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糟心
因着很多都是新添置的東西,朱珏也鬧不清原本的都哪兒去了,下午重新收拾小書房,聽外頭傳來腳步聲,果不其然,那個難纏的家夥又來了。
傅壬章進門就斜倚榻上,來回的打量這個房間,啧啧出聲,“你看我這皇子府的一個偏院都比你那個伯爺府精良,頭晌我又去催了工部,讓他們拿出來設計圖紙,放心,這次我一定監督着給你造個極為奢華的豫恩伯府。”
背對着他的朱珏狠狠的翻個白眼,什麽地方都顯着你能耐了,他根本就用不着。
連頭都沒轉,答他,“殿下,畫蛇的時候就算多此一舉添上幾只腳,它也是蛇,變不成龍,所以…”
朱珏嘆口氣,“你能不能放過我,離我遠一點?”
傅壬章拄着胳膊看着美人嘆氣,也是好看迷人,若真如話本裏描寫,男子躺在他身下吐着香氣喘息如蘭,白皙的耳垂脖頸間粉嫩通紅,豈不是更加銷魂,舔了下唇,渾身蠢蠢欲動。
“你若脫光了裳袍讓我來瞧上一瞧,估摸着,我能判斷出來,到底是蛇還是龍?”
如此露骨的話,竟然對着日頭就能說出來,朱珏差點想過去罵醒他,還整日裏惦記着那點男歡女愛的羞人事,你都被人算計了好幾個來回了,能不能把精力放在正事上,氣的心頭直堵,沒忍住捶了捶胸口,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精.蟲上腦的混賬,怪不得最後兵敗如山倒,灰溜溜的逃出京城。
心底裏惡罵他一頓,到底是顧忌着現下的身份,“殿下如此急色,怎的不去尋幾個小郎倌好好上榻去戰上一番,非得來對着我說閑話。”
傅壬章也想啊,昨夜裏回去翻了遍新話本,越看越癢,想偷偷過來,又怕小紅豆決絕的哭鬧,這才勉為其難的讓他們去召個幹淨的男婢子來,站廳裏挑了個眉眼似他的,讓人把薄紗脫了跪他腳底下,手指只摸了下頭發,瞬間就收回來,從心底裏往外泛的惡心,什麽也沒幹,又把人退了回去,但他自己憋的慌啊,看着書裏兩人因解開誤會而情不自禁的熱吻時,他真受不住,索性手伸下頭,邊想着小紅豆清冷拒絕的模樣,邊活動着自己弄了把,緩息過了,曬笑出聲,自己下去洗幹淨手,讓奴仆進來收拾,後來忍着忍着,也就挺了一夜,如此,早起的時候眼底一圈的青色,父皇還問為何,他推說看書,還被誇獎賞賜個玉如意,這要是讓朱珏知道,保證得覺得荒唐無比。
“我昨晚上從你這走,招了個男孩過來伺候,可惜不行,我認人,就得是你。”
聽聞他招了個男孩伺候,朱珏竟然意外的沒覺得放松一口氣,而是心尖上密密麻麻的針紮一樣的疼,連同呼吸都緊促,腦子裏翻湧着他和別人颠鸾倒鳳的模樣,眼眶瞬間就酸了,強忍着沒落下淚,是了,這輩子,誰都不是誰的誰,何必再強求。
好長時間沒聽他說話,傅壬章覺得沒意思,揮揮手回去繼續看話本子,好學學怎麽博得美人歡心啊。
餘下明媚的陽光下的書案旁,朱珏出聲哽咽,眼底水潤,“傅壬章,傅壬章,你個混蛋…”
柴伯不知道主子怎麽心情不好,晚飯沒吃,連往日裏常吃的茶點也沒動,悄悄開了個縫去瞧,朱珏正坐着看書呢,可能是明天要去書院,所以用功呢,好事好事,老伯爺保佑,讓小主子金榜題名。
一直複習到子時,朱珏才脫靴睡覺,連日來的神經繃緊,他夢中仍是上輩子傅壬章把他送人時的情景,眼角落了一滴淚,順着眼尾一直流入枕頭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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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朱珏起床覺得頭疼,按了按,勉強睜開眼睛束了發,去學院得些時候,所以就幹脆在馬車上吃東西,就着熱的豆奶,嚼了兩塊桂花糕,然後倚着睡個回籠覺。
半夢半醒的時候,仍是傅壬章,他的所有時光裏,全是那一個男人,上輩子也有一回,傅壬章因為他不聽話,就背着他尋了個男婢,男婢說來是沒地位的,身上連件正經衣服都沒有,誰家都可以召去玩弄,他還傻兮兮的想着去服個軟,這事就算了,哪成想一闖進去會見到這種場面,尤其傅壬章的臉色黑沉沉的,想當然是以為他擾了雅興,退後着回去,還沒闩上門,就被追過來的男人劈開腿抵牆壁上,那時候,他說的什麽來着,“你既然攪了我的好事,就得賠給我。”
突然醒過來,朱珏擡起手背摸了摸眼角,有些濕潤的水跡,呵,傅壬章,還真是好大的威風,上輩子是他傻,欺負他沒脾氣,這輩子,他可不是好惹的。
辰時一刻,幾人各自坐位置上,楊鎮湊過去問他,“朱兄,那位沒為難你吧?”
那位說的,自然是九皇子傅壬章了,京城中都已經傳遍了,他擅自要修繕那個過氣的上次還告他禦狀的伯爺府,照他倆的過往關系,一群世家認為九皇子是突然長了腦子,會算計人了,所以楊鎮才有此一問。
為難這個詞,怎麽算為難,怎麽不算?很難說,朱珏搖搖頭,“沒有。”
楊鎮也跟着無奈的搖搖頭,“上次見那位好似脾氣秉性和傳言不同,也許,是我們狹隘了。”
一提起傅壬章,朱珏就腦殼疼,下意識的轉移話題,“今日夫子講什麽?我落了許多課業,怕補不過來。”
夫子還沒進來,楊鎮的貼身小厮急忙跑進來禀報,“郎君,府中傳來消息,讓您直接進宮,說是,十皇子殁了…”
朱珏一驚,十皇子?
上輩子,十皇子一直身體羸弱,卻活到了六皇子繼位,怎麽,這次會?
他自然也得進宮,派人通知了林祭酒,他和楊鎮同行,馬車中,疑惑的問楊鎮,“十殿下的身體一直不好嗎?”
“是,聽聞是娘胎裏帶出來的病,一直榮養。”
十皇子較比九皇子小了将近十歲,可見期間貴妃的榮寵,他們都沒和十皇子打過交道,所以,也并沒什麽特殊的悲傷之情,但入宮,總得做點樣子,楊鎮從暗匣裏拿出來兩個瓷瓶,遞給他,“這個是辣椒水,給你。”
朱珏接過來,竟然還有心情笑了笑,楊鎮被他這個輕松的笑給晃了下,以為他不明白幹什麽用的,低頭解釋,“你膽子可夠大的,待會兒進宮可千萬別這麽笑,這個,是給你往眼角上塗的,別弄太多,要不得紅好幾天,明白了嗎?”
楊鎮莫名的感覺自己像個老父親,在叮囑自己孩兒般,唯恐怕他走入歧途,罷了,看了眼他幹淨的側顏和右上角的傷疤,反正他也沒有弟弟妹妹,幹脆,就當他是吧。
朱珏對于自己撿了個便宜哥哥還毫無知覺呢,食指轉了轉手心裏的小瓷瓶,乖巧點頭。
楊鎮也是被他這副軟軟萌萌的樣子給軟化的,脫口而出,“以後再有問題,你就來找我,只要我能幫的,我都會盡力。”
馬車裏的這一次談話,不知道在将來替朱珏擋去了多少次的災難,都是因為這個如父如兄的男人。
臨近宮門,能瞧得見裏頭飛檐龍騰,高高的牆壁圍着座城,掩藏住所有的無血厮殺。
宮門前已經堵的不成樣子,聖上這次是真心的悔痛,他還正值壯年,可惜他最小的兒子卻撇下他撒手人寰,讓他白發人送黑發人,所以一紙诏書下去,封十皇子傅寅岳為梁陳王,葬入皇陵,這般恩德已是不易,歷年來只有成年的皇子才能進皇陵,又讓滿國上下哀悼,所以各家的命婦也要進宮默哀,有禁衛軍主持,楊鎮和朱珏掏了牌子,由小太監領着去往榮襄殿。
楊鎮雖身上沒有爵位,但位置較為靠前,臨走前囑咐了朱珏,他去尋父親恩德侯。
朱珏位置靠後,幾乎沒什麽人,安靜的很,前面的有座椅,他沒有,只能站着,可見豫恩伯确實不得聖恩啊,沒落到極致的世家了。
可偏偏站着的那個人,就像是閑庭般悠哉,自帶的寧靜,攏袖玩弄着自己的手指,腦子裏想着待會兒到底用不用那瓶辣椒水,畢竟,沒人瞧他啊,哭不哭的,有什麽所謂。
正神游呢,那頭六皇子領着小太監過來,給他背後放把椅子,特地還帶着棉厚的墊子,定睛看他表情沒受委屈,問他,“小伯爺坐着吧,還缺什麽,我待會兒讓人送過來。”
傅辰郜趁着出恭的時機繞遠路過來的,就怕他這個樣子,什麽都沒有幹站着,若是晚間寒涼,再做了病,想着待會兒能不能讓他去前殿,那邊溫暖些,這般胡思亂想,聽心上人說,“不缺,多謝殿下。”
傅辰郜心裏一突,上次他就感覺到了,朱珏好像對他有些抵觸,不似以往那般說笑熟稔,盡量緩和着表情,兩人中間拉近了距離,“怎麽感覺,小伯爺像是與我生疏了呢?”
要說傅壬章,他不想再重蹈覆轍,但情感上還割舍不掉,畢竟相處了十餘年的愛人,對他又是愛又是恨,但對着傅辰郜,他絲毫沒有別的感情,即便後來被易主,他也沒想過再去愛過誰,尤其他們還是兄弟倆,他若真接受傅辰郜,那成什麽了。所以,別怪他狠心,早死早托生,他再去尋別人作對去。
“你我本就不熟,不是嗎?”
男子真真的清冷,尤其那種神态,杏核的眼眸本身是個不笑都似笑的,可他就是冷冰冰的昵着你,仿佛,真的不熟般。
傅辰郜咬了下後槽牙,年輕氣盛的沒忍住,靠近他低聲威脅道,“沒關系,以後,會熟的。”
說完,怕看見他厭惡的神色,轉身逃一般的走遠了。
朱珏看着他背影徹底消失不見,才嘆口氣,端坐椅子上,怎麽重生一次,這麽多的糟心事呢…
作者有話要說:傅壬章兩手舉過頭頂,成小兔子的形狀:我不糟心,看我,看我。
朱珏點點他額頭,斥道:就屬你最糟心,哼。
Ps:愛說髒話的人都是內心恐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