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醫館消氣
流煙本以為夏清舒只是說笑而已, 沒想到她真将劍匣抱回了房間,還吩咐一衆下人, 誰都不許打攪她。
下人們皆是雲裏霧裏,只有流煙明白, 這便是長公主殿下的分量。
興沖沖地回了房, 夏清舒将劍匣輕輕地放在桌上,嘴角高揚, 指尖撥開鎖扣, “吧嗒”一聲,劍匣被打開, 露出了金黃色的綢緞以及置于中央凹陷處的長劍。
夏清舒分別握住劍柄及劍鞘,将整把劍擡了起來, 放在眼前細細打量。
自上而下看罷,夏清舒皺了皺眉, 用手指蹭了蹭劍鞘上的鏽漬,不解地自言自語道:“這劍難不成是古物?像是剛從地裏刨出來的。”
拔劍出鞘, 劍身烏黑無比,刃處也鈍,夏清舒舞了兩下,極不順手。她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她那日說得很清楚, 她不喜沒有實際用途之物。長公主殿下如此聰慧, 又怎會送她只可擺放觀賞的劍?
這劍必有蹊跷!
夏清舒又仔細翻了翻劍匣, 果真在裏層找到一本劍譜, 劍譜邊角已經破爛,可內容完好無損。夏清舒喜上眉梢,既贈了劍譜,便說明此劍可用。
不順手又何妨,練上幾日,總會熟悉的。
一連記了五頁的招式,夏清舒将房內的桌椅拉至邊側,留出中間的空地,迫不及待地練起劍來。
***
夜裏,流煙見夏清舒早早回房歇息,心想着無事,便同流雲交代一聲,往沈安頤的醫館去了。
這些日子,府中事情極多,抽身不得,沈大夫讓她隔二日來上一次藥,她已有多次未能按時赴約。
她知曉沈安頤心中是氣的,故而今日在屏風後頭才會對她略施“懲戒”。今日她來,便是同她好好解釋一番。
醫館離将軍不遠,走了幾步路便到了。流煙站在門口,望見幾個小藥童在醫館前堂來回奔走,沈安頤也不時出現,往那藥櫃上取着東西。
她看見自己來了,匆匆一瞥,便小跑着離去。不難猜測,醫館內定然來了急病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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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煙在門口定定站了許久,進退兩難。沈大夫忙得無暇分身,怕是不能給她上藥了,要不明日再來?
好,那便明日再來。流煙有了主意,卻不立即離去,往旁側移了移,站在門檻後的臺階下,雙手抱臂,置于胸前,木着一張臉,盯着進進出出的人。
既然來了,多看兩眼也是好的。
一炷香的功夫後,流煙心滿意足,轉身欲走,卻被一個小藥童喚住。那小藥童急色匆匆,小臉紅撲撲的,外衫已脫去,額上冒着汗。跑至流煙身旁後,悄聲道:“流煙大人,沈大夫讓你到房內等她。”
“好。”流煙頓住腳步。
藥童傳完話,立馬轉身離去。流煙站了一會,接着邁開腳步,繞過前堂,往醫館的內院走去。沈安頤的房間她來過幾次,路記得很熟,從前堂南側小園穿過,很快便會到達,這是捷徑。
步在小園的石階上,流煙的臉仍是習慣性地繃起,腳步穩健。不知是什麽花開了,風吹來,送來一陣花香,香味淡雅,很是好聞。
流煙駐足,扭頭尋了一圈,沒有發現,今晚無月,園中亦未設燈臺,黑漆漆一片,視線望得也不遠,埋頭去尋也是白費功夫,倒不如明日起身時在園內逛上一逛,那時還有人相伴......
流煙不常彎起的唇角浮起一絲笑意。不一會兒,她推開了沈安頤的房門,門內比外頭還要漆黑冷清。年末瑣事甚多,小病小痛也多,吃喝飲食一不注意,便得尋大夫尋醫館。房間內一點溫度都沒有,想必她忙得今日一整日都不曾回房。
流煙眼中閃過一抹心疼,嘴唇抿着,暗暗想道:待會兒定要提醒她多注意些自己的身子。京城醫館、大夫,多如牛毛,獨去她這一家作甚。
流煙繃着臉,默不作聲地點起燭燈和炭火來,很快,房間內有了暖意,四周亮堂一片,看着便覺得歡喜,她希望這些生氣能掃除沈大夫身上的疲憊,進而消了氣,那就再好不過了。
在房間內轉了一圈,流煙無所事事地坐在椅上,維持着一個姿勢,靜靜地等着沈安頤歸來。
心中有了挂念之人,等多長時間都不覺得久。一晃便是一個時辰後,門外傳來了略顯沉重的腳步聲。流煙耳朵動了動,身子飛快彈起,一個健步沖到門前,搶先一步拉開了房門。
一個時辰後,門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流煙彈起,一個箭步沖到門前,搶先拉開了房門。
沈安頤推門的手一滞,接着嘴角彎起笑意,側身繞過流煙走至屋內,打趣道:“流煙副将真是大忙人,要見你一面不容易啊。”
“這幾日,府中太忙了,應當和你說一聲的。”流煙走到沈安頤的身旁,悶悶地解釋道:“是我不對,你別生氣了。”
沈安頤在盆內洗了手,沒有正眼瞧她,徑直走到自己的衣櫃前,取了幹淨衣衫,接着坐在銅鏡前,解開了頭上的發髻。
流煙跟在她的身後,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她走一步,自己便跟一步。
沈安頤脫去了外衫,除去了鞋襪,走到了浴房門口,她回頭,笑盈盈地望着流煙,挑眉道:“你若敢跟着我進浴房,我便原諒你。”
流煙面色以極快的速度紅起,她糾結了一會兒,最終點下了頭。
沈安頤終于露出滿意的笑容。其實啊,她這心裏早就不氣了,這人的脾氣秉性,自己一清二楚,也沒有那麽大的芥蒂。如若有芥蒂,當初便不會同她在一起了,現在會這麽說,無非是想逗逗她而已。
這人害羞的模樣,當真是可愛得緊。
浴房之內,熱氣氤氲,熱水是提前放好的。醫館內的那幾個下人與藥童一直在自己眼前,自然不是她們抽身弄的,唯一的可能......只能是流煙了。
沈安頤細長蔥白的手指伸到浴桶中,滑過水面,指尖處傳來舒适的水溫。她挑了下眉,目光瞥向浴桶旁的幾個小水桶。
她沒有告知流煙确切的歸來時間,水溫又怎會如此剛好?想必這人費了一些心力,不斷地燒水、灌水、換水。
“這水換了幾次?”沈安頤背對着流煙,一手扶着浴桶邊緣,一手撩起水流,往光潔的手臂上澆去。
流煙站在她一丈之後,由于看不到沈安頤面上的神情,她心裏緊張得很,雙手不斷地變換姿勢,都不知該如何安放了。
“六次。”流煙弱聲弱氣地回道。
沈安頤轉過身來,對着流煙展顏一笑,走到近處,點了點流煙的鼻子,嗔道:“你這個傻人。”
“你不生氣了?”流煙攬着她的腰肢問道。
“大人有大量,我不生氣了。”沈安頤笑嘻嘻道。
“那就好。”流煙輕輕呼出一口氣,心中懸着的那塊石頭落地。
沈安頤用指尖點了點自己的臉頰,挑着眉道:“你不表示表示?”
流煙會意,紅着臉彎下腰來,将雙唇朝着她的臉頰貼去。
快要觸碰到的時候,沈安頤腦袋一偏,臉頰躲到後頭,紅唇捕了上來,貼上了流煙的唇。
纏綿的一吻終了,沈安頤笑意燦爛,一身的疲憊統統散去,她拍拍流煙的肩頭,細語道:“好了,不逗你了,說不生氣,我就不生氣。對你,我不會藏着掖着的,你可以放心出去了。”話鋒一轉,沈安頤壞笑道:“不過你要想留下,我們沐個鴛鴦浴,我也是不反對的。”
“那我走了。”極快地應了一句,流煙趕緊離去。
沈安頤略帶惋惜地回眸,洗鴛鴦浴什麽的,只能等這個榆木腦袋開竅了。
流煙回到正房,坐在方才坐過的凳子上,西窗“撲撲”響了兩聲,她将視線投去,外頭風聲呼嘯,這窗戶應當是沒有關緊,被風一吹便松動了。
她起身,正欲關窗,外頭突然吹來了一陣猛烈的怪風,将西窗吹開,冷冽的風撲在她的臉上,她伸手擋了擋。
窗棂扇動,大風呼嘯,房內蠟燭皆被吹熄,房間突然暗了下來。
有什麽東西從開敞的窗戶裏蹿進來了!縱使擡起手臂遮住了眼眸,流煙還是敏銳地覺察到了,她握住了腰上的劍柄,挪動腳步往放置燭臺的桌子走去。
“沙沙,沙沙——”似是窗外風吹樹葉之聲。黑暗中,一股花香撲鼻而來,流煙覺得莫名熟悉,先前穿過小園之時,聞到的就是這個味道。
難不成,那時便有異了?
浴房那廂燈也被吹熄,不知情勢如何,流煙憂心不已,遂不管燭臺,調轉方向,往浴房走去。
她十分篤定,正房之內,黑暗之中,除了她之外,有其他“人”的存在。
快摸索到門口之時,那“人”行動了。一條“長鞭”破空而來,朝着流煙肩部攻去,流煙低身躲過,接着利刃出鞘,迅速反擊。
“長鞭”招式狠辣,且速度極快,流煙用刀刃抵着,不一會兒便落于下風。硬拼着實不妙,流煙欲逃,又一條“長鞭”自底下鑽出,繞在她的腳踝上,緊緊地捆住,接着猛然一抽,流煙被這股力拉得失去了平衡,後仰倒地,被拖着行了幾步的距離。
急忙之下,流煙用佩劍朝着腳邊砍了兩下,将“長鞭”砍斷,後滾一圈,彎腰縮在一張方桌下,面露震驚之色,此“人”是何來頭,武藝竟如此高強?
略微一走神,黑影來到腳邊,流煙心裏一咯噔,暗呼大事不妙。藏身之處的桌子被掀起,流煙暴露,還來不及逃脫,四肢皆被“長鞭”縛住,動彈不得。
一只冰冷而有力的手破風而出,擒住了流煙的脖頸,向上提起,并逐漸發力縮緊。流煙反抗,掙紮着舞動四肢,卻是無濟于事。
長劍掉落,脖頸處的手越縮越緊,流煙的臉脹得通紅,吸入肺中的空氣越來越稀薄。
“安頤......安頤......”嘴邊費力地擠出這個名字,流煙的臉上盡是不甘,可腦中的意識卻越來越淺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