題目,在草稿紙上浮誇地列公式,每筆結束都帶個小彎,像花開一樣。
接着是令人期待的物理連堂。夏烈在第一排正襟危坐,看到江問語走上講臺後又欲蓋彌彰地偏頭和衛婷說小話,話也沒多有趣,硬生生把自己笑彎了腰趴桌上,不看江問語,等他正式開始講課了,才擡頭。
有的老師講課的習慣是,哪個學生看他,他就認為那個學生在很認真地聽課,于是予以回視,雖然學生的真實心理活動多半是後悔極了沒及時收目光。江問語的講課習慣是不把目光在學生身上多停留,夏烈知道這一點,在他講課後才看他,避免一次直白的暧昧。
但第二節 物理課下課後,江問語還是看向了夏烈,坦然地笑了一下。夏烈像沒趕到電影首映看到長篇劇透似的救回目光,心咚咚咚地跳。
面對面談戀愛的第一個上午小有波瀾地過去。和煦陽光先鋪一層在常綠喬木的葉上,再向下落在一對對稚嫩又逐漸有擔當的肩頭,夏烈推着自行車明知故問:“你覺得我們之間有什麽變化嗎?和之前相比?”
江問語笑:“我的感受是,有。”
夏烈得意,卻故意說:“我怎麽覺得和以前差不多,一樣地吃早點,上課,放學回家。”
明明不一樣啊。但江問語慣他:“你覺得怎樣算是‘有變化’?”
“我覺得,得有些實質性的變化。”夏烈捏緊車龍頭,故作輕松,“你該被我親一次。”
江問語啼笑皆非:“你怎麽……你還惦記着吶?”
夏烈對他這态度不滿意,也是為掩飾自己的尴尬,嗓門提高了說:“又不是讓你親我,我親你也不行嗎!”
“你再大點兒聲,我們就可以被德育處主任叫去談話了。”
“寶貝叫得那麽親,根本不給寶貝親。”夏烈不服,嘟嘟囔囔。
江問語沒想進度這麽快,夏烈在他眼裏總還是有點傻小子的印象。但傻小子十六歲,血氣方剛的年齡,對情情愛愛似乎很渴望,他想了會兒問:“你覺得哪兒适合接吻?”
“我……咳……”夏烈一時激動,被口水嗆到都顧不上不好意思,低吼,“你家啊!”
“我家?我家不行吧。被人看到你去我家影響就已經不好了——我不補課,不接待學生或是學生家長,被看到你是個例外,該怎麽算?”
“你當個班主任怎麽還把自己當明星了呢!誰盯誰去你家啊?”
“不是這個意思——只是以防萬一,如果被看到了,對你我都會有非議,我是無所謂的,你能無所謂嗎?”
“能啊!”夏烈爽快地說。
夏烈之所以一口應下,也是因為他不太理解會有什麽非議。江問語看穿這一點,卻還是對他的爽快心懷愧疚,想了十秒說:“行吧。這周日下午兩點,你來我家,記得哪棟吧?四樓,右邊那家。”又囑咐:“基本不會有什麽事,但如果被人問到——路上偶遇的同學、同學家長、樓裏好奇心重的住戶——統一說是找朋友。和你家裏你會說去學校自習,對吧?”
夏烈記下,笑得混不吝:“對。你是有被害妄想症,還是進你家這件事這麽金貴?”
傻小子還是太單純了。江問語可是每天都能接到問地址的電話,學生家長打的,不認識的家長問到號碼後打的,都想來“拜訪一下”,或是“寄點東西”。他一律客氣打發,卻仍有認識某某領導的從學校要到地址直接堵樓下,他能推脫不在家就推,不能便只好面對面地再打發一次,或是拒收一個個未知包裹。
在一個小城市裏,最優秀的高中班主任像一尊菩薩,像一塊肥肉,重視教育的家長們敬重着,觊觎着,都想從他身上為自己孩子讨一點好。
夏烈顯然不懂。他覺得去江問語家雖然需要扯謊,但那是因為這份戀愛暫時得不到支持,無關其他,因此被看到了說一句是登門問題目就行,還能被怎麽樣嗎?
他所想只有幹幹淨淨、坦坦蕩蕩的愛。
日子有了星期天的盼頭,夏烈每天都過得生機勃勃,漸入初冬,他做操時卻撸起了袖子。他還是站在最後一排,石昊沒再詢問他為何行為迥異,他樂得每個伸展運動,都要拿手碰一碰一旁站着的江問語。
江問語笑得特別寵。夏烈看了又甜又酸,暗下決心也要學會這種笑。
他是要寵江問語的男人!
周日天陰陰的,溫度也比前幾天低兩三度,夏烈感慨,正是适合接吻的天氣啊。他機警地把車騎到學校,再走去江問語家,一路上都在想昨晚和今早查的接吻技巧,額頭上出一層薄汗。
進小區後第三個路口右拐第五棟,四樓,右邊那家。門上倒貼了個“福”,夏烈先擡手,再深呼吸,再敲門,一敲門就開了,江問語像是在門邊等了很久。
他進門站鞋墊上,江問語忽然湊近。他腎上腺素轟地飙升,想這就要親了嗎江問語牛逼啊,誰知門“砰”地一響,江問語又站直了。
原來是關門。
“你穿這雙拖鞋吧,昨天新買的。”江問語指指地上一雙卡其色棉拖,看夏烈一臉遺憾,好笑地問,“想什麽呢?對了,我貓眼裏看你站門口半天,為什麽不敲門?”
夏烈期望落空,賭氣地換鞋:“在看你家春聯!”
江問語家不大,約莫八十平,一個人住還是足夠寬敞舒适。夏烈環視一圈,看到只有一個卧室,另一間是書房,手臂在胸前一抱,問:“鄧誠來的時候住哪兒?”
鄧誠和江問語同輩,尊敬點得叫鄧誠學長,可夏烈無禮地直呼其名了。江問語無奈地笑:“客廳有沙發。”
夏烈松下口氣,也放下兩條手臂在身側晃着,繼續參觀新天新地。江問語跟着他走,漫不經心地點一把火:“他睡卧室,我睡沙發。”
“什麽?”夏烈果然一點就着。
江問語好無辜:“他從大老遠專門來看我,不能攆他睡沙發吧?”
夏烈惡狠狠地瞪他:“你今晚換床單!”想想不解氣:“現在就換!我去買!”
他說着就往門口走,江問語從後面把他抱進懷裏,輕輕地笑:“小醋壇子,這都過去多久了,床單早就換過了。”
夏烈突然被抱住,被叫“小醋壇子”,耳後又被江問語的氣息噴得癢,有點忘乎所以:“那你換床。”
江問語松了手,還是笑:“好,到時候我們一起挑一個。”
夏烈滿意了,昂首挺胸地看了圈廚房浴室,最後靠着餐桌問:“這是你的房子,還是……”
“怎麽?想房産證上加你的名字了?”
“還是你姥姥姥爺的!”夏烈惱。
江問語哈哈大笑:“是我自己的。我姥姥姥爺的房子離一中很遠。”
“那他們房子呢?現在是你的還是……別再開我玩笑!”
“是我媽的。”江問語往書房走,肩膀笑得一顫一顫的,“臉皮挺厚的怎麽不經逗?看電影嗎?”
夏烈瞪他。他最近總是瞪江問語。
江問語轉回身,笑得好看:“不看電影啊。那寫作業?”
“滾丫的!”夏烈氣得追他面前吼,“我來親嘴的!”
江問語哈哈笑出聲,摸了摸夏烈耳邊略長的頭發,順手摸到耳垂捏了捏,彬彬有禮地問:“這樣。那你想要淺嘗辄止,還是法式濕吻?”
夏烈聽來像江問語把他當菜雞,更生氣了,腦子裏聚了聚那些半吊子接吻技巧,二話不說猛地往江問語面前湊,看誰菜。江問語于是看到一張帥氣的臉在自己面前迅速放大,他勾了嘴角,好心情地等待一次美妙的——
被撞額頭。
很痛,但撞人的夏烈嚎叫出聲,被撞的江問語朗朗地笑。他說:“原來你是想比誰額頭硬度高?”
太慘了,初吻不利……不,還沒吻上。
菜雞到底是菜雞。
夏烈極沒面子,眼睛瞪圓,狼狽地想如何挽尊。突然他後腦勺被托住,腦袋被強迫上仰一些,江問語湊近,嘴貼着他嘴說:“你比我矮一些,稍微仰一點頭,先碰上的才會是嘴。”
夏烈不服矮,又課堂上記重點似的記下接吻小貼士,然後又把這些都忘了,因為江問語親上了他。
好像是法式濕吻,又好像是淺嘗辄止,江問語直接地用唇舌溫柔地逼他張開了嘴,然後勾了勾他的舌頭。
夏烈腿肚子有些發軟。
江問語以為夏烈貼他更緊是欲望使然,不知道他是站不穩想找支撐。他又撤了撐着夏烈後腦勺的手撫上夏烈額頭被撞得些微發紅處,撫一下就吮一下夏烈的舌。
濕軟的,甘冽的。
這個吻不激烈,江問語以為可以持續很久,他也是這麽計劃的。不料他覺得才親了個開口,之前渴望得像親吻饑渴症的夏烈突然後退,神色尴尬地看了江問語一眼,單腳蹦到餐桌旁邊靠着,別過腦袋痛恨:“小腿抽筋。”
江問語一愣,又一次發現活寶般哈哈大笑起來:“接吻接到腿抽筋?”
夏烈覺得自己攢了十六年的面子一下午全敗光了。他扭回頭看着三步外的江問語強行解釋:“我腿抽筋是因為長個兒!以後仰頭的就是你了!”又強裝自己才是大爺,喚妞兒似的喚江問語:“腿抽筋又不是嘴抽筋。你過來,繼續。”
“嘴抽筋就真厲害了。”江問語嘆口氣笑,聽他的話走近,卻蹲了下來,“繼續什麽繼續,我幫你揉揉腿。”
江問語的動作很溫柔,抽筋的疼痛慢慢得到緩解。夏烈低頭看江問語,驀地覺得除了接吻,他們之間還有很多美好的事可以做。
但被意外中斷的吻最後還是續上了。夏烈把江問語拽起來,強硬地親了上去。他知錯能改,也謹遵教誨,他把江問語原本濕潤的唇舔得更濕,然後把舌尖探進現在陌生、以後會越來越熟悉的口腔。
這的确是個适合親吻的天氣。分開太冷,耳鬓厮磨才夠補足暖意。他們從餐桌親到書桌,又從書房親到卧室。剛學會接吻的人都太渴,他們必須汲取對方口中的甘霖,而那甘霖永遠不盡。
夏烈把江問語胡亂地壓在床上,其實看起來更像扒在江問語身上,他迷迷糊糊地邊親邊想,操,我他媽真是愛死江問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