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青樓鬥毆
撫遠将軍府的廚房火力全開,廚子們拿出此生最認真的态度做出了幾道色香味俱全的菜品。
夏清舒嚼着香甜酥脆排骨,又夾起一筷撕好的羊腿肉塞入口中,吃得是一臉滿足。喝了兩口冬瓜蛤蜊湯後,她開始大口扒拉着碗裏的飯。管家劉奇和手下流煙候在一旁,看得是欣喜連連。
“丁嬸,再添碗飯。”夏清舒将吃得幹幹淨淨的空碗遞給身旁的老仆。
丁嬸接過碗,揮了揮手道:“将軍前幾日吃得不多,今日有了食欲,也不可食得過飽,不然這胃怕是要不适了。将軍今日的食量已經比以往的多些了,要不先歇歇?如若還餓,午後命廚子做些清口小食。”
夏清舒點了點頭,拿起絲帕擦了擦唇邊的汁漬。
飽餐一頓,所有的精氣神都回來了,只是這一停箸,飽腹感也立馬湧了上來,夏清舒道:“走,流煙,我們去街上轉轉,消消食。”
帶上三五侍從,夏清舒來到南京城熱鬧的集市上。
今日已經是臘月十五,離年關歲尾越來越近,市集攤鋪上慢慢都換上了新年百貨,紅彤彤一片,很是喜慶。
夏清舒同流煙走至一個爆竹鋪前,俯身掃視着。那賣爆竹的鋪子老板是年過五旬的老伯,姓王,頭發白了一半,身子仍是硬朗。前些他日子在主街上湊過熱鬧,略微瞧見了夏清舒的容貌,記性不賴,今日一眼就認出她來,恭敬道:“夏将軍,您親自來買東西?”
夏清舒直起身子笑笑:“出來逛逛,這些爆竹可有名字?”
“有的,這個叫火犁花,這個是霸王鞭......”王老伯熱情地介紹着。
夏清舒聽得入迷。她自幼出門拜師習武,師門管得嚴,翻來覆去折騰的皆是各種各樣的兵器,不似這城中的孩童,有如此之多好玩的東西。後來投身軍營,打打殺殺,這些東西更是少見了。
現在有了閑心,夏清舒只覺得新奇不已,往日除歲新年撫遠将軍府放的多是一類鞭炮,今年要多些花樣才好。她抓起一個財神模樣的爆竹放在手中觀賞,腦中正尋思着要購置哪幾種的爆竹。
忽然,不遠處傳來了一個瓷器墜落地面的聲音,接着就是幾聲尖叫,夏清舒忙将視線投向聲音的來源,只見數丈外的一間樓裏,四散跑出許多百姓來。
“走,流煙,我們過去看看。”夏清舒将手中爆竹放回原處,領着流煙朝吵雜喧鬧之地走去。
走得越近,拳腳的聲音越發明顯。夏清舒的唇緊緊抿着,愠怒不已,南京城乃天子之都,何人如此大膽,敢在京師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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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樓中逃竄出來的人都圍在了樓外,抱着雙臂立着,臉上看着熱鬧般的各色笑容。他們多是些衣衫不整、醉意醺然的男客。
夏清舒瞥了一眼門牌,“倚春樓”,乃是京師百姓尋花問柳之地。
夏清舒走近人群,拍了一名着靛藍長衫士子的肩頭,問道:“這裏頭出什麽事了?”
那名士子視線緊緊膠在屋內,時不時踮起腳來,臉上的神情十分激動,連頭都沒回,敷衍地應道:“趙家公子跟周家公子為争奪倚春樓的第一名妓打起來了。”
夏清舒問:“這趙家公子何許人也?”
“這你都不知道,趙家公子乃文淵閣大學士趙晏源之孫,趙學鑫。”
“那周家公子何許人也?”
“戶部尚書周樓行的兒子周铋。”
都是京城之中有頭有臉的權貴人士,難怪如此猖狂!
夏清舒沉着臉色招來兩名随從,立刻吩咐他們就近前往京衛指揮使司,去叫些人手來。
倚春樓一樓的大堂一片混亂,兩位着鮮衣的年輕公子面對面站着,臉上已經傷了幾處,表情都有些猙獰。二人身後排着十幾名的家仆,個個怒氣洶洶,按着腰上的刀柄,蠢蠢欲動。
地上躺着三兩個不知哪家的家仆以及一名倚春樓前來勸說的男小厮,皆是鼻青臉腫,口吐白沫,正躺在地上痛苦地吟叫着。
趙學鑫将拳頭攥得叮當響:“來人,給我上,打贏了回去重重有賞!”
趙家家仆抽出了刀,齊刷刷地舉在身前,倚春樓之內又是一片尖叫。
周铋怒道:“來人,給我打!”
周家家仆亦抽出了刀,只不過雙方十分默契的将尖銳的刀劍丢下,拿起刀鞘沖了上去。
他們雖是權貴子弟,但在天子腳下的京師,亦不敢鬧出人命,尋常都是用拳腳亦或是刀鞘對付。
扭打、砸着摔瓷器的聲音接連不斷,越來越多的人從倚春樓裏跑出來。夏清舒逆着人流走了進去,只見倚春樓一樓的大堂已經被這二位公子鬧得一片狼藉。
夏清舒便大喝一聲:“都給我住手!”
結果,并沒有人理會她。
夏清舒氣急,拾起地上的一根細棍便朝扭打的人群中沖去。持刀鞘打人的,就敲他手背腕骨,橫腿踢人的便敲擊膝蓋。
按着夏清舒的手法,不出盞茶功夫,這群打架互毆的人就會被她分散。偏生這時門外又傳來了一群人的嚎叫,是這兩家公子喚的幫手到了。
三四十人從倚春樓門外湧來進來,重新扭打在一處,局面再次變得不受控制。夏清舒要氣死了。
“這裏頭太小了,我們出去打!”不知是誰喊了一句,兩家家仆開始往門外奔去。
圍在外頭看熱鬧的百姓急忙往後頭退去,留出了一大片空地供兩家公子及家仆切磋武藝。夏清舒攔不住,忙跟了出去。
不單單是家仆的亂毆,兩家公子也厮打在一處。趙學鑫家中多是文官,武力不行,手腳胡亂舞着,毫無招式可言。周铋倒學過些功夫,三腳貓之流,不過對付文弱書生,倒是綽綽有餘了。
趙學鑫多是被周铋壓着打,周圍有沒有家仆護着,一臉狼狽相。
圍觀的多事之人起哄道:“趙家公子不行啊。”
“是啊,也太弱了吧。”
“我看今日倚春樓的煙兒姑娘非周家公子莫屬了。”
趙學鑫雖文弱了些,但到了血氣方剛的年紀,聽到這些蔑視之語,怎可能不生氣。
他蓄起了手中之力,揮拳朝着周铋臉上一揚。周铋沒有防備,被這一拳打得踉跄了一下。
趙學鑫抓準機會,趕緊上前,補了一腳,狠狠地踹在周铋的胸口。
周铋腳步不穩,連連後退了幾步,摔在方才夏清舒待過的爆竹鋪子上。木質的小鋪子向旁側傾倒,用細線捆起的爆竹紛紛落下,砸在周铋臉上。
守着攤子王老伯慘叫了一聲,大為心疼道:“诶呦,我的攤子,我的爆竹呀!”
趙學鑫早已打紅了眼,理智不複存在,他見周铋倒在爆竹攤裏,又瞧見身旁面攤的爐子下方有柴火,粗眉一豎,身子一閃,朝着那面攤的竈臺彎下腰去,抽了一條燃着火焰的木柴來。
夏清舒覺察到他的意圖,縱身一躍來到趙學鑫的身前,一個飛踢将他手中燃着火花的木柴踢掉,又踩了兩腳,将木柴上的火苗弄滅。
她本以為木柴被踢掉之後趙學鑫便會收斂,不曾料到這群世家公子作惡慣了,不将心中的那口郁氣出了誓不罷休。
趁着夏清舒轉身的空隙,趙學鑫又去那竈臺下端抓起一根燃着火苗的柴火,用力一擲。
等夏清舒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太晚了,那帶火的柴火仍到空中,火焰滅了一些,但殘留的火星足以将爆竹點燃。
“噼裏啪啦——”霎時間,街道上傳來了爆竹爆炸的聲音,以及百姓驚慌失措的尖叫聲。
戶部尚書之子周铋躺在爆竹攤子裏自然是吓得最慘,那些被點燃的爆竹将火焰無情地噴在他的發上、衣上。
周家仆人見狀,忙停下手中的動作,趕緊闖入爆竹中救人。
爆竹一個接着一個地點燃,火花開始向人群迸濺。
“啊,快跑啊!”方才還熱鬧喧騰的街道這時陷入了恐慌之中,百姓慌忙逃竄,推搡、踩踏皆有。
那賣爆竹的王老伯離攤子最近,又被左右的攤子困在裏頭,爆竹點燃之後不好逃脫,只好雙手抱頭,蜷縮着身子躲在攤子下邊,其身上都被這四處迸濺的火花噴了好幾次。
夏清舒緊握拳頭,大喊一聲:“流煙,跟我去滅火。”
“是!”
夏清舒扯開旁邊布莊門口的一塊布,浸在面攤的水缸裏,弄濕之後披在身上,而後提着一桶水往那爆竹攤子沖去。
流煙仿着她的動作,快步跟在她的後頭。
各類爆竹花樣繁雜,有的點燃之後向天上飛去,有的點燃之後打旋轉着,有的軌跡莫辨。接近爆竹攤子的過程中,不斷有火花往夏清舒身上噴去。
周家家仆拼死救出了周家公子,正扶着他往旁邊走去。夏清舒縱身一躍,将水桶中的水潑了上去,流煙緊随其後。
這一澆,攤子面上的那些爆竹熄滅的大半,爆竹聲驟然變小。
流煙同一個将軍府的家仆趕緊又去提水,夏清舒見火勢小了便沖進小鋪後頭,将身上沾水的布披在王老伯身上。
“走,快跟我走!”夏清舒大叫道。
那老伯擺了擺手,嘴裏說了什麽,卻被爆竹聲所掩蓋,根本聽不清。
木質的攤子已經燒了起來,過不了多久就會塌的,王老伯躲在這裏,是很危險的。
夏清舒顧不得這麽多,直接伸出手去扯王老伯的手臂,而這個時候王老伯往裏頭瑟縮了一下,她撲了空。
夏清舒再一伸手,兩根朝裏的煙花棒被點燃,滾燙的火焰朝着夏清舒的手掌心噴來。她顧不得手上的疼,一腳将那燒得只剩一半的木攤子踢倒,抓起王老伯的衣領便往外跑。
京衛指揮使司的人來了,紛紛提着木桶裝水滅爆竹。
一炷香後,所有的爆竹煙花以及燃燒的攤子都被熄滅。
夏清舒氣喘籲籲,發絲淩亂,身上躺着水跡,手掌被炸傷了,腫起了水泡。她站在街道的中央,目光快速地掃視着這一片街區。
離爆竹攤較近的百姓都受了較重的傷,有的捂着臉、有的捂着手臂,哀嚎聲一片。
那爆竹噴出的火焰将左右相鄰的攤子都點了,現在燒得只剩下木炭,黑漆漆的。攤子的主人圍着廢墟一般的攤位,嚎啕大哭。
再看趙家公子,他的嘴角揚起了一絲微笑,那是勝利的笑容。他搖搖晃晃地走到周铋的身旁,居高臨下地看着他那虛弱的樣子,狠狠地嘲笑了一番,接着嘚瑟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衫,準備打道回府。
這一幕讓夏清舒的肝都要氣炸了。她壓着怒氣喊了一聲:“京衛指揮使司的領官何在?”
一人自人群中走出,作揖道:“卑職乃京衛指揮使司內城千戶馮大海,見過夏将軍。”
“立刻将周家公子周铋、趙家公子趙學鑫以及兩家鬥毆的家仆統統抓捕入獄!”
“這......”馮大海的臉上閃過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