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韓謹先反應過來,看了老管家一眼,然後歪頭對大少爺道:“我莫不是要有少奶奶了?”可這話裏的陰寒實在是聽不出來有高興的成分在。
和彥這才從我是誰我在哪他說了什麽的狀态中緩過神兒來,感受到來自身後小厮的惡寒語氣,再看向老管家一臉慈愛的奸笑,只覺得昨晚約莫是抽了風才會夜不歸宿睡在含煙樓。
好在老管家還是一個慈祥可愛的老管家,大概只是想借此機會警告一下自家大少爺。再則老管家心裏也清楚,自家少爺是否有斷袖分桃之癖還未查清楚,實在不能坑騙人家姑娘。
和彥不是沉迷美色之人,盡管市井流言都傳和家大少年少時是何等風姿,為秦淮河畔青樓名妓一擲千金,為新柳橋邊楚館伶人沖冠一怒,但卻是只是捕風捉影,并未有實據。
和彥自然也知道老管家并不是真的要他娶妻,只是心有餘悸,默默地喝了一口水,偷偷瞥了一眼老管家,不敢回頭看韓謹,心裏感嘆了一句:我這是作了什麽孽啊!
可大少爺該做的孽并不會因此而收斂的。
韓謹頂着一張姿容昳麗的臉走在金陵城最繁華的錦香道上,眉眼間卻寫滿了:心情不好,生人勿近。
想着作死的少爺頂着一張欠揍的臉湊近了對自己說:“前個兒在含煙樓嘗了幾個好菜,想來別處是沒有的,你看爺這幾天被李老頭訓得都不敢出門了,不如你去幫爺包一桌回來?”
呵呵,你浪的撒歡兒的時候怎麽敢呢?李管家快來管管啊!
說實話,韓謹的內心是拒絕的,他現在往街上一站,明兒個茶樓的說書人就有新題材可以說了。什麽大少爺另覓新歡,夜宿青樓,癡心舊人心酸誰知,這新歡舊愛該當如何抉擇?更別說他還是要去含煙樓,只怕明天話本子都出來了,舊情人意難平,怒沖含煙樓質問新人之類的。
韓謹光是想想就覺得頭大,但他從沒拒絕過大少爺的要求,正經的不正經的,或者說,他還沒學會怎麽拒絕和彥。
韓謹見這青天白日的含煙樓還開着門滿臉詫異,進去後卻幾乎沒人。但還是有幾個客人邊上坐着香肩半露的姑娘正在吃酒,看着倒像是借酒澆愁,美人只是應景。
那老鸨秦媽媽眼尖,大老遠瞅見了有客人來了,立馬舉着手帕,一扭一歪地過來了,走進後看到是韓謹立馬翻了個白眼,便尖着嗓子道:“喲,這不是和大公子身邊的人嘛,怎麽着,今兒是來找寞娘的?”
韓謹內心狂躁:就知道是這樣,誰家逛青樓是為了吃飯啊,忙要否定。
此時又聽到秦媽媽自顧自喊道:“寞娘,有人找你。”
韓謹反應過來立刻說道:“不找寞娘姑娘,只是要勞煩打包些吃食。”
Advertisement
此言一出,倒是驚得秦媽媽把手裏招搖的手帕都忘了,也引得周圍的客人側目。而等秦媽媽把飄然落地的手帕撿起來暗啐了一句:青天白日的,哪家會吃青樓的酒菜,世風日下啊,人心不古!
此時,那位寞娘姑娘正翩然而至,只見着是一位身着素色藍衣的姑娘,身後是一個看着有些機靈的丫鬟,着藍裳的這位姑娘雖不算頂頂漂亮,只能算是清秀,年紀也不似那些豆蔻芳華的少女了,但看這周身的氣度确是這煙花之地斷然沒有的。看得韓謹禁不住側目,這含煙樓當真不愧是秦淮河畔一等一的地兒,花魁姑娘也非常人。
但見那位寞娘姑娘回以微笑,更是露出幾分端莊大氣。聽到韓謹方才青樓裏打包吃食之言,也并未驚訝,可見涵養也是極好的,倒是秦媽媽在一旁神色不明。
寞娘又道:“雖然韓公子此來是為了吃食,即便如此,也是要用最精細的,就是怕韓公子事務繁忙還得稍等片刻。”
韓謹此時倒是有些局促答道:“無妨,我等得。”
那寞娘見狀便又輕笑一聲道:“秦媽媽還是備一間雅室吧,韓公子是貴客,怎能在這大堂中等,與寞娘又有些許緣分,說不得要談些不為人知的話呢!”此言一出,引得大堂裏不為人多的人紛紛側目,新歡舊愛修羅場,誰贏誰得和家郎。
韓謹也是知道也是有話要跟自己講的意思了,只得心裏哀嘆,希望她不是真的要嫁給大少爺,只能道:“如此,多謝。”
秦媽媽看着倒是不情不願地轉身走了,走之前還對韓謹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寞娘領着韓謹到了所謂的雅室,在韓謹看來只是相較于大堂多了張床而已。二人靜坐于桌前,相顧無言,倒是寞娘率先打破沉默,開門見山道:“韓公子與和大少爺之間當真如市井流言相傳那般?”
韓謹心道:這姑娘講話真直接。面上面無表情,回道:“那姑娘那日…可是真的?”
哪日吶,自然是“莫忘”那日。寞娘姑娘聽了反倒有些神色不明,大約是覺得自己一個二十多的老姑娘和一個十幾歲的少年說的這話題有些許露骨。
韓謹好似又懂了什麽,有些臉紅,但話既然已經問出口了,也沒什麽說不得的。寞娘反倒笑了,只道:“自然,不是了。”故意停頓一下是什麽意思啊!韓謹又聽到那位姑娘又是一聲輕笑,“那我們算是心知肚明了。”
至于心知肚明什麽,在韓謹看來就是和彥并未與這位寞娘發生什麽。在寞娘看來,就是她在特意為這位“韓公子”解釋她與和彥并無幹系。
這事兒她不說韓謹也知道,暫且不說,大少爺向來潔身自好,從未有過與哪位姑娘糾纏不清之事,在韓謹看來,這位寞娘也不像是對和彥有情的模樣,倒像是在旁敲側擊自己與和彥是什麽關系,更像是朋友,想到此,韓謹點點頭。
那寞娘先是輕笑一聲,繼而道:“那是你家大少爺與我之間的約定,今日你來了,他就算遵守約定了。”韓謹沉默了一會兒,沒問是什麽約定。
又是長時間的沉默,過會兒有丫鬟傳話道韓公子要的席面已備好,韓謹起身對着寞娘作了一禮,寞娘起身還禮,笑了笑,從丫鬟手中将席面遞給了韓謹,道了句:“跟你家大少爺帶句話,有客人要來了。”
韓謹無語片刻,又道了聲告辭方才轉身,那寞娘送韓謹出了門,倒是引得大堂客人側目。
韓謹走後,那含煙樓的秦媽媽把寞娘喊上去訓話,寞娘進屋後,秦媽媽反倒是施了一禮,道:“姑娘既然已經知道韓謹是誰,為何還要放他走?”
寞娘輕柔地道:“秦嬷嬷多慮,且不說他是不是韓氏子弟,韓家自古以來就不是一個忠君愛國的宗族,他們看的是這天下民心所向,說不得就是因此才遭了滅族之禍,南梁建立至今二十餘載,你看這長建帝可像是一個順從民意的皇帝?這天下要亂,韓氏已亡,莫不是還要指着這十五歲的少年來定乾坤不成?”說着便露出了一個諷刺的笑容。
秦嬷嬷低眉順眼道:“此事可要告知相爺,韓氏或有遺孤?”
寞娘輕哼了一聲道:“嬷嬷莫不是忘了我是誰,你是誰,你口中的相爺又是誰了?他手眼通天,哪裏用的着你來告知?”
秦嬷嬷低頭,跪了下來:“奴知罪。”
寞娘嗯了一聲道:“若韓謹當真是韓氏遺孤,兵戈起時,自然一呼百應,無往不利,若他不是的話,總會有人要他是-。”
…….
韓謹領着食盒到了金陵橋正往東走着。此時拱橋西側有一個紅衣少年正悠哉地轉悠着,瞧見橋邊上有個擺攤賣字畫的小娘子生的眉目清秀,便上前搭話。
那姑娘像是習慣了這等富貴閑人搭讪,不做搭理,但看着那紅衣的少年郎像是沒了主意團團轉,最後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從懷裏掏出來幾兩碎銀,尴尬問道:“好姐姐,你可否知道這金陵城中和家在何地?”
那姑娘反倒是笑了道:“小郎君,銀子且收起來,你要是問的是那個名滿金陵,富甲天下的和家的話,是用不着這些的。呶,瞧見方才從你身後過的那位青衣公子了沒,跟上他你就能到和府了。”
如此輕而易舉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到叫少年有些喜不自勝,忙道了聲謝就跑着追上去了。
韓謹此時正提着食盒不緊不慢地走着,眼皮不停地跳,正納悶是不是有人找自個兒呢。冷不防被人從後邊拍了一下,入目就是一口大白牙咧着嘴笑着說“我找貴府少爺,煩請帶路。”
韓謹心道:該來的躲不掉。便道:“六公子可是來找大少爺的?”
紅衣的少年大白牙不顯擺了,倒是頓了一頓,暗自嘀咕了一聲,韓謹也沒聽清楚他嘀咕的什麽,不過猜也能猜出來的,約莫就是一眼瞧出他是誰什麽的。
只得在心裏道:傳言這位六皇子心性率真,待人真誠,胸無城府……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裝的呀!
韓謹領着紅衣的少年進了府中把食盒交于下人,自己領着人去找和彥了。
大少爺正支着腦袋坐在庭院的石凳上,枇杷樹的樹蔭映在石桌的半邊上,白衣的大少爺青絲幾縷旁落,身上有樹蔭斑駁有日光微晃,大管家坐在一旁,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倒像是尋常人家長輩在同小輩講話,小輩心不在焉。
只遠遠看見韓謹領着一片紅色過來了,便不耐煩地啧了一聲,大管家起身出聲:“大少爺,老奴告退。”李管家走時還同韓謹呵呵一笑,笑得韓謹有些毛毛的。
大少爺連身子都不想動,只勉勉強強端出了斯文,開口便道:“也不知道今兒是吹的什麽風,竟把這樣的大人物吹到了金陵城?”
韓謹沉默不說話,紅衣的少年嗫嚅道:“表哥,今兒個沒吹風。”
韓謹覺得,市井流言是有幾分可信的,你看這位多麽率真可愛啊!
大少爺被咽了一下,轉而尖酸道:“北黎六皇子大駕光臨,我那短命的娘死的早,我哪當得起您一聲表哥啊!”
韓謹覺得自己再待在這兒了似乎有些不太合适,正準備走,便聽大少爺對自己道:“不是讓你去含煙樓帶吃食了嗎?這都晌午了,還不準備午膳。”
大少爺說完便起身要走,韓謹跟上,就見紅衣的少年站哪不知道要跟不跟,大少爺回身喊了句:“夏孟瑜,你要是餓死了還得找人收屍!”大少爺說完頭也不回就走了。
夏孟瑜心道:表哥還是很喜歡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