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
知道了夏孟瑜的意思,糧草一事也就不算是十萬火急的大事了,但為長遠計,此事還是該拟出來個章程,所以祁寒并未将此事告知太子殿下。
金殿之上,衆臣還是在商議着如何籌備糧草,一個說:“還是要靠商戶,國庫這兩年是有些餘錢,可每年獻于北黎的萬石糧草也不是白來的呀!”
還有的說:“這兩年并無天災,可以從百姓手裏多收些賦稅。”
太子殿下見衆人商議不出來什麽辦法說道:“我南梁義商頗多,但着實非長遠之計。這兩年,各地并無旱澇之災,想來農戶所得食糧,除交租子,納賦稅,留存自給,會有所剩餘,朝廷或許可以向農戶借糧。”
“太子殿下,此舉不甚能行得通啊!愚民頑固,衣食是大事,就怕那些家有餘糧的也不願意借給朝廷。”
“朝廷自然也不會白白借他們的糧,以利誘之,總會有人願意借的。”
祁相滿意地點點頭,自己一手教出來的孩子已經有臨危不亂的架勢了,雖還有些稚嫩,想來公主殿下若是回來的話也能放心,但祁相大概是不知道他手把手教出來的孩子已經不只他一個謀臣了。
可惜的是沒人知道南梁的韶陽公主殿下現在在哪,邊境士兵們以為王大人攜公主殿下回京了,臨安的諸位大臣們以為公主殿下仍在軍中,公主殿下失蹤的消息并未傳出去。
眼下最要緊的事就是三軍的糧草補給問題,太子殿下所言之事可行,但見效太慢,值得慶幸的是北黎糧草本就不夠充盈,幸得從南梁诓來的糧草才維持,雙方半斤八兩,如此祁相也就不催着了。
這北黎使臣回去了就對自家主子抱怨,“這南梁的祁相長的是挺好看的,一張嘴皮子是耍的真利索,不知道本事怎麽樣,嘴上是不饒人的。”
“辛苦了,這南梁名滿天下的祁相自然是本事不俗的,你且看着吧,這南梁啊,我們是吃不下的。”
夏孟瑜沖着這人擠眉弄眼地說道,“糧草快完了,這段時間裏,還有一場硬仗要打,也說不定這一場仗打完,就不用再打了。”
不用打了,此後蠻人的那些舊制也該一點一點退出歷史了。
長建一十三年,長建帝卧病于榻,深覺愧對列祖列宗,于正月十五溘然長逝,死前留下诏書傳位于太子。
太子登基改元崇安,史稱崇安元年。
新帝登基的第一個政令就是向百姓借糧,随之也在三公九卿多出來了一個專司管百姓借糧事務的部門,稱稷存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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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谷雜糧的存放之處,百姓可将歷年多得的糧食存至稷存司,會有專屬人員記錄在冊,交予百姓存糧的憑證,有此憑證只要在南梁境內無論何時何處都可取糧,稻谷、麥子、高粱、大豆、玉米分門別類,存夠一年期,一年後取出存千可得一。
夏孟瑜知曉了南梁新帝的政令,不由得想了想他們北黎,而後搖了搖頭,南梁占了中原腹地,地大物博,還是因着今年無天災的緣故,可這政令也只能在無重大災情的時候能撐得住。
不過他也沒必要想那麽長遠,新令實施總要有段時日才能推行起來,率先敢嘗試的無非就是財大氣粗的商戶與響應政令的官員,只要南梁軍隊能撐到三月份,這政令就該見效了,南梁的燃眉之急是解了。
表面上看北黎是比南梁境況要好一些的,但南梁可以集民生民意于一體,在北黎是行不通的。
北部各大部落可不信自己的食物到別人手裏還能再拿回來這一說,政令實施唯一的辦法就是消除部落首領對各個部落的影響,把北境部落徹底融合成一個國家,可這談何容易。
只不過他前段碰到了一個人說的一些事兒,或許能解了他的困局,一時的困頓如果能解,那麽後續所圖謀才能提上章程。
夏孟瑜決定将這個秘密跟他的表哥說說,換南梁軍心震蕩,給他個機會處理處理北黎的分權。
遠在臨安的林老将軍做了一件事,卻驚動了南梁內部。
林祝告發和彥,此子游說金陵城百姓貢獻糧草,卻将所得糧草盡數送予其弟,也就是如今的北黎主帥夏孟瑜,實是通敵叛國之罪。
“金陵富足,和彥巧舌如簧,收斂了大批錢財和糧草,先帝在時,就有金陵百姓不知天家,只知和家之意。和彥夥同金陵城中刁民,藐視天威,裏通外族,罪大惡極,求聖上發落。”
這一通話說下來果真是朝堂震動,先帝在時,金筆封的義商,實則是有着蠻人血脈裏通外族的賊人;先帝禦口親賜的金陵桃源,竟是刁民窩藏之地,實在是令人膽寒。
但林老将軍的人品威信在哪擺着,再加上本已糧絕的北黎忽然又有了重整旗鼓之意,實在是容易讓人相信林祝所言。
夏孟瑜聽說和彥被林祝告發的時候露出了了然的笑意,他最開始不知道林祝為什麽執着于置姜意死地,但後來知道了韓謹不是韓家人,就明白這林老也不是個純臣,這一切就是意料之中。
畢竟都是千年的狐貍修成的精,誰比誰道行更高一些呢!
他遣人去向和彥求糧,有沒有求到,求到了多少誰都不知道,但只要南梁相信和彥叛國投敵就行了,北黎重整旗鼓,士氣大振,若說沒糧哪來的士氣。
而所謂的秘密,他答應不說,可不代表知道的其他人不說,至于這秘密什麽時候說可就不歸他管了。
“傳令下去,三軍将士吃好喝好,再打一仗,這一仗只要打贏了,各位就能回家了。”夏孟瑜笑着跟部下傳達了命令,底下幾位将軍都甚是不解,但還是将消息傳到了。
年後正月底,北黎突然反攻,勢如破竹,南梁頗有幾分招架不住,大帥下令,北黎全軍出動,後方空虛,韓謹率人馬繞到北黎後方搶了他們的糧草,若是搶不到,就放火燒了,斷其後路。
林舒小将軍聞言,“不可如此輕率,實則虛之,虛則實之,說不定這就是北黎故意設下迷障,引人前去,再則韓公子鎮守渙城,若他一去,北黎主帥陣營是不是真空虛還未可知,可渙城是這半年來勞民傷財,三軍将士披肝瀝膽的成果,若是被奪了去,這半年來流的血不就成了個笑話嗎”
“林小将軍多慮了,韓謹率小隊人馬襲擊敵軍後方,還不至于使渙城無兵駐守,此事無需多言,就這麽定了。”
韓謹覺得林舒說的更有道理些,但情勢比人急,若任由北黎這般不畏死地打下去,渙城也遲早要讓出去,還平添許多鮮血,倒不如賭上一把。
北黎的糧草從哪裏來的還有待商榷,投敵叛國是大罪,這消息想壓也壓不住,只能說證據不足,未能定罪。
和彥暫時關押,金陵太守引咎辭官,金陵百姓平白遭了大難,多數被監禁抄家,倒是可嘆昔日的桃源如今與空城無異。
韓謹遠在邊關,也沒能幫到和彥什麽,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打仗,護着身後國土。
他還有一點點私心,想着他活着回去的,聽聽和彥的回答。
可如今和彥滿身污名,以通敵叛國的罪名下了獄,他有些後悔那時候沒有提醒和彥小心林祝,光想着他是不是與祁相有約,是不是早就知道林祝所為之事?
帶着這樣莫名的情緒,他帶着小隊人馬去偷襲北黎後方,搶糧草,燒糧倉。
到達敵方營中尋到了糧倉所在處,不成想糧倉裏的根本就沒糧,只有地上些許糧食殘渣能看出來此處是糧倉。韓謹的第一反應就是中計了。
是南梁軍中有人洩密,北黎早已知曉才将糧草轉移了?可轉念一想,若只是轉移的話糧倉處也該有人駐守,可他們一路走來只見着了幾個象征性的反抗一下的士兵,不由得有幾分疑惑,這北黎的主賬分明已是空的了!
他直覺事情有些不大對,只是抓緊時間下令撤退回營,卻遠遠的瞧見了渙城的城牆上已經不是南梁的軍旗了,成了北黎的狼頭,一時之間,心中竟生出來幾分迷茫。
他想不通是南梁軍中有人洩密,導致全軍棄守渙城,還是,因為他被舍棄了。不管怎麽說,他此時只能帶着這小撮人跟渙城裏的千軍萬馬相抗。
韓謹苦笑,他覺得自己說不得就要死在這邊關了,已經快二月份了,金陵城的低柳是不是已經抽條了呢?他白衣翩翩,氣質如仙的心上人是不是搖着折扇笑吟吟地等着自己回來呢?若是回不去了的話,那人會不會忘了他呢?
他似乎感覺到天空中飄下的一粒雪花,恰好落在了他眉心,他恍然間看到,他的心上人褪去了白衣,靠在陰暗潮濕的牢裏,是他的錯覺嗎?他覺得和彥好像在跟他說了句什麽,“你要是平安回來,我就……”,就怎麽樣呢?怎麽不說清楚呢?現在不說清楚的話,只怕沒機會了!
大牢裏,和彥已經在裏面待了好幾日了,食物和水都有人按時送過來,雖算不上佳肴,也還算入口,和大少爺這輩子沒吃過什麽苦,就算是父母雙亡的時候,和家暗地裏勾心鬥角,殺人投毒,都不會放在明面上,衣食上是從未苛責過的。
和大少爺吃着碗裏的糙米,忍不住想到,韓謹那小子只怕長這麽大也是沒吃過什麽苦的,說來,這些苦還都是我讓他吃的,外出游歷,逼他從軍……
想着想着又忍不住想到韓謹從前就與他說過他不是韓家人,可笑他那時候還以為是少年人擔不起責任,訓斥了他一番,如今想來,從頭到尾糊塗的人怕是只有自己了。
他犯下的罪名可大可小,他那個好表弟從他這裏換走的只是一個和家家主投敵叛國的罪名而已,想來北黎的千軍萬馬也撐不了幾天了。
可用這個換來的消息是值得的,夏孟瑜透露出來的的“韓謹并非韓氏子弟”就能讓人想到很多了,這些事如果韓謹也知道的話就不難猜想他先前對林老的态度是何用意了。
一旦這個消息傳遍南梁的話,祁寒只怕就會以為姜意是死于和彥之手了,當年知道姜意身份的,林老,和彥,動機是姜意知道了什麽不為人知的秘密。
而“韓謹不是韓家人”,就稱得上不為人知。
和彥方才做了個噩夢,醒來吓得一身冷汗,他夢到韓謹滿身是血地還非要他一個回答,可現如今一閉上眼就滿滿是他,不禁抿唇笑了。
多虧是在牢裏沒人瞧見,不然的話還指不定以為和大少爺做了個春夢呢。和大少爺忽然就憂心起來剛剛做的夢,這夢萬一是真的可怎麽辦?混小子要是真出事了可怎麽辦?
閉上眼想到的就是韓謹這件事讓他心裏很是滿足,可腦海裏有總會忽然閃現滿身是血的韓謹再跟他道別還要他一個答案,雖然他那個便宜表弟答應了會救韓謹一命,他還是止不住地擔憂,怕他出了什麽事,怕便宜表弟不靠譜,只在心裏祈禱他能安然無恙地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