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你吃醋了?
時值某音樂娛樂節目紅遍大江南北,學生會有樣學樣,推出了場校園音樂比賽,“校園好聲音”,海報也極沒版權意識地照搬來握着話筒比“耶”的手。賽制倒是簡單,沒有盲選沒有激情轉身,就是學生在上面唱,評委在下面打分。
一中這種小城市的學校,學生會極難得辦個什麽活動,一有動靜學生內部先傳開,再傳到老師耳朵裏。夏烈聽說後心裏直呼“天助我也”,誰都沒商量自己報了名。
可幾天過去,報名的人只有三十幾個,大多數學生還是不好意思一展歌喉,更多的是被學習毒打得無力參與,甚至是被班主任明令禁止參加這些“浪費時間”的活動,“還想不想考大學了!”
由于報名人數比預料中的少,學生會決定辦兩場預賽,各決出八人進入複賽,十六人的複賽決出八人進入決賽,決賽再比出冠亞季軍。一共四場比賽,每場都在周五下午最後兩節課——一節班會和一節自習——在大禮堂進行,比完還能給大家留一周的時間準備期中考試。
學生會的求生欲也是很強了。
第一場預賽前三天,學生會才公布兩場預賽的選手分配名單。這對第一場的選手多少有些不公平,但夏烈覺得還好,反正他也沒準備專門練習,有空嚎幾遍就行。他比較在意的是,怎麽和江問語說這件事。
中午放學後,走出學校夏烈才清了清嗓子:“我報名了‘校園好聲音’。”
江問語想着家裏還有什麽菜,待會兒弄什麽吃,突然聽夏烈來這一句,有點愣:“你報名了‘校園好聲音’?那個在樓下貼了海報的?”
“嗯。怎麽了?”
“沒怎麽。就是完全沒聽你說過。”
要的就是這種效果。夏烈說:“這周五最後兩節課預賽,你來看嗎?”
“周五?不是班會課嗎?要我準你假?不過我課上有事要講,不能去看。”
夏烈驚了:“你不來看嗎?我專門……”
可話音又戛然而止,夏烈并不想直白地說出“專門”什麽,顯得自己很蠢。江問語拍拍他的肩:“抱歉。是安排好了要說的事,不能落下他們不管。”
“你随便找節課說了不可以嗎,班會課讓大家自習。”
“課也安排好了要講的內容,沒法騰時間。”江問語看夏烈臉色越來越不好,說,“你肯定能晉級,之後的比賽我去看好嗎?下一場是什麽時候,都是周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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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給江問語的歌江問語卻不能在現場,夏烈很氣憤,也很失望,耳朵被壞情緒堵死,聽不進去江問語好言好語的解釋。他把車頭一甩,長腿一跨,不客氣地說:“你要是第一場來不了,以後也別來了。”說完騎着車走了。
江問語看着夏烈越騎越快,仿佛力量無處發洩還站起來騎,輕輕地嘆了口氣,想,炒菜太麻煩了,随便煮點餃子填肚子吧。
夏烈一直到上場前還期待着江問語能臨時出現,當然只是期待。主持人報完幕,他毫無激情地上了臺,臺下溜出班來看比賽的男生女生,他一個都不想分眼神。
夏烈晃了晃麥克風,閉上了眼睛。
好在他選的歌,《Gotta Have You》,與這種行為不算太違和。夏烈聽着伴奏,踩準點開了口:
“Gray quiet and tired and mean
Picking at a worried seam
I try to make you mad at me over the phone
Red eyes and fire and signs
I'm taken by a nursery rhyme
I want to make a ray of sunshine and never leave home
No amount of coffee
No amount of crying
No amount of whiskey
No amount of wine
No No No No No
Nothing else will do
I've gotta have you
I've gotta have you”
原聲是自然慵懶的,夏烈本來想唱得熱烈些,但江問語不在,他唱得甚至更慵懶而無所謂了,唱的是“我一定要得到你”,聽起來卻像“你最好乖乖地自己投入我的懷抱”。
沒有哪個女生能抵抗得了帥氣的少年這樣唱歌。至少在場的沒有。
夏烈唱完第二段副歌時,臺下已經有人大喊“好聽”了。大家互相詢問這個男生是誰,又口口相傳他的名字,在間奏時為他吶喊。
唱到最後一段副歌時,由于歌過于經典人人都能哼兩句,獨唱已經變成了大合唱,禮堂一時熱鬧非凡。六個評委——大多是音樂老師,還有一個學生會會長——本來還有點介意夏烈唱歌全程不睜眼不互動,但見這陣勢,就都打了高分。
晉級是自然的。
不僅晉級,由于個別癡情的高一女生,“高二有個叫夏烈的學長好帥唱歌很好聽還是卓越班的好厲害啊啊啊啊啊啊”傳遍了整個高一,然後高二,然後高三。全校愛八卦一點的學生都知道了夏烈這麽個人的存在。
夏烈對此還不太清楚。現在的他陷入了矛盾之中,既希望下一場比賽江問語能來看,又因為自己放出了狠話拉不下臉去和江問語說。
夏烈矛盾地思考了三天對策,沒與江問語正面交鋒。倒是江問語在第三天主動來找他,問他還有二十分鐘上晚自習,要不要去操場上走走。
早過了秋分,天一天比一天黑得早,跑道全靠操場外的路燈借一點光。江問語先笑,把準備說話的語氣笑柔了,才說:“這幾天怎麽不做小跟屁蟲了?”
“我他媽……”
“別說髒話。”
“……誰是跟屁蟲啊!”夏烈吼,“合着我在你眼裏就是跟屁蟲啊!”
“不是,只是我以為……”
“抱歉!請問你是夏烈學長嗎?”
江問語的話被攔脖子截斷,兩個女生湊近他們,眼裏興奮得放光。夏烈還想聽江問語以為什麽,莫名其妙又快速地答:“是。”
“啊啊啊啊真的是!”兩個女生兀自交換了陣激動,又朝向夏烈說,“學長你唱歌好好聽!”一番羞赧,“人長得也帥!學長你一定可以拿冠軍!我們會支持你的!”
饒是夏烈不在意也被這樣直接的表白弄得不好意思了,他撓撓頭說:“謝謝哈。”
女生們歡快地擺着手:“不用謝不用謝!學長加油啊!我們先走了,不打擾學長了!學長再見!”
嬌小的身影蹦跳着淡在黑暗中。夏烈不自覺咧了嘴角:“嘿,還有這種操作?”
江問語咽着沒說完的話在一旁抱臂看了這一場戲,笑得意味不明:“都有小學妹是粉絲了?”
“神奇,我就唱了首歌……”
“都覺得你是給她們唱的。”
“我才不是……”夏烈突然反應過來,“你吃醋了?”
“逗,犯得着嗎。”
“你這語氣分明就是吃醋吧。”夏烈不可思議,得意地笑着過嘴瘾,“夭壽了,你竟然會吃醋。後悔沒去看我表演了吧?”
誰知江問語想也沒想就說:“後悔了。”
什麽。夏烈怔了,像被眩目的閃電擊中,想,他說什麽。
不行了不行了江問語是說他後悔沒去聽我唱歌嗎,操操操我心跳為什麽加快了,我日我日,我該說什麽,我是誰我在哪兒我日啊!
江問語不自然地咳了一聲:“腦內彈幕也不能說髒話。”
夏烈強迫自己淡定:“誰說髒話了——你之前要說以為什麽?你找我不是為了教育我別說髒話吧?”
江問語已經不想接着“以為”說下去了,那兩個女生的突然出現不可避免地影響了他的心情。他低下頭自嘲地笑了笑,說:“我是想問你,數競要接着開課了,你還上嗎?”
“啊?”夏烈沒想到話題突然正經,愣了一下說,“上吧。為什麽不上?”
“高二的課業強度大,競賽學習強度也大,你覺得你能兼顧嗎?”
“兼顧……可是不上的話高一一年不就白學了嗎?”
“高一沒學到一年,嚴格算的話只有暑假前後三個月的時間是真正地在學。并且不是白學啊,聽你之前描述的考試情況,你肯定能拿二等獎。”
“但我再學一年不是可以沖擊一等獎嗎,運氣好還能拿獎牌。”
問題來了,江問語不覺得夏烈再學一年能拿一等獎,從天賦、努力、耐性等等角度衡量,拿獎的概率不到一半,所以他更希望夏烈把注意力只集中在高考上。
這話擱以前可以說,甚至擱以前江問語都不會這樣單獨地與夏烈說這件事,在班上講一講然後随他去。但現在,江問語想保護夏烈的自尊心,只說:“一等獎是很難的,并且現在國家在逐漸削弱競賽在高考加分中的比重,一等獎也未必很有用。但拿牌,你也知道,難上加難。”
“你不是說學競賽不僅是為了拿獎,也是多學些知識。雖然競賽大多數時候很煩,但我确實學到了很多東西,你看我月考數學,就是用了競賽的知識考了滿分。”
“那是高一,高一還是很鼓勵你們發展多樣性的。現在高二了。”
夏烈一時想不太通:“你是在建議我不要繼續學競賽?”
江問語沉默了會兒,還是如實說:“是。”
“因為學業壓力大,你覺得我顧不過來兩邊?”
“……不是顧不過來,是會很累。”
“那駱翊王一琛他們,還有石昊張臨衛婷,他們還繼續學嗎?你有和他們聊嗎?”
那些人學不學都可以,殘酷地說,和那些人比起來,夏烈拿一等獎的可能性最小。江問語避重就輕:“他們……我還沒和他們聊,成績過兩天應該就會出來,出來後我再找他們。”
夏烈垮了臉:“中途不學還挺遺憾的。并且不學了,我周日不就見不到你了。”
“你要不要像趙兆一樣坐隔壁教室寫作業?”
“我可去你的吧。我就在班上自習,你下課來教室找我。冬天請我吃雞排,夏天請我吃雪糕。”
江問語見他态度松動,配合地說:“聽你的。”
走到光亮處,夏烈看表快上晚自習了,就和江問語往回。臉随路燈時明時暗,他不确定地問:“你覺得我現在開始更努力地學習,能考上T大嗎?”
這話戳了江問語心事。江問語把想了好幾天的事縮成晦澀的鼓勵:“你要是能每次都考進前十,偶爾像你說的考進次前五,我覺得可能性很大。”
逗我玩兒吶,一中哪年考過五個T大P大;就算自己高考那年能,前五我也考不到啊。夏烈一邊鄙夷江問語蹩腳的鼓勵方式,一邊痛心自己的垃圾,突然懷疑:“你讓我別繼續學競賽不會是覺得我學不會吧?”
“當然不是。”
江問語舉雙手作投降狀,回答得很快,這反而暴露了他的不誠實。好在夏烈沒有想那麽多,得了滿意的答案輕松地說:“料你也不敢。小爺我聰明絕頂。”
江問語瞥見夏烈左臉頰上有一道淺淺的黑水筆印,想必是不小心劃到了又沒有及時洗幹淨。夏烈從來都不去多想這些,水筆印,或是是否被騙。江問語心裏突然很不是滋味,他覺得自己得補償夏烈什麽。他在進教學樓之前說:“夏烈,你下場比賽是下周五嗎?我去看。”
夏烈有點吃驚:“你有空去看嗎?”又掩飾:“随你,都行。”又掩飾不住:“我還不知道我是第幾個上場,等我知道了和你說!不準爽約啊!爽約我就辭了物理課代表!”
江問語看他兀自做了個勝利的握拳手勢,忍不住笑,又無奈地嘆口氣,想,他這麽單純,你真的适合他嗎?
最基本的,你能做到像他一樣坦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