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祭酒
這一天,筋疲力盡的,朱珏可算能合衣躺下休息,滿腦門子的官司啊,傅壬章怎麽就不能放過他呢,要不,逃出京城,逃到個沒他的地方,這不行,他身上還有祖輩的希冀呢,怎能如此糟踐?
那怎麽辦,顯然傅壬章已經盯上了他,那人,他是說什麽也不會再相信的,再過幾年,京中風雲詭異,他還是考取了功名去往江南富庶之地任職吧,這之前,還是先哄着他頑吧,只要不讓他沾了自己身子,怎麽都不會魔怔。
傅壬章最喜愛他身上的兩處,一是額頭的美人痣,一是,他的足,估計那個色胚有戀足癖,每次對着他兩只腳就能鼓搗着洩出來一回,真是個,死不要臉的。
前世今生的混淆着,朱珏進入了夢鄉,可能太累,一覺到了大天亮,惺忪的起來時,柴伯叩門,說是九皇子府裏的鐘奶娘過來送東西,讓他去廳堂,随便套了件茶白色錦袍,用發帶挽了長發,漪身而去。
秋日的天還是藍的,早起空氣很好,朱珏站廊下逗弄鹦哥,柴伯之前養的,這會兒沒了地方,就放他屋檐底下,抖落了幾個小米粒,收起袖子進廳。
鐘奶娘是昨夜聽旁人講,九皇子将西邊開了個門,讓豫恩伯住進來,所以,她才一早過來,“請伯爺安,殿下命老奴帶來些吃食,您看着喜歡與否?”
這幾日他在府中确實吃的不多,都怪傅壬章把他的嘴給養叼了,心底裏無力的拒絕,“回去告訴他,以後別送了。”
轉身出門了,鐘奶娘仍看着他背影,圓臉上的神情複雜恍惚,仿佛十幾年前,那個男人也是這副模樣,嚴詞拒絕。
傅壬章見怪不怪的,揮手讓鐘奶娘下去,小十過會兒回來禀報說,“今晨小伯爺先站廊下逗鳥,然後抹藥膏出門會友去了。”
會友?哼,都是些貓貓狗狗。
他今日還得進宮,勉強放過那顆小紅豆,“你再去大皇兄那兒淘弄點話本子。”
朱珏自回府就沒去拜見過林祭酒,趁着今日妥帖,遞了門貼去,幾步下了矮凳,看府邸上的鎏金牌匾,林祭酒主管麓山書院,天下學子千萬,卻仍舊一身清風,為人和藹,只不過,六皇子最終繼位,真的沒有祭酒的功勞嗎?
眉頭自動的皺起,攏攏袖口,舒去濁氣,随着仆人過影壁進裏。
朱珏直接被帶到書房,門開,露出來正站着等候他的人影,一襲靛青色常服,袖口和下擺處叢叢竹綠,聲音渾然好聽,“小伯爺快進,我和外祖父正等着你。”
只敢撂起眼皮看着他下巴的位置,躬身答,“朱珏見過六殿下,見過祭酒。”
後身坐着的老人家捋捋胡須,一副仙風道骨,開懷的對着他喊聲起,“瑾瑜來了,快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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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珏的字,是祭酒起的,瑾瑜美玉也,尤其他如今更是靈敏,自然擔得起這字。
六皇子傅辰郜借着坐下的餘光特意上下打量了遍他,頭頂的那條疤痕明晃晃的,心頭一皺,想着待會兒同他一起出門詳細詢問詢問。
朱珏沒動,反而俯身行了個大禮,神色感激道,“瑾瑜謝過祭酒的恩德,僅三揖而已。”
林祭酒什麽樣的人沒見過,瞧的出來他真心實意,遂也不動聲色的受了,待人起來,他又朝着他揮手,讓他坐前邊來。
“瑾瑜,在老夫的眼中,這件事是你冒進了。”
六皇子的注意力還在朱珏身上,完全沒注意外祖父在說的是哪件事。
而朱珏明白,一副願聞其詳的乖巧模樣。
“瑾瑜,當日,九皇子出宮時路過東市,據說是那個傻子從暗處冒出來沖着他大呼小叫,至于具體說了什麽,誰也不知道,如此才惹怒了九皇子,那麽,當時,九殿下為什麽沒處罰他,而要在夜半的時候再放火燒了整條街呢?你沒想過其中關竅?”
衆所周知的,九皇子不是那種能當面不發作,而背地裏再去報複的人,傅壬章就是這樣的敢愛敢恨,恩怨分明。
“是瑾瑜愚昧。”
現下他說什麽都是錯,不如認錯。
林祭酒嘆口氣,仔細的看眼他神色,又說,“京城中風雨初襲,多是人心作怪而已,被你這麽一鬧,再加上聖上的有意包庇,九皇子的這罪就定下了。日後,百姓們說來,只能是殘暴不仁,心胸狹窄,确實,冤枉了九皇子啊。”
朱珏心頭一顫,難道,九龍奪嫡在這麽早就初現端倪了,當今聖上最為寵愛的就是第九子傅壬章,在其成年後特意在京郊選的風水吉地建造皇子府,又大赦天下,這麽多的信號放出來,的确是樹立了個靶子。
六皇子這次聽懂了,他前幾日被派往江浙等地查看雨水情形,只聽聞朱珏出了事,這才火急火燎的回來,派人詢問一圈,知道是外祖父去九弟府中将人救了出來,所以來旁敲側聽一下,到底是為何,如此這般的想着,鳳眼中仍舊是旁邊端坐着的朱珏的一派風流模樣,似乎,這次見面,朱珏更加的清冷了,帶着股不可侵犯的冷冽,不像之前的生硬模樣,反而,如嫡如仙,更令他神迷颠倒。
“小伯爺,你是,怎麽想到要去告禦狀的呢,畢竟,你以前不愛管這些閑事的。”
六皇子常去麓山學院聽書,自然也認識朱珏,說的上朋友關系,如此一問,也不算失禮。
朱珏有些尴尬,這件事對于他來說算得上是陳芝麻爛谷子,十年前的動機讓他現在說出來,太難了。
“呃,可能,是看不得傅,呃,九皇子張狂吧。”
林祭酒神色一厲,“瑾瑜慎言。”
朱珏忙起身作揖,“瑾瑜又妄言了。”
六皇子不舍他這般戰戰兢兢的,忙緩和氣氛,“外祖父不是說最喜愛小伯爺直言不諱,這又不是什麽大事,別他外傳也就是了。”
林祭酒也是為了他操碎了心,要不是老豫恩伯的囑托,他是真看不得這孩子的實誠。
“瑾瑜,事事不必說明白,你對別人的任何想法,不要宣之于口,容易留下話柄,尤其現在情勢不明,你首先是豫恩伯,其次,才是朱珏,明白嗎?老夫今日托大跟你說這麽多,不過希望你安安穩穩的,別損了豫恩伯幾輩子的英名。”
朱珏再次行大禮,後退着出去。
外間秋日暖陽,朱珏的心底裏卻一片凄涼,人世間的争鬥無窮無盡,透過八駿馬的屏風看進去,六皇子修長的身影倒映出來,裏面說的什麽,他聽不見,只一會兒,追出來個人影。
傅辰郜生怕他出了門,連忙疾步出來追他,“小伯爺,慢着。”
朱珏停下步子,攏袖直視他,一雙眸子清亮亮的,傅辰郜在這種目光下差點沒忍住自己的愛慕的心,眼神略微躲閃着,複又擡起頭看着他額間的紅痣問,“你,這道疤,是怎麽回事?”
面前的六皇子還不是十年後的皇帝,被他這麽大剌剌的看着竟然還閃過一抹害羞,也不是,十年後的那個欲強行逼他上榻的軟弱皇帝,收回神思,莞爾一笑,“六殿下怎麽出來了?想必祭酒還有話要講…”
傅辰郜被他這個笑弄的心頭一蕩,随後聽清他的話又是一刺,外祖父确實告誡他不許在男女之事上浪費精力,尤其是父皇正值壯年,他得努力留下個好印象,不能學九弟那般肆意妄為,皺眉想起剛才外祖父說的,昨日九弟親自請的聖旨修繕豫恩伯府,又接了人過去住,難免心生嫉妒,又擔心他受委屈,最痛苦的是,他什麽也不能做。
“你,昨夜睡的如何?”
他們倆說話驢唇不對馬嘴的,仍舊能繼續聊下去,一旁經過的婢女皆害羞的偷偷仰望着兩人,六皇子是京城中公認的美男子,一襲長袍翩飛,芝蘭玉樹,同人說話也溫和潤玉,真真的多情之人。
想起昨夜,一堆的糟心事,朱珏不打算跟他解釋太多,遂彎腰告辭,“臣家中還髒亂,且先行回去收拾,六殿下留步。”
随即出門上車,馬車噠噠噠的過了祭酒府。
朱珏倚着靠榻,心情不佳,六皇子在這個時候就已經對他種下情根了,虧他還想着能躲就躲,別再禍害別人,唉,嘆口氣,仔細想,還是不知道六皇子到底從什麽時候看上了他,以至于,後來一直耿耿于懷,非得同他春風一度。
罷了,腦仁疼兒,走一步算一步,下車擡頭遙遙的望着九皇子府邸,巍峨聳立,亭閣精致,卻難以想象,如此美麗的外表下,竟暗藏殺機。
“柴伯,你跟我說說,那個姜樊到底是怎麽回事?”
柴伯也說的不甚明白,小伯爺初初領着姜樊回府的時候,說是摯友,而且為他花銷用度頗大,他私下裏勸說幾句,小伯爺卻沒聽,繼續默默地付出,姜樊此人也就越來越嚣張,俨然一副主子模樣,然後就到了今日這種局面。
朱珏覺得自己腦子不夠用,他當時那麽傻逼嗎,姜樊是個什麽玩意兒啊,多失水準,不會是,真看上人家的屁股了吧,腦子裏一堆的髒話,都是傅壬章慣的,成日裏教他罵人,這回可好,他學的可精益求精,青出于藍呢。
“以後不用管,再來打秋風就直接踹出去,還有,偷偷的去查一查,看看他背後有沒有什麽人?”
“老奴遵命。”
作者有話要說:傅壬章色眯眯的盯着他腰下的位置:本宮也看上了你的屁股。
朱珏同款蔑視的眼神:有膽子,你就過來,看我不踹的你滿地找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