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那我們現在,就算情侶啦?
“校園好聲音”的熱度還沒過去,江湖上還流傳着夏烈的傳說,夏烈卻閉關了,只問學習不問世事。
考第一雖然是腦子不清醒時誇下的海口,但或許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夏烈研究了下阮非竹的成績,發現他除了語文每次大概在120分到125分之間浮動,其他課在卷子容易時基本上都考得接近滿分,卷子難也只扣十分以內,所以總分非常漂亮。
語文是強項,在作文扣五分以內的情況下,發揮好可以考到135;數學如果卷子容易,考135+應該也不會太難;英語認命了130左右;物理……物理随緣吧;化學生物倒還好辦,化學多刷刷題,生物多背背書,接近滿分也不是夢。
夏烈在草稿紙上加加減減預估自己正常發揮與超常發揮的考試分數,最後得出結論:在語文巨難其他科目簡單物理巨簡單的情況下超常發揮,考第一還是很容易的嘛。
呵。
夏烈絕望地想,反正江問語說考第二也行,第二可以比第一少十五分,我就屈尊考個第二吧。
江問語也覺得自己把自己坑了。這些日子放學,夏烈不再和他聊天逗樂,開口閉口都是問題目。他解釋完電動勢這個概念的另一種理解方式,趁夏烈思考的時候說:“你不用這麽緊張,該放松的時候還是要放松。”
“放松什麽呀,沒考到前二你跟我談戀愛嗎?”夏烈瞥江問語一眼,“所以電動勢是各個電源的固有特性,是這個意思嗎?”
江問語嘆一口氣:“是。”
衛婷也發現夏烈最近努力得誇張了,比他之前任何一次努力的嘗試都誇張。又一個下雨的大課間,他們讨論完一個激素調節的問題後,衛婷問:“你最近怎麽和變了個人似的?”
從早讀到現在一直坐椅子上不動,夏烈也覺得累了,伸了個懶腰和衛婷聊起來:“我在幹票大事。”
衛婷點點頭,目光重新回到生物書上。夏烈“诶”了一聲:“你怎麽不問我在幹什麽大事?”
衛婷噗嗤笑:“這時候的好奇是有禮貌的嗎?”
話頭既然起了,夏烈還是挺想找個人分享一下連日疲累學習的原因,尤其這原因還挺甜蜜。嚴肅公允又人好的衛婷無疑是最佳人選,夏烈說:“是。”
衛婷配合地問:“你在準備什麽?”
夏烈壓低了聲音:“我想考年級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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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由?”
“我要是能考年級第一,我喜歡的人就答應和我談戀愛。”
“哦——”這是什麽幼稚的賭。
“他……性別男。”
果然是這樣嗎。衛婷誠懇地祝福:“祝你考到年級第一。”
夏烈見她沒對“性別男”作任何評價,問:“你是腐女?”
“腐什麽東西?”
“就是,聽到男人和男人在一起會很興奮的女生。”
“不是啊。”衛婷驚訝,“我有很興奮嗎?”
“我看你……很淡定。”
“不然該怎麽樣?我該露出驚恐還是嫌惡的眼神嗎?”衛婷有點生氣,當然很快變成被氣笑,“這都什麽年代了,同性戀又沒什麽。”
“嗯嗯嗯,是這樣。”夏烈也覺得自己啰嗦了,衛婷這種反應他該感激才對。他分享欲上來,瞟衛婷一眼,又問:“你想知道是誰嗎?”
衛婷笑:“你要告訴我是誰嗎?”
夏烈是想說的。喜歡江問語這麽久,他一直都是一個人承下所有情緒,還沒和人分享過。但他又怕沒考到年級第一江問語不答應和他在一起,現在提前說了多丢人。權衡了下他還是說:“事成了再告訴你。”
衛婷理解地點點頭。
但夏烈還有點不甘心,他反應過來了自己抖出了個多麽大的秘密。雖然衛婷十分值得信任,他還是想保險起見。他說:“哎,我告訴了你這麽大一件事兒,你要不要也告訴我一個你的秘密?”
衛婷沒說“又不是我非要知道是你自己要說的”,她想了想:“我有一個秘密,但我現在還不想說,先欠着可以嗎?”
夏烈伏回課桌,大度地擺擺手:“可以可以,反正,反正你別把我這事說出去,傳出去影響不好。”
衛婷比了個OK手勢。
充實的日子過起來總是很快,期中考試仿佛一眨眼就到了。往常夏烈面對考試的态度都是“考考呗”,這次卻緊張得一晚上沒睡好覺,腦子裏一直想“要是沒考好怎麽辦”“考不好還要不要繼續追江問語”,越叫自己別想趕快睡,越睡不着。
還好第一場是語文,夏烈糊塗着考感覺也不太差。特別閱讀考了篇汪曾祺的散文,他之前看過汪老先生的散文集,裏面就有這一篇,能對背景情感等等把握得比較準。
中午好好睡了一覺恢複狀态,下午的物理感覺也還行,主要是運氣好,題目如願挺簡單。第二天也還可以,下午考完化學遇到了抱着卷子往考務處走的江問語。江問語沒看到他,夏烈本想上前打個招呼,想了想還是轉身走了。
就一天了,急什麽。回家複習!
全部考完後緊張勁兒也沒有下去,夏烈在教室門口拉着駱翊問他考得怎麽樣。駱翊無所謂地說:“就那樣呗。”
夏烈踹他一腳:“‘那樣’是哪樣!”想了想,“我們對下答案吧?”
駱翊連着後退兩步:“友盡了啊!江哥都說了考完試別對答案,全考完也不行,養成習慣了你高考就忍不住不對,影響心态怎麽辦?”
夏烈擰着臉,像是聞到了榴蓮放微波爐裏轉的味道:“正經什麽,對個答案要你命了?”又看到江問語往這邊走,故意大聲說:“江問語說的怎麽了?江問語說的和他想的從來不一樣!”
江問語聽見自己被扣“口是心非”的帽子,沒惱。事實上,他現在一看到夏烈心就軟,完全惱不起來。夏烈那樣咋咋呼呼的性格,竟然能讓人心軟,真是奇妙。
他走到夏烈駱翊面前:“考得怎麽樣?還好嗎?”
駱翊搶先答:“我覺得還不錯,挺好的。”
夏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剛不是還說‘就那樣’嗎!是不是人!”
江問語輕笑一聲,問炸毛的夏烈:“你呢?你考得怎麽樣?”
夏烈也不避駱翊,郁悶地不管不顧地說:“我考得怎麽樣不重要,重要的都是他們考得怎麽樣。”
因為考完要開家長會,期中考試總體簡單,夏烈對分數還是有信心的,他現在祈禱的就是阮非竹駱翊王一琛石昊等大神發揮失常。他周六一大早到了學校等老師們改完卷出分,從上午一直等到下午四點半還沒結果。
夏烈瞅着江問語出辦公室的機會竄上前:“還沒改完嗎?你們效率怎麽這麽低?”
江問語被背後的襲擊吓一跳:“你還在這等?已經改完了,現在應該在把分數錄電腦上。你幹脆再等等,名次出來我們教師群會發。”
“哦,好。”聽到排名馬上出來,夏烈心跳加速,“那我跟着你。你開了消息提示音吧?”
“你……你先在這等一下。”
夏烈拽住江問語:“你幹嗎!我等了一天就為這最後一會兒,你還把我支開,幾個意思啊!”
“我要去洗手間,剛一直坐着改卷子沒顧上。”江問語笑,“同去?”
夏烈迅速收回手:“操!你自己去!”臉越來越燙,又罵一句:“流氓!”
流氓江問語去完洗手間回來,邀請夏烈去操場上轉轉,邊轉邊等成績。夏烈心跳已經很不正常了,說話都有點亂:“去,走呗。但是我爸媽晚上要吃酒席,一個他們朋友女兒結婚,我也得去。所以五點前成績沒出,我也得走。”
江問語點頭,說五點前肯定沒問題。他話音剛落,突然傳來“叮”的一聲響。夏烈心快要跳出來,顫着聲:“快,快看,是不是成績?”
江問語掏出手機照着消息念:“雙十一活動仍在繼續!今晚十點前付款滿199元即送……”
“靠靠靠!別念了!”
“別說髒話。”江問語嘆口氣,“夏烈,你別緊張。”
夏烈瞪江問語,好像在叱他“你倒是說說看我是為了什麽緊張”。這時又一聲“叮”響,夏烈渾身一抖:“這次是嗎?”
群裏發了一個表格,江問語解鎖屏幕:“是。”
夏烈像螃蟹一樣橫向挪開兩步:“我日我日。我,我考到第……第二了嗎?”
表格下載好,江問語點開從上往下找夏烈名字:“你第六。”
過了三秒,夏烈說:“我……日。”
江問語以為夏烈是在感慨進步,收好手機笑着看向他。可沒想到夏烈整個人呆在兩步之外,眼睛遲鈍地眨着,眼圈漸漸泛紅。
江問語收了笑:“你怎麽了?”
夏烈聞聲看向江問語,突然就掉下了眼淚。他被自己臉上潮濕的溫熱驚着了,手背抹了兩下眼睛,仰着頭說:“沒怎麽。”
江問語走近他:“夏烈,你考得很好,我……”
“你不要說話。”夏烈聲音漸啞,“江問語你不要說話,你讓我緩一下。”
江問語覺得夏烈好像誤會了什麽,他認為自己還是應該解釋:“夏烈,我……”
“江問語!你不要說話好嗎!”夏烈突然吼起來,聲音又帶上哭腔,“我會瘋的……”
高二樓下沒什麽人,有人也顧不上了,到時候再解釋糊弄。江問語心疼,把夏烈抱進懷裏:“你不會的,寶貝。你是不是誤會了,我……”
“等等等!”夏烈擡頭看江問語,眼睛還在往外流着淚,“你叫我什麽?”
“寶貝。”
“你,你幹嗎這麽叫我?”
“你能不能別打斷,讓我把話說完。”江問語無奈,又低笑着摸了摸夏烈耳邊翹着的頭發,“我喜歡你,你不是一直知道嗎?光棍節都過去十幾天了,我們該開始談戀愛了。”
夏烈僵住:“你在開玩笑?我沒考到第二……”
“你是真傻還是裝傻。”江問語輕輕擰了擰夏烈耳朵,“說你考第二就行的意思難道不是,你考第幾都行?”
“我操。”夏烈低呼一聲,從江問語懷裏掙脫,“你等我捋捋。”
江問語站一旁,看夏烈的表情由警覺到難以置信,由難以置信到疑惑,由疑惑到不确定,由不确定到終于帶上一點喜色。臉上還有淚痕,夏烈湊近問江問語:“你說你……”又打住,把江問語往外拉,離開教學樓一段距離才問完,“你說你答應了我?”
“早就想答應你了,你自己傻不啦叽地提出要考年級第一。”
“你,你當我是放屁不就行了!幹嗎非當真!”
“是誰在當真,還哭了呢。”
夏烈鼻子一酸:“對,我傻。看我出醜你很開心是嗎?”
“不是啊。”江問語說,“我很心疼。”
操。夏烈覺得自己現在有點缺氧迷糊,聽什麽都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可能是哭過的後勁。但他想放肆地借着迷糊勁兒聽到更多:“那我們現在,就算情侶啦?”
“不然呢?”
“你別用反問句,好好回答問題!”
“是,我們是情侶。”
“那,那你再叫一遍你,你一開始叫我的那個……”
“什麽?傻小子?”
“倆字的那個!”
“哦,‘寶貝’嗎?”江問語笑,“寶貝。”
我操。夏烈覺得自己體溫在升高,像發燒一樣,含混地說:“你也是我的寶貝。”
江問語捏捏他的手心,表示自己接受。夏烈心猿意馬地擡起另一只手看時間,一驚:“日,快五點了。我要走了。”
江問語想起他要去吃喜酒,又捏了捏他手心說:“去吧。可以和你媽媽說你考了第六,她肯定會很高興。”
“怎麽還趕我走?剛确定戀愛關系就趕人走嗎!”夏烈往江問語身邊蹭,“我再待一會兒。”
“不是趕你。你回去晚了爸爸媽媽不會着急嗎?他們朋友女兒的婚禮,還是要準時到好。”
夏烈撇撇嘴:“行吧。你剛剛說的話算數就行。別的無所謂。”
江問語笑:“算數。你想算多久的數都行。”
夏烈嘿嘿一笑,模樣還真有點傻。他戀戀不舍地說:“那我走了。我今天沒騎車來,得坐公交回去。明天上午家長會,我明天下午來找你。”
江問語摸摸他頭發,笑着說“好”。
于是夏烈揮着手走了,一步一回頭,到上公交前目光都黏着江問語。江問語也揮手,看着夏烈走到最後一排坐下,看着載着夏烈的公交遠去。
視覺令前方的公交壓縮,公交前後窗仿佛粘連成一塊玻璃。透過這塊玻璃,江問語看到發白的橙黃色,是落日,和玻璃上附着的一小張的他心裏明晰輪廓的影,是他的少年。公交逐漸遠去,他的少年闖進明亮的落日裏。
終于。他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