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你讓我調戲麽
缺席了幾節課的情況下,夏烈月考竟然考了年級第十,破天荒的頭一次。他數學考了滿分,幾乎不誇人的徐雲春上課單獨拎了他出來表揚,還把他最後一題的解答過程投屏在了黑板上讓大家學習。
不少同學課後來問怎麽想到構造那麽複雜的數列,夏烈統一說之前見過,碰巧想起來了,甚是謙虛。可面對江問語,他原形畢露地得意:“你還記得你和我反複強調過,這種構造雖然麻煩但有些題就得用它嗎?”
江問語在想班上幾個退步嚴重的學生:“啊?哦。是吧。”
夏烈把自行車頭一提又重重一放:“專心點兒!”
江問語回過神,笑:“怎麽了?徐老師都那樣表揚你了,你還不滿意?”
“春媽是春媽。說好話要錢嗎?你吝啬得一句都不肯說。”
“很棒,我很為你驕傲。國慶好好玩,犒勞自己。”
“真敷衍——哎,說真的,怎麽辦,我現在覺得自己特牛逼,我覺得我期中考試可以考進前五。”
“你怎麽不說考第一呢?”
“我不是得顧及和非人的同窗情嗎?”
江問語逗貓一樣地捏捏夏烈後頸:“差不多得了啊,戲太過了。”
夏烈嘿嘿笑,舒服得眯了眼睛。
國慶照例後三天辦運動會,不過今年學校對開幕式提了要求,除了走隊列,要求各班在主席臺下定點表演節目,說是推陳出新發展個性。
前一周周五下午的班會課,德育處在每個班放了其他學校開幕式的示範視頻,要求班主任和學生一起學習。夏烈以為是什麽新把戲,還挺興奮的,可二十分鐘看下來,那些表演節目只是穿了奇裝異服唱歌跳舞喊口號變換隊形,好一點兒的演個小劇場,十分沒有創造力。
江問語和文藝委員及兩個班長商量後,決定讓大家穿漢服,定點表演為男生展扇、女生執傘圍一圈擺pose,梁夢玥在圈中間跳一支古典舞。
看起來簡單,可除去梁夢玥的部分,隊列怎樣從方形轉換成圓形好看、轉換時是否需要做些動作、其他女生要不要也跳一點簡單的舞等等問題都有待商榷。夏烈穿着租來的漢服等待下一步的排練,有些不耐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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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問語視察排練時,女生們在一邊跟着梁夢玥學動作,男生們卻在另一邊勾肩搭背打打鬧鬧。他走到翹着二郎腿小憩的夏烈身邊問:“這是在幹嗎?”
夏烈聽到是江問語的聲音,給面子地睜開眼答:“等。”
江問語好笑:“你們男生不是要扮儒雅書生嗎?你這樣只像偷了大戶人家一身好衣裳的街頭小流氓。”
“小流氓都是要調戲良家婦男的,你讓我調戲麽?”
“你調戲石昊去吧,叫他組織男生排練。”
“就來回走啊走,有啥好排練的。”夏烈抗拒地起身,“我覺得我們這個表演肯定不行。太傻了,傻得冒泡。”
事實證明夏烈大錯特錯。比起把皮卡丘套裝、游戲王卡牌、柯南領結、魔法師長袍穿身上的其他班級,他們的漢服贏得了領導班子的青睐,被贊不忘中國傳統文化。再加上梁夢玥仙氣飄飄的舞蹈,他們班開幕式表演拿了高二年級第一。
夏烈的定點位置背對梁夢玥,所以他的有關梁夢玥跳得怎麽樣的認知全都來自他人之口,比如官方認可,比如驚豔全場,比如報幕員看得忘了接着報幕,不過沒關系,高三一班全體看得也忘了走隊列。
夏烈起先還不太信,什麽官方認可,不過是校領導們沒看過《神奇寶貝》《名偵探柯南》《哈利·波特》,也沒玩過游戲王。可學校很迅速地把各班的開幕式表演做了個剪輯,三分鐘的宣傳片,開頭五秒結尾二十秒梁夢玥的舞蹈,襯得她宛若宣傳片女主,在一進學校大門就能看到的大屏幕上循環播放。
是真的認可。
就很強。
梁夢玥揮完衣袖就換了校服卸了妝,校服領子立起來遮住半張臉,到操場上找常天競。常天競剛跑完100米預賽,長腿舒展,手撐着地身子後仰,坐草坪上休息,看到梁夢玥走來舌頭彈了個響,說:“仙女下凡了?”
梁夢玥在他身邊盤腿坐下:“別開玩笑。”
常天競低笑了聲:“你這風頭出的。”
梁夢玥跟着笑。常天競說得不明不白,但她就是能聽懂,并覺得好玩兒。她笑着說:“我覺得我們分手吧。”
常天競一點兒沒驚訝:“好啊。”
梁夢玥又笑:“你這人。能不能稍微挽留一下或者表示一點舍不得?”
常天競不以為意:“你知道我不會挽留,也沒有舍不得。你已經是我談得最久的一任女朋友了。”
言下之意是該分了。梁夢玥打趣:“後面還有很多人在排隊吧?”
常天競嘴角一勾:“是啊。”
起點處一聲槍響,又一組選手沖了出去。梁夢玥盯着已經沒人的起點,突然問:“你還記得我對你說的第一句話嗎?”
“‘眼睛長後腦勺上嗎?看不清就挖了!’”
“第二句呢?”
“‘對不起。’”
“你真記得啊。”梁夢玥朝起點眨眨眼睛,“不過我也記得,你那時候說‘罵呗,怎麽被球砸了還道歉。’”
梁夢玥說:“那是第一次有人允許我做不對的事。”
常天競糾正:“沒什麽是‘不對’的。”
球不是常天競踢偏的,是隊員看梁夢玥太漂亮想引起她注意,卻意外地砸到了她。隊員不敢去撿球,隊長常天競只好代勞,得到一句罵和一句歉。常天競體貼地順着她回憶往事:“你太好懂了。典型的不想做乖乖女的乖乖女。”
“不是我太好懂,是你交太多女朋友了吧。”梁夢玥收回目光又開始笑,“不對,她們不能算女朋友,該算‘陪伴者’?你又沒把和她們的相處當作戀愛。”
常天競沒有提出異議,問:“那你覺得我們倆算什麽?”
“合作者吧。畢竟我也沒把和你的相處當作真正的戀愛。”
常天競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離婚了,也很快各自找了新伴侶。離異家庭的孩子運氣好可以獲得兩個新家庭的關愛,但常天競運氣不好,他獲得的只有兩個家庭的忽視。
所以一等年紀大些,他就開始不間斷地“談戀愛”。他個高顏正體育好,吃他這款的女生不計其數,而他來者不拒,享受甜膩的陪伴但其實并沒有真正地享受,企圖填補內心空缺但永遠在失敗。
那些女生沒多久便會意識到這一點,然後和他分手,哭着或淡定着,扇一巴掌或頭也不回。他不介意,他總有下一個。
梁夢玥是其中的一個。與常天競相識一段時間後,常天競不留情面地指出她不願再循規蹈矩的想法與掙紮,她被戳中心事,放棄地想,幹脆錯一回,誰還不能犯錯呢。于是她害怕又激動地提出想與常天競交往,常天競剛進入空窗期,自然地答應了。
可戀愛只是“犯錯”的替代,梁夢玥全然不享受甜蜜,只追求犯錯的片面愉悅,對常天競也不是喜歡,只是自發地靠近她的錯誤的包容者。她意識到這些時一度內疚,可她發現常天競的目的也非戀愛,且常天競比她更早窺測到她的內心。
這段關系漸漸由“戀愛”變成了梁夢玥說的,“合作”。
而現在,梁夢玥不需要合作了。
常天競理解地笑笑,從小到大的經歷讓他擅于讀人心。他問:“那你找到了想要的答案嗎?”
“不知道。但我确定了‘戀愛’肯定不是,所以我覺得,分手好了。”
“挺好的。”
“好什麽呀。唉,還是先好好學習吧,我現在也沒那麽着急要找到什麽了。”梁夢玥看向常天競,手伸到他面前想握手,“你,祝你找到真愛。別再只要是個人能消解孤獨就行,要非她不可。”
常天競把她的手接過去,放在嘴邊紳士地吻了一下:“我們仙女要每天開開心心地做自己。”
看臺上、賽道上、操場上都是人,他們的親昵行為太不合适。可他們太坦然,又都忙着找自己,別人在哪兒、怎麽看、說什麽,就都不重要了。
大概是第一年辦帶表演的開幕式,學校把這當作精神文明建設,運動會結束了宣傳片還在放。梁夢玥一舞成名,每天都有許多人慕名到班門口看她,揣愛慕之心的男生,懷羨慕之情的女生。
這樣的盛況持續了幾天,有一次江問語課間來班上,正好碰上一男生想來表白,全班都起起哄來。那男生大概意識到了時機不對,尴尬地跑走了,江問語笑着踱步到梁夢玥身邊開玩笑說:“我像是有了個好閨女,門檻快要被踏破了”。
他的聲音不大,只有坐附近的人聽到了,夏烈通過問聽到了的衛婷知道了。他不解地說:“至于嗎?我也沒覺得那舞有那麽好看。”
“很好看啊。”衛婷公允地評價,“我作為女生都覺得很美,更別說男生了。”
夏烈覺得要起一身雞皮疙瘩:“真的嗎?”
衛婷想了想:“我覺得梁夢玥跳舞像你唱歌一樣,可以打動人。”
“這話我愛聽!”夏烈打了個響指。
衛婷已經習慣夏烈臉皮之厚了,埋下頭繼續寫作業。夏烈沉浸在同桌的贊揚中,靈光乍現:“你說我唱歌能有類似的效果嗎?”
“你想幹嗎?”
“沒想幹嗎啊。不是你說的,我唱歌可以打動人嗎?”
衛婷撲哧笑了:“你要去打動人嗎?”
“……為什麽你笑得像我要去打人。”
“沒有啊。可以的,肯定可以。”
夏烈滿意了,心裏打起小算盤:要給江問語唱歌,怎樣有機會唱歌,總不能等到元旦晚會吧,去KTV?
沒等他想出個方案,方案自己找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