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外調
進入初秋,大理寺依舊每日忙碌無閑,朱珏春季剛做的衣袍到現時穿着就空蕩蕩的,尤其腰身那兒,尤為的細,手裏轉着毛筆來來回回的,見門口進來一人。
鄭鐘揚最近常被聖上召見,也不知道是在密謀什麽事情,見着他在,先挑了下眉,然後才提步進入,“沒事就回府歇着吧。”
朱珏站起來,攏了攏袖子,拿起來一沓的折子,答說,“我等大人回來把公務交代下。”
“嗯,行,你進來吧。”
随着男人步入內室,鄭鐘揚先去屏風後脫去朝服,換了身玄色的常服出來,批對折子時一如既往的冷冰冰,挨個聽他說了,點頭答應,“行,放這吧。”
朱珏不知道怎麽,半晌沒動,男人感覺到,擡頭問他,“還有事兒?”
“沒有。”
他不知道該怎麽詢問大皇子的事,所以,也就這般答了。
轉身要走的功夫,聽身後的男人開口,“你想問大殿下?”
朱珏瞬間回頭,眼神希冀,不怪他着急,大皇子一回京城,聖上就原諒了他,而且皇子妃随同一衆的嫔妾也都回了府邸,這俨然就是原先的排場啊。
其實當時聖上怒火堆積才造成的大皇子離京,過後只要聖上細想,就會後悔,畢竟鐘貴妃毫發無傷。大皇子這次回來,只要安安穩穩的展現出來父慈子孝,相信聖上不會再動他,畢竟是嫡子。
鄭鐘揚知道猜中了他的心思,雙手交握,安慰他,“上次的事情不會發生,你安心回府,我讓張勝每日接送你。”
說的自然是那夜在大理寺遇襲的事,朱珏莫名的有些臉熱,眼神閃躲了下,正視他搖頭,“不用,張勝是專門保護大人的,到了我這算什麽…”
“我怎麽說便怎麽做,無需多話。”
鄭鐘揚明顯不想再跟他繼續這個話題,起身去了後堂。
獨留下來的朱珏呆站着片刻,又伸頭看了看他的背影,這才出去尋張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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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馬車裏,他就在想鄭鐘揚這個人,接觸時間長了才知道,很霸道的啊,勾了勾下巴,對他産生了點意味不明的興趣。
這陣子一直沒見過楊鎮,朱珏也不敢上門去找,自然不知道那邊又出了變故。
恩德侯回府後尋了夫人,說了和寧家的婚事,準備定于明年開春,提前做好準備,別到時候慌亂出錯,畢竟是他們府中的大事,恩德侯夫人勉強打起精神,鎮兒和婉茹早就定好的婚事,自然耽誤不得,伸手拍了拍一側伺候着的女子,悉心安慰她,“可算等到你管我叫娘了,好孩子。”
寧婉茹抿唇一笑,面色羞臊,羞答答的沒應聲,卻點了點頭。
晚間楊鎮回府,白日的公務帶回了一些,在自己院裏吃了晚膳,坐書案前鋪展了宣紙動筆寫起來,不一會兒,有人進來給他挑了挑燈芯,使的光線亮堂着些,又過一會兒,有人進來給續上了參茶,這回腳步聲重些,楊鎮擡頭,看着旁邊袅袅婷婷的女子,莫名堵的慌,按下心頭的不适,站起來問她,“你怎麽來了?”
寧婉茹心思敏感,瞬間感覺他心情不好,也是,玉芝妹妹剛去,他這個做哥哥的自然不會好心情,遂低頭溫婉賢淑,“夫人睡了,我趁空來看看你。”
楊鎮負後的手掌攥拳,隐下情緒,“無事,你回去早點歇息吧。”
女子遲疑一瞬,乖巧的點點頭,轉身離去。
就着夜色,男人的面孔越來越掙紮,逐漸又消沒無形。
朱珏每日大理寺,回府,就這麽兩點的線程,柴伯這日拿了幾身秋裝過來,說起中秋宮宴的事,“怕是遇上大殿下好難為你,不如告假不去了吧?”
“早晚都會碰上,難不成每回都告假?再者,他現在是個縮頭烏龜,不會在大庭廣衆之下刁難我。”
這般想也是,遂放下了心,專注的給他熨燙了官服,晚間天涼,柴伯看看天氣,約莫該準備冬裝了。
一場雨後,枯黃的樹葉落了一地,趁着主子爺還沒走動,小厮們趕緊掃了幹淨,待天乍然亮起來的時候,婆子們開始走動,朱珏在屋裏用熱水洗了臉,喝杯白水,穿好了官服準備進宮。
之前夏季宴會擺在外場地,這回天冷了,自然進了內殿,朱珏是中午才進的長極殿,裏頭官員已經來了許多,互相的打過招呼,他看見前排坐着的楊鎮。
“大哥來的可早?”
楊鎮遠遠的就看見他了,眸光亮了一瞬又灰暗下去,打量了下他身形,關心起來,“你怎麽瘦成這樣?”
确實,朱珏昨夜裏睡覺的時候就覺得床鋪硌得慌,反複起來調整了無數次,然後才明白不是床鋪,是他身上的骨頭硌得慌,後來曬笑着讓柴伯拿了好幾床的被褥進來鋪上,這才覺得舒服。
“沒什麽,最近吃東西少,瞧着大哥也瘦了…”
楊鎮面容依舊的潇灑,只不過現在帶上了成熟的韻.味,朱珏說不上來,反正覺得大哥好似更加有城府了。
“最近忙着調崗,所以也沒注意飲食。”
調崗?
“大哥高升了?”
楊鎮垂了下眸,又擡頭看向他,“等會兒你就知道了。”
後續的話沒再說,朱珏回到位置上,心間酸澀,他怕楊鎮怨恨他,所以一直不敢去,但今日見了,确實生疏許多,想着哪日請他去喝酒道個歉吧,省的他總不安心。
随着景歷帝牽着挺着大肚子的康妃進來,宴會開始,中秋家宴,但很奇異的,衆多皇子妃嫔都到場了,唯獨沒有鐘貴妃和元王,官員們在底下都炸開了鍋,莫不是,失寵了?那可是牆倒衆人推啊,這些年元王狂妄無知,鐘貴妃在後宮殘害女眷,這都是罄竹難書的事,想想他們落魄的樣子,一衆官員心裏就樂的慌。
但高興沒有多長時間,聖上就宣布了兩件事,“今日是個喜慶的日子,首先,朕宣布兩件喜事,一是立太子,衆卿每每提起,朕這心裏都七上八下,難以抉擇,但就在昨日,朕決定了,立康妃肚子裏的老十為天賜太子。”
衆官員沒來得及驚訝,首先做的是跪地叩恩,“聖上英明神武,萬歲萬歲萬萬歲。”
“再有一件事,南蠻屢屢挑釁我朝,朕派恩德侯前去鎮亂,揚我國威。”
衆官員随着大喊,“揚我國威,揚我國威…”
朱珏趁空擡頭看了眼楊鎮的位置,估計他要和恩德侯一起去,戰場兇險,不知他,能不能?
楊鎮也擡頭看他,沖着他指了指宮門的方向,朱珏明白,點點頭。
宮宴上本來也沒什麽吃的東西,朱珏一口沒動,坐着瞎想呢,那頭過來個小厮端着食盒,跪地說道,“奴才是六殿下府中的,剛才殿下特意吩咐禦廚做的湯,吩咐奴才給小伯爺倒一碗。”
“嗯,放着吧。”
朱珏仍舊攏着袖子不愛動。
小厮有些慌亂,接着又說,“殿下還吩咐把碗拿回去交差,所以,小伯爺這就喝了?”
皇子都不是好東西,雖然這麽罵着,但湯還是端出來喝了,很好喝,清淡的白玉珍珠湯,擦了下唇,遞還給他。
被迫喝的湯,但是确實身子暖和了,他坐的也穩當,一直到了散席的時候才起身離開,去了宮門外等着楊鎮,不大會兒,馬車晃動,跳上來一個男人,楊鎮進來就顯得車廂的地方逼仄,男人擡頭瞧着他尖尖的下巴,開口說道,“陪我喝酒吧。”
柳葉彎巷子那有個清淡的酒坊,秋季有名的果子酒,楊鎮早就清了場,偌大的一個地方就只有他們兩個,朱珏本來也想請他,正好就随了去。
“剛才沒吃東西吧,讓老板娘先做個湯上來吧。”
朱珏點點頭,問他,“大哥想一起去?”
楊鎮挑了酒杯放長桌上,沉聲嗯了句,“父親年紀大了,我想去幫忙。”
這也是應當的,朱珏腦子裏亂哄哄的,也不知道下一句該說什麽。
“你在京城裏萬事小心,我那幾個親信都留在府邸聽你安排,這是玉牌,你收起來。”
楊鎮作為恩德侯世子,手中的親信不只幾百,這,怎麽能給他呢?
朱珏看着不接,“我不能要,大哥戰場危險,還是拿了去,我,我沒事的。”
“這些人本來也是要留在京城的,你不必在意,嗯?”
男人手掌很大,托着的一小塊玉牌尤為的精致,往男子跟前送了送,示意他拿起來。
朱珏卻是說什麽都不肯接,“大哥,我不能收,那是你恩德侯府的人,我說什麽也不會用,再說,你不必擔心我,我父母也留下許多親信,真的。”
誰人不知豫恩伯最是淡薄,如何能養了許多的親信,楊鎮對着他露出來個笑意,緩緩的收進懷裏,“好,我就知道你不會收,來,喝湯吧。”
小口小口的喝着,邊擡頭看着他喝酒,與鄭鐘揚不同的是,楊鎮喝酒很快就醉了,躺倒一邊同他說醉話,“恩德,呵,誰的恩德,真是諷刺。”
朱珏能瞧的出來他的心酸,勸慰着,“大哥一定可以的,真的,我們都是打心眼裏的敬佩你,因為大哥無論學識還是處事,都無可挑剔,我們都很崇拜大哥。”
聽着他的誇贊,楊鎮突然坐起來攬着他肩膀,用手指點點他下巴,醉意惺忪的問,“這小子真會說話,我喜歡,來,喝一杯。”
就着他的手,朱珏仰頭喝了一杯,燒刀子的白酒,入口綿醇,辣意一直燒到了胃裏,咳嗽出聲,忙又端起來湯抿着喝。
楊鎮沒再逗他,說起別的什麽時候的事,零零碎碎的朱珏也沒太明白,他知道他醉了,才敢說,“大哥,玉芝妹妹的事,是我對不住你,對不住…”
說這幾個字就眼眶紅了,拿起來一杯酒,自己喝盡,知道他醉了聽不太清楚,自己又說,“我沒想到,她,會這樣,對不起…”
想起來那個姑娘,朱珏開始傷心起來,一杯又一杯的酒下肚,然後,他醉了,醉意朦胧的時候感覺有個人把什麽東西系在他脖子上,然後小心翼翼的貼着下他閉合的眼。
作者有話要說:朱珏:對不起。
楊鎮:沒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