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周铋死了
夜色濃稠如墨,寒風飒飒。
打更人的鑼聲打破了夜的寧靜,“咚!——咚!咚!”,三更已到。
一片雪花落下,鑽入了打更人的脖頸中,他瑟縮了一下,緊了緊身上并不厚實的衣衫,快步朝前走去。很快,人影連同鑼聲消失在深沉的夜幕中。
撫遠将軍府內院北側的正房裏,炭火燒得很足,十分暖和。夏清舒平躺于枕上,被褥落了一半,松垮地蓋在腰上,暴露在外的上身被冷汗浸濕。
這是一個拼命奔跑卻尋不到生機的噩夢。
雙瞳泛着綠光的妖物嘴角咧着詭異的笑,手握一柄長刀,正在追殺她。她奮力反抗,卻是不敵,肩上、背上皆受了傷,無奈之下,只能選擇逃跑。
“呼嗬——呼嗬——”夏清舒沉重的呼吸聲回蕩再靜谧的叢林裏,腳上踩碎枯木爛枝,發出“咔嚓”的聲音,還不時有奇怪的東西往她臉上撲去,她根本無暇顧及,只能埋頭奔跑。
身後鬼魅般的笑聲越飄越遠,夏清舒停下腳步,彎着腰扶在一棵樹上大口喘氣。一陣奇異的花香飄入鼻中,她覺得不對勁,剛想擡腳離去,身子卻被一只有力的手死死扣住,緊接着,一把長刀穿胸而過,詭異的笑聲再度響起,就在夏清舒的耳邊。
“不!”夏清舒從夢中驚醒,大喊了一聲,猛然坐起身子來。她的臉上冷汗潸潸,手掌也不知何時攥起了拳,指尖因用力而發白。掌心的傷口被指尖掐出了鮮血,染紅了白紗。
環視了一眼自己此時所處的環境,她确定了,方才只是夢而已,驚恐的感覺慢慢散去。
夏清舒下了床,點起了燭燈,取來一個小布帕,擦去臉上的汗水。她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在圓凳上呆坐了一會兒,仍是驚魂未定。
一杯水才飲完,門廊上便傳來了焦急的腳步聲。夏清舒将視線投向門口處,直覺告訴她,外頭出事了。
果然,那急促的腳步聲朝着她的房間奔來,不一會兒,龍宣帶着些沙啞的聲音響起:“将軍,大事……不好了!”
夏清舒從凳子上彈起,取來外衫,随意披在身上,出了房門。
龍宣一路跑來,氣喘得急,上氣不接下氣地重複道:“大事不好了!”
夏清舒面色一沉:“出什麽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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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家公子,死了!”龍宣順了口氣,吐字清晰了些。
“什麽!”
“半夜被刺殺的。”龍宣急忙道:“這些刺客居然悄無聲息地潛入了都督府...行兇完畢才被巡邏的兵士發現。”
“刺客抓到了嗎?”
“抓......抓到了一個......不過他死了。”龍宣的臉色驟然變得難看。
“查出身份了?是誰?”夏清舒急忙問道。
“是......”龍宣猶豫了一下,對上夏清舒急切的雙目,沒有隐瞞:“是您的家仆,瞿勇。”
“什麽?死的刺客是瞿勇?”夏清舒瞪大了雙眼,不敢置信。
“就是他,已經确認過身份了。”
夏清舒呆愣住了,緊接着一雙秀眉緊擰,手負在背後,煩躁地踱起步來,口中喃喃道:“瞿勇,怎會是瞿勇?死的刺客怎麽會是瞿勇呢?”
“原因是何,此時不得而知,還需徹查。只是周家痛失愛子,怕是會将京城攪得天翻地覆,屆時都督府也要受到牽連了。屬下還覺得那幕後之人策劃此事是沖着撫遠将軍府來的。”龍宣抱拳道。
“來着不善啊。”夏清舒眯起眼來,頓了一頓,又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她追尋公道正義,不知不覺間,竟被許多人視為眼中釘,肉中刺,要如此費盡心機地除去。最為關鍵的,還因除去她而害了無辜之人的性命。
這是夏清舒最不願看到的。
緩了許久,夏清舒才重拾鎮定,流煙也不知何時站在了她的身旁,将一件厚衣披在了她的肩上。
“此事洪大人知道了嗎?”
“屬下回将軍府之時,已派人去應天府尋洪大人,此時洪大人應當抵達都督府了。”
“好,那我們也趕緊過去。”
***
五軍都督府乃大燕朝的最高軍事機構,原是設中、左、右、前、後五軍,後來為了對付蒙古,集中軍權,将五軍合一處管理。
位于京師內城的五軍都督府則集結了全國最為精銳的将領、兵士,防守之嚴密連一只蒼蠅都難以飛入,如今卻被三個膽大包天的刺客闖入,還讓他們悄無聲息地殺了人。
凡此種種,自大燕立朝以來,還未曾有過。傳揚出去,定然震驚朝野。
為今能挽救一二的便是盡早抓到逃跑的刺客,盡早揪出幕後之人,查明殺人動機。
夏清舒一行人趕至都督府後直奔小廂房。行至門外 ,便聽到了裏頭婦人凄厲的哭聲。周铋之母郝氏趴在屍上,哭得是肝腸寸斷。戶部尚書周樓行一言不發地站在床側,佝偻着背,紅了眼眶。
他們周家三代單傳,不僅香火斷了,如今連人都沒了,真真是白發人送黑發人。
沉默了許久,周樓行擡起通紅的雙目,望着一旁的洪賀望,憤憤道:“洪大人,此事是何人所為,請您盡早查出,将其繩之以法,以慰犬子在天之靈。”
“周大人請放心,洪某定當竭盡全力。”洪賀望低身行了一禮,接着話鋒一轉,面露了些難色:“還請周大人及尊夫人節哀順變,為保查案公允,令公子的屍身要進行隔離,請周大人帶周夫人回府歇息,留于此處着實不便。”
郝氏哭得不能自已,趴在周铋屍身上不願離去,洪賀望多有勸阻,卻無濟于事。
“夫人,我們先回府吧。”周樓行彎下腰,微微顫抖的雙手搭在郝氏的肩上,沙啞着聲音道。
周夫人扭着肩頭掙脫道:“不要!我要陪着铋兒,我的铋兒啊!”說罷又是聲淚俱下。
周樓行直起身來,招來了兩個下人,示意他們将夫人拉起。
周铋受傷後,皆是郝矢貼身照顧,沒日沒夜的,熬到今日,沒剩多少力氣了,掙脫幾下,便被仆人架起,往門口帶去。
一進門,夏清舒同周家之人打了個照面,雙方皆是腳步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