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暗中送炭
幾個時辰內, 夏清舒走遍了寺內的所有房間, 大大小小, 皆徹查了一番。
住房原是寺內僧人所排, 思慮不夠周全, 問題不少, 夏清舒根據實際情況做出了一些調整, 有理有據。
首先是她自己的住處。她将自己的房間移至了季遷遙的房間旁,同太皇太後、寧王妃的房間構成四方,美名其曰,一衛護三主。
此院皆為皇室女眷, 入夜梳洗之後, 男子不好擅入,若是發生意外, 夏清舒能以最快的速度抵達。這個更改,秦路也甚是滿意。
接着便是秦路的。鴻溯帝降旨之時強調過對山林“野獸”的防範,秦路最為擔憂。野獸之事還未查清,是獸類還是兇惡賊人難說。獸類傷人好辦, 找到驅逐便是。倘若是人為, 就難辦了, 人為萬物之靈長, 擅思考, 懂計謀。防範賊心、有圖謀之人, 難上加難, 需謹慎對待。
夏清舒将秦路調至寺院最西側的房裏, 為的便是防住山林。衛臨松同秦路一間,自然也跟着變動。
還有一些婢子奴才的,也做了些許的改變。
忙了一通,夏清舒口幹舌燥,嘴皮子功夫費了不少,她需同這些人将原因解釋清楚。但忙完之後,她的腳步是輕盈的,心情是歡快的。
***
寺院不比宮裏,山中清貧,屋舍簡陋,各種補給也少,尤其是炭火,這麽多人,分一下,至每人手中,數量也不多了。
季遷遙坐在一張簡樸的八仙桌前,手中捧着幾封信件,聚精會神地看着。冷風從破損的窗紙裏吹入,輕輕吹起她的發梢,她的手指慢慢變得冰涼僵硬。
“殿下,山中冷,抱個湯婆子吧。”素錦将南瓜形的湯壺遞給季遷遙。
季遷遙頭不太,伸手接過,一手抱着,放在腿上。
素錦搓了搓手,用窗油紙将那漏風的窗戶糊上:“于寺廟中齋戒,飲食清淡無妨,但天寒地凍的,這保暖需做好,眼瞅着就要過年了,殿下可不能凍病了。”頓了一頓,素錦在桌上挑挑揀揀,拾起一張較為結實的窗紙,靠近窗戶比了比,-嘴上忍不住抱怨道:“這廟中師父送來的窗紙也忒不好了,柔柔弱弱的,怕是只能熬過這兩三天。”
素錦小心翼翼地将陳舊的窗紙糊在漏風的窗戶上。
聞言,季遷遙笑了一聲:“山中清貧,我們不是來着享福的,你不要嫌棄這嫌棄那的了。方才德妃的房裏也漏風了,四處找不到窗紙,拿了件衣衫就給擋上了。我們這兒還有窗紙,不賴了,知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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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遷遙放下手中的信件,走到了素錦身旁,随手拿起了一張窗紙,翻看着。
她剛才在德妃房間待了一陣,索求窗紙之時,她也在場,她聽得清清楚楚,那寺中的小沙彌說窗紙已經用完了,怎自己這兒會出現一份呢?
季遷遙将窗紙翻到了背面,看見了一些縱橫交錯的痕跡,皺眉思忖道:“這窗紙倒是像剛揭下來的呢。”
“這大冷天的,誰會把自己房裏的窗紙揭下送給他人?這不是傻麽......”說完,素錦糊窗紙的動作頓了頓,瞳孔睜大,神情懊悔,她察覺到自己失語了,因為這不是沒有可能的。
素錦僵着神情扭頭:“方才回來之時,屬下經過夏将軍的房間,見那窗上有一黑窟窿,這窗戶紙不會是夏将軍偷偷送來的吧?”
季遷遙的眸光垂下,嘴角彎着一個淺淺的弧度:“只有她來過我們的房間,只能是她。”
素錦在心裏給自己的嘴賞了一個耳光,她怎麽能在長公主殿下面前說夏将軍是傻子呢!
素錦尴尬地別過臉,趕緊加快速度糊那窗紙去了。
季遷遙轉身,往房裏走了幾步,視線落在了牆角處堆成小山的黑炭上。她走近,細細瞧了那炭。
很快,她就發現了奇怪之處,自己房裏黑炭的分量要比德妃房中的多上許多啊,兩倍還有餘呢。
難不成夏清舒将自己的炭都送來了?
定定地站着,季遷遙的眼底染上了笑意,嘴裏自言自語地喃了一聲:“這個傻人......”
欣喜過後,季遷遙又不免擔憂,這人将自己取暖用的炭都搬來了,窗戶又漏着風,該如何度夜呢?
出神地想着,敲門聲打斷季遷遙的思緒,緊接着,傳來一婢子的聲音:“殿下,衛大人送了些炭火來,想獻于您,奴婢收還是不收?”
季遷遙垂首思忖,眼中閃過一絲複雜,回道:“收吧。”
“是,奴婢這就去回複。”
沒過多久,婢子捧着一袋黑炭進來。
季遷遙指了指牆角:“放在那兒吧。”
“是。”婢子把黑炭放下後,季遷遙将其屏退。
素錦糊完窗戶,蹲下身子,将包着黑炭的布袋解開。
季遷遙:“你估算一下,衛臨松送了多少的炭來?”
“衛大人官銜不低,分量同皇室之人相差不多,送來的這些約莫占了三分一吧。”
季遷遙抱起手臂,嘴角挂着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笑:“也是不少了。三日的炭火,三分之一便是一日,也就是說,他有一日要挨凍了。”
“衛世子确實對殿下有意呢。”
“我們帶了府中的棉被來,這寺院供的被褥暫時用不上,你派人送一床過去,表示謝意。”季遷遙的笑冷了,幽幽道:“宮內宮外已有捧他的念頭,本宮也得“捧捧”他。”
“是。”
“還有,衛世子送的這些炭火,你送到寧王妃那裏去。本宮的那份,你送到太皇太後那邊,還有這個炭火爐子,也搬去一個。”
“是。”
***
夜越深,越寒。夏清舒巡視歸來,鼻子被凍得通紅。她搓了搓手,把脖子縮在厚衣內,目光投向隔壁。
隔壁房內,明燭高燒,炭火将房間烤得暖融融,一扇窗戶有修補過的痕跡,那處的油紙比別處的厚了一層。夏清舒很滿意,這般,某人夜裏便不會寒着了。
夏清舒扯扯僵硬的唇角,加快腳步回了自己房中。房間內冷飕飕的,關上了門,一點不比外頭暖和。
夏清舒的外衣上沾着雪水,帶着一身的寒氣,她脫下,卻被窗戶窟窿中吹進來的冷風凍得不行。
她打開被褥,披在身上,瑟瑟發抖道:“流......流煙,快想個法子将那口子堵上。”
流煙從柴房中找來一個草垛,攤開編了編,弄成席子的模樣,遮在那窟窿上。
“好......好多了。”夏清舒披着被子,坐在床上,半個腦袋皆被被褥掩住,留下一雙眼睛,看着外頭,身子抖動着。
“将軍,我方才翻柴房之時,無意中找到了幾個老舊的湯婆子,不知是誰放那的。我一看,還能用,便裝了熱水來,您快抱着暖暖手吧。”流煙将兩個湯婆子塞到夏清舒的手裏。
滾燙的湯婆子解了夏清舒的寒,她長舒一口氣。
“屬下從柴房回來之時,聽說廚房在燒姜湯呢,我去弄些來?”
“好,你多弄些來。”
飲下了姜湯,夏清舒的身子就暖了。她是習武之人,身子暖得快。而只要這身子一暖,她便不懼風寒。
上天有眼,在她“窮困”之時,送來了及時的溫暖,是不是被她的情意感動了?
一定是的。
夏清舒盤腿坐在床上,圍着被褥,心裏喜滋滋的,身子左右晃動,一臉傻笑。
***
白雪皚皚中,一婢子冒着風雪,走到了福安寺最西側的廂房。
“何人?”還未踏進院子,一聲暴喝傳來。
“我是長公主殿下身旁伺候的婢子,來尋衛大人。”婢子自報家門。
“原來是找臨松的。”斥問者的聲音溫了些。
婢子站在原地,等着此人靠近。不一會兒,火光映出了他的臉龐。婢子看清了來人的模樣,恭敬地叫了一聲:“秦都督。”
秦路笑着:“走!我帶你去找他。”
“謝都督。”
秦路巡視山林歸來,順道帶着婢子入了西院。
“臨松,有人尋你,快快出來吧。”聽聞是長公主殿下身旁的婢子來尋,秦路內心也是激動不已。
爽朗的笑聲傳入房內,衛臨松聞罷,趕忙放下手中的熱茶,披上錦衣厚裘,開門出來。
“何人尋我?”他心中早有猜測,卻壓着面上激動的神情,翩翩而來。
秦路讓開身子,婢子上前:“奴婢伺候在長公主身旁,奉了殿下之命,給衛大人送來一床被子。”
聽婢子說完,衛臨松才釋放出內心的欣喜,忙上前了兩步,作了一揖,神色激動道:“謝長公主殿下賞賜!”
“衛大人收好,婢子先行告退。”
“姑娘慢走。”衛臨松抱着被子,送了幾步,秦路站在原地等他。
“秦兄,外頭冷,我們快進去吧。”衛臨松回來,嘴角高揚。
“行啊,你小子!長公主殿下對你另眼相待啊!”婢子走遠,秦路推了推衛臨松的肩頭,打趣道。
“我不過是怕殿下凍着,送了些炭去。”衛臨松有些不好意思了,一晃神想到房裏的這些炭火是與秦路共用的,他趕緊問了一句:“秦兄,你不介意吧?方才你巡山林未歸,臨松自作主張取了炭火送去,未曾與你商量。”
“诶,自然是不介意的。”
“多謝秦兄了。”衛臨松拱手拜了一拜。
“長公主殿下先前從未與人這般,為兄看好你。”秦路湊在衛臨松耳旁笑嘻嘻地說。
“我會努力博得殿下青睐的!”衛臨松握了握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