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別苑相會
翌日,趙王府的家仆特地來傳了消息,說雪月郡主一大早便被太皇太後叫進了宮,今日不能去馬場赴約,學習馬術之事暫時停下,夏清舒倒拾了個清閑。
吃過早膳後,夏清舒喚來劉奇,笑嘻嘻地問道:“這些日子,府中的家仆可與樂陽公主府的家仆發生過沖突?不論大小,如實禀報。”
劉奇一見夏清舒這樣笑着便知大事不妙,自家将軍又要找長公主殿下的麻煩了!哎呦,也不知這二位主子生了什麽矛盾,平日裏總不大對付。昨日宮道上撫遠将軍不向長公主殿下行禮之事都傳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鬧得沸沸揚揚呢。
現在自家将軍受了氣,坐不住了,想着還擊,可苦了他這些做下人的。
長公主殿下季遷遙乃當今天子的姐姐,元和年間,吳王謀逆的時候,她拼死護着幼弟出宮,北上尋得寧王幫助,後帶領軍隊殺回南京,滅吳王,輔佐幼弟登基,還鏟除了朝中的奸佞之臣。沒有她,便沒有如今的大燕盛世。
偏生自家将軍不知哪根筋搭錯了,非要與榮華無雙的長公主殿下置氣,這不擺明了往槍口上撞麽?
劉奇為了整個将軍府着想,決定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于是他搖着頭道:“禀報将軍,并沒有。”
夏清舒捕捉到劉奇神色中的猶豫,表情一凜,用手指點了點桌面道:“分明是有。”
“将軍,真沒有啊,撫遠将軍府和樂陽公主府坐落在不同的街區,相距甚遠,平素裏連碰面都甚少,哪裏會生矛盾?”
夏清舒搖頭,身子朝前傾了傾,銳利的雙眸盯在劉奇臉上:“不對,劉叔,你撒謊了,本将軍的眼睛不是那麽好蒙騙的,你還是從實招來。”
劉奇見他們家将軍的臉板下來了,神情閃躲得更為厲害,這也算是不打自招,他嘆了一口氣,沒敢再隐瞞:“臘月初二,府中廚娘上街購置一些菜品,不慎被公主府的馬匹沖撞了一下。”
夏清舒的眼睛亮了亮,随即問道:“廚娘可還好?”
“廚娘摔了一跤,有些淤青,并不礙事,老奴允了假,令其在府中修養,後來是她覺得自己已愈,便主動回來做事。”劉奇吸了一口氣,又道:“那公主府的下人也是極好的教養,廚娘被沖撞之後立即找來了馬車,就近尋了大夫,又賠了銀子。将軍,老奴對天發誓,就這麽一件小事啊,其餘的,真沒有了。”
夏清舒一合掌,眼睛笑得彎起:“好,很好,就是它了!”
“什麽就是它了?”劉奇沒明白。
“你去把廚娘叫來,本将軍有話要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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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奇邁不開腳,猶猶豫豫地又問了一句:“将軍,您不會要拿這件事去找公主府的麻煩吧?”
夏清舒點頭,大大方方地承認了:“沒錯啊。”
“哎呦,将軍您這是何必呢。公主府的下人特意來将軍府致過歉,全京城的百姓都看見了。您現在再拿此事做文章,百姓們只會覺得是将軍府胡攪蠻纏。”
夏清舒不以為意道:“劉叔,你信我,我做事都有原因,可能現在會被诟病,但日後定是大有裨益。”
劉奇将信将疑:“真的?”
“當然是真的,你趕緊去将廚娘叫來。”
劉奇拱手告退,忙将廚娘喚來。
***
翌日,樂陽公主府。
“知意,外頭何事如此之吵?”季遷遙一起身便聽見自家下人不時的交頭接耳聲,而府中內堂出也隐約傳來了吵鬧之聲。
“回禀殿下,是撫遠将軍府的廚娘來鬧事了。”
“撫遠将軍府的廚娘?是初二那日被公主府的馬匹撞着的那個?”
“是啊,當時公主吩咐過要妥善照顧,屬下們不敢懈怠,大夫,藥費,食補都一一給了,不知那廚娘還有何不滿,今日竟鬧到了公主府來?”
季遷遙冷笑一聲,不滿,哪裏是廚娘的不滿,分明是某人一貫以來的作風。
尋常人給她吃十顆的熊心豹子膽,都不敢在公主府的地盤胡作非為,只有某人如此不知好歹。
季遷遙垂眸沉思了一會兒,方道:“廚娘又提了哪些要求,公主府一一滿足便是。外頭百姓都看着,別讓這事鬧起來。”
“是!”
有了公主府的退讓,這件事并沒有鬧得太大,只是落入酒樓茶肆,仍是令人津津樂道的談資。
有這樣的效果,夏清舒已經很滿意了。
***
難熬的時光總算過去,夏清舒終于迎來了她的初十。
白日裏她仍是一樣地處理公務,訓練兵士,面上嚴肅認真,但這心中總有一股躁動的東西在跳着。別人看不出來,她自己卻是心知肚明。
暮色四合,華燈初上。
食過晚膳後,夏清舒喚來了劉奇,吩咐道:“明日我無需上朝便想着去別苑住上兩日,這幾日來将軍府拜訪的人太多了,着實吵得很。若明日還有人來尋,便說我休養去了,不便見客。”
劉奇應下。
別苑清幽,又藏着驚天大秘密,留存在那兒的手下都是夏清舒的心腹,此次前去,她只帶上了流煙,借着夜色,二人二馬往城北弛去。
京城南側繁華,街巷遍布,北側多山地,富貴人家在此修建別苑。
昨兒她已經傳信讓手下們打掃了,故而今日來時便覺得清新整潔。院中的梅花開了,空氣中隐隐漂浮着梅花淡雅的香氣,夏清舒卻無暇欣賞,快步朝着廂房走去。
“流煙,記住,若是有人來別苑來尋我,閉門謝客。若是阻攔不得,便放信號彈與我。”
“是,屬下記着。”
夏清舒推開自己的房間的門,走了進去,流煙的腳步停在門外。
房裏頭隐隐傳來機關的聲音,頃刻之後化作了平靜。流煙在門外守了一陣,悄聲離去。
夏清舒順着密道,來到了一道暗門前。她觸了觸那暗門上的機關,便站那等着。
現已戌時,這個時間點,長公主殿下應當是在房裏頭看書。她既在書案前,聽到自己的暗號之後,定會馬上予以回應。
不出夏清舒所料,暗門立馬有了響應,“咔嚓”一聲之後,慢慢地朝兩邊開去。夏清舒身子一側,便從打開的縫中鑽了出去。
長公主殿下別苑的寝居還是如此敞亮,炭火将整個房間烤得暖融融的。夏清舒理了理衣衫,将僞裝成書架的暗門關上,而後慢慢朝着書案前埋頭寫字的人走去。
走到身前,季遷遙仍未擡頭看她,注意力全在手中的筆上。
夏清舒清了清嗓子,站在書桌前,抱拳行了一禮:“臣夏清舒見過長公主殿下。”
季遷遙放下筆來,杏眼一瞥,挑着眉道:“今日夏将軍肯給本宮行禮了?”
“殿下哪裏的話,臣一直都是打心裏願意給殿下行禮,只是那日有些不便,故而失禮,請長公主殿下恕罪。”
季遷遙将目光停留在夏清舒低垂的臉上,見着了些許胭脂的痕跡,冷冷地扯了一下唇角,繼而用着尋常的聲音道:“好了,你也別站着了,免禮吧。”
“是。”
季遷遙又重新執筆,翻起手中的簿子來。夏清舒往後退了兩步,走到炭火盆前将沾了寒氣的外衫脫下,繼而烤起自己的手掌來。
夏清舒幼時縱橫武林,如今又威赫沙場,這一生少有緊張的時候,唯獨面對季遷遙的時候會緊張得直冒汗,就方才三兩句話的功夫,她的手心已被冷汗濕漉。
興許到亥時之後,燭燈一熄,房間大暗之時,她才能大膽些。
偷偷瞥了一眼滴漏,現在不過戌時中,離亥時還有半個時辰,夏清舒犯了難,難不成自己這半個時辰就坐在炭火旁邊烤身子?
目光又在季遷遙的房裏稍稍轉悠了一圈,夏清舒看見了一桌酒食,她站起身來,朝着酒食走去。
長公主殿下府中的酒食可不是尋常人家可以吃到的,夏清舒每次來,季遷遙都會備些,有時是怕她餓着肚子,有時用它來化解尴尬,比如此刻的情形。
夏清舒眉頭一舒,如往常一般坐在桌前,取來一個小酒盞,往裏頭倒了酒。
酒可壯人膽,夏清舒需要它來讓自己自如些。
只是這一喝,一杯接着一杯,便停不下來了,一炷香的功夫後,夏清舒的腦袋就有些暈暈的。
公主府的酒釀真好喝,夏清舒又要拿起酒壺,轉眼就被一只手奪了去,季遷遙道:“這酒後勁大,切莫再飲了。”
夏清舒擡頭雙目迷蒙地望着季遷遙,愣了半晌,忽然伸出了手搭在季遷遙的腕上,一扯,便将她攬入懷中。
季遷遙望着那雙燃着情·欲的雙眸以及慢慢靠近的紅唇,自然知道抱着自己的這個人下一步要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