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禮物送至
酉時,樂陽公主府。
素錦帶着一個身披黑袍之人快速穿過廊道, 在內院書房門前站定, 擡手敲了敲房門,門內很快傳來了響應:“進來吧。”
素錦推門而入, 季遷遙正端坐于書案前, 翻看着今日快馬加鞭送入京中的幾份證詞。
她早知趙晏源暗地裏做了許多貪贓枉法、喪盡天良之事,但這一查, 她才知道, 這些事要比自己知道的“許多”還要多得多。
“草民歐陽世駿參見長公主殿下。”黑袍之人在書桌前站定, 雙手扣着帽檐揭下帽子, 緊接着跪拜于地, 行了叩首之禮。
季遷遙放下手上之物,緊蹙着眉頭道:“免禮,起身吧。”
“是。”歐陽世駿站起身子, 脊背微弓,頭低着。顯而易見,對待長公主殿下, 他是十分尊敬的。
“這些東西都是真的?”季遷遙示意素錦将桌上的幾份證詞遞給他看。
歐陽世駿看罷, 點了點頭,将口供遞還給素錦:“禀殿下, 這些确實是真事,只不過趙晏源所做之事......”他頓了頓:“還不止這些。”
季遷遙一驚:“什麽?這幾條兼并土地、殘害百姓、貪污受賄之罪足以誅其九族, 居然還有, 這老狐貍還真是深藏不露, 膽子也忒大了!”
“所謂欲壑難填,趙晏源舊時嘗到了甜頭,欲望便如滾雪球般越滾越大。已經到了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他會落入這個圈套也是基于此。”
“你當初是用永定候夏衍誘其入的圈套,他們二人又有何糾葛?”
歐陽世駿緩緩道:“趙家私制商船,将黑火、茶葉、絲綢販賣到日本、西洋等地,以牟取暴利。永定候夏衍鎮守東南沿海,截獲過趙家的商船。夏侯爺秉公處置,将商船上的貨物充公入庫,相關人等依法處置。那時,趙晏源便對夏侯爺不滿了。”
“販賣黑火乃是重罪,你可有證據證明?”季遷遙嚴肅道。
“老狐貍心思缜密,走這條路之時已經想好了後路,所有的商船都通過外家聯系,同趙府撇得幹幹淨淨,故而當初永定候查案之時怎麽也查不到趙晏源的頭上。不過我這裏......”歐陽世駿話鋒一轉,臉上的笑意更深了:“我這裏有他們聯系往來的信件,加上我的證詞,足以給他定罪。”
“好。”季遷遙大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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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世駿繼續道:“至于這次嫁禍夏将軍之事,趙晔賓已經被我拖下水,趙家也脫不了罪責,不論趙晏源在牢中如何努力,爆出趙晔賓的罪證,其必受牽連。”
季遷遙神情驟然變得嚴肅,對着歐陽世駿道:“你可想好了,這一條可是不歸之路。本宮會盡力保你,只是往事你也牽涉其中,只怕是也逃脫不過......”
聞言,歐陽世駿跪下:“謝殿下關懷,草民舊時認賊作父,多虧殿下将真相告知。為扳倒如此蛀蟲,草民死不足惜!”
重重地一叩首,歐陽世駿的神情之中滿是堅定。
季遷遙沉聲問道:“你打算如何行事?”
歐陽世駿道:“證據已足,只要向上揭發即可。夏家廉潔奉公,又是此事的受害之人,草民是想将此些罪證交于夏将軍,讓其呈到禦前。鏟除趙家之後,她必有大功。殿下以為如何?”
季遷遙思考了一會兒,搖了搖頭:“不妥。”
“為何?”
“本宮覺得應天府尹洪賀望更合适一些。”季遷遙沒有說出夏清舒不妥的原因,只是提出了一個更合适的人選,沉靜幽深的雙眸淡淡地落在歐陽世駿的臉上,等待着他的回應。
歐陽世駿低頭想了想,并未固執己見,恭敬道:“那便按照殿下的意思來。”
***
大燕鴻溯六年臘月二十四,歐陽世駿向應天府尹告發文淵閣大學士趙晏源的十條大罪,震驚朝野。
洪賀望不敢怠慢,即刻帶着歐陽世駿入了宮面聖。鴻溯帝聞之,龍顏大怒,命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會審。
此事一出,舉國嘩然,唯獨夏清舒心不在焉地想着自己的心事,對着這些不關己之事充耳不聞。
她手上的疤落得差不多了,沈安頤交代午後去要去醫館一趟。剛一下朝,官服還未曾換下,夏清舒便奔着醫館來。
醫館內堂,沈安頤按了按夏清舒手掌心處新生的肌膚,淺淺笑了一聲:“恭喜夏将軍了,您這手上的傷痊愈了。”
等了許久,沈安頤仍未收到回應,她收起藥箱,擡頭之時才發現夏清舒不對勁,似是走神了,完全沒有聽見自己在說什麽。
她擡頭看了一眼夏清舒身後的流煙,流煙對上她的眼睛,沖她搖了搖頭,一臉我也不知道的神情。
夏清舒維持着一個姿勢,呆坐在椅子上,視線投向地面,雙目無神。她滿腦子都是那日醉酒之事。
那日,她在長公主殿下面前到底有沒有做不該做的事、說不該說的話?
沈安頤見夏清舒魂不守舍地呆坐,又瞥了眼呆愣站着的流煙,忽然,唇角勾起了壞笑。
她朝流煙使了個眼色,接着提着藥箱朝着屏風後頭走去。
流煙不明就裏,望了一眼夏清舒,雖有不放心,但還是跟着沈大夫走了。
半柱香後,夏清舒維持一個姿勢太久,雙腳發麻,難受的麻意令她從自己的思緒中抽回,她趕緊起身跺了跺雙腳。
轉悠了一圈才發現,站在自己身後的流煙不見了。
奇怪?這人去哪了?
夏清舒一邊拍着自己的腳肚,一邊高聲喚道:“流煙,流煙——”
不一會兒,一人影匆匆自屏風後頭繞了過來,在夏清舒面前站定。流煙氣喘籲籲道:“将軍,您喚我?”
夏清舒一掃視,便見流煙唇角沾着鮮紅的胭脂,立馬明白了方才是怎麽一回事。
好,很好,她情場失意,偏生有人在她面前秀恩愛!都沒有眼力的嗎?
“回府!”夏清舒黑着臉從內堂走出,沈安頤在門外笑盈盈道:“夏将軍慢走。”
流煙經過她身旁之時,還說了聲:“流煙副将,記得今日還需來醫館上一次藥。”聲音溫柔得如那三月春風,拂過耳際,激起一陣酥麻。
夏清舒的臉更黑了。
好,很好,這兩個人不是沒有眼力,而是眼力太好,就是來故意氣她的!
夏清舒神色郁郁地回了将軍府,劉奇在門口迎接,急色禀道:“将軍,有一僧人尋你,在府內等了許久。”
夏清舒此時并不想見客,并且她也不認識什麽僧人,便随口問道:“哪裏來的僧人?”
“是城西靈通廟裏的。”劉奇如實道。
“城西靈通廟?”夏清舒将這五個字在嘴裏咕嚕了一遍,忽然想到了什麽,立馬停下腳步來,面上露出喜色,向劉奇确認道:“是城西靈通廟的僧人?”
劉奇點着頭:“是的。”
“在哪裏?快帶我去見他。”夏清舒急忙道。
“在大廳內呢。”劉奇指了指。
夏清舒快步往大廳趕去。
大廳內,僧人垂首立着,背後背着一個大大的匣子。夏清舒的目光落在那匣子上,停頓片刻又收回。
“大師從靈通廟來?”夏清舒滿臉笑意。
“是,這位便是夏将軍了吧。”僧人開口道。
“正是。大師尋我所為何事?”
僧人笑道:“不知可否請夏将軍書房一敘?”
“可以,當然可以。”夏清舒忙點頭,轉身吩咐道:“劉叔,備些好茶及點心,送到書房來。”
“是。”劉奇應下。
“大師,請!”夏清舒引路道。
“夏将軍請。”
到了書房,夏清舒将門扣上,落下門栓。
僧人卸下背後的大匣子,輕輕地擺放在桌面上,夏清舒的目光随着他的動作移動着。
“大師,這是何物?”夏清舒好奇地問道,心中生出了隐隐的期待。
僧人捋了捋白須,笑道:“貧僧受人所托,将此物交予夏将軍。”
夏清舒臉上有着藏不住的欣喜,嘴上還是忍不住問上一句:“大師受何人所托?”
僧人反問了一句:“難道将軍猜不到嗎?”
夏清舒一愣,又高興地點頭:“猜得到,猜得到。”
僧人又道:“不知将軍是否記得,每年年末有幾日太皇太後會出宮至福安寺中齋戒祈福,屆時宮中女眷相随。”
“記得。”夏清舒心思仍在禮物上,随口答着:“是臘月的二十五日至二十七日。”
“将軍記得便好。”
夏清舒恍然想起,這三日裏長公主殿下也要随駕住在寺廟之中,自己若是去別苑尋她,必定是白跑一趟。
“多謝大師提醒。”夏清舒謝道。
“時候不早了,那貧僧告辭了。”
“大師不告訴我裏頭是何物嗎?”夏清舒攔了一攔。
僧人笑道:“此物已經送至将軍手上,裏頭是何,将軍打開便知。況且貧僧信守諾言,未曾開過,将軍問我,我亦不知的。”
“勞煩大師了。”夏清舒拱手作揖道。
“夏将軍客氣,既已送至,貧僧便無事,那貧僧先告辭了。”
“大師慢走。”
夏清舒喚來流煙,讓其送客,自己則留于房內,圍着這個神秘的匣子左轉轉右看看。
流煙送往客歸來,夏清舒仍圍着木匣子打圈,神情激動道:“流煙,你說裏頭裝的是什麽呢?”
這話有點難接,因為這種木匣子對于習武之人來說太過熟悉了,通常瞥上一眼就能認出,夏清舒定然早已知曉,此時卻明知故問,又是何意呢?
流煙認真地想了想,覺得實話實說比較好,便道:“此種木匣子自然裝的是劍。”
聞言,夏清舒擡頭,嫌棄地晲了她一眼:“我自然知道裏頭裝的是劍,現在是讓你猜一猜裏頭裝的是什麽劍。”
流煙恍然大悟,原來是自己誤解了将軍的意思。
“屬下猜不出,不如将軍将它打開吧,屬下已經望眼欲穿了。”
聞言,夏清舒忽然往木匣子上撲了過去,一把抱起它:“不行,我得回房開,不能讓你看見了。”
流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