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佛法
傅辰郜慶幸自己之前研究了佛法,否則怎麽可能和他說了這麽半天的話,回府後脫了衣袍,有些疲累的倚楠絲木的圈椅裏,旁側伺候的小太監忙跪下給他捶腿,不大會兒,進來兩位謀士,皆是外祖父曾經的學生,他們中靠前的男子唰的打開折扇,風雅道,“那小伯爺真格的鐘靈毓秀之人,爺是想結交?所以才制造個偶遇?”
恕他們倆沒看出來這位新晉探花郎除了面孔俊俏點,別的還有什麽乾坤,遂說起話來比較輕浮,另一個也搭茬,“過幾日游街之時,可是要豔煞多少姑娘家的心啊。”
傅辰郜的眉頭皺的更深,手掌攥的扶手死緊,刻意的控制住自己的表情,起身虛僞道,“今日累的很,兩位請便,我自進去歇息了。”
人前人後,他都是一派君子儒雅的模樣,似乎像戴上了一層厚厚的面具,已經摘不得了。
堂中兩位男子忙作揖,“那六殿下就快歇着,我們先回。”
等到人走遠了,傅辰郜才低聲的只有自己能聽見般的問了一句,“朱珏,他以後若是真有了心上人,自己又該如何呢?”
夜風吹散了人的迷惘,也吹散了人內心的掙紮,朱珏逛了一天,站在廊子下吹了半天的冷風,才吹去了些寂寞。
第二日,因着不用進宮,朱珏睡了個自然醒,抻着懶腰起來,聽外頭長青報,說是楊鎮來了,正在外廳等候,随意套了件艾青色寬袖長袍,交疊插手過去。
堂中,楊鎮背對着門口而站,正欣賞桌前挂着的橫幅呢,聽見聲音回頭,見着男子俏生生的立在自己不遠處,思及以後他會跟哪個女子耳鬓厮磨,頓時暗了目光,略微錯開,同他說起來意,“你倒還是悠閑,新官上任,有何感覺?”
朱珏一屁股坐他旁邊,嘟嘴說着昨日的事,“大哥,我去時,那宮中已經有一個起注官,不明白聖上為什麽沒讓我去翰林院,反而去當那個勞什子的起居注官。”
楊鎮覺得幾日不見,他心性沒增進,反而退步了,越發幼稚,原本怎麽可能沒有?
手指點點他的方向,“睡迷糊了不成,起居注官多好升職,只要你勤勤懇懇的,明年你就能升官了,不比我們,至少還得熬個三年五載。”
哦?
朱珏摸了摸下巴,“這麽說來,那個褚什麽玩意兒的要升官了?”
自己嘟囔的動靜小,模模糊糊的楊鎮沒聽清,低聲問他,“怎麽了?”
柴伯端了早飯過來,熱情的招待他,“狀元郎,本府上沒什麽好招待您的,這個是剛熬的槐花瓣的糯米粥,您嘗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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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真是他會吃的精細東西,朱珏把升官的事抛諸腦後,招呼他一起用早飯,食不言,寝不語,吃完後,楊鎮聽着外頭吵鬧的聲音,再看看時辰,也差不多了,“你知道九千歲的事了嗎?”
各大家族都知道了,為表示慰問,特別派家中嫡子前來慰問,所以,那院就熱鬧起來。
朱珏寒了下眸子,沒說話,只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楊鎮知道兩人曾結過仇,但這事沒法兒說誰對誰錯,“我知道,你當時年輕氣盛,去告了九千歲的禦狀,怕是他會記仇,但,雖說千歲殘疾了,但聖寵依舊在,只憑宮中貴妃,他就不會倒,尤其你日後為官,還是得處事圓滑些,備些禮品,跟着我一起過去探望吧。”
考慮再三,內心裏勸自己千百遍,他怕見到那個男人,自己就心軟了,他本來就很傻的,但還是沒抵得過現實,聽楊鎮這麽一講,立刻就讓柴伯準備了些探病人常見的禮品,想想沒有出格的,然後跟着楊鎮過府去。
今個兒外頭有點陰,天上的陰雲連片,陣陣的西風吹着,朱珏攏了攏袖子,擋着前頭的風沙,只隔着一道牆,很快就過去,總管大人瞧見他們,連忙迎着進會客廳,然後進去同傅壬章禀報。
廳裏站着好多人,互相都認識,楊鎮挨個打過招呼,然後跟他介紹,誰是誰家的嫡子之類的,衆人對這個探花郎也是十分好奇,再加上樣貌家世,妥妥的家中妹婿候選人,各自心中都記下數來,然後聽總管大人出來,站前頭說着敞亮話,“我家爺最近脾性暴躁,衆位都知道病情的嚴重,也就理解理解,如今千歲還是靜養為好,今日感謝各位的光臨,老奴這就恭送您們出去。”
各家的人也沒指望能真的見到,畢竟是殘疾,不是小病小災的說個幾天就能好,這可是一輩子的大事,尤其,那位最是暴烈的性格,朱珏在後面松下一口氣,不知道緊張什麽,如此,楊鎮送了他回府,又商定了明日去祭酒府中拜謝,才回去府邸。
不大會兒,廊下就嘩啦啦的落了雨,朱珏沒事可幹,幹脆搬個椅子就坐門口聽雨聲,柴伯怕他着了濕氣,說了兩遍也不聽,只能任由他一坐就是兩個時辰,晚間,柴伯讓廚上熬的姜湯,端着過來,“來,放了好多紅糖的,一口都飲盡了。”
朱珏嫌他瞎操心,眉目間皆是燦燦的笑意,“好,好,都喝了。”
姜片的味道辛辣,入口嗆的眼淚都快出來了,朱珏仰頭喝了兩口,停頓下,酸了臉迎着老管家希冀的目光再次仰頭喝光了,沖着他亮了亮眼底,抽吧着臉回身躺下。
一夜春雨,第二日早晨空氣格外的清新,院子裏的花苞都出了,朱珏讓長青拎着禮品,随着馬車噠噠噠的去往祭酒府。
楊鎮一直在門口等着,雖是昨日才見,但今日仍被驚豔到,朱珏的春裝才做好,今個兒特意挑了件淺茜清色的窄腰對襟的長衫,頭發梳起戴了白玉發冠,發冠的兩端皆有一顆白色珍珠,随着男子走動搖搖墜墜,腰間系着個繁紋獸草的同色荷包,步履輕盈,眉目如畫。
“大哥怎的還看傻了?”
楊鎮握拳抵唇假咳一聲,真是,被他晃了心神,收了心思,擡頭又看他一眼,開着玩笑,“自然是拜服于探花郎的好顏色了,這讓我等粗人有何顏面在你左右行走啊…”
兩人玩笑慣了,朱珏擡手沖着他肩膀處打了一下,俏着眼尾昵他一眼,“那下回你就別進我轎子,粗人該下去當腳夫的。”
“成成成,你說什麽都成。”
無奈的拉着他過去見幾位同窗,楊鎮為首,一同進入大廳,祭酒早早的就被傅辰郜給拉着去荷塘釣魚,他自己借口魚餌少獨自回來取,正好遇見他們一群年輕人。
“請六殿下安。”
衆人作揖,傅辰郜把全部的目光都放在第二位的朱珏身上,稍作調整,看了眼其餘人的頭頂,“都起吧,你們都是來尋外祖父的吧,他老人家正在池塘處釣魚呢,讓小厮領着你們去。”
衆人應喏,“是。”
朱珏擡頭瞟了眼傅辰郜,發現他也看着自己,邊悄聲的指指後邊,垂下眼睑,同楊鎮解釋,“大哥,你們先去,我随後就到。”
楊鎮不疑有他,以為是要出恭,所以領着衆人拐過走廊,順着彎橋過去。
傅辰郜瞧着他做賊的小樣子心裏頭直癢癢,自從昨個聽見他派人過來通知,夜裏都沒太睡着,滿腦子都是他,早在許久前就愛他愛的夜不能寐了。
兩人偷偷的躲進祭酒的書房裏,貼着多寶閣的窗格一直往裏走,邊走傅辰郜邊低聲的賣寶,“我卯時中就來了,這份經書當時淨手焚香保存的,我不敢壞了它的樣子,只能好好的舉着進來,但又怕外祖父瞧見,斥我沒正形,這才偷偷的藏了來。”
話畢,朱珏竟然覺得他可愛的很,在他後面抿唇低笑,傅辰郜在最裏處停下,踮起腳跟從最上面拿下來個紅檀木的經盒,遞予他。
朱珏變換了嚴肅的态度,雙手擡起好生的接過來,想打開看看,又記起來待會兒還要去拜見祭酒,忙出去交給長青,讓他精細保管。
朱珏落後一步跟着傅辰郜往池塘方向去,旁邊兩株老杏樹徐徐散着清香,傅辰郜特意走的慢一些,試圖再找些話題說話,“上次同你聊過佛法之後,回去後發現還有好多禪意不理解,不如,下月初一那天我們去趟香山寺吧?”
對,他還要去跟父母的長明燈還還願望,聞言點點頭,“嗯,多受受佛法也是好的。”
聊着聊着朱珏就忘了初衷,原本立志不想跟這個男人糾纏的,結果人家一對他好,他就拒絕不了,而且,他本來也是個不會拒絕的人啊,常話兒裏講的就是,老好人。
老好人本着別人敬他一尺,他還人一丈的想法,還說了些多餘的話,“佛法高深之處細微常見,只要放平心态,總能度過艱難的困境,我很喜歡那種流水聽禪的境地,讓我不浮躁。”
傅辰郜其實并不信佛法,只是見他如此,莫名的信篤,随着一路繁花,然後到了池水盡頭。
林祭酒正等着他,一眼瞧見,沖着他揮手,讓他靠前去,“瑾瑜好樣的,你自小就聰明,這日後可是仍要恭謹言行,老夫尤為替你高興,你父親在天之靈也會心慰。”
朱珏躬身行了大禮,言辭激動,“還是祭酒的功勞,才使得我努力發奮,瑾瑜萬分感謝,請受學生三拜。”
其餘幾位學生也随着退後作揖,垂頭恭敬,林祭酒遠遠的受了,看着這幫新鮮年輕的面孔,他才覺得自己已經老了,捋着胡須哈哈大笑,擡手扶了下朱珏,讓他們都起身,“好好,今日我設宴款待各位,随我來吧。”
作者有話要說:傅壬章:唉,就那麽一本破佛經,值得你屁颠屁颠的?
朱珏輕輕撫摸着經書的封皮:你不知道就別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