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
和府暫居的表少爺于孟,看着這大表哥不去玩了,新收的小表弟也整天不在家,倒是想起了數日前與含煙樓的寞娘姑娘有過一個改日之約,可巧今兒他閑着無聊,不如和這位姐姐話話家常,這位姐姐看起來可真是個妙人呢!
二人閑坐話家常,一個言江南的煙雨甚是愁人,一個人道西域的風沙甚是難捱,語罷,這寞娘姑娘施施然行了一禮,“于六公子可是覺得這江南煙雨甚好?”
于孟反問,“姑娘不是覺得這江南煙雨甚是愁人?那不如傾一抔倒了它。”
寞娘心底咯噔一下,面上不顯,倒是鎮定坐下,“這煙雨愁人,總有雨過天晴的時候。”
于孟笑得高深莫測,只是這一幕在寞娘看來甚是不舒坦,半大的少年,爽朗明媚,卻像只老狐貍,只是不知比起他那位,誰更棋高一招。
可這跟她有什麽關系呢?寞娘冷心冷情地想到。
夜裏,寞娘推開了窗棂,徐徐的涼風倒是吹的熱汗都成涼的了,午夜驚醒,久違地做了一場夢,夢裏高漲的火焰灼人心肺,醒來時,她竟在心裏暗笑,果然是時隔十年的冤魂覺得她不配活着了前來索命了嗎?
臨安城的祁相一身錦袍,整理儀容,風采逼人,正準備上朝呢,卻驚聞陛下罷朝一日,獨獨宣了他入宮。
祁寒沒敢耽擱,立馬就去了,這所謂的皇宮,多虧了他有先見之明,早早就建好的宮殿,雖是舊朝遺址,還未做他用,盡管如此也是比不上舊都的金殿,到底是倉促之間決定的。
祁寒心裏嘀咕,如今南梁百廢待興,北黎之危未解,仍虎視眈眈圍困邊境,民時荒辍也得有新制,怕是那些朝臣都眼巴巴地寫了一堆奏折等着呢,皇帝怎麽有空召見他,倏然又好似想起了什麽,面上端着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問了問前來傳召的內侍。
這內侍先是滿臉堆笑道“聖心難測,聖心難測。”祁寒塞給了內侍一塊金銀,有了好處,他倒是說了句“陛下今天早上看了本折子,是王大人遞上來的,就叫奴才來請祁相了,至于是什麽內容,老奴就不知道了。”
“如此,多謝公公了。”
王大人王景知,任禦史大夫,雖說這自古以來的禦史大夫,都相當于副相的職位,佐丞相率百官,可這位王大人出身世家,頗有才名,但架不住家族要找那些個寒門出的貴子學士的麻煩。
祁寒認為,那些世家大族可能覺得,這些底層裏爬上來的人,懷揣奸佞之心,勢必禍亂我南梁江山,想的是挺不錯的,他如今就在幹這樣的事兒。
祁寒剛跪下請安,就聽到皇帝陛下陰沉着聲音問道:“愛卿可知,金陵城和家?”
祁寒擡頭,鎮定自若道:“陛下說得可是那捐獻了半數家産充作軍饷的和家?下官有所耳聞,聽聞陛下還贊許那和家家主是義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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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說完,就看到皇帝的臉越來越陰沉了,祁寒正是一頭霧水,卻聽得皇帝說道:“祁相可知曉那現任和家之主和彥之母又是何人?聽聞那和彥的表弟來府中常住,祁相又知不知道他是誰呢?”說着,劈頭蓋臉扔下來一封奏折。
祁寒大致上看了一眼,就連忙道:“陛下,且不說臣不知道這北黎六皇子就在金陵,臣就算知道隐瞞不報的話對臣也沒什麽好處啊!
還有這王大人上書微臣傳信北黎皇子勸說和家之主叛國一事,實在是無稽之談。
若臣暗中真要傳書,又何必親自書寫,還用的“銀鈎體”,如此明了的栽贓陷害,陛下怎可相信。”
皇帝陛下神色複雜,下了臺階扶起來祁寒,“愛卿,朕不是不信你,只是你可知據這王景知所言,這消息是來自哪?”
祁寒內心敷衍,呵,你說你信我,我就信你信我。面上卻是一臉疑慮,誠惶誠恐,等着陛下給出答案。
“含煙樓。”皇帝陛下欣賞着寵臣被打擊的變臉的神色,覺得甚是欣慰,好歹是自己一手提□□的孤臣,是不會騙自己的,又道:“朕知道,含煙樓是十年前你為朕在金陵留下的一處暗樁,金陵安逸這麽多年,皆在掌控之下,如今這暗樁都要噬主了,不如愛卿你親自去一趟查一下?”
祁寒滿臉微臣辦事不利,愧對陛下的表情,“臣,遵旨。”忽而又猶豫道:“只是若北黎六皇子之事屬實,陛下打算如何處置?”
“不知愛卿覺得該如何處置?這北黎正愁沒理由挑起戰火呢,朕怎麽能動他們的六皇子!自然是要好生伺候,不可落人口實!”
祁相恭敬回道:“陛下英明,臣一定好好對那六皇子,絕不叫北黎挑出錯處來。”
這當天下午,祁寒就輕裝簡行,奔赴金陵了。
入城後先是逛了一圈,所見所聞,就是祁寒也不得不說金陵城是當之無愧的桃源,民生安樂,與太平盛世無異,除了人口有些多,倒是各有各的生計來源。
相爺親臨金陵,太守自然是要設宴招待,接風洗塵的,當祁相言明奉旨前來,是為了和府的表少爺時,太守葉大人只能笑着引祁大人親臨和府。
這一路上,祁大人都在跟太守大人發牢騷:“這和彥也不是個蠢的,怎麽就能讓這北黎六皇子住下了呢?就算是讓他住下了,又怎麽能讓人知曉呢?他就不怕論叛國罪處嗎?”
葉太守跟着祁大人的步伐,連聲答道:“是是是,祁相言之有理。”一路上走過來不是介紹這金陵風情就是在祁相開口時連聲答是。
祁寒見着六皇子,寒暄問候一些,便問道:“不知六皇子來我南梁境內是有何要事不便為人所知嗎?”
夏孟瑜都快要繃不住了,這話問的,但天真的小傻瓜還是要裝下去的,只能繼續裝道:“只是來探親,勞動祁大人大老還跑一趟。”卻見祁相低聲輕笑了一聲,直接開口道:“六皇子看着和世人傳言中一樣,可真是天真率性啊!”
夏孟瑜見狀忽地咧嘴,“祁相也與傳言相仿,驚為天人。”葉大人不由得擦了擦汗。
祁寒奉皇帝旨意,是要好好派人跟着夏孟瑜的,可人家說來探親,他又不能将人家帶出去找個別院看住,只得說:“六皇子金尊玉貴,南梁境內不甚太平,陛下特意指派了兩位高手,貼身保護殿下的安全。”
看夏孟瑜似乎是要掙紮一下不想要的,但祁大人先一步,“下官另有皇上指派的要事,六皇子殿下出門在外一定要讓這兩人緊伴身側,莫要給歹人有了可乘之機。”語罷便起身告辭了。
和彥作為和府主人,祁相來訪,雖然不是來找他,但也不能躲着不見人,就做了花瓶,寒暄一陣充當盆景擺件,祁相走的時候給了他一個眼神,他如今都沒搞懂是什麽意思。
夏孟瑜自然知道祁相有什麽要事,他的夥伴據說是個頂頂聰明的人,也不知是否當真如此。
祁寒換了一身便衣,稍稍掩飾了下相貌,畢竟此處不是帝京,倒也不怎麽引人注目,再加上天色漸黑,燈火雖已點起來了,但看人臉也不大分明,待他進了含煙樓後,更是在一群尋歡作樂千姿百态的人中更加的平常無奇了。
祁寒與寞娘同處一室,祁大人先行一禮,率先開口道:“你可知我為什麽來金陵?”
“不知,大人日理萬機,想來定是有什麽要緊事才來這腌臜之地。”
祁寒有些生氣還帶着幾分無奈道:“姜意,我知道你看不慣我的行事作風,但你知道,我絕不會害你。”
寞娘不姜意帶着譏诮道:“你是不會害我,可誰知道大名鼎鼎的祁相想的是什麽呢?”
祁寒聽着姜意的語氣也不願意多在這上面糾纏,便道:“皇帝說,王家告發我的證據是從含煙樓裏出來的,你可知道是怎麽回事兒?”
“不是從含煙樓裏出來的話,該是從哪裏出來的?”
“北黎六皇子。”
姜意忽然想起來前幾日的于孟,便将她已見過六皇子的事告知了祁寒,這六皇子言語間不帶善意,但也并非是惡意,倒更像是戲耍。
祁寒聽後,眉心微擰,“此事你不要再插手了,我最近總有不太好的感覺。不管什麽情況下,你都要保全自己。”
祁寒瞧了瞧姜意眼眶下的烏青,想到她這幾日許是沒睡好也不多糾纏,只是說了句“好生休息”就走了。
和府,和彥自那日斥責韓謹不該胡言亂語後,反倒許多事情都不再避着他了。白日裏二人各有事情要做,晚上倒是有空閑,老管家站在遠處擡頭看着天上的月光,聽着院子裏兩位少爺說的話,真是正經不了三句話。
大少爺說:“夏孟瑜剛到和府的時候,我還在想給他字條的人十之八九就是祁相了。”
韓小少爺說:“那你是确定了寫字條的人不是祁相了?莫不是還是夏孟瑜自導自演的不成?”
大少爺笑盈盈,“不,如今我反倒是确定了給他字條的人是祁相無疑了。”又道:“你單看那夏孟瑜是能相出來自導自演這法子的人嗎?”
雖然心知和彥在胡說八道,但韓謹還是默默在心裏腹诽了,你莫不是對自己表弟有什麽誤解,就他那心機,想出來什麽我都不覺得奇怪。
和彥看着幾家小厮微抿唇瓣,忍不住道:“小韓謹,我覺得你在想什麽對我不好的事情,或者是在罵我。”
韓謹正色,“大少爺,沒有證據的事情可不要亂說。”然後,老管家實在不想再聽下去了,默默轉身離開了。
韓謹似是想了一想才道:“你是覺得祁相故意用“銀鈎體”留書”,就是為了在北黎皇子身在南梁一事惹出時端之後,混淆視聽,以便為自己脫身嗎?”
和彥點了點頭,“這只是原因之一,若是我沒有猜錯的話,他可能還想趁機搞一下他的政敵,就那麽一張紙條根本就算不得證據,我才他是見王氏沒尋到他的錯處,故意把這麽個可大可小的把柄送上去,借機尋王氏于北黎勾結的證據。
想來我那個表弟跟祁寒之間也不是全然相信對方的,這祁相啊,哼,也不是個良民。”語罷,還嘆了一口氣,“除了我們家小韓謹,這世上真就沒好人了呀!”
韓謹的臉色那叫一個精彩,最後長出了一口氣,幹巴巴道:“誰是你們家的?”轉身就走了,身後傳來和彥爽朗的大笑,韓謹聽及,也是微微彎了唇角。
祁相滞留金陵已有月餘,探查含煙樓與禦史大夫暗通款曲之事,他忍不住想到他與夏孟瑜只是各取所需,不過确是殊途同歸,目的一樣的,這合作不值得信任也是應當的,可偏偏就在含煙樓這裏出了問題,他覺得有些奇怪。
皇帝陛下只是命祁寒赴金陵查探,至于何時而歸,只怕是要等待傳召。此時,新都臨安,以王景知為代表的世家勳貴代表,聯名上書,丞相祁寒包藏禍心,夥同北黎六皇子企圖煽動金陵商戶叛國,勾結金陵守軍,私藏前朝欲孽,試圖颠覆我南梁朝綱,其罪當誅。
金殿之上皇帝驚聞此事,一時之間不知該不該相信,只得急招祁相回京複命。
祁寒一路上想了許多,夏孟瑜雖不可信,此時十有八九就是他告知王氏的,可姜意的身份知道的人并不多,那他又怎麽知道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