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暈厥
雪花紛飛,屋檐上一層的白皚色,柴伯縮着肩膀進屋,先除去身上的雪,後才拐過屏風,手裏的食盒掀開,裏頭一碗湯藥,朱珏又病了,上次的風寒可能就沒好利索,這回更加嚴重,那頭相熟的大夫可算來了,開的大補的藥材,連着頓喝着,可算不燒了。
“爺,喝藥了。”
朱珏對着陽光看書呢,聽見聲音擡頭,一副面容更是俊美不凡,皮膚白皙的都能看見底下青色的血管,“嗯。”
柴伯還是覺得他又瘦了,嘀咕着,“老奴給您炖點雞湯補補吧,這麽不吃葷腥的,身體哪受的住。”
朱珏一口氣都喝光,呲下嘴,随手抓了塊饴糖含着,含糊不清的說,“不想喝。”
柴伯也是無奈,嘆口氣,不打擾主子溫書。
剛出門,旁邊月亮門穿過來個小厮,一見他手裏的東西,柴伯就了然,讪笑着問,“這次,又是個什麽?”
小厮腼腆一笑,“裝蝈蝈的籠子,十個呢。”
“好,你回去說,小伯爺收着了。”
轉身拎着又進屋裏,“九殿下才剛讓人送來的蝈蝈籠子,這時候,讓哪兒去逮蝈蝈啊,真是。”
朱珏擡頭,看了眼他手裏的東西,眸色一暗,垂頭繼續讀書,柴伯自己嘟囔嘟囔,還是整整齊齊的放多寶閣上,“這可好,人家府上多寶閣裏都是些精貴的什麽瓷瓶之類的,咱家可好,全是木頭做的東西,這九殿下是要去當木匠嗎?”
擡眼望去,整個多寶閣裏全是傅壬章做的東西,大到木馬,小到器皿,也不知道他哪兒那麽多的閑情逸致。
反正,自從那日後,傅壬章就再沒來過,只是日日的送東西,也不知道是個什麽發買,算了,他還是專心備考吧。
傅壬章這幾日倒是平靜,整日裏貓木匠房裏拿着刻刀雕啊畫的,這會兒正專心致志的刨木頭呢,準備做個能搖晃的躺椅,工程量巨大,外頭總管大人看着一塊塊搬過來的檀香木,心裏頭直打怵,貴妃可傳下來話,要過府來個新太傅單獨教導他家主子,這一來,發現九皇子成日呆在木匠房裏,成何體統喂,他急也沒用,勸不出來。
這日,傅子宴來了,總管大人一瞧,頓時是看見救星的那種眼神,巴結着請過去,“大殿下快勸勸我家主子,這成日裏着了魔一般。”
不想當皇子,反而想當木匠,真是他的好九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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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啰嗦,前邊帶路。”
總管大人一僵,神色如常的領人過去。
門開,裏頭透進去寒氣,傅子宴一眼就看見中央坐着的那個人,他的九弟依舊是潇灑的,紅衣紅裳,可能是嫌礙事,底下的袍子角讓他兩兩的系上,露出來一截白色的亵褲,長發用支釵子挽上,手裏執着畫筆正提墨呢。
“我原想,你得灰頭土臉的,沒想到,仍然是皇子風範啊,九弟,我領着太傅來了,你出來見見?”
太什麽傅,傅壬章連頭都沒擡,問他,“你問問他,會木匠活兒嗎?不會就滾。”
這脾性,都是寵溺出來的,傅子宴眼底閃過精光,九弟這麽專心的玩物喪志可不好,要玩也得玩點新鮮的男人什麽之類的,對着一堆木頭,有個什麽興致。
擺手讓其他人都出去,他慢慢靠近坐一旁的圈椅裏,手指摩挲着扶手,百無聊賴的講,“我又給你拿些話本,還有幾盒西域的迷香,給人睡覺的時候點上,就像是做夢一般,飄飄欲仙的,非常爽利,上回給南樓點了一小塊兒,就任由我翻來覆去的折騰了一整夜,早起醒了還完全不記得,可是有效用的很,我特意給你留兩盒,別點太多,要不容易頭疼。”
說了會,傅子宴見他沒反應,心底裏湧出些不耐煩,“你看你,我說半天,你也不理我。對了,我有個人在你這兒,直接領走了啊,你快繼續畫吧。”
等着門關上了,傅壬章也沒擡起頭,滿心滿眼裏都是手下的活技,禦醫那本行房的書他已經吃透,只差實戰經驗了,其中有個最為省力的姿勢就是巨龍盤椅,做進攻的人更加迅猛,而承受的人也頗為敞開,對兩人都是最佳的不損害身體的姿勢,傅壬章是個做事非常認真的人,只要書上有的,他都要做出來,以能減輕小紅豆的痛苦為首位,所以,自然沒空理大皇兄都說了什麽,完全沒聽進耳朵裏去。
冬天的風凜冽的人都發抖,朱珏裹着個厚重的披風,坐着馬車往主街上去,他請假的時候恰巧林祭酒在,把他大部分的課業都重新設置,這次是去交差的,很快,到了林祭酒的府邸,把手爐放一旁,雙手捧着一厚摞的書籍下了車,馬夫只把腳凳拿下來擺好,不敢扶着,只能遠遠看着。
朱珏這第一腳就沒走明白,然後第二腳直接就摔了,他正等着狗吃屎呢,突然落入個溫暖的懷抱中,順帶着聽見他發笑的愉悅的聲音,“小伯爺是在對我,投懷送抱?”
原是沒發現六皇子也如此惡劣的,如玉公子怎麽一到他這兒就化身為狼呢,睜開眼,扶住手裏的書籍,擡頭看他,“請六殿下安。”
冬日裏一說話就有呵氣,正好撲男人脖頸處,微癢的想擡手撓撓,到底忍住不能在心上人面前出醜,悻悻的伸手把他懷裏的書籍分過來些,沒好氣的讓他起來,“不熟的話,我都不應該救你,等着你摔個狗啃泥起來了,我還應該拍手叫好的笑話你,真是,身體不聽使喚呢。”
還記得上次在宮中說不熟的事兒呢,真狹隘。
朱珏凍的手都僵了,跟着他身後往裏走,聞言,鼻尖通紅的打了個噴嚏,然後才說話,“殿下身體的靈活性比較好,确實适合去救人,不适合笑話人。”
他對自己說話不客氣,傅辰郜心底裏竟冒出來股子竊喜,這樣就好,別是什麽表情都沒有,成日裏冷冰冰的強。
“哼,那我救了你,也沒得半句謝字。”
傅辰郜身體退後與他平行,用身體把風口擋住,專注的神色看向他,朱珏今日穿着個藏藍色的皮毛披風,領子處一圈的白色狐貍毛,襯托着他白瓷一般的小臉越發好看。
“呵,謝謝殿下戰勝了內心的小邪惡,出手相助在下,行了吧。”
平日即便不笑,別人看着他都像是笑意盈盈,如今不過輕笑莞爾,更惹得人心醉。
傅辰郜也随着咧開嘴角,一路踏雪到了林祭酒府中的書房。
林祭酒出門做客還未歸來,小厮說大概還得一個時辰,傅辰郜按捺住滿心的激動,邀請人進屋,兩人把披風脫去,書籍整齊的擺書案上,坐下烤火,“朱珏,你想入朝為官嗎?”
問的是句廢話,他彎着眼答,“當然,你且看我明年登科及第。”
傅辰郜望着他躊躇滿志的側臉,竟然瞬間就忘了自己要說什麽,這般意氣風發的少年,豈是能雌伏別人身下的玩物。
“嗯,這,很好啊…”
話沒說全,朱珏垂眸收回手,問他,“那殿下以為,我為什麽不會想入朝為官?”
傅辰郜想象着那些官員的身影,再慢慢的和朱珏重合在一起,莫名的心酸起來。
“在朝為官,需圓滑世故,你看起來頗為單純,若是寫寫詩,畫個畫,或許更惬意。”
呵,若是用單純來形容傅壬章是最合适不過,那人才是個直筒子,他,可不是。
朱珏這次連腳都收回來,微正着身體,神情冷淡,“殿下錯了,臣善于算計人心,并且,酷愛勾心鬥角的博弈。”
傅辰郜覺得自己太陽穴突突的蹦跶,朱珏,真的變了,同他小時候的軟弱樣子,相差甚遠,那到底是什麽把他改變成這副樣子的呢,會不會,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他在自己一個人獨自承受着陰霾,竟然,這般的急需要權利。
“朱珏,你聽我說,父皇會派遣我們幾個皇子外出巡察,我挑的四季如春的江浙一帶,你随我一起去,好不好?我是皇子,只要我在,都會讓你做自己想做的事,不必委曲求全的費盡心機,何必如此累呢,選擇一條輕松的路走,不好嗎?人這一生,很短暫。”
朱珏面色更寒,倏然想起來上輩子傅辰郜最後強迫他的那段,按着額頭,努力睜大眼睛,“朱珏,聽朕說,朕現在是天子了,你想做什麽都可以,只要你,忘了傅壬章,然後愛上我…”
傅辰郜見他突然抽搐,趕忙站過去想拉住他的胳膊,驚慌間喊,“你怎麽了?”
朱珏已沉浸在過往的記憶中無法自拔,瞬間擡手将他揮開,嘴裏念念有詞,“不會,不會,我不會再愛上任何人…”
傅辰郜沒聽清他說什麽,提高嗓門往外去喊人,“來人,請大夫過來,快點…”
再回頭時,朱珏已經摔倒在地,傅辰郜疾步跑過去抱起人放窗前的榻上,邊搖晃着他肩膀,這人,怎麽,突然就暈倒了,病的這般嚴重?
沒多大會兒,大夫過來把脈後,只說情緒激動惹起的氣血上湧,并無大礙,告誡傅辰郜務必照顧着病人的情緒,萬萬不可再激怒。
大夫出去開藥,傅辰郜松了一口氣,坐榻沿上把他頭頂的碎發捋順,吓的魂不附體的埋怨,“你激動什麽啊,吓死我了,我,我現在腿都是軟的,真是,吓死我了…”
邊說,邊給他蓋個棉毯子,右手正好露在外頭,傅辰郜一眼就瞧見他食指上燙起個圓形的水泡,回頭看眼爐子,估計是摔倒時燒壞的,真是,管大夫要了燒傷藥,拿針把水泡挑開,一點點的抹層粉末,這都一動沒動,把手掖回去,壞心眼的說,“哼,懲罰你,這麽吓我。”
說罷,低頭親了下他側臉,香氣撲鼻的味道甚為喜歡,又啄了下他耳垂,只輕輕一觸,就分開來,捂着滿心的歡喜,等待着人醒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傅壬章眼冒寒光:洗一百遍臉,再洗一百遍耳朵。
朱珏莫名其妙:為啥?
傅壬章暴吼:因為你讓人給偷親了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