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章
韓謹醒來的時候,還有些不太清楚,但他看了看周遭環境确認了,是在北黎軍營中,可能是掙紮起身的動靜驚擾了人,不一會兒兩個身着北黎軍服的年輕人進來了,個子高的他伸手将他扶了起來,矮個子地站在一旁冷眼旁觀。
韓謹眼中帶着戒備地看了他二人一眼,就聽見那個矮個子的嗤笑一聲:“不用這般警戒,你都睡了三天了,我們要是想對你下手的話還用等到現在?”
明顯是個女子的聲音,韓謹疑惑地看向兩人,高個子的人似乎涵養極好,不緊不慢地開口道:“公子不用多想,我們二人都是南梁人。我姓王,名景知,那位,姓蕭。
此刻皆是在北黎軍營中,說來話長,就不多贅述了,你只需知道我們不會害你。”
韓謹心中一驚,眼前人的身份明了,南梁的禦史大夫王景知,蕭氏女兒身,韶陽長公主殿下,可這二位怎會在北黎軍中?
韶陽殿下道:“你當真是韓氏子弟?怎麽如此差勁,這麽明顯的圈套都看不出來嗎?”
王景知無奈:“殿下,元帥下令的話,違令者斬,并非是韓公子看出來就可以不去的,再則若不是當真沒有辦法……”
“什麽沒有辦法,分明是南梁內部各懷鬼胎,才讓北黎如此簡單的計謀都有了可乘之機。”
“和家為南梁捐了半數家産,若他當真有二心的話何須如此。且不說他這北黎軍需糧草并未增多,這和家家主還真不一定就為北黎獻了糧。”
這位公主殿下說起話來十分火爆,倒不像是個養在深閨裏的金枝玉葉,韓謹正這樣想到,就聽到賬外傳來聲音,賬外北黎士兵通報:我們元帥有請。
韓謹正發懵,這是什麽意思?夏孟瑜是知道他是誰才把他撿回來的還是眼前這兩個人早就洩露了身份?
王景知王大人開口道:“既然是六皇子來請了,我們就過去吧,邊走邊說。”
王大人主動将韓謹扶了起來,“這和家家主贈予北黎糧草之事不知真假,但北黎軍中皆信誓旦旦談及和彥叛國。此事我不便多說,這北黎主帥似乎是與和家家主有了什麽協議,你見了那北黎主帥,他當會與你言明。
至于我與長公主殿下,其實并未遭遇匪盜,只是潛入北黎軍暗中潛伏而已,不過也沒起到什麽用處,這六皇子實在是個聰明人,雖不确定我們的身份,但從未讓我們接觸軍機要務。
不過此次設伏,确實南梁軍中有人與北黎勾結設的圈套,目的是何不清楚,但有一條就是除掉你,此事待我們回去自然會查清楚。”
韶陽殿下是個脾氣不太好的人,張口就道:“還用查什麽!無非是石敬輝擁兵自重,勾結北黎,回去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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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景知笑了笑也不說話,這北黎帥帳就到了,三人行過禮之後,被揮手示意坐下說。
夏孟瑜裝腔作勢道:“不知我該叫你什麽呢?你說你的名字不是自己的,叫你韓謹不太合适,和彥是表哥的話,難不成要叫表嫂?”語罷狀作思索道:
“唔,不好不好,聽和彥表哥提起過,你比我還小一歲,不如我喊你表弟吧!”
這番話信息含量太大,吓得在場剩餘兩人都愣了一愣,眼前之人不是韓謹嗎?
和家家主和眼前這個貌美的少年是那種關系?
北黎六皇子是和家家主的表弟?哦,這個事情還好,南梁上層人物有所耳聞。
韓謹表示已經習慣了夏孟瑜裝傻的作風,他突然原形畢露有些撐不住場面,但他重傷未愈,再加上于渙洲城下一戰,心神都有些震蕩,聽得此言已在心裏轉了十八個彎了。
在場剩下的兩個人不清楚這其中的原委自然是想不到,夏孟瑜道:“此戰既然是我北黎勝了,貴國新皇和祁相要做的就是穩住你們南梁的黎民百姓,想着怎麽修改法令制度,着手于當今天下政清令和了。還請這位王大人和韶陽殿下歸國之後将此言告知新皇和祁相。”
韶陽殿下滿臉震驚,“你是怎麽知道的?你知道還放任我們在你北黎軍中走動?還有你說的是什麽意思?”
夏孟瑜笑笑不說話,王景知低頭思索,韓謹開口道:“那為何要救我?我若是死在北黎刀下不是更容易消除北境部落的仇恨嗎?”
“眼下你已經死了呀!”夏孟瑜眯着一雙狐貍眼,開口道:“我用一個關于你的秘密和救你一命的條件跟和彥表哥交換了他投敵叛國。
這個秘密我雖然答應了不說,但不出三日,南梁軍中就會傳遍了,“你并非是韓氏子弟,冒領身份,卑鄙無恥”的言論之類的。這事我阻止不了,不過這個消息傳出來的時候,你們南梁的祁相恐怕就不會放過和家表哥了。”
“此話怎講?”王景知有些迷惑,但他覺得接下來聽到的話可能能解開他的心結。
“你們祁相肯定是要為姜意報仇的,先前他知道我在其中攪和了一下都差點跟我撕破臉,要是知道了誰是幕後真兇的話,還不得将那人活剝了。韓謹非韓氏子弟,這個消息一旦傳出來,你們祁相是不是有理由懷疑正是姜姑娘知道了這個秘密才被滅口呢?”
夏孟瑜見這王大人還是一臉懵懂,索性攤開了說,“我與你們祁相早有約,兩國和平盟約初定的時候就有了,中原蠻族世代仇怨化解之約。
我三年前跑你們南梁那一趟本來是沒什麽目的的,只是小打小鬧的幫你們祁相制衡一下朝中門閥,順便攪一攪你們南梁的渾水,那姜意的身份是你們林祝老将軍告訴我的,想來打的也是一石二鳥的計策。
哦,對了,姜意就是當年秦淮河畔含煙樓的寞娘姑娘。公主殿下或許不知道此人,不過想必王大人不會忘記的。”王景知大致上明白了夏孟瑜要說的是什麽,但是韶陽殿下不清楚前因後果,只得開口道:“說清楚些。”
“前朝的姜氏皇族只餘了姜意一個血脈,十多年前犯了忌諱,金陵城差點血流成河,所有人都以為這姑娘已死,當時的和家家主也就是我那位姑丈,以及你們南梁的祁相、林祝借勢創了含煙樓,表面上效命與帝王,實則是為了隐匿姜意,不然你以為哪個皇帝會允許金陵這樣的桃源存在,還不是名為寬慈實打暗樁。
而韓謹是韓氏子弟之事,聽聞就是這位老将軍認定的,我那傻表哥也就信了。
關鍵是這位林老知道真正的韓氏子弟在何處,搞不好就是姜意知道了這位林老的秘密,才故意透漏給我,讓我做了這把刀。
姜意死于一種令人心智迷失的藥,後來和彥也中了這樣的藥,所以祁寒有理由懷疑是我下的藥。
就是這樣陰差陽錯差點毀了我們最開始商議好的和解策略,不過你們祁相也不是傻的,自然那将姜意身份洩露出去的人才是真正的兇手,如此一來……”
“如此一來,祁相不知曉韓謹不是韓家人還好,一旦他知曉的話,就有理由懷疑是與韓謹親近的和彥為了藏住這個秘密殺人滅口,那麽如今下了大獄的和彥他也沒理由放過。”韓謹順着夏孟瑜的話說下來,強自鎮定,“怕就怕祁相認定是和彥殺了姜意,又自導自演一出戲來洗脫自己的嫌疑。”
“我倒是覺得祁相還不至于如此,”王景知将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直覺上感覺祁大人是個十分睿智的人,應當不會被蒙騙。”
此話一出果不其然遭到了公主殿下的白眼,公主殿下的好奇心上來了,不由得開口道:“那姜意是死于林祝之手咯。”
王大人點頭默認,接着道:“你們現下應當想的是,若果真如你們所說,林祝老将軍怕是要置和彥于死地。”
此言一出,在場幾人都望向了夏孟瑜,尤其以韓謹的視線最為逼人。
“你們也不用這麽看着我,我與和彥有交易,只要南梁能覺得他通敵叛國,我就會幫他救下來這個混小子。你們南梁看似風平浪靜,倒是第一次擰成一股繩來非要韓謹死。
不過,我說這小子也确實挺頑強的,三天就醒了啊!
就帶着幾十號人就敢和渙城的千軍萬馬相抗,要不是我受人之托救你,你這滿身的傷我都不想管。
說來我姑丈姑母算是癡情人了,這生的兒子也繼承了這癡情的家學,對這小子真是好的沒話說了。”
這話說得韓謹一愣一愣的,沒反應過來,倒是在場的三個人都看着他才把他看臉紅了。
夏孟瑜道:“不是吧,你們倆現在還沒互通心意呢?虧我當年在金陵差點閃瞎了眼。”
韓謹不由得喃喃道:“你是說,和彥他也…他也…”
夏孟瑜簡直沒眼看,只得罷罷手,單手捂眼,漏了個縫,看了看王景知和韶陽殿下滿眼想知道的求知欲,但被夏孟瑜拉了回來,“你們倆的事兒現在先不說,正事要緊。”
王景知道:“林祝老将軍到底藏了什麽,讓他這般算計。”
“你要是再早個幾天問我可能還不知道,不過現在差不多就明白了七七八八了。”
夏孟瑜得意洋洋地說道:“這位林老可是知道真正的韓氏遺孤在哪,就等着韓謹被揭穿呢!”
韶陽殿下大悟:“你的意思是說,林老用韓謹鋪路,用假的來給真的做伐子!”
王景知道:“我還有疑問,既然你與祁相事先有約,為何北黎與南梁仍是開戰了?”
“這場戰争本來就是個假像,走走過場,目的就是清理朝堂,排除異己,南梁的,北黎的,以及方便我把控權柄,本來就不是為攻城掠地。
但因着南梁與北黎還是勢同水火,大家都各自留了後手,和談不成也不至于将自己的國家葬送而已,但是你們南梁那位林祝老将軍的話,惡意煽動将士,挑起戰亂,想必也是有他自己的考量。”
“我怎麽聽着這麽亂呢?你們搞的這麽多名堂怎麽好像沒什麽用處啊!”韶陽殿下快人快語。
王景知倒是看出來些門道,卻是嘆了一口氣,“你們這般膽大包天,兩國交戰視為兒戲,我且問你,這麽做真的能實現你們所設想的大一統嗎?”
夏孟瑜眯眼笑,“短期肯定行不通的,長期我也不敢保證,但總歸不會比現在還差就是了。”
這話說得王景知無法反駁,若是任由北境部族與中原繼續交惡下去,戰火就永遠不會停止,已經走到這一步了,姑且放手一試,只是可憐那些死去的将士們,只怕是死的不瞑目啊!
韓謹也有些失落,那兩千餘人跟他來了邊關,甚至都不算是報效國家,死的不明不白的,他至今都不知道這兩千人命該算在誰手裏,南梁,北黎,林祝都有份,他和和彥也有份。不過王景知似乎還要話要問夏孟瑜,“不知六殿下實怎麽說服祁寒相信你的呢?”
夏孟瑜聞此言微笑有幾分凝滞才開口道:“這是我的私事,我與你們祁相一樣。”王景知聽完也不好再問。
又過了兩日,自南梁軍中傳出來的消息,韓謹并非韓家人,那已經死去的兩千人也不是什麽韓氏暗兵,他仗着沒人見過韓氏令牌,夥同和彥這個賣國賊私底下養了一群兵,果不其然,這群沒經過正式訓練的兵一上戰場就全軍覆沒了,韓謹這個假冒的韓家人也不知所蹤,十有八九是死在了戰場上了。
韓謹聽到這種言論的第一反應也不知是該氣憤還是悲哀,兩千餘人命喪沙場,死後還要遭人質疑嗎?
可這一切都是他帶給他們的,韓謹在天下人眼中已經死了,他回不去金陵了,那兩千人也回不了他們的故鄉了。
當消息剛從軍中傳出來的時候,南梁軍心浮動,上下齊罵。
“這小人見冒充韓氏子弟,哼,這下死了吧!”
“沒有那金剛鑽,還非要當自己能攬那瓷器活,這下把渙城也賠進去了。”他們似乎忘了當初渙城收回是誰的功勞。
此時驚聞北黎王上暴斃,北黎六皇子回京之前與南梁商議各退後二十裏,暫時休戰。
韶陽殿下親自現身南梁軍中,允了北黎,全軍退後二十裏。
不日後王景知王大人歸京,皇帝下令,石敬輝暫卸元帥之職,回京休養身體,虎符交于韶陽長公主之手,林祝之子林舒從旁協助管轄軍中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