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章
和彥很是懷疑韓謹的腦子是怎麽長的,實在是把力度拿捏的分毫不差,只是眼下的這場蝗災到底還是傷及了百姓,他二人囿于一方天地怡然自得,但也知曉這場災害不會造成太大的損傷,只是作為一個時機合理廢除稷存司。
崇安五年末,蝗災激起民怨,順應民意,稷存司得以廢止,北黎王上夏孟瑜感南梁實屬□□上國,得神明庇佑,親自前往南梁國度臨安交予投降書,南梁天子感其心誠,為彰其仁義,特敕封黎王,食萬戶,爵位世襲。
北境之民戶籍登記造冊入南梁國籍,另設政令法度專人專司其職。
崇安六年,這天下才真正成了大梁的天下。
史官提筆記下來這國土歸一的盛況,确也沒意識到這才只是一個開始,一個盛世篇章的開始,當然這都是後話。
和彥和韓謹只是感念于這麽多年過去了,終于是達成了他們當年那樣異想天開的宏圖偉志,而他們兩人也終于打算去臨安一趟見見故人了。
與其等着不知道某一天被找過來,倒不如他們自己去把事情說清楚,臨安城故人皆在,也算不上有什麽為難的,只是他們二人初入臨安時就遇上了新封的黎王。
打馬穿街風流肆意的兒郎如願以償,滿是春風得意,再見之時,都已褪去了少年青澀。
夏孟瑜拉着和彥上他的府上的時候還頗為得意地炫耀了一下他的大宅院,前臨街市後臨曲水,和彥見他興致這麽高也不好意思打擊他,這樣的宅子是他自小就住的。
見和彥和韓謹一道來的,招呼人上茶之後就坐下話家常了,和彥開口道:“黎王殿下如今可是得意得很吶!”
夏孟瑜笑着回道:“哪裏比得上表哥你,有意中人相伴在側,我也就剩了這麽個虛名,叫我家老祖宗知道了只怕活撕了我。”
“何出此言吶,您這不也是為了天下百姓考慮嗎?”
韓謹點了點頭,似是十分認同和彥的話。
夏孟瑜見狀才道:“總而言之,我也算是求仁得仁,偏激也好,背棄族人也好,但達償所願。”
和彥點點頭,夏孟瑜生母之事知者甚少,但因着這層關系,他也能猜出些什麽來,夏孟瑜所為,無非是教化蠻人,說來他與韓謹倒稱得上是同病相憐。
轉而一笑,若說是同病相憐,他們這三個人都算得上是如此了,夏孟瑜因着生母身份勢要将蠻俗消弭,韓謹因着雙親之故幼時遭難,他算是好的了,只是自家爹心有郁結留下個爛攤子,怪不得旁人。
Advertisement
夏孟瑜也不太想談這個話題,只問道:“你們倆不是歸隐山林了嗎?這怎麽有什麽事還要勞動您二位出山?”
和彥笑道:“不是什麽大事兒,就是當年遺留下來的禍害,與祁寒說明白之後我們就離開了。”
夏孟瑜像是對此也不怎麽感興趣,只是聽和彥提起了祁寒,才接着道:“祁相如今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你們是不知道京城裏多少姑娘排着隊想嫁他呢!”
“這不是很正常嗎?依着你現在的身價京都裏只怕也有不少人願意嫁你。”
夏孟瑜回道:“可不敢耽誤人家,我這異姓王說不得那一天就做了刀下亡魂了。”
和彥只是笑笑,臨安城中三大風流人物,祁寒、王景知、夏孟瑜各有千秋,除卻這前兩人年紀有些大了,但還是炙手可熱,可若說這祁寒心裏為姜意留有一席之地尚且能理解,可這王景知 王大人,出身世家,又有才華,總不至于到如今還打着光棍吧?
和彥這麽想自然也就問了出來。“這王景知是怎麽回事兒?”
夏孟瑜笑了笑,“倒是一筆糊塗賬,當局者迷罷了。”
韓謹見狀了然,“你還記不記得當年姜姑娘出殡,王景知也來了。”
和彥驚訝,“他不會是因為愧疚不願娶妻吧?”又覺得自己問的話有些無聊,若真如此簡單何至于算到“糊塗賬”上。
夏孟瑜見狀打岔,“你們倆現在是不在乎這些了,他們的事自會有分曉。你們是今天就要見祁寒,還是等兩日再說?”
和彥回道:“肯定是越快越好啊,我們倆這身份不尴不尬也不好長留。”
夏孟瑜了然,“那今天就請祁相過府一敘。”
祁寒接道黎王邀約的時候,還當是風雅之事,見到韓謹的時候就已經明了,這是故人邀約啊!
可和彥總覺得這些人怎麽見了他與韓謹總是諷刺嫉妒地開場白。
和彥将此歸結為他們還沒找着媳婦兒的原因。
祁相:“什麽風把你們吹來了?”
和彥:“西南風,風不大。”
祁相:“...”不想搭理,轉而對韓謹道:“你小子留了個爛攤子還想叫我擦屁股嗎?”
韓謹笑道:“怎麽能說是爛攤子呢,當年您不是同意了嗎?”
祁寒輕哼一聲,“那還是皇帝陛下将稷存司的事告訴我之後我才知道的,可當年你才幾歲啊?怎麽就敢呢?皇帝當年也是怎麽就信呢?”
夏孟瑜聽出來些門道,“這…怎麽回事?當年什麽事兒?稷存司是韓謹提出的?”
和彥笑道:“阿衿他當年也是賭一把,總而言之皇帝陛下提沒提出來,祁相把着關也沒什麽影響。”
這還沒什麽影響?民以食為天,何況那時候大梁還不是如今的大梁。
韓謹回道:“五谷雜糧是安身立命的根本,等價交換可當銀錢使用,現如今不都變成銀錢了?存千得一,依舊沒變,反倒是金銀俗物更容易周轉。”
祁寒:“...”我知道你說的有道理,但你不就怕我們将主意打到你家心上人上面去嗎?冠冕堂皇,虛僞至極。
祁寒清了清嗓子才道:“你們這回是來幹什麽的?”
和彥道:“給您送開疆拓土的謀劃來着。”
祁寒眯了眯眼,笑道:“你們這麽憂心家國大事,不如親自下場來試一試。”
夏孟瑜覺着他們可能又要說什麽秘密了,本着多知道些事不容易被人搞死的心理,趕忙豎起了耳朵聽。
韓謹笑道:“這場子太大,我怕轉迷了。”說完一臉滿足地看着和彥。
和彥道:“北疆已在大梁疆域之內,何不将西南也拿下來呢?”
祁寒:“和彥,你當真不知道你父親怎麽死的嗎?”
和彥:“這都多少年以前的事兒了,他一心護着金陵,卻沒防着君王猜忌,你不說我都快忘了,所以我這不是來打消帝王猜忌了。”
“那你怎麽就知道我會信你?”
“你不信也沒辦法,左右我今天見你的事兒也瞞不過陛下。”
祁寒:“...這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了。”
韓謹重重點了點頭,“你記着,和家藏起來的玉礦不在大梁境內,滇南以南有密林,這密林之中蛇蟲鼠蟻甚多,少不得須得練練兵,以備不時之需。”
夏孟瑜有些咂舌,這若是滇南之南的國度擅長密林作戰,少不得就又成了第二個蠻夷,到時候又是争亂不休,又是戰火紛飛。
和彥一看夏孟瑜的模樣就能猜出來他在想什麽,“沒那麽嚴重,穿梭密林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大梁可以先将這類叢林作戰的兵力訓練出來,但最好還是不要派上用場。”
韓謹接着道:“不只是山林作戰,還有水中作戰的兵力,大梁東南沿海雖是流放之地,可這些地方有可能成為異族之人穿行之地。”
在場三人都看向了韓謹,韓謹有些莫名道:“只是有這麽一種感覺,大梁極北之地是雪山,已是疆域的極限了,西南卻是密林,還有不知道什麽時候可能會沖出來密林的外族,東部盡是海域,也說不得就有極其擅長造船或者擅水的異族登岸。”
祁寒:“說實話,你們來的本意只是讓和家藏匿的玉礦落在非大梁的國土之上吧?”
韓謹點頭,就聽到祁寒說,“那你說這麽多是怕我不肯把這個消息告訴皇上嗎?”
和彥見狀忙道:“有備無患,有備無患,再說阿衿說的也有道理啊!”
祁寒、夏孟瑜:就是因為有道理才膽寒啊!
祁寒對韓謹說道:“我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你說的這些我會如實報給皇帝陛下,自此以後,那些知道和彥沒死的人再不會把主意打在他身上。
但我必須要勸你一句,現下所行的政令,在一定程度上已經達到了我們所處的現狀的極限了,密林也好,水上行軍也好,現下都只可做防範,沒人會把它當一回事兒的,畢竟如真有你說的那麽一天的話,異族之人也不會是只拿着刀槍劍戟水上作戰的。你說的這些現在只會當作是杞人憂天,甚至是妖言惑衆。”
韓謹回道:“我知道,現下的境況已是最好的盛世了,開疆拓土一事暫且不談,我只是将玉礦的禍水引向了滇南密林,信或不信的權利在你們。”
衆人沉默,和彥卻有些難過,他知道韓謹此舉是為了他着想,但這其中的殺伐戾氣太重,他只能沉默,卻又聽韓謹道:“你們莫不是想着我就這樣狼心狗肺,為了洗脫和家藏匿玉礦之事不惜為外族招來災禍?”
祁寒、夏孟瑜:難道不是嗎?
韓謹安撫地看了一眼和彥才道:“我先前就說了是為防禦外族來犯才訓練特殊兵力,若是有朝一日大梁窮得看得上那座莫須有的玉礦的時候,只怕不需外族來犯也要自取滅亡了吧!”
“那你這是何意?”
韓謹回道:“且不說,滇南密林深處真的有玉礦,再者是給你們增加的危機意識啊!生于憂患,死于安樂,滇南密林也好,海上異域也好,總歸不能只囿于眼前這一處天地,自給自足,只當自己是衣食無憂,要時刻記得外族窺伺在旁,神秘未知,不可懈怠。”
聽到此處,在場諸人除和彥之外都笑了,他們是這個王朝走在最前端的人,不管怎麽說,他們為後世子孫開創了一個盛世,至于這個盛世能維系到什麽時候,不是他們該考慮的事情,若是後世子孫不争氣,非覺得自己最厲害,不思進取,止步不前,那他們也不能從棺材裏爬出來不是?
和彥和韓謹只待了幾日便要辭行,他二人不方便露面也就沒幾個人來送行,這幾日裏韓謹一直瞧着和彥有些不開心,一時也想不出來是為什麽,待到出了臨安城才問道:“自那日見了祁相,我就覺得你有些不對勁,不是當初說好了互不隐瞞的嗎?”
和彥有些矯情地委屈,“我總覺得我能把你養得好的。”
韓謹不由得失笑,這人都已經而立之年了,說的話做的事還與當年一樣,只說了會好好養自己,好好待自己,如今還不算好的話,那什麽才算好呢?
韓謹問道:“已經很好了,我也就打打嘴皮子的功夫,沒什麽本事,你光聽我說的可厲害,但确實是個草包。”
和彥反駁:“你這樣的人…”
“我這樣的人?什麽樣的人呢?隐居山野虧了嗎?”
韓謹還是打斷了和彥想說的話,“和彥,我什麽樣的人不消別人評說,我本生來低賤,何其有幸得你垂青,已是我占了大便宜了,你再做出一副我吃虧了的表情,我只怕是要當你後悔了。”
和彥聽了之後也沒說什麽,只是上前抱了抱韓謹,“那這之後,…”
“這之後,我們倆只管做我們的山野之民,誰來也不搭理他們。”
“好,做我們的山野之民,好叫你賺錢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