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大雪封山
翌日祭拜, 衆人皆起個大早, 忙忙碌碌, 叩叩磕磕, 一直到午後才有休息的時間。
太皇太後老了, 身子骨不比年輕人, 季遷遙怕她撐不住, 親自伺候在身旁。幸好大半日下來,她老人家未有不适,精神也足。
吃過齋飯,碗筷皆被收走, 衆人坐在桌前, 閑聊起來。聊着聊着,德妃突然拿起帕子捂住口鼻打噴嚏。
聲音一起, 太皇太後便注意到了,立馬關懷道:“德妃病了?”
德妃放下帕子,虛弱地說:“回太皇太後的話,臣妾昨夜受了些風寒, 不礙事的。”
德妃自小便是嬌生慣養, 入宮之後, 得到皇帝的寵愛, 日子過得也嬌奢, 山中貧苦簡陋, 她哪裏會适應。
太皇太後道:“難為你一早上還跟着做這做那的, 病了就在房中好好休息。”
“不不不, 謝太皇太後關懷,臣妾想為大燕江山盡一份力,能撐得住。”德妃連忙搖頭。
聽她這麽說,太皇太後滿意地點點頭,頭一轉,視線投向季遷遙,眸中現出慈愛之色,緩緩道:“山中确實冷,昨夜在房中,我也冷得不行。後來啊,多虧長公主送了一個爐子和好些炭火來,夜才好過一些。她這是體貼我老人家呢,孝心可嘉。還有,山中簡居,有什麽困難大家都克服一下。”
在場之人紛紛點頭答:“是。”
“說起這炭火,昨夜長公主殿下也往我房裏送了些,還未好好謝謝殿下呢。”寧王妃開口道。
“哦?我記得樂陽昨夜送來的炭量還不少呢,這又往寧王妃那送了些,樂陽,你自己是如何渡夜的?不會是一晚上都挨着凍吧?”太皇太後的皺起眉頭,憂心道。
季遷遙笑着應道:“沒有挨凍,樂陽那兒還餘着不少的炭。”
太皇太後不解問道:“這各院各房予的炭量都是定數,怎你那會多出這麽多?”
站在後側的夏清舒聞言揚起驕傲的小腦袋,多餘的炭,是她送的哩!高興之餘,她又有些擔憂,她送炭時,沒有叫人發覺,長公主殿下不知道的吧,這時又該如何解釋呢?
夏清舒聚精會神,屏息聽着,季遷遙答:“是昨夜衛大人将他房中的炭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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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夏清舒一驚,扭頭看着身側站着的衛臨松。堂內衆人亦将目光投向他。
“原來是衛大人“雪中送炭”呢。”太皇太後笑得合不攏嘴。
寧王妃亦是樂不可支:“衛大人好生體貼。”
堂內七嘴八舌地打趣,夏清舒的臉慢慢變黑,嘴邊一點勉強的笑意都擠不出來了。
衆人歡笑之時,季遷遙瞥了一眼夏清舒的臉色,又不留痕跡地将視線扭走。
夏清舒氣炸了。
衛臨松這卑鄙小人,竟将她的心意都占了去,倘若長公主殿下為他這份情意感動,那自己可不是要将腸子都悔青了!
***
外頭下了大雪,福安寺內白茫茫一片,僧人拿着掃帚、鏟子除着路上的積雪。
夏清舒踏雪而過,往內院走去。
“你們聽說了麽?昨夜衛大人給長公主殿下送炭,而長公主殿下給了衛大人回一床被褥,她們二人這是在互相關心呢。”兩個婢子并肩低頭,迎面朝着夏清舒走來。只是她們談論得太過入迷,并未發現前端的夏清舒。
“二人郎才女貌,着實般配。”左側的婢子捂嘴笑道,擡頭之時餘光瞥見了近處的夏清舒,忙拉着另一婢子的腕子停下:“見過夏将軍。”
夏清舒臉上的寒意滲人:“你們是誰家的婢子?”
“禀将軍,奴婢是宮裏洗衣局的。”兩個婢子如實答道。
夏清舒的聲音冷得掉冰渣:“記住,奴才莫要在背後議論主子。”
“奴婢知錯,将軍饒命。”兩個婢子面色驚慌,忙彎腰請罪。
“不要有下次了。”夏清舒負手走過。
“是!”
兩個婢子見她走遠,互相對視了一眼,擡手擦了擦落在頭上的雪花,長舒了一口氣。
二人湊得更近,眼珠朝着周圍轉了轉,吃一塹長一智,她們現在比方才謹慎多了。見四周無人,右側的婢子壓低聲音道:“從前聽聞夏将軍不喜長公主殿下,二人争鋒相對,我還不大信,親眼見着了,才知道啊,那些傳聞,都是真的。夏将軍方才的臉色着實吓人!”
“眼見為實,我原本也是不信的,現在信了。”
“那我們以後小心些,休要在夏将軍面前提起長公主殿下了。”
“好。”
***
雪勢加大,衆人始料未及,大雪積在盤曲的山路上,車馬難行,原定二十七日午後回宮,現在不得不推遲一日。
宮裏那邊,秦路用飛鴿傳書禀知。他說的是推遲一日,但也要看今夜大雪會不會停。只有大雪停下,他派人連夜清掃,白日裏才會有路。若是不停,夜裏除了,又覆上了,便是徒勞無功。
天氣難料,但人不能閑着。秦路同夏清舒、衛臨松三人商量了一番,派出了部分的兵力去鏟雪,寺院內的布防也有了相應的變化。
天色漸漸暗了,福安寺中的氣氛變得凝重。大雪封山,不僅皇家官兵無法下山,寺中的僧人亦無法下山。人多飲食之物消損便快,又無法下山購置,只能拮據度日。再過三日便是除夕夜了,若是雪不停,她們沒準還要在這山中守歲呢。
每個人心中都有不悅,都很着急,盼着早日回宮。但越是這個時候,越不能急,一急便會出亂子,夏清舒出面安撫衆人的情緒。
入夜歸途中,有一宦官踏雪而來,大聲疾呼:“夏将軍,奴才有事要禀!”
夏清舒一行人停下腳步來,等着宦官靠近。
“何事?”夏清舒問道。
宦官跪禀道:“方才奴才的同居之人出去解手,但現在都一個多時辰了,還未歸。太皇太後下了口谕,天黑之後,無事人等皆在房中待着,不可出門閑逛。奴才覺察不對,便出門尋了一圈,結果在我們房後發現了許多奇怪的腳印。”
“腳印?”夏清舒皺起眉頭,心中隐隐覺得不妙。
宦官顫着聲音說:“夏将軍,那雪地上還有一道長長的痕跡,似是拖動人體留下的,将軍快随奴才去看看吧。”
那宦官說的急切,面容上也有恐慌,不像是假的。只是夏清舒這都快走到內院居處了,她想看一眼長公主殿下......
夏清舒問道:“秦都督和衛大人呢?”
流煙回:“秦都督仍在山路上主持着鏟雪之事,衛大人被長公主殿下叫走了。”
看樣子,二人都騰不出時間了。夏清舒扭頭,望向內院的方向,咬了咬牙,她壓下心中的私情,同那宦官道:“你在前面引路,我們去看看。”
三天兩夜,皆無異處,偏生積雪封路,衆人無法下山之時丢了一人。夏清舒隐隐有不好的預感。
朝外走了一段路,望着皚皚白雪,夏清舒這不好的預感越發強烈。
“流煙,你速速回去,向衛大人告知一下這廂的變故,讓他警惕一些。”夏清舒未曾接觸過衛臨松,不知其武藝能力如何,又是否仔細,心下覺得囑咐一下好些。
“好。”流煙領命離去。
宦官舉着火把在前頭領路,兩炷香的功夫後,抵達出事地點。
“将軍,您看這些腳印。”宦官地上指了指,“此地沒有路,原先乃種菜之園。我們出行,皆走路道,不會有人朝這走的,可這裏卻多出了這麽多的腳印。”
“那是何處?”夏清舒神色凝重,指了指黑壓壓的前方問道。
“是林子。”宦官答。
“你說的那條長長的軌跡在何處?”
“在這邊。”
夏清舒蹲低了身子,火把靠近雪地照了一照,果真發現了拖動人體的痕跡。
“要去林中搜一搜了。”夏清舒擡頭直視黑漆漆的叢林,發號施令道:“分三隊,一隊從左側入,二隊從右側入,三隊跟着我從這裏上,若是發現可疑之人,發煙火彈為號。”
“是!”
護衛三五成群進入林子,火把的光照亮了寂靜的叢林,越往裏走,夏清舒越覺得不安。
***
流煙得了夏清舒之令,急速往回趕去。
晚膳過後,衛臨松将季遷遙送回,之後就一直在內院周遭巡視着。流煙尋到他後便将宦官無故消失之事細細禀報了。
“夏将軍說,內院這這邊若生變故,放一枚信號彈,她會及時趕回。”流煙将夏清舒交代的話逐一說出。
“流煙副将寬心,這頭有我在,不會有事的。那頭尋人之事,需夏将軍多費些心了。”衛臨松面容嚴肅。
流煙細細打量了這個人,她同夏清舒一樣,不知這人的能力如何,但現在自家将軍和秦都督都分身乏術,也只能信他了。
“衛大人辛苦,屬下先行告退。”流煙躬身行了一禮。
“流煙副将也辛苦。”衛臨松目送着流煙離去,見她走遠,他低頭朝身旁之人使了一個眼色。
那人會意,離開隊伍,往西側林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