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你……親我一下
分離的感覺總是在看不見對方的那一瞬特別濃重,心髒仿佛被巨石擊中,眼睛的開關被打開,要嘩啦啦流眼淚。之後的幾分鐘理智慢慢控制住情感,心率恢複正常,眼睛重新尋路,難過只随時間一點點積在心裏,不想不看便好,一想一看,整顆心都不像自己的。
不然怎麽全是關于另一個人的情緒?
夏烈靠晚飯時間緩心情,想到明天是見不到江問語的一天,越緩越糟。他吃完飯坐書桌前解鎖摁滅手機屏幕數次,最終還是找到江問語的號碼,發了條短信過去:“吃了嗎?”
其實是在說“我想你了”。
江問語過了五分鐘回:“吃了。”
夏烈看到只有兩個字,暴躁又懊喪地想江問語果然不懂我的潛臺詞。屏幕上這時又出現一條短信,還是來自江問語。短信打頭9個數字,江問語說以後用QQ聯系吧。
知我者,江問語也!
夏烈歡天喜地地加了江問語QQ。江問語QQ頭像是一片空白,昵稱是一個句號,看着特別性冷淡。
灬:你QQ看起來好性冷淡
。:。
灬:?怎麽了
。:維護性冷淡人設
灬:……沒想到你會用QQ
。:不然?
灬:你這種當面說話都能把人噎死的人,披上互聯網的外衣後還有朋友嗎?
。:殺手也有小學同學
Advertisement
灬:!你暴露了,你果然是隐居小城的殺手
。:這個殺手不太冷
灬:诶你看過這部電影嗎?有什麽感想嗎?有沒有覺得這種愛情特別美好?
。:小蘿莉真可愛
灬:……你一個gay的關注點是不是不太對?
江問語成功被逗笑,而後想到以前看過誰的動态轉發了一條“真相!如果你對着手機傻笑,那你很可能是戀愛了”。笑裏漸漸帶上無奈的意味,他給夏烈回消息。
。:我在收拾東西,沒什麽空,有機會再聊
灬:???
灬:做人不能這樣
灬:你明天幾點的火車,我去送你。你要坐火車去B市再坐飛機吧?
灬:還是去S市?
灬:……江問語
灬:好吧,你收拾東西吧,別落下什麽,尤其重要證件,886
雖然說了再見,夏烈還是寄希望于江問語會回他點什麽,可他看完電影洗完澡準備睡了屏幕也沒再亮,虧他一加上好友就設置了個特別關心。他躺在床上百無聊賴地轉了會兒手機玩,最後發了個“晚安”,等了十分鐘沒回複,把手機塞枕頭下睡了。
江問語的确要坐火車去B市,但火車是淩晨四點的,夏烈來送太不切實際了。他本來準備早點休息,想了想又戴上耳機聽起輕音樂來,等到屏幕上果然出現了一條QQ消息,“晚安”,他才笑了笑,又檢查了一遍鬧鐘後摁滅手機睡覺。
可預見的,放假的這段時間裏,來自夏烈的QQ消息源源不斷地湧進江問語手機。夏烈不是啰嗦的人,但實在太能說,那些消息聒噪,放肆,熱烈,得瑟勁兒能上天和太陽肩并肩。
“今天和駱翊石昊他們約了場球,他們技術也下降太多了,八成是一直學習不運動。(雖然我輸了不過輸贏是打比賽最不重要的事,嗯!)夏天沒有球賽看真無聊,只能自己打。”
“吃了一家巨難吃的炒粉……不行我心态崩了,如果我今天剩下的時間沒再給你發消息,不是因為xxxxx而是我心态還沒調整回來……”
“我兩副耳機的耳機線纏死在了一起!我耐心地花了十分鐘解開沒有一剪刀剪斷其中一根!我覺得我是可以做大事的人!”
“我操出門路上有一只狗追着我跑,還好我跑贏了。為什麽追我啊?我手裏又沒拿急支糖漿……難道是我剛吃完馄饨身上有肉味兒?”
“……江問語你以為我不知道你那兒現在是白天!世界時間誰手機上都有!回消息!”
江問語一般只看不回,他知道回一條夏烈又能發來好幾條。他悠閑地坐在長椅上,看着平靜的湖面,想着另一種風格的夏烈,有點想讓他也看看這樣的景色。
夏烈似乎是很喜歡旅游的。
江問語在夏烈氣呼呼地發“回消息”那天的晚上應要求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回複了,沒有評價夏烈的生活,只是說:“夏烈,斯德哥爾摩很美。”
然後發了幾張照片。有海,有城堡,有湖,有教堂,有鴿子,有花。
十五天的假彈指一揮間,大多數人收拾去S市的行囊時多少有些不知下一個假期是何時的惆悵。王一琛确認好行李後,出門前再一次對趙兆強調:“你這十天就好好待在我家,要聽我爸媽的話。”
趙兆不明白為什麽王一琛出去學習,他就得住進王一琛家,就像他不明白為什麽王一琛之前要他去教室自習。但王一琛很堅定,叔叔阿姨也說這樣好,他也就照做,說:“我知道的。”
王一琛繼續說:“不要一個人出去亂逛,遇事和我爸媽商量。”
王年升——王一琛爸爸——聽得有些尴尬,想說什麽,被徐曉燕——王一琛媽媽——攔住了。徐曉燕笑着開口:“趙兆也這麽大了,又不是小孩,懂事的。”
王一琛對此似乎很不認同,但良好的教養讓他沒有直接反駁。他對王年升和徐曉燕說:“你們也多照顧他,下班準時回家,不要把他一個人留家裏太久。”
王年升想說他工作性質不一定允許,又被徐曉燕攔下。徐曉燕依舊笑着:“我和你爸知道。”
王一琛這才稍微放下一點心,深深地看了趙兆一眼。趙兆躲他眼神,再往前看時,王一琛已經和王年升一起走了。
夏烈出門卻是迫不及待。夏成茂說開車送他去學校,他站在門口一直催“快點快點”,到學校後也等不及,自己拎了行李說“拜拜”就往大門走。夏成茂坐車裏目瞪口呆,對學習這麽積極還是他兒子嗎?
江問語早早地等在大門口,看到夏烈火急火燎地走來,主動打招呼:“來了。”
見到了人夏烈就擺起架子來,心裏恨着江問語不回他消息,故作冷淡地回:“嗯。”
江問語看其他學生聚在另一邊,往夏烈身邊走了一步,小聲說:“給你帶了禮物。”
夏烈高冷人設瞬間垮掉:“真的?是什麽?在哪兒?”
江問語賣關子,笑得讓人心癢癢:“去了S市,過幾天再給你。”
訓練營在S市郊,有教室、操場、食堂和宿舍,看起來就像一般的高中。天南地北的學生都在暑假的不同時間段來這裏學習,只為九月和十一月兩場考試取得傲人成績。
夏烈他們到訓練營是晚上,登記完就被帶去了宿舍,第二天就要開始上課。夏烈、駱翊、石昊、王一琛一個宿舍,江問語住教師宿舍,夏烈拖着箱子跟着往學生宿舍走時,三步一回頭地看朝另一個方向去的江問語。
課程安排比在學校上課時緊張很多,早八點到晚六點共八節課,中午休息兩小時。有三隊別的市的學生和他們在一個班上課,大家坐得很擠,也熱,心浮氣躁。
江問語坐在最後一排,也在聽課記筆記,這樣學生們有不懂的可以趁課間十分鐘快速地問他。大概是別的帶隊老師沒有這麽勤快,他這麽做惹得別處學生一陣陣羨慕,還有膽大的來問能不能也問他題目。
一天下來,高強度讓大家都像被沙塵撲過,灰頭土臉的。一行人沉默地往食堂走,沒人想開口說話。
也沒人想再面對老師,只有夏烈慣性地坐在江問語對面。江問語看他沉默地一口一口吃着飯,問:“累嗎?”
夏烈點點頭,過了會兒說:“他講得太難了。最後一節課我太困,還睡着了。”
“先把能聽懂的弄懂,不懂的放一邊,回去我再給你講。最後一節課的筆記你要麽?我記了。”
夏烈想了下:“先不用吧,我晚上也複習不到那兒。”又說:“我們宿舍好像有門禁,晚上不能出樓。”
“你要出樓幹嗎?”
“找你啊。”
夏烈說得非常理所當然,以至江問語有一瞬為自己沒想到這個原因愧疚。但他很快理清思路,說:“這段時間肯定會很累,你晚上适當複習後好好休息,先不要想別的。”
夏烈沒說話,低着頭吃飯,不知道是接受建議,還是用無聲表示拒絕。
計劃是都計劃了晚上複習,但一天疲憊下來,晚上沖個澡待空調房裏後基本沒人想再學習。石昊揣着個手機出了宿舍,王一琛也拿了手機出去。
夏烈癱在床上虛弱地震驚:“他倆幹嗎去?”
駱翊是“基本沒人”的例外,他穿着背心褲衩坐書桌前演算題目:“不知道。打電話吧。”
“打電話?打給誰?”
“不知道,我是看他們拿手機出去。”
夏烈聽出駱翊的不在意就沒再問,他自己也不是非知道不可。要說想知道什麽,他只想知道江問語現在在做什麽,可是消息發過去半小時了,江問語也沒有回複他。
夏烈只能騷擾駱翊:“駱狗,你真不是人,聽一天課還有力氣做題。”
駱翊哼了一聲。
夏烈甩着鑰匙扣:“你現在和梁夢玥怎麽樣了?”
駱翊筆一頓。以前都是他找夏烈傾訴夏烈不耐煩,今兒個怎麽夏烈主動問起來。他斟酌了下表達方式:“沒怎麽樣。她談戀愛,我學競賽。”
“你還喜歡她嗎?”
“不知道,沒細想。”
“你這是在逃避啊。”
“是嗎?我是覺得想也想不清楚,不如先把競賽考完,再看。說不定哪天幡然醒悟。”
“你有可能不再喜歡她嗎?你喜歡了她這麽多年,還能放棄?”
“你怎麽了?”駱翊被問得不舒服,“該放棄還不是得放棄,但……該喜歡還是會繼續喜歡吧。”
夏烈沒再問了,躺床上思考人生。
這樣上了五天課,夏烈覺得自己要寂寞至死了,尤其每天晚上石昊和王一琛都會離開宿舍一小段時間,回來時都滿面春風,讓人看了懷疑他們去做了什麽不可見人的勾當,惹得人也想做。
夏烈決定,今晚一定要見到江問語,爬窗戶出去也得見。
他剛準備這麽給江問語發消息,手機突然彈出一條QQ信息。
。:下來
夏烈猛地坐了起來。
寝室倆人不在,駱翊沉迷學習不問世事,夏烈無障礙地到了一樓。江問語站在宿管阿姨的小桌前,指着因走得太快頭上冒出細汗的夏烈說:“這是我的學生,我找他有點事。”
宿管阿姨看着江問語的教師工作證,不情不願地把夏烈放了出來,拉長了音調說:“十一點之前回來——”
夏烈竄到江問語身邊,跟着他出宿舍樓,興奮地問:“你怎麽來找我了?”
江問語提起一個紙袋:“禮物。”
夏烈樂開了花,伸手要接,伸到一半手又收回來:“等等等,江問語,你還記得我在你這兒存了一個禮物嗎,不是你要送我的這個。”
江問語看他:“記得。怎麽了,你想好要什麽了?”
夏烈沒答,有意往偏處走,走到路燈照不到的地方,站定,回身,目光偏了偏又努力鎮定地聚到江問語臉上,咳一聲才說:“你……親我一下。”
這地方樹很多,蚊子随着多不勝數,全在耳邊嗡嗡嗡。江問語以為自己聽錯了,可看到夏烈堅定又仿佛下一秒就會閃躲開的眼神,想,大概是沒幻聽。
江問語說:“當初沒有說好嗎,這類的不行。”
夏烈覺得自己被蚊子咬了,小腿特別癢,癢得他心急:“你別賴啊,當初只說不會要特別貴的。”
“不賴。可我親一下,這是無價的吧。”
“你怎麽這麽自戀。”夏烈心裏轟轟地響,“江問語,你知道今天是我生日嗎?”
江問語摸摸他的頭:“我知道。所以來給你送禮物了。”
“你知道……那兩個男的親一下有什麽好磨叽的。”
“夏烈,親一下是很簡單,但親一下擔着的情感,我還沒法給你。所以不要,好嗎?”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江問語不再簡單粗暴拒絕夏烈的請求,凡事都用個“好嗎”來問詢。可這問詢是表面溫柔,本質殘酷,夏烈的答案永遠是“不好”,永遠也都不作數。
夏烈心裏酸:“你明明喜歡我。”
江問語輕輕地笑:“你很特別。”
“‘特別’是找不到形容詞後的敷衍吧。”
“當然不是。要我具體說嗎?比如……你對‘老師’與‘學生’關系的看法,我很欣賞,大部分很認同,你身邊并沒有其他同齡人再這樣想,或是想了之後能這麽做,但你能。還有很多其他……”
“你動心了。”
“動心是很廉價的。”
夏烈不懂。他沉默了會兒:“那你什麽時候能如實地給我明确答複,雖然我該喜歡你還是會喜歡,但該放棄……”
江問語是不怕夏烈放棄的,雖然他大概已經不能心無波瀾地面對這放棄的可能。他選了個折衷的方案:“先把競賽考完可以嗎?還有一個月,快了。考完我們好好聊聊。”
夏烈像望不到盡頭:“還有一個月……也不是答複,是聊聊。”
江問語說:“你不想了解我嗎?關于我為什麽來D市教書,之類的。你現在看到的只是部分的我。”
江問語真是壞,希望和絕望等量給予,除此外陳列大量誘惑。夏烈深吸兩口氣,對自己說“要耐心,要耐心,他這麽好,你再耐心一點”,然後猙獰了表情:“你就仗着我喜歡你!”
江問語攤手:“我不是我沒有。”輕聲補了句:“我或許也不想,但我們必須。”
夏烈在哼哧喘氣,沒聽清江問語說什麽。他手一伸說:“禮物,袋子裝着的那個。是什麽?”
江問語笑着把紙袋遞過去:“書包。”
“啊?送我書包幹嗎?我現在書包挺好的。并且我也沒法背啊。”夏烈拆到一半停下,“我怎麽和我媽說,突然換個書包。”
“這個牌子是瑞典的,書包你也用得上。你就說是我給你作為物理課代表的獎勵……不,你說是別人送我的,然後我用不上,就送你作為物理課代表的獎勵。別說是我在瑞典買的。”
夏烈走回路燈下,拆開來看:“酷诶。我就說我自己買的好了,我媽不會多問。這是什麽顏色?”
江問語回想:“好像叫森林灰?就說是你自己買的吧。”
夏烈試背了下:“酷嗎?”
江問語買的時候就想夏烈背起來會好看。他豎了個大拇指:“訓練營裏最靓的仔。”
夏烈滿意地卸下包,邊放回紙袋邊漫不經心地說:“靓仔沒人愛。”
江問語笑出聲,邊笑邊想,那以後的我會算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