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
祁相聽從皇帝陛下的意見,林老年邁,且素來忠心,是以祁相也不敢公堂之上提審,私底下跑到林祝的家裏,似模似樣地對這林老問道:“下官奉命前來,林老将軍破壞兩國交好不知是何用意?花甲之年為何還要大費周章,莫不是想着要戰死沙場?”
林祝沉默了一會兒笑道:“祁寒,我也算看着你長大的,你這麽問怕是心裏已經有底了吧!
此事只與我一人有關,不關旁人的事,林舒和那群埋伏北黎新皇的兵馬都是無關人等,放他們一條生路。”
“林老這話說得可不對,破壞兩國和平,妄圖挑起戰事,那群妄圖暗害北黎王上的人怎麽也不會是無關人等啊!
陛下将此事交于我之前就已經說了,證據确鑿按謀逆罪論處,林舒是您的親子,又被那群人俘虜了,自然也是脫不了幹系的。”
“你到底想說什麽?”
“林老将軍好本事,韓氏滅族十餘年,西北怎麽還會有韓氏的軍隊?更有坊間傳言林舒是您老來得子,且生母不詳,只是不知這林舒當真是您親子嗎?”
聽了這話,林老倒是笑了笑,只是這笑裏帶着幾分古怪。
“這是那個冒牌貨告訴你的吧!他還真是什麽都敢說,也不怕遭天譴!”
祁寒聽了此言倒是有些驚訝,這些話說的倒像是韓謹說了這話就是不仁不義之輩似的。
祁寒不由得問道:“林老此話何意?莫不是這韓謹還有什麽對不起您老的?”
“我呸,姓‘韓’,他也配!
讓他平白擔了林舒的身份是擡舉他,那小子他早就知道他不是韓家人,還心安理得地拿着令牌去了西北,想占了林舒的身份,他應該不知道那是假的吧!
林舒爹娘死之前早就想到了,送他冒充韓氏遺脈,那塊令牌做的跟真的,沒人能分辨出來,但韓氏暗兵能,冒牌貨就是冒牌貨,忘恩負義的東西,就是要他替林舒死也是他應該做的,他是不是都忘了是誰将他從萬軍從中救下的?”
祁寒像是來了興致,“聽起來這個韓謹還另有身世啊!”
林祝說道:“他既然都告訴了你,只怕是沒有言明他自己的身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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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搶奪的蠻人女子和兵痞生的野種,自小生的一副狐媚樣子,若不是林舒爹娘将他就起來,他差一點死在亂軍從中,林舒雙親憐他年幼且與親子年紀相仿,又覺得韓氏或有大難,才将他裝作親子送與故人門下,不成想又被人棄在金陵城外,這還真是孽緣!”
祁寒不清楚韓謹與韓氏滿門有什麽恩怨,可在他看來,韓謹可是個恩怨分明的人,卻一心想置林祝于死地,當然也有可能是為了給和彥報仇。
但祁寒聽到此處也不願意再聽下去了,旁人的是非恩怨與他并無多大幹系,只是這林老将軍似乎與傳言不甚相符,言詞之間頗為...。
祁寒起身直接甩了甩衣袖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就明白您的意思了。林祝私自謀害北黎新皇,論罪當誅,擇日處斬。念及其子林舒并不知情,可饒恕其死罪,以林祝之子身份終身鎮守北疆,無诏不得回京。您覺得如何?”
林祝閉了閉眼睛默認了,他不認也沒辦法,如今林舒在西北藏兵手裏,這些年他雖然暗中借和家財勢招兵買馬試圖讓那些人聽命于他,但韓氏暗兵居多,且只忠于韓式血脈,林舒在他們手上既是幸事又是不幸,只是可惜了他謀劃多年,韓家還是不能堂堂正正站在世人面前。
等到這個消息傳到金陵的時候,和彥有些難以言喻的心情,林祝犯下何等過錯,但也确實于微末之際救助過那個父母雙亡的和彥,但他就為了要守住林舒的的身份血脈,如此瘋魔,謀殺姜意,不顧及金陵百姓的性命,甚至還想将天下拖入戰亂。
這話他也跟韓謹這麽說過,但韓謹說林祝可不這麽認為,蠻人和中原子民之仇無法化解最直接有效的方法就是殺,憑着西北剩餘的韓氏暗兵再加上他這麽多年來招來的兵馬,若是能給林舒一次機會,定能将蠻人打的再無還手之力,甚至滅族也不是不可能,如此一來,林舒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振興韓氏門楣,說來祁寒與林祝目的一致只可惜方法不同。
這也算是為天下百姓謀福祉,他做錯的事只是殺了姜意,暗害和彥,至于将天下拖入戰亂,這不只是一時的麽?反正林舒恢複身份會帶着足以碾壓北黎的力量從西北殺出來,平了這亂局,一時的亂相可以換來長久的和平,為了将來犧牲的人該感到自豪和驕傲!
說來也是造福萬民的好事,怎麽就這麽陰謀論呢!
祁寒是真心覺得林祝真是将自己的半生都為韓氏奉獻出去了,不是說他要報答他的知遇之恩不是好事,可自韓氏嫡系被滅的時候他們就知道韓氏覆滅是定局了,終其半生都為了振興韓氏而算計,卻便宜了旁人。
可韓謹在這其中的作用呢?
利用林祝想挑起戰亂的心思,将林舒推到西北藏兵面前,林祝死後,不管這些藏兵是效忠林祝的還是效忠韓氏的,于情于理上都會順位聽命于林舒。
所以,祁寒做了一個局,命林舒護送夏孟瑜歸國,林舒被俘期間,林祝也可以不認罪,徹底拖着這天下進入亂局,但林祝也是不忍心把自己手把手養大的孩子變成一個亂世謀逆之臣,被後人口誅筆伐。
南梁上下都不願意讓韓氏重現于世,若是承認了林舒的身份,就等于将他放在火上烤,與韓謹當時不同的是,林舒手裏握着真正的兵馬,不是韓謹那樣的千餘人,這樣的話,本來當為南梁消弭災禍的利刃,将直指中原大地。
本着好刀該用到刀刃上的原則,祁寒和皇帝商議了一下,決定還是不公開林舒的身份,林祝死之前還得讓他去見一面,把事情說清楚。
林舒雖在西北,名為俘虜,實際上也沒人敢将他待作俘虜,聽聞林祝下了獄,自然是要來見上一面,問個究竟的。
祁寒早與看守的人通過氣,前來探望林老将軍的若是林小将軍的話,不必阻攔,讓他去就是了,是以林舒一路走來暢通無阻。
林舒看見牢裏的父親,他總以為父親待他太過嚴苛,要他修習兵法,文韬武略皆通,他只當是拳拳愛子之心,盼着他能成才,但走了西北這一遭才知道,原來有些是真的不是他以為的那樣,他不蠢,所以他今天來求個真相。
但看着牢裏單薄的老人,兩鬓斑白,養了自己十多年,自己喊作父親十多年的人,他說不清是心裏的酸楚更多些,還是疑慮更多一些。
林祝擡眸看了一眼牢房外站着的人,還是覺得自豪,這是他一手教出來的孩子,他将會給天下百姓帶來安寧,可這一切他是看不到了,正值傷感倏然聽到一聲“父親”。
林祝嘆了口氣,回道:“我是擔不起你這一聲父親的。”
林舒壓着嗓音道:“您擔得起,養了我十多年如何擔不起。要是在說什麽身份之類的話,才真是不把我當人了。”
林祝沉默了一會兒,又道:“你既然來了,可是想起了當年的事?”
“并未,因着發燒忘了的并未想起來,只是這次去到西北,見了有些熟悉的地方才隐約覺出來真相。”
“沒想起來也是好事,當年你父母找人冒充你送去拜師學藝,想來也是打着讓你永遠忘了自己是誰的想法,是我不甘心才将這些強加在你身上,說來還是我連累了你。”
“一家人,談不上連累不連累,您所作為也是為了韓氏滿門榮光。來之前,祁相已經将一切都告知于我了。您這般作為也實在是…”
實在是什麽呢?他們都知道,韓氏滅族是勢在必行的,韓氏一日還在,若是光明正大出現在世人面前,早晚有一日會被誅滅。既然韓氏暗兵還在,若不能重歸韓氏,早晚釀成大禍。若說有錯,就是當年林舒父母找好了人代替親子,卻還存了些妄想,妄想着有朝一日,他們的親子可重新奪回韓氏百年榮光,把令牌造了假,交給了假冒的人。
若是當初林祝讓韓謹代替林舒的身份前往北疆的話,真正的韓氏遺孤就會領着藏兵從西北殺出來,打得北黎再無還手之力,只是韓謹會死的莫名其妙,如此一來,林祝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若是韓謹手上的令牌是真的話,北黎南梁相合局面已定,南梁一樣坐擁天下,那時韓謹做衆目睽睽之下的韓家人夙興夜寐,暗兵收編,于林舒而言也是很好的結局,可偏偏沒有這樣的如果。
林祝笑了笑,此時倒像是個慈愛和祥的長輩,“林舒,你記着,你不是韓氏遺孤,你只是已故林祝的親子,你有個謀逆犯上的父親或許會遭人白眼,但韓氏會成為兩國邦交的祭品,你切不可承認自己的身份。
我之一死,實是我自找的,怨不得旁人,待他日你掌了兵權,應當好好擔起責任,報國守疆,護得天下百姓安樂。
唉,你要好好的,我才有臉去見你爹娘。”
不日,皇城的聖旨就已下達。
“林祝私自屯兵,暗中刺殺北黎新皇,妄圖破壞兩國邦交,其心可誅,以謀逆罪論處,念及其勞苦功高,其子林舒并不知情,免其死罪。其部下皆收編正規軍,由其子林舒接管,林舒鎮守北疆防線,無诏不得回京。”
聖旨道林舒手裏的時候,他真是生出來滿目蒼涼之感,果然是“韓”家人嗎?哪怕是沒了這層身份也和當年所有的韓家先輩一樣鎮守邊疆,擺脫不了這樣世世代代的命運,還是當真殊途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