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以權謀私
馬匹牽至身前, 夏清舒跨上,拉過缰繩, 用力一夾馬肚, 騎馬飛奔而去。
流煙及一衆将領跟上,幾匹快馬在南京城的街道上踏起飛揚塵土。
回到将軍府, 夏清舒下馬,同身後的屬下們道:“你們去吃些東西,我先回房, 時辰到了來叫我。”
“将軍不吃些?”流煙快步跟了上去, 語速飛快地問。
“不了。”夏清舒落下二字,扭頭離去。
回了房間,夏清舒鎖上房門, 三兩步走到床榻前,氣呼呼地倒在床上。一個人的空間, 她總算可以顯露真實的情感了。
太可惡了!夏清舒朝着空氣揚了一拳, 怒火滿腔,醋意滿得都溢了出來。這衛臨松竟對長公主殿下有非分之想!也不照照鏡子看看他自己是什麽樣子,他配得上長公主殿下麽?
“貼身護衛”這四字, 初聞之時覺得十分歡喜,那時她以為在長公主殿下身旁的會是自己。現在不僅不是,還來了一個有別有用心之人,再看這四字只覺得厭惡不已。
她說什麽都不會讓衛臨松“貼身護衛”長公主殿下的!
回府取物只是借口, 夏清舒不想同那二人多待。她冷着臉在自家床榻上躺了兩炷香的時間, 狂躁的心, 冷靜了許多。
“大敵”當前,她得穩住,可不能自亂陣腳。
“将軍,我們該出發了。”時候差不多了,流煙敲響了房門,輕聲地喚。
“走!”夏清舒從床上彈起,冷笑了一聲,那衛世子特意“囑咐”自己莫要遲到呢,怎好意思負了他的“美意”?
夏清舒攜着衆将快馬朝着宮門奔去。她到之時,秦路與衛臨松也剛到,三人前後腳踏進宮門。
時間緊迫,三人簡單打了個招呼便奔赴各自的崗位。
年末祭拜祈福乃太皇太後所定,時間為臘月二十五至二十七,地點是京郊福安寺。原先只是她老人家有心,攜一些後宮嫔妃,低調前往,為大燕的江山社稷盡一些綿薄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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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拜禮佛之事講究一個“誠心”,她自然不願太多人知曉。只是後來年年都去,風雨不移,民間百姓開始歌功頌德,并且紛紛效仿。太皇太後轉念一想這也是大功德一件,便将日子風俗定了下來。從那以後,這三天裏,南京城各大寺廟香火不斷,熱鬧非常。
往年的護衛多由錦衣衛擔任,也有一些是兵部的官員們安排的。今年有所變動是因出行前夕鴻溯帝得到了兵馬司的奏報,說是京郊山林中出現了傷人的野獸,尚未抓到,怕是不安全。
皇帝憂心,故而臨時派遣了三員大将守護。
這是明面上的說辭,暗地之中還有何種緣由,只能靠猜。夏清舒隐隐地覺得,這次出行定會發生什麽事。這緣由會同這事牽扯在一塊兒......
宦官高聲喧呼“出發”,馬上的夏清舒收回思緒,牽着缰繩,緩慢騎行。
***
皇家出行,隊伍如長龍,浩浩蕩蕩,穿梭在各大街道中,頭尾不相見。
長公主殿下的車駕位于隊伍前端,而夏清舒護衛的寧王妃則居于後端。夏清舒都愁壞了,不斷伸長腦袋向前張望着,可多數是無果,距離太遠,她根本看不見那人的身影。
“清舒姐姐,外頭冷,你要不要坐到馬車上來?”車駕的簾子被掀開,一小人從窗戶裏探出頭來。
說話之人是寧王府的小郡主季雪月。自夏清舒從北境歸來,雪月郡主便纏着她學習武藝,粘人得很。
寧王妃周氏願女兒歡喜,撩開簾子幫腔道:“是啊,清舒,京師乃天子之都,何人敢作亂?你無需如此謹慎,坐進馬車裏來,同月兒聊會兒天吧,她有好些日子沒見到你了,在府中念叨了好久呢。”寧王妃寵溺地撫了撫季雪月的發頂。
“謝王妃好意,只是屬下職責在身,不敢放松警惕,還王妃請恕罪。郡主若是想要談天,待到寺中,清閑之時,我們再聊可否?”
“好。”聞言,季雪月甜甜地應了一聲,夏清舒可是她心中的大英雄,欽佩得很,夏清舒都這麽說了,她又怎會無理取鬧?季雪月應完便縮回了馬車,乖乖地坐着。
簾子一放下,夏清舒微微笑着的神情驟變,趕緊将脖子伸長,張望着前方之景。她巴巴地望了很久,卻不知心心念念的長公主殿下早就不在自己的馬車中了,方才停車小憩的時候,太皇太後已将她喚到自己的身旁。
“嘗嘗慈寧宮做的蛋黃酥,知道你喜歡,特地帶來的。”太皇太後今年七十有一,頭發斑白,身子骨還算健朗,和藹可親。此時正輕拍着季遷遙的手背,笑得合不攏嘴。
“謝皇祖母。”季遷遙從半開的食盒中取出一塊蛋黃酥來,小口小口地吃起來。
“好吃嗎?”太皇太後笑得一臉慈愛。
季遷遙彎着眉眼:“好吃。”
“皇帝也愛吃,你們姐弟倆的口味一致呢。他每次來慈寧宮,多數也是為這蛋黃酥......”話鋒一轉,太皇太後的眉梢突然耷拉了下來:“只是近些年來啊,皇帝不常來慈寧宮了,你也不常來,我一孤家寡人,無人相伴,可憐得很。”
季遷遙着她的肩,笑道:“我同陛下口味相似,性子也相似,都是沉悶的。且随着年歲的增長,這份沉悶,有增無減。到慈寧宮中又不會讨得您老人家的歡心,怕您生厭呢。你看雪月幾個,年紀小些,生氣得很,活力無限,我尋常便讓她們多多入宮陪您。”
“話哪裏是這麽說的,”太皇太後的神情驟然嚴肅:“你們每一個孫兒,不管性子如何,我都喜歡的。你們入宮來看我,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怎會生厭?如今你為長,得樹立一個好榜樣。”
“皇祖母說得是,來年我定會多入宮陪您的。”
“你得說話算數,我會掰着手指頭數的。”
“算數的。”
馬車平穩地朝前駛去,在車廂內幾乎感受不到颠簸。
太皇太後久在宮闱之中,一年也就出來這一次,興致很高,拉着季遷遙的手東說一句西說一句。
說着說着,不知怎的,竟聊到了季遷遙的婚事上來。
“前些日子,皇後來向我請安的時候說起......無意中說起的,她說你松了口,願意招驸馬了,不知道是真是假啊?”
季遷遙諱莫如深地笑笑:“都是傳聞。”
“那就不是了?”太皇太後繼續道:“這馬車裏只有我們二人,你跟皇祖母說心裏話,真打算招驸馬了?”
“皇祖母,傳聞莫信,遷遙不願将就,還未遇到有緣人。”
“你的眼光呦,太高了!”
季遷遙笑笑不說話。
太皇太後忽然松開她的手,擡手撩開了右側的簾子,指着窗外道:“你瞧瞧外頭那個辛國公家的小世子,如何?你方才上馬車的時候,我瞅了一眼他的神情,緊張兮兮的,怕你摔了,恨不得過來扶你呢。我看他,是對你有意思。”
季遷遙朝外瞥了一眼,淡淡地收回目光:“辛國公鎮守燕京,那小世子久居燕京,今年才入的南京,我不熟悉,不好評價。”
“那你就再看看,我覺得是不錯的,能文能武,又生得儀表堂堂,跟你很相配呢。不過人品如何,還得細察。”太皇太後将簾子放下。
“終身大事,急不得,慢慢尋。我性子寡淡,若是尋不到,一個人也挺好的。”
“你不覺得孤單便好,皇祖母只希望你幸福安康。”太皇太後擡手撫了撫季遷遙的臉頰:“但是你要記住,有心事,莫要藏着掖着,若想傾訴,都可以來找皇祖母。皇祖母這半截身子已經埋在土裏了,嘴巴啊,嚴實得很,會将你的這些秘密啊都帶到黃土下,不會有他人知道的。”
季遷遙的眉梢動了動,眼中閃過一抹光亮,轉瞬間又暗了下去,莞爾一笑,她應道:“好。”
***
福安寺位于福安山的半山腰,寺廟周遭山林環繞,十分僻靜。隊伍抵達之時,暮色四合,寺廟中已經升起了炊煙。
寺廟雖大,但房間也有限數,皇室宗親一排布,便餘數不多了,守衛的兵士及一些下人需再外頭山林中紮帳篷。
外圍的這些兵力如何排布,甚是關鍵,秦路親力親為,一抵達福安寺,便舉着火把布防去了。衛臨松則帶着手下布置寺廟中的守衛。
夏清舒乃女兒身,這時便顯出好處來。她帶着流煙等女子武官,一間間地檢查起廂房來。在檢查的過程中,若發現一些不安全的因素,她可以利用職責進行房間的更換。
“長公主殿下的房間在何處?”夏清舒悄聲問着流煙。
“在此院的南側,靠裏第二間。”
“我的呢?”
“在此院東側,靠外第一間。”
“衛臨松的呢?”夏清舒的聲音壓地極低。
流煙一愣,飛快地搜索着腦中的記憶,答道:“似是在後院西側。”
“好,我知道了。”夏清舒聽罷,嘴角勾起了一抹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