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探花
傅壬章已經回去,柴伯命人重新換了地毯,朱珏站在多寶閣前看着傅壬章送他的這堆無用的東西,吩咐道,“拿出去都燒掉。”
柴伯愣了一瞬,依言照做。
距離殿試還有兩天,朱珏成日裏窩在家中讀書,而傅壬章一直沒有消息,柴伯和鐘奶娘悄悄見幾面也不知道說了什麽,這日,柴伯進來伺候他用膳,旁敲側擊的問起來,“爺,老奴才知道恩德侯府過來商談嫁娶的事宜,您是怎麽回複的,若是鐘意,不若老奴出去探聽探聽對方的品行?”
朱珏叨了塊脆藕,含嘴裏唔了聲,咽下去才說話,“別介,八字沒一撇呢,再說,今年也不讓定親。”
“對,那也是,但爺有沒有那個意思,口頭商定也行啊,省的讓別人捷足先登了。”
柴伯覺得這是個大事,必須得先下手為強,低頭聽自家小主子期期艾艾的說,“最好趕緊讓人登上去…”
“您說什麽?”
朱珏撂下筷子,有些害羞的摩挲着一側的袖擺,表明自己的立場,“柴伯啊,你先找個結實的凳子坐着,最好扶穩把手,我怕我說完,您太激動。”
柴伯老大歲數一個老頭了,這一生什麽世面沒見過,如今都熬過來了,聽他這麽說,還兀自笑了笑,仍舊站着拿公筷要給他夾菜。
“我不喜歡女子,反而愛個男兒身。”
什麽?吧嗒,公筷上的豌豆掉桌子上,咕嚕咕嚕的跳地上去,柴伯愣了半晌,才脫口而出,“爺好個男色?”
這,這,豫恩伯府沒有這個先例啊,幾位爺都正常,怎麽到了小主子這兒?
柴伯頓時心酸起來,眼眶裏奪出來淚,都怪他,這事就怪他啊,自小沒照顧好小主子,都是他的錯,這讓他百年之後如何去見老豫恩伯喲…
忍着酸澀,一如平常的繼續給他夾菜,只手指有些顫抖,朱珏還特意擡頭看了下他的面色,老管家倒是面色如常,莫不是,早就猜到了?
“爺,是怎麽确定的,萬一,也喜歡女子呢?”
同別人讨論起這個話題,有些太難為情,他能怎麽說,難不成說是上輩子的傅壬章給硬生生掰彎的,唉,嘆口氣,沒法子撒謊,只能實話實說,“柴伯,我知道豫恩伯後繼無人,但,我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咳咳,這輩子只一人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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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準備孤獨終身?每年都去寺廟聽經,莫不是四大皆空了?
驚訝的繼續問,老管家的臉都已經皺成個包子了,“爺動了出家的念頭?”
這邊詢問的時候,那面鐘奶娘也在問,傅壬章坐在靠窗的睡榻上,單手支着頭,失血過多臉色有些蒼白,但一雙黑色的眸子仍舊如深海一樣幽深,“怎麽樣?”
鐘奶娘端着剛才換下來的還帶着血跡的紗布,點點頭應答着,“爺放心,聖上雖然對豫恩伯心存芥蒂,但怎麽也不會公報私仇抽了考生的卷子,聽聞小伯爺的文采好的很,還有一科得了滿分呢。”
男人不可置否的揚了揚唇,像是誇獎了他一般,鐘奶娘又繼續講,“您對小伯爺是真真的好,還提前打點着院士別怠慢了,既然那般做了好事,為何不與伯爺說呢?”
鬧的昨日血淋淋的,吓死個人。
“奶娘,你記不記得我以前養過的一只哈巴狗,他可比那東西逗弄起來有意思。”
喉結下意識的滾動一瞬,想起那夜朱珏被他玩.弄時的呻.吟聲,以及滿屋子的清香體味。
“哎呦,爺啊,您是怎麽做的比較,淨胡說,小伯爺要是聽見了,非得再翻臉不可。”
傅壬章略微仰起頭看向她,手指拉着奶娘坐旁邊,“奶娘,我誠心喜歡他,想讓他成日裏只沖着我讨好的晃尾巴,要不,叫禦醫來問問,有沒有一種能讓人吃了變傻的藥,我養着他…”
話本裏不全是那種,什麽神奇的藥丸子都有,鐘奶娘駭的不輕,忙擺手,語氣也急促起來,“爺別胡鬧,這事可萬萬不成。”
“怎麽就不成,我夜裏想他想的心肝都疼,您怎麽就不疼疼我,幫我想想法子呢?”
鐘奶娘一直拿他當成自己的孩子,當局者迷,老是看不清楚他的惡劣,這般說了,又撒嬌着望着她,奶娘胖胖的身子抖了抖,咬牙說道,“爺放心,奶娘我一定想折,想折。”
“嗯,奶娘最好了。”
傅壬章把頭搭她大腿上,鐘奶娘很自然的伸手給他按着太陽穴。
隔日殿試,春光明媚,宮中成片的桃林花香鳥語,湖水清澈,一衆學子們先行在後殿中等待皇帝出題,然後默寫策論,最後由幾位內閣大臣決議出五位上殿讓聖上主考,如此氣氛緊張的,朱珏感覺手心裏都是汗,擡頭望了望金銮殿的方向,莫名的覺得神聖無比,和楊鎮對了個眼神,他倆低頭快速答題。
巳時初,乾清殿中金碧輝煌,衆人屏息,景歷帝居于上位,大太監甩着拂塵,大聲唱和,“招衆位貢士進殿觐見…”
為首的是楊鎮,一身玄色甄紋對襟長袍,頭戴玉冠,臉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臉俊美異常,随後的是朱珏,他的樣貌與楊鎮的威武不同,他是那種如牡丹般絢麗的,一頭墨發被條暗紅色的發帶緊緊系着,光潔白皙的臉龐透着微微的淺笑,兩側梨渦淺淺,神色飛揚。
杏眸如水的不帶一絲的畏懼,随着俯身行禮後,又直起腰來,景歷帝一看這樣的少年郎,心中歡喜,果然特意指着他的卷子過來,翻看一遍,哈哈大笑,“這一手的小篆體寫的不錯,筆劃整齊圓勻秀美,朱珏,果然有乃父之風,甚好,甚好。”
“謝聖上誇贊。”
景歷帝看着他恭敬的模樣,莫名的想起了舊事,那個男人也是這般的風采,到頭來又如何,這天下所有東西都是朕的。
“楊鎮,也是好才華,朕今日就考你們,西北游牧族若發生挑釁事件,我朝當不當出兵?”
五人皆是一愣,往年問的都是水患或是蟲災糧食問題,堆積了一肚子的腹稿沒處用,腦子都快速運轉,想着該如何解答。
“楊鎮,你先說。”
楊鎮上前一步,條理清楚,游牧族已然臣服我朝多年,突然挑釁是為何,是他們內部出現了争端問題,還是我朝官員在背地裏對他們施壓,如果問題出在他們方,按照我朝的地大物博,理應出兵平叛。
“嗯,林清。”
林清的歲數瞧着能比他們大一些,說起話來頭頭是道,将戰争引發的成本和游牧民族的地理位置,能連結的幾位地盤都說的一清二楚,講究的是以和為貴,不必要的戰争,最好不要發生。
景歷帝沒什麽特殊的表情,擡頭看向朱珏,“豫恩伯。”
朱珏拱手,長長的發帶随着散落在前襟上,聽他信言溫語,“他一只小小的螞蟻,大象随便一腳就踩死了,為什麽還要低頭好言相勸?”
說完就退一步,這話嚣張的很,一只小螞蟻,動一根小指頭就撚死的東西,還用得着動嘴皮子嗎?
聖上大悅,揮手示意賞賜,随後的兩人都沒答,就聽上頭讓他們謝恩跪下,“來,賜楊鎮為頭名狀元,出任翰林院修撰,賜林清為榜眼,出任翰林院編修。”
随後指着朱珏笑道,“朱珏樣貌精致,就賜個俊俏的探花郎,打馬游街之時讓少女們抛上香帕與桃花,說不定還能成就一段姻緣。”
衆人謝恩後,景歷帝狀似才想起般又指着朱珏說,“你,就任天子起居注官吧。”
衆位官員皆驚,起居注官即記注官,專門随侍天子左右,職權是記錄天子言行,另也有監督之意,所以從古至今,都是聖上的心腹居之,如今,這位年輕的探花郎,算是一步登天了。
不提衆人心思,景歷帝臨走前吩咐了晚間設宴慶祝,讓他們一行人去後殿等候,楊鎮走在朱珏身後一步,如今的地位顯然,他們在宮中更得注意,朱珏特意回頭跟他平行,卻被楊鎮瞪了一眼,只能讪讪的摸了下鼻子,走在前面。
傅壬章是傍晚時候才進宮,直接去乾清宮的後殿尋朱珏了,鐘奶娘也跟着一起過來,她進的甯元宮,貴妃正用蔻丹花的汁液塗指甲呢,聽見人進來,沒擡頭,眼角瞥着胖滾滾的身子,懶洋洋的擡着胳膊,“沒事來給我添什麽堵?”
鐘奶娘也是對她的脾性了解,直接坐一側的玫瑰椅裏,說起正事,“你知道了?豫恩伯中了探花…”
豫恩伯,中了探花?
上首的女子怔忡着,錯手就把指甲染歪了一個,翻了下眼皮,涼涼的呵斥她,“這有什麽可大驚小怪的…”
鐘奶娘嘆口氣,觑了眼她的神色,說起傅壬章,“殿下他好像對那個孩子特別着迷,也不知道是個什麽冤孽。”
聞言,鐘靜韞置氣般的把那個染歪了擦掉,重新再染,“随了他爹那副魅惑人心的好樣貌呗,再者說,我那兒子就是個蠢貨,眼瞎心盲的,也分辨不出來個好壞。”
這片刀子嘴,鐘奶娘賭氣的摔了下茶盞,“那生出來蠢貨的又成了什麽,娘娘豈不是把自己也罵了?”
鐘靜韞擡眼看着自家的表姐姐,丹鳳眼一挑,似笑非笑的挑刺,“他蠢的竟然和大皇子穿一條褲子,這可好,被設計了吧,居然喜歡上男人…”
說到這兒停頓了一瞬,眼眸中乍然掠過一道精光,“他,要壓豫恩伯?”
仿佛覺得這件事非常好笑,驟然扶着硬枕彎腰樂的合不攏嘴,這,多好笑的一件事情…
鐘奶娘臉色很不好,仍舊聽着上面瘋癫癡說,“呵呵呵,當年他那般言辭鑿鑿的拒絕了我,如今,他的兒子卻要被我兒子壓在身下狎玩,多有意思的事兒啊,呵…”
鐘靜韞忽而站起舞了起來,金鳳龍紋的裙擺搖搖晃晃,白嫩的腳尖翹着旋轉,女子身形窈窕,腰肢纖細,臉兒擡起,絲毫不見歲月侵襲的面孔上柔美媚骨,兩手擡起交叉在眼前,染着手指甲的顏色通紅如血。
作者有話要說:朱珏傲嬌:請叫我探花郎。
傅壬章:我扔你一車桃花,外加一車的香帕子,嫁給我吧,探花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