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糖Ⅱ

第12章

方婧文“咔嗒”咬下半塊糖來，視線一轉望見他的神色，心裏咯噔跳了下：“你不會真不清楚吧......”

她知道她哥不太靠譜，可也沒想到這麽不靠譜。

方遠聽見動靜從卧室裏出來，她立馬坐起身滿地找拖鞋：“我先去洗個澡。”

“坐下。”

林擇這話是對她說的，但目光卻看着方遠：“你還有什麽沒跟我說。”

對方的事情他向來不幹涉，如果不是剛出了他媽的那檔子事，他現在也不會想到去過問。

方遠的臉上看不出波動，站定了小會兒從西裝褲兜裏摸出皮夾，抽出了裏頭所有的證件和卡來。

手機在卧室裏充電，他回了趟房間又很快折返，指紋解鎖了屏幕，跟那些卡一起堆在了桌上。

最後摸出來的是鑰匙，丁零當啷的一串，對方從鑰匙環上取下了其中的一把。

林擇望着那把很新的鑰匙，喉嚨動了動：“什麽時候交的房。”

方遠的樣子還是一貫得從容，只是不見平時那股子的笑意：“三月份。”

他聲音沒有起伏得問道：“保險呢。”

“剛工作的那會。”

林擇頓了頓慢騰騰得收回了視線，低頭看向旁邊那塊微微突起的地板：“是嗎。”

很方遠的行事，他都不覺得驚訝。

他就這樣盯着地面沉默了快半分鐘，才側頭示意坐在沙發上看熱鬧的方婧文道：“很晚了，洗完澡就快去睡覺。”

方婧文有點茫然得望着往房間裏走的林擇，嘴裏的糖差點沒掉出來：“什麽情況，這就聊完了？”

林擇沒開卧室裏的燈，拉開衣櫃去找幹淨的被子。身後傳來了響動，但他沒有回身。

方遠從後頭抱住了他的腰，呼吸往下吻在了他的後頸上。

他不做反應，那吻就慢慢變成了舔咬。

林擇被連咬了兩口，終于停下手來，站了幾秒轉過去身去，拽着對方的襯衣領子往下些，吻住了他的嘴。

他很難得主動，方遠雖沒預料到，卻還是自然得随着他的步調加深了這個吻，右手上移撐在衣櫃門上将他環在懷裏。

呼吸變得越來越亂，他被挑起興致想要再進一步，但随即被擡手抵住了胸膛。

林擇隔開些距離看着他的雙眼：“你覺得這篇就翻過去了嗎。”

方婧文睡得晚，醒得倒是挺早，沒到七點就已經撐着下巴坐在飯桌前發呆。

林擇在廚房裏煮面，一撮面下到滾沸的水裏，筷子一攪就軟了下來。

她看了一會兒，突然悶聲悶氣得問道：“林老師，你說你跟我哥算怎麽回事啊。”

對方低頭拌着碗裏的調料：“什麽怎麽回事。”

方婧文癟了癟嘴，手一伸半個身子趴在了桌上：“你知道我為什麽特讨厭方遠嗎。”

“小時候我很怕水，我媽又偏要我學游泳，大班上過小班也上過，結果幾年下來連個憋氣都沒學會。後來我媽沒轍了，就叫方遠來教。”

她一說起這事就咬牙切齒，那時候她才上小學三年級，被她哥給硬拽到了小區附近的游泳池。

她抱着腿坐在池邊沿，說什麽都不肯下水，方遠就站在剛到腰部的水裏叫她下來。

對方叫了兩遍沒得到回應，便大跨步邁過來，直接抓着她的腳扔進了水裏。

“我真沒誇張，我都不知道自己嗆了幾口水，反正就是喘不過氣來，”方婧文看着他把面撈起來盛進了碗裏，“我那會滿腦子都是抽屜裏那些沒吃完的零食。”

然後她就被方遠從水裏撈了起來。

“可恨吧。”

方婧文笑起來的樣子，跟方遠很像。

“去拿筷子，”林擇把面放到了她跟前，碗底在桌面上磕了一下，“面坨了不好吃。”

方婧文跟人有約，吃得有些心不在焉，兩三下往嘴裏扒完就進裏屋叫方遠送她。

她平時喊不動方遠，今天不知道嘀嘀咕咕說了些什麽，對方很快便起了。

林擇收拾完桌子回到房間時，方遠正站在床邊穿着襯衣。襯衣從下往上扣，袖扣随着手指的動作晃動。

他其實沒怎麽變，跟大學那會見着的一個樣——做什麽都是股漫不經心的勁兒。

林擇側身從他旁邊走過，彎腰去拉床頭櫃的抽屜。抽屜拉出半截，撞在對方的小腿上，他于是示意道：“我拿下眼藥水。”

方遠調着右手的袖扣視線轉過來，在他身上停頓小會兒往左邊讓去半步。

“下午年級裏開會，”抽屜裏有眼藥水還有半盒含片，他拆出兩顆放進了嘴裏，“晚上會在外面聚餐。”

他話說完沒得到半點回應，倒也沒去在意，拿了眼藥水便起身往回走。

過道有些狹窄，錯肩也稍顯困難。林擇正準備往旁邊避讓兩分，卻突然被轉過身來的人擋住去路。

方遠順手從半開的衣櫃裏抽出了領帶，微低下頭眉毛往上輕挑：“那個叫王川的也在。”

林擇頓了半拍，覺出他話裏的味兒來：“在，怎麽了。”

“你就不能快點嗎，”方遠系着領帶還沒答話，方婧文已經先不耐煩得跨了進來，“我都說了我趕時間......”

她剛進去兩步就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臉上的表情立馬收了個幹淨，揚手晃了晃手裏邊的電話：“我媽找你。”

那是對方昨晚擱在桌上的手機。

方遠回過身看了她一眼，面無表情得接了過去。

這個電話結束得很快，再一擡頭，方婧文還背着手站在跟前，支棱着耳朵。

“我媽說什麽了？”

沒說什麽，不過是叫他周末回去吃個飯。

方遠把手機揣進了褲兜裏，目光不緊不慢得從女孩臉上滑過：“你昨天晚上過來幹什麽的。”

“不是都說了嗎，”方婧文臉不紅心不跳得對上那雙看不出情緒的眼，“爸媽他們吵架了，我過來躲一躲。”

“吵什麽。”

對方的聲音很平靜，但她卻覺得後脊飕飕得發涼。

“不就是昨兒大姑過來了一趟，”她在方遠面前根本瞞不住事，幹脆倒豆子似的噼裏啪啦全交代了，“你知道我媽特煩她，她又老說要跟你介紹對象。”

“我媽不搭理她她就跑我屋來了，我當時玩游戲呢......”

方婧文舔了下嘴唇，擡眼瞥了瞥對方的臉色：“就不小心說禿嚕嘴了。”

她不喜歡方遠，是骨子裏的不喜歡。

但心裏又有種莫名的感覺，覺得不管出了什麽事他都能給兜着。

“大姑知道你過年沒回家是因為這事兒，”她稍稍偏着頭，雙手背在身後，“還吵吵着要跟我爺我奶打電話。”

鬧是鬧得厲害，倒也沒真得一竿子就捅過去，否則她也不敢颠颠得往方遠這邊跑。

“說完了。”

方婧文還滿腦子找着說辭，聽到這句回答時表情跟着一怔。她想到了她哥會發火，想到了自己之後的日子不好過，卻沒想到先開口的人會是林擇。

“去收拾東西，”她看不出林擇的臉色有什麽異常，心裏反而打鼓似的一個勁跳，“方遠待會送你。”

“我......”

方婧文拿不準他的意思，可臺階擺到了跟前，她沒有不下的道理，接了話就立即掉頭往外走：“那我先出去了。”

房間的門很快被帶上，方遠頓了兩秒回轉過身來，不冷不淡得勾了下嘴角：“你護着她幹什麽，我又不會扒她的皮。”

林擇擡起眼視線同他相對，又轉而放低停在了他左手的袖扣上：“你之前不是說想跟我談談。”

他其實沒覺得後悔，從當初主動提出合租開始到現在，他沒覺得後悔過。

跟對方在一起的時候他大多處于被動，他也承認自己在感情上總是退避不前，過于膽怯。

“我不喜歡這樣，方遠，”他盯着那個袖扣沉默了快半分鐘，才重新擡起頭對上那雙眼繼續道，“我不喜歡你什麽事都瞞着我。”

有些問題明明是要兩個人共同面對，他不想始終像個局外人一樣不知情。

“我決定了要跟你在一起，就有承擔後果的心理準備，還是說你不相信我。”

方遠低頭看着他有些執拗的眼神，好一會抽出了揣在褲兜裏的右手，握住他的手腕往懷裏帶：“好，我不會瞞你。”

“你每年的體檢都沒有按時做，”他被半用力得抱住，越說越帶着點愠怒，“戒煙是個好事，但你也不能每天吃那麽多糖。”

“我知道了，”方遠環住他的腰低頭湊過來，溫熱的呼吸随着距離壓縮噴在了脖頸上，“我反省。”

不知道為什麽，林擇很突然得停了一下。

“方遠。”

他叫方遠的時候聲音放得很平，像一碗擺在桌上的水。

“我以前說過你要是跟我好，和誰在一起都無所謂，”他忽的發現說出這句話比他想象中要容易太多，“我現在想反悔了行不行。”

他表現得很冷靜，但手心卻不自覺得在出汗。

他感覺到對方停頓片刻稍稍直起身來，把自己握緊的手指一根根掰開反扣在了手裏。

“你現在說後悔，”方遠眯着眼不緊不慢得笑道，“那我一個都還沒睡不是很吃虧。”

方婧文拎着袋子在玄關沒等多長時間，她哥就從裏屋出來了。

她晃着手裏的那串鑰匙目光掃過去，嘴角便往下一撇。

她媽還信誓旦旦說林老師是被吃死的那個，狗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