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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4)

觸不多,卻也瞧得出來耿泰是個耿介性子,臉一耷拉天王老子的帳都不買,所以,這個雷他抗最妥當。

果然,耿泰便知道了底細,也沒怎麽着,臉色仍舊陰沉沉的,跟小安子道:“便真如兄弟所言,這人今兒也得拿到刑部大牢。”

小安子臉色一變,其實他跟耿泰也沒多深的矯情,之所以認識也是湊巧,因年上一個案子,晉王去刑部走了幾趟,小安子随着伺候,因跟耿泰是同鄉,便有了些交情。

剛在外頭掃聽得刑部是耿泰來的,就知道事兒要壞,耿泰這人可是刑部有名兒的不講情面,要是別人,進來說明白了,沒人會為了這麽個案子得罪晉王殿下,可要是耿泰就真有些拿不準了。

果然,讓自己猜着了,剛那些話雖說是小安子情急之下胡編的,可心裏也有些模糊的影兒,別看陶家這個二丫頭年紀小,長得也不濟,可真比她姐瞧着有造化,便不知爺對這丫頭到底怎麽個心思,可瞧意思是放不下了。

真要是能放下,哪還會讓自己天天在這兒盯着,這丫頭的一行一動都的回上去,聽大管家的話頭兒,爺是想讓這丫頭受點兒教訓,知道世道艱難,就不跟爺對着幹了。

要不是心裏放不下,何必用這些心思,爺是什麽人啊,肯花這麽大功夫□□,自然是要擱在身邊兒的,這丫頭将來能走到哪一步,如今真難說,這要是弄到大牢裏頭去……自己這身皮肉可懸了。

想到此,拉過耿泰到一邊兒,小聲道:“耿大哥,咱哥倆是同鄉,有些話,兄弟不得不說,要說大哥這本事,在刑部跟那些人一塊兒當差,可有些屈才了,那些可都是大字不識一個的粗人,大哥您可不一樣,您是秀才出身,是讀書人,說白了,您就是少了點兒運氣,要不然這會兒早成氣候了。”

耿泰心裏也知道自己運氣不佳,當年屢考不第,家裏都快揭不開鍋了,他娘舅看不過眼兒,拖關系使了銀子,給自己謀了刑部的差事,自己本不想幹,他舅舅氣的不行,指着他大罵:“你那個志氣要是能當飯吃,我也不說什麽,可你也不睜開眼瞅瞅,你家裏的老娘都要餓死了,快別說什麽志氣了,你這堂堂七尺高的漢子,眼看着老娘挨餓,我都替你臊得慌。”

一番話說得耿泰無地自容,也只得丢開了科考之心,來刑部當了差事,這是耿泰心裏永遠的痛,如今給小安子揭開,真說不出是個什麽滋味兒。

小安子度量着他的臉色,再接再厲:“你也不想想,天下的讀書人有多少,朝廷三年一考,層層取試,可是萬裏選一,有多難想必耿大哥比小弟知道,況且,說句最實在的話,就算金榜題名考中了,能混出樣兒來的又有幾個,沒根兒沒葉兒的想在官場裏站住腳兒,可沒戲,您瞧那些金榜上的進士,誰不是挖着心眼子找門路,走關系,尤其幾位爺門下,莫不是上趕着巴結,真要是巴結上,成了幾位爺的門人,往後錦繡前程可是眼望着呢,您如今眼面前兒就是現成的門路,這是多少人做夢都想不來的機會,耿大哥您可別糊塗啊。”

小安子苦口婆心的說了一大套,可耿泰卻不買賬:“安兄弟這話說的雖是,奈何晉王府門檻太高,只怕耿某攀附不上,況萬歲爺一再下旨言道,科舉乃國之重器,舉凡涉及科考舞弊的事無大小,一概嚴查嚴懲,若因這丫頭跟晉王殿下有什麽牽扯,耿某就放了她,豈不是欺君之罪。”

小安子見這家夥是個油鹽不進的,臉色也沉了下來:“耿泰,你別不知好歹,不是看在你跟我是同鄉的份上,我才懶得提點你呢,你倒端上了,別不告訴你,二姑娘可是我們爺的心尖子,若受了丁點兒委屈,看我們爺不扒了你這身狗皮。”

耿泰卻冷笑了兩聲,朝着東邊一拱手:“耿某當的是朝廷的差事,不是你晉王府,便晉王殿下今兒親在在這兒,耿某也得公事公辦。”

耿泰幾句話說的铿锵有力,聲音大的誰都聽見,陶陶倒有些佩服這位了,能做到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人太少了,陶陶一度以為這樣的人只存在于書本故事裏呢。

她承認自己沒有這樣的孤勇,自己就是一個貪生怕死的俗人,所以,對于耿泰這樣的勇氣才會更加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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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裏明白,有這個耿泰在,今兒便是扯出晉王這面大旗也沒用,既然沒用折騰什麽,還不如幹脆點兒,主動配合一下,或許能不牽連柳大娘這些人。

想到此,上前一步:“這位差爺說的是,衙門裏當得是官差,且朝廷律法豈能兒戲,只是若差爺是為了這陶像而來,實是我一人所為,柳大娘跟這幾個孩子都是鄰居家裏過來我這兒院子裏玩的,跟此案并無幹系,望差爺莫冤枉了她們才好。”

耿泰倒是沒想到陶陶能說出這麽一番通情理的話來,其實,耿泰心裏對陶陶也頗有些好感,能去王府享福卻非要留在這廟兒胡同做陶像,可見是個有骨氣的丫頭,也不想太難為她。

更何況,柳大娘剛那幾個頭磕的滿臉是血,太過可憐,他也知道在城西落腳這些老百姓都是拖家帶口的外地人,真要是進了大牢,一家子的命都得交代了,既然這丫頭敢作敢當的擔了下來,自己就擡擡手,也算做了件好事。

臉色緩了緩:“既與此案無關還在這兒做甚,速速家去吧。”

他一句話,柳大娘幾個頓時松了口氣,忙磕了頭,拉着幾個小子走了。

陶陶指了指大栓:“他是我雇傭來燒陶幹活兒的,并不知燒了陶像做什麽?此事跟他也無幹系,你們快把他也放了吧。”

那些衙差倒聽話,上前就要動手,卻給耿泰攔了:“他不能放,據貨郎交代,他跟你是合夥做買賣的,那些陶像都是出自他之手,此人幹系重大不可放。”

陶陶本來也是抱着試試看的想法,心裏明白大栓不是柳大娘,只怕不好開脫,便道:“便此案幹系重大,再未審清定案之前,我跟大栓只多算是有嫌疑,既未定罪便說明并非罪犯,莫非這衙門的枷鎖是能随便給人戴的嗎?”

耿泰看了她一會兒,揮揮手:“去枷。”

衙差急忙把大栓脖子上的重枷解了去,陶陶扶着大栓起來:“高大哥別怕,此事跟你并不幹系,回頭到了堂上,我跟大人說清楚你就能家來了。”

高大栓早吓的臉色灰白,只是看着陶陶張了張嘴,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陶陶嘆了口氣,早知道大栓是個老實人,這老實人見了官就跟見閻王差不多,連句整話都說不出來。

時辰不早,耿泰得回去交差事,便一揮手:“帶走。”

兩個字剛出口,就聽小安子高聲喊了句:“奴才給爺扣頭。”說着跪在了地上。

他這一跪不要緊,院子裏的人呼啦啦跪下了一片。

陶陶看了門口一眼,不同于上次的打扮,這次美男王爺穿的極為隆重,蟒袍玉帶,紫金王冠,像是剛從朝堂上剛下來的,可惜了一張英俊的臉,卻不言不笑,叫人從心眼裏發顫兒。

跟那雙冷而利的目光對視了一會兒,陶陶最終敗下陣來,低頭錯開目光,暗裏嘀咕,不是姑奶奶慫,是美男王爺的姿色太過惑人,自己是怕給美男誘惑了去才避開的。

陶陶正給自己打氣,就感覺一只異常好看的手伸到自己面前,那只手極好看,陶陶長這麽大都沒見過比這只再好看的手了,手指纖長,骨節勻稱,陶陶從來不知道一只手都能美成這樣。

愣了好一會兒,擡起頭來,近距離看美男,有些暈,自己不是做夢吧!只可惜美男不言不笑的,要是能笑一下就好了……

正想着,就見美男眉頭皺的更緊了些,出口的聲音兒雖然好聽卻冷的掉冰碴兒:“怎麽,還不想跟爺回去?”

☆、洗刷洗刷

陶陶正發愣,已給男人一把抓住了手,觸手竟有些粗糙,剛想低頭細看,卻給他拖着轉身往院外走去。

陶陶只得跟着,剛走了兩步,卻給急步過來的耿泰攔了路,晉王冷冷看着他:“怎麽着,你要攔爺的路?”

耿泰咬着牙躬身:“耿泰放肆了,此案涉及科考舞弊,皇上下旨舉凡與此案有關着,都必須嚴查嚴懲,陶記出的陶像之中被查出藏有小抄,故此,陶二妮跟高大栓必須帶回刑部審問調查,小的是領了刑部緝拿公文出來的,若殿下這會兒把人帶走,小的如何交差,還請晉王殿□□諒小的。”

陶陶忍不住側身看了美男一眼,美男年紀不大,卻氣場十足,陶陶其實認為耿泰的話實在極有道理,而且,陶陶先頭還不知道到底怎麽回事兒,這會兒知道是有人在陶像裏藏了小抄,心裏暗罵那些舉子,傻不傻啊,難道不知道進考場得搜身,陶像根本帶不進去,這下自己倒黴了不說,還順帶連累了自己,這樣的人還考什麽科舉,回家種地抱孩子得了,即便僥幸得中也是個草菅人命的糊塗官。

而耿泰這人還真有勇氣啊,美男雖說長得帥,可那目光真比刀子還淩厲,自己只看了一眼,就有些扛不住了,可耿泰硬是一動不動的站在那兒,跟個鐵人似的,那意思晉王今天不把自己交給他,他絕不會讓晉王走出這個院門。

兩人僵持了一會兒,晉王忽的冷笑了一聲,擡腿一腳踢翻了耿泰,越過他走了出去,到了院外站住冷聲的道:“回去跟陳英說,人爺帶走了,想拿,想審,爺在晉王府候着。”等陶陶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給他拖進了馬車。

一進馬車,美男就異常嫌棄的把她甩到了一邊兒,還從懷裏掏出帕子來擦了擦手,這個動作看在陶陶眼裏,簡直是對她人格的侮辱,忍不住道:“是你抓我手的,既然嫌我幹嘛主動抓我?”

美男看都沒看他,只是從旁邊的匣子裏拿了本書靠在哪兒,就着車窗外的亮看起書來,根本當陶陶不存在一樣。

氣的陶陶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長這麽大也沒這麽對待過啊,咬着嘴唇瞪了他一會兒,發現這男人是挺幹淨的,無論身上還是馬車上都是一塵不染,莫非這男人有潔癖?有潔癖來招惹自己做什麽,有病,誰讓他抓自己了?抓了卻還嫌棄的甩開,什麽東西,當自己是什麽,破抹布啊。他不是嫌棄嗎,自己偏就給他添堵不可。

想到此,一屁股坐在他旁邊,貼在他身邊兒,腦袋還探了過去,想看看他手裏是什麽書。

男人反應極大,立馬推了她一把:“一邊兒坐着去。”陶陶卻變本加厲,一把抱住他的胳膊鼓着腮幫子:“就不,是你非把我拖上來的,就不能嫌我。”

男人皺眉看了她一會兒,仿佛有些哭笑不得,伸出一個指頭點了點她的腦袋:“臭,你幾天沒洗澡了?”

被一個男人如此直接了當的說臭,就算是厚臉皮的陶陶也有點兒傷自尊,卻仍梗着脖子:“我也想天天洗澡啊,可是沒法洗怎麽辦,況且哪兒臭了?我前兒剛洗了頭發,你既然嫌我臭,幹嘛還拉我上來?”說着放開他的胳膊,坐到了一邊兒,背過身子生氣。

男人愣了愣,大約沒想到陶陶會這麽跟他說話,沒有一點尊卑上下,仿佛自己嫌棄她是多不應該的事兒,瞧她的樣子像個賭氣的小孩子,竟讓他一顆冷硬的心,忍不住軟了下來,語氣也和緩了一些:“我不是嫌棄你。”

陶陶一聽轉過身兒挨了過來,一貼近美男下意識往旁邊躲了躲,陶陶撅了噘嘴:“你不說不嫌棄嗎?”

男人忍不住道:“你還是離我遠些,真的很臭。”

陶陶低頭在子身上四處聞了聞,是有股子臭味,就算條件所限不能天天洗澡,也不至于發臭啊,眼珠轉了轉猛然想起,今兒一早起來,給院子裏的杏花樹施肥了,希望花再開的多些,然後結多多的大甜杏,到時候做成杏幹,冬天就不愁零嘴吃了,女孩子嘛,沒有不嘴饞的,上了肥沒來得及換衣裳就進屋算賬去了,但也不能說很臭啊,就一點兒淡淡的臭味好不好。

見美男捏着鼻子的舉動,再舔着臉湊過去,陶陶真沒好意思,就在一邊兒坐着去了,挑開車窗的簾子看外頭的街景兒。

越走人越少,道兒也越寬,街道兩邊兒都是高高的圍牆圍住的深宅大院,也不知是哪位皇親貴胄朝廷大員的宅邸,隐約能瞧見樹木蔥茏,平整的青石板路,馬蹄子踏在上面嘚嘚的異常清脆,這裏跟廟兒胡同比簡直像兩個世界。

可是陶陶更喜歡廟兒胡同,哪兒有自己開始熟悉的人,有自己的家,有自己剛起步的事業,最重要的還有自由……如果進了王府,她就成了王府的奴才了吧,就跟她姐陶大妮一樣,就算混出頭來,末了也不過個悲慘的結局。

更何況自己跟陶大妮不一樣,讓自己去伺候人,比讓她死都難,可不去伺候人?她的小命就懸了。

陶陶并不傻,心裏知道雖說自己做的陶像雖是小物件兒,可跟考場舞弊案子牽連在一起,就不一樣了,況且,這件事兒皇上一再下旨嚴查,自己若是沒有強有力的庇護,就算審清查明,自己也得是哪個頂缸的。

再說,還有大栓呢,對了,大栓?想到大栓再也沒心思看外頭的街景兒了,放下窗簾轉過頭:“大栓就是幫我燒陶幹活的,什麽都不知道?”

大栓?晉王皺眉:“你自己的小命都不知保不保得住,還有心思管別人?”

陶陶:“大栓挺可憐的,本來做個小買賣,雖不能發財,至少能溫飽,卻給我拉來做陶像,才有了這樣的禍事,若他就一個人還罷了,可他還有個老娘病着呢,要是有什麽事兒,他娘怎麽辦,誰來奉養?況且,這件事兒本來就是我一個人想出來的主意。”

晉王看了她一會兒,既知是你惹的事兒以後就乖些,我不跟你保證能把他開脫出來,畢竟此案幹系重大,父皇在朝堂震怒,連着拿了三個與此案有關的大臣,更嚴令三司速速查清此案,舉凡有牽扯其中者,一概嚴懲。”

陶陶雖知嚴重但也沒想到這麽嚴重,不禁道:“便有舉子在陶像中藏有小抄,考場自然有查驗的差官,根本不可能帶進考場去啊,至多就是取消了考試資格吧。”

晉王:“此案父皇交給了三皇兄,底細的還需問過才知。”

陶陶愣了愣:“你還不知道怎麽回事兒呢就來救我了啊,是小安子給你報的信兒嗎?”晉王沒答她把書拿在手裏。

陶陶以為他不會搭理自己了,卻聽他說了句:“若不叫人盯着,爺就得去刑部大牢了,你可知刑部大牢是什麽地兒?”

陶陶搖搖頭:“大牢不是關犯人的嗎?”

晉王目光閃了閃:“據我所知進了刑部大牢的,十個裏有九個都上了菜市口。”

菜市口?陶陶愣了愣:“菜市口是賣菜的嗎?”她問完了發現美男王爺再沒搭理她的意思,低頭看手裏的書,不禁撇撇嘴,心說有什麽了不起,科普一下能死啊,姑娘不是是頭一回來這兒嗎,人身地不熟的,就不信把你扔到陌生世界去,能什麽都知道,拽個屁啊。

不過剛聽他的話頭,心眼兒倒是不壞,雖沒說一定能把大栓救出來,至少沒拒絕,陶陶覺得,像他這樣的人應該是不會輕易許諾的,哪怕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也一樣。

而以目前的時态來看,自己進他的王府裏頭避避風頭也好,反正自己也沒答應當他的奴婢,是他非要拖着自己來的,等這案子過去,自己再回去也就是了,至于這份人情?反正他也是沖着她姐陶大妮,因對陶大妮心懷愧疚,才對自己如此,這是為了他自己好過些,自己完全不必有負擔。

剛想好了,馬車停了下來,陶陶先一步鑽了出去,直接從車上跳了下去,一跳下去才有些被大門口的人驚到,大管家洪承她見過,身後還站着是幾個男人,有老有少,都穿着跟洪承一樣的青衣,一個個恭順非常躬着身子,齊刷刷的道:“恭迎爺回府。”

這陣仗真把陶陶吓了一跳,難不成這位天天出來進去都要擺這樣的排場,累不累啊!

晉王極為習慣,完全可以說無視的從這些人中間走了進去,見陶陶沒跟上,才略站住腳回頭看了她一眼:“還不走,在外頭站着做什麽?”

陶陶哦了一聲急忙跟了過去,穿過無比氣派的大門,又過了兩個穿廊,進了一個花木扶疏的院子,有四個婆子蹲身行禮:“老奴等給爺請安。”

晉王揮揮手:“給這丫頭好好洗涮洗涮,洗幹淨些。”撂下話就走了。

陶陶頗為不滿,嘀咕了一句,什麽叫洗涮洗涮,自己又不是豬,洗涮幹淨了就要宰了吃肉,正嘀咕着,那幾個婆子已經沖了上來,根本不容她反抗,架起她進了旁邊的屋裏……

☆、心虛啊!

洪承瞥見伺候陶二妮的婆子在外頭探頭,心說那丫頭不是又出什麽幺蛾子了吧!往裏頭瞧了一眼,想到這些日子爺對這丫頭的上心勁兒,還真猜不出是怎麽個想頭?

要說瞧上這丫頭了,自己還真不信,爺是什麽人啊,不說身份多貴重,就是品格容貌,哪一樣不是出挑的,且爺可是格外挑剔,等閑之人爺眼角也不夾一下,怎會瞧上陶二妮這個土了吧唧的丫頭?剛自己可是看的真真兒,爺那個嫌棄勁兒,丢下那丫頭捏着鼻子就跑了,這個樣兒像瞧上的嗎?

可若說瞧不上吧,便是當初對秋岚也沒見爺這般上心,這丫頭不樂意進府,還派人看着,一聽說刑部衙門的人去拿人,從朝堂下來,不等回府換了衣裳,就急忙忙的跑了去,還把那丫頭親手牽了回來,親手哦。

爺可是有潔癖的,見不得一點兒髒污,爺的屋子一天得打掃幾遍,需一塵不染方可,剛自己可是見了陶二妮的德行,也不知在哪兒蹭的,渾身衣裳土不嗆嗆,臉上也是黑一塊灰一塊的,還隐隐散着股子臭氣,莫說爺這麽個幹淨人兒,就是自己這個不講究的,都恨不能把這丫頭丢出去,花園裏挑糞的趙老大瞅着都比她幹淨,真不知爺這一路上怎麽忍下來的。

雖說不信爺能瞧上這丫頭,可爺對這丫頭又實在特別,故此,怎麽對待陶二妮洪承這兒真有些拿捏不定,不管怎麽着,先問問這丫頭怎麽了再說。

想着走了出來,看了那婆子一眼:“不是讓你們伺候二姑娘嗎,跑這兒來做什麽?”

那婆子忙道:“大管家不是老奴沒眼色,實在是二姑娘死活不在那院兒裏待了,說怕鬼。”

洪承臉色一沉:“胡說什麽?堂堂晉王府哪來的鬼?”

那婆子湊過來在洪承耳邊吭吭唧唧說了一句,洪承倒有些哭笑不得,莫說王府浩然正氣,百邪不侵,就算真有鬼神之說,秋岚是她嫡親的姐姐,還會害她不成。

那婆子:“老奴也是這麽勸的,可二姑娘死活就是不聽,老奴不得已才來跟大管家讨個示下,要不給二姑娘換個屋子?”

洪承瞥了她一眼:“那院子前些日子是爺叫收拾出來,為的就是安置二姑娘,如今要換屋子,可不是我能拿主意的,這麽着,你先去瞧着,我回了話再說。”

那婆子應着去了,洪承轉身進了書房,正琢磨怎麽開口,就聽王爺問了句:“可安置下了?”洪承忙道:“剛伺候的婆子來回說,已然收拾妥當,只不過二姑娘不大喜歡那個院子,說想換個地兒。”

晉王放下手裏的書,挑了挑眉:“不喜歡那個院子?可有原因?”

洪承可不敢說怕鬼的事兒,只得含糊的道:“這個婆子倒是沒提,只說二姑娘死活不在那院子裏待了。”說着頓了頓低聲道:“爺,二院裏如今倒有不少空屋子,不然奴才叫人收拾了,把二姑娘挪哪邊兒去,豈不便宜。”

二院裏頭住的雖也是下人,卻是王府裏有些體面的,洪承提出二院,也是想試探試探爺到底怎麽個想頭,若爺應了自己心裏也就有譜了,不想爺卻搖了搖頭:“二院裏人多事雜,她那個性子,若安置在哪兒,爺這王府就甭想着清淨了。”

略沉吟片刻:“安置這邊的西廂裏吧。”

洪承暗驚,西廂房?爺不大往後頭院裏頭去,平常起卧都在書房院,能進來伺候的都沒幾個,陶二妮倒好,直接住到了西廂來。

洪承實在不明白爺是怎麽打算的,卻不敢違拗忙去安排。

陶陶真不是矯情,是心虛,剛洗澡的時候頗費了些功夫,主要這丫頭實在太髒,之前都不知幾年沒洗過澡了,自己穿過來之後,雖然想洗,奈何沒有條件,只能湊合着擦擦,如今好容易有了機會,自然要好好洗一下。

王府的洗澡設備可不是陶家能比的,雖說距陶陶心裏想的沐浴設備還有些距離,但陶陶也知道這裏是古代,不能要求太高,木桶浴已經是極奢華的享受了,更何況,水面上還飄滿了花瓣兒,花香四溢的。

頭發也不用自己彎着腰洗,自己只需泡在熱水裏,把頭仰在木桶邊兒上,就有人幫自己洗頭發,洗的相當細致,連頭皮都幫她按摩了,舒服的她差點兒睡着了,不是伺候的婆子叫她,估摸她能一直睡到明兒早上。

洗好澡換了衣裳,就坐在炕邊兒上,一邊兒由着婆子幫她擦頭發,一邊兒打量這裏,屋子裏收拾的極幹淨,仔細聞,有股子淡淡的香味兒,陶陶盯着對面案頭的香爐看了一會兒,剛瞧見婆子往裏頭加了什麽東西,估摸是熏香,美男還真大方,自己這個奶娘的妹子都能住這樣的屋子……

陶陶打量一圈,琢磨這屋子之前是什麽人住的?東西擺設看上去說高不高,說低不低,猛然想起什麽,蹭的從炕上跳了下去,指了指裏外問幾個婆子:“這裏之前是誰住的?”

幾個婆子以為她覺得這裏好呢,笑道:“這是秋岚姑娘以前住的屋子,秋岚姑娘沒了之後,爺便吩咐鎖了,前些日子才叫收拾出來,我們私下裏還納悶呢,今兒才知道,是給二姑娘收拾的,可見爺念着秋岚姑娘的情份,對二姑娘才這般上心,姑娘您可是有福之人,往後就剩下享福了。”

她越說陶陶越瘆得慌,剛才還不覺得,這會兒知道是陶大妮的屋子,便覺這裏陰沉沉的,仿佛角落裏有雙幽怨的眼睛盯着自己,看的她寒毛直豎,開口道:“這屋裏有鬼,我不住這裏。”說着就要往外跑。

幾個婆子吓了一跳,急忙七手八腳的攔住她:“二姑娘,二姑娘,您這是去哪兒啊?頭發還沒幹透呢,着了風可了不得,再說,青天白日哪來的鬼啊……”

好說歹說的也沒勸住,只得叫人去回了大管家,把陶陶挪到了書房的西廂房裏。

陶陶也沒想到美男王爺會把自己挪到他跟前兒來,不是知道自己實在沒什麽姿色,差點兒誤會美男對自己有意思了,可對着鏡子左照右照的照了半天,實在找不出順眼的地兒才消了這個荒唐的念頭。

這丫頭長得不能算難看,但也絕稱不上好看,長期營養不良,這丫頭的小臉蠟黃蠟黃的,身材更是矮小瘦弱,外加一腦袋枯黃的頭發,皮膚還黑黢黢的,簡直一無是處。

陶陶有時候實在想不出,就憑這丫頭的樣子,姐姐能美到哪兒去,難道是基因突變,雖是親姐倆,姿色卻一天一地,若真如此,老天爺也太偏心了點兒。

見婆子正試圖把自己狼牙狗啃的頭發梳一個好看的發式,卻屢次不成功,也不好再為難她,開口道:“不用太複雜,随便紮上就好。”說着接過來攏了攏,三兩下紮了馬尾辮:“這樣就成了。”

婆子搖搖頭:“哪有姑娘家梳這樣的發式,像道觀裏的道士,況且,這樣梳可都沒法兒帶花了,姑娘瞧這是大管家剛叫人送過來的,都是宮制的紗堆出來的花,這只芍藥戴在姑娘頭上指定好看。”

陶陶看了眼婆子指的盒子,是挺好看的,假花能做到這種水準,絕對稱得上巧奪天工了,只是這麽大一朵粉色的芍藥花,戴在自己腦袋上,怎麽想怎麽惡俗,小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似的:“我才不戴呢。”

婆子沒轍,只得道:“不是老奴說,姑娘家的頭發金貴着呢,可不能剪,剪了不就成姑子了,姑娘往後可別這般冒失了……”

陶陶怕她唠叨個沒完,打了個哈氣:“我困了。”說着三兩下跳到床上躺了。婆子只得拉了被子給她蓋上。

陶陶本來是想裝睡,省的這婆子唠叨,不想一躺下就真的困了,沒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了不知多久,直到婆子叫她方才醒過來,陶陶揉了揉眼坐了起來,習慣的問了句:“幾點了?”婆子愣了愣方才明白過來:“近晌午了。”

陶陶一聽,不瞞的道:“早呢,讓我再睡會兒。”說着就要躺下接着睡。

婆子忙道:“可不能睡了,爺吩咐下叫姑娘過去花廳一起用飯。”

陶陶擺擺手:“你就說我不餓,讓他自己吃吧。”撂下話,眼睛就閉上了。

婆子哪想這位如此放肆,忙推她:“姑娘,可不能睡了,爺既吩咐了叫姑娘一起吃飯,哪能不去,爺怪罪下來可怎麽好。”

說着拉她起來,又是套衣裳,又是洗臉梳頭的,折騰了半天,陶陶也醒盹了。不情不願的出了屋,就見洪承在廊下候着。

一見她出來,洪承便道:“二姑娘這邊兒走。”引着她從側面的腰子門出去,過穿廊進了一個頗雅致的花廳。

中間一張八仙桌,上首一個穿着醬紫色袍服的男人,瞧年紀比美男大一些,也是金冠玉帶,眉眼間兒跟美男王爺頗有幾分相似,雖不如美男王爺叫人驚豔,卻也生的俊美不凡。嘴角微微上翹,瞧着比美男和氣一些。

只不過這和氣大概只是表面,那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淩厲非常,充滿了審視,這人是誰?美男王爺的哥哥還是兄弟?若自己猜的不錯,這位也是皇上的兒子了。

☆、萬法緣生

他們兄弟吃飯聊天,夾着自己算怎麽回事兒?再說,陶陶還是有些自知之明的,自己能站在這兒靠的就是死了的陶大妮,而陶大妮即便跟晉王有一腿可沒過明路,不是什麽正經侍妾,便是正經的侍妾,也是奴才,更何況自己一個八竿子打不着的妹子呢,晉王把自己叫過來莫非想讓自己執壺倒酒伺候他們吃飯?

正想着,晉王沖她招了招手:“在哪兒站着做什麽,過來。”陶陶只得小步挪到桌子跟前兒,低着頭不吭聲,不知道這位想幹什麽的前提下,還是靜觀其變的好。

晉王顯然有些不滿:“平常你這張小嘴不是挺能說的,怎麽這會兒啞巴了,叫人。”

陶陶迅速擡頭看了他一眼,他這是什麽表情?什麽語氣?把自己當他家小孩子了啊,而,且叫人?叫什麽人?自己知道這人是誰啊?

洪承倒聰明,小聲提點了她一句:“這是五爺,魏王殿下。”

陶陶眨眨眼,讓她跪下磕頭真做不到,別的禮兒根本不會,索性含糊的鞠了躬:“陶陶給五爺請安。”

魏王眉頭皺了皺:“這是哪兒的規矩?”晉王接過話頭:“她今兒剛進府。”

魏王瞧了他一眼:“老七你怎麽也糊塗了,難道不明白,早些學了規矩,知道上下尊卑,之于她是好事兒,既然進了王府就是你門下的人,若連規矩都不懂,以後只怕要給你惹麻煩,你這個心就是太軟了,再有,秋岚當日……”

魏王話剛說到此,晉王臉色一變看了陶陶一眼:“五哥,別說了。”

魏王嘆了口氣:“你真是……”說着看向陶陶:“老七念着你姐伺候了他一場,不忍心見你丢了小命,才把你接進府裏來,你也該知道,你犯的案子有多大?”

魏王剛說到這兒,晉王□□來:“五哥,她年紀小呢。”

魏王冷哼了一聲:“年紀小,做下的事兒可不小。”

晉王有些惱起來,臉色沉了下來:“五哥若不能幫,我也不怨,何必責難于她。”

一母同胞的親兄弟,魏王哪會不知自己這個弟弟的脾性,何曾見他這麽維護過誰 ,未免有些吃驚,不免又底細打量了打量眼前的丫頭,不是知道,真想不到是秋岚的妹子,哪兒哪兒都瞧不出一點兒姐妹的樣兒來,秋岚哪是多柔情似水的一個女人,既聰明又懂事兒,說話輕聲細語,雖說只在老七府裏待了一年,上下尊卑規矩禮法兒,何曾有過半分差池,處處妥帖,也正因如此,老七心裏才放不下,人死了,連妹子都弄到跟前兒來,當寶貝護着。

可這丫頭哪值得老七如此對待,又黑又瘦不說,長得也不濟,不懂規矩吧脾氣倒不小,便她沒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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