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1)
【不明緣由的襲擊】
我坐在辦公桌前悶悶不樂。
我的面前放着一張紙,上面寫着蘇小河家中發現的斷手留在窗臺上的字符串:AK47860416。
我現在已經弄明白了,這串字符,前面4個,是指最威猛的火器AK47,這是蘇小河最喜歡的武器款式。看不出一個時裝設計師竟然也會如此迷戀于火器的犀利。而字符串的後6位,則是蘇小河的出生年月日。
我拿筆敲擊着桌子,發出了有節奏的當當聲,心裏在思考:絕大多數人,都是用自己的生日,作為銀行卡或是保險櫃的密碼,蘇小河雖然是個時裝設計師,吃飯靠的是靈感,但在日常生活的管理方面,他跟大多數平庸的人,應該沒什麽區別,也會被自己的思維定式局限住。
也就是說,這一行字符,是個密碼。
可這是什麽密碼呢?家裏的保險櫃?銀行卡?
一個人,哪怕是像蘇小河這樣的人,在只剩下了一只手的情況下,最關心的,應該不是找個人替他花掉他賺來的錢吧?
那他最關心的到底是什麽呢?
再想如蘇小河這樣的人,他是一個男子,卻沉迷于女性服飾的設計,對于女性的認同應該是更高于男性。如果不是這樣,他也不可能取得如此的成就。
在蘇小河的心裏,一定是存在着這樣一個世界:神秘、美麗,籠罩在未知的霞雲之中,只期待着願意與他共度一生的人來勘察歷險。這個秘密世界是他心靈的全部,他一定是将這個世界牢牢閉鎖,藏于一個最安全,而且是最容易激發內心激情的地方。
這個收藏蘇小河內心秘密的地方,也一定是充滿了孩子氣的、與蘇小河的職業相吻合的地方。
比方說:銀行為客戶開設的秘密保險櫃。
銀行為客戶開辦了私人秘密保險櫃,許多年輕人喜歡把自己心愛的東西存放在裏邊。蘇小河必然是這樣的年輕人中的一個,不是才怪了。
向銀行查詢,蘇小河在哪裏開過私人保險櫃。
這個查找的過程比預期得更容易,只是一個電話,我就來到了蘇小河的保險櫃前。實際上這只保險櫃很小,銀行的本意,是讓客戶将一些單據放在裏邊。我輸入字符串AK47860416,就聽咔嗒一聲,保險櫃門果然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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裏邊放着的,是一個薄薄的日記本。
寬幅的日記本,比32開大,比16開小,粉色的封面,有個穿圍裙、手拄拖把的婆婆貓卡通畫。
打開一看,這竟然是蘇小河的日記。當時我很是吃驚,這個時代的年輕人,寫日記的已經很難找到了,而用傳統的筆和紙寫日記的人,除了蘇小河,我還沒見過第二個。我不由得對蘇小河這個人,産生了強烈的好奇心。
将日記本小心翼翼地裝入一只手包中,我把手包緊緊抱在懷中,這本日記關系重大,說不定是破解潘家帥高空失蹤案的關鍵。至于事情到底是不是這麽回事,我也沒把握,只是毫無依據地樂觀一點。
夾着手包出了銀行,向自己的車子走去,銀行門前停着一輛黑色轎車,這地方是不允許停車的,但看起來這輛車似乎出了故障,一個滿臉焦灼的男子蹲在車前,看另一個人手拿扳手,正在修理車子。
見我過來,蹲在車前的那名男子跳了起來,叫道:“警官,過來幫個忙吧,我們的車不知是怎麽了,修了好長時間也修不好。”
開玩笑,我是警官,又不是汽車修理工。正想跟這個人解釋一下,扭頭見他滿臉的詭異,心神一凜,急忙伸手摸槍,卻已經遲了一步,我的後腦響起一聲沉悶的鈍擊聲……
媽的,這夥人真狠!當時我腦子裏最後閃過的念頭是:不要這樣啊,這樣會把人打傻的。然後我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醒來已經是4個小時之後,我躺在醫院裏,頭上裹着厚厚的白繃帶,手腕上懸着吊瓶,兩名年輕的同事板着公事公辦的後娘臉,站在我的床前,連聲音都冷冰冰的:“夏大川,你醒了,能回憶之前發生的事情嗎?為什麽會有人襲擊你?”
“拜托!”我氣惱地叫道,“那夥人打的可是我的腦袋啊,智商已經靠不住了,這種情況下我怎麽可能說清楚?還是你們把街頭監控錄像裏看到的情形跟我說一遍吧。”
兩名同事無可奈何地對視了一眼,說道:“你是被人在最繁華的商業中心發現的,當時你坐在一輛黑色的轎車裏,頭部鮮血流淌,昏迷不醒。目擊者報警之後,我們迅速将你送到這裏搶救,并通過你的警徽查明了你的身份,證實你是我們的同事。警督羅開非常緊張,不能确定這一次襲擊究竟是針對你個人,還是對整個警務系統的挑釁。所以我們立即開始調查那輛黑色轎車的來歷,發現它原本是一輛私家車,早晨的時候由一名公司職員開到公司上班,卻被三個男人使用電子盜竊裝置偷走。然後那三名疑犯,将車一直開到了你所負責的警區。事實上,我們有理由認為,這三名陌生男子,正在對你進行跟蹤監視,可你卻毫無察覺。然後你去了銀行,這輛車就在你後面跟蹤,等你出來的時候,三名疑犯擊昏你,将你裝入車中,再将車開到鬧市,丢下你逃走。”
原來是這樣,那夥人早就盯上了我。我恍然大悟。
兩名同事繼續問道:“情形我們已經給你介紹完畢,現在我們需要你對事态作出一個判斷。你明白這是公事公辦就好,希望你能夠配合。我們需要知道,才好向羅警督作結案報告。此事究系偶然,還是事出有因?是針對于你個人,還是針對整個警務系統?”
“這個……哎喲喲,我的頭啊,我的頭好疼……”我發出了痛苦的呻吟聲,驚動了外邊的護士,進來将我那兩名不近人情的同事轟了出去。
在我心裏,已經對兩名同事的問題做了回答:如果他們關注這件事,此案就将被定性為針對整個警務系統的攻擊;而如果他們置之不理,這就只是針對我個人的敵意行動。
但是這樣一句話,我的同事又豈能聽得明白?跟他們是不可能解釋清楚的,而且也不可能說服他們放棄,唯一的辦法,只能是頭痛。
拜托,你們總不能剝奪我頭痛的權利吧?
我心裏想。
【憑空消失的魔術師】
次日,病房門外換了兩個同事,那兩個機器人一樣冷冰冰的,只知道寫報告的同事回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兩個年輕的警員,都是剛剛進入警局不久,對我很是尊重,這讓我的心情輕松了下來。
和兩個年輕人聊天,才知道他們一個姓高,一個姓劉,我就叫他們小高和小劉。
小高是警員世家,父親也是個老警員。而小劉的情形就更有趣,他是因為自己的女朋友在警務中心工作,是110的接警人員,所以他也成了一名警員。在警局,這樣的夫妻警有許多,也有更多的警界佳話。
小劉正和女友處于熱戀之中,在我病床邊坐一會兒,就跑到走廊裏和女友通話,回來後沒一會兒,又要出去打電話。小高看他的樣子好笑,正要開口笑他,我急忙岔進來,說:“你就讓他多打幾個電話吧,你們從警的日子還短,等日子長了,你們就知道了,能打幾個電話,聊點家常小事,對警員來說是極為奢侈的。等以後你們接觸到越來越多的案子,總會有幾個案子說不清道不明,讓你們這輩子,都沒有心思打電話說家務事了。”
“真有這事?”年輕的小高表示懷疑,“我父親也是個警員,聽他說大多數警員終其一生,也碰不到幾個像樣的案子,日子比老百姓過得更平庸。”
“沒錯,”我表示贊同,“平平安安度過一生壽終正寝的警員,數量比死于槍戰的警員要多得多。但你不能否認,相比于其他職業,警界是最容易遇到懸疑事件的行業。”
小高半信半疑:“哦,那你給我們說說,你碰到過什麽樣的怪案?”
我搖頭:“你們應該知道,此前我們警局有個威伯,神斷無雙,他老人家結束了我們警局懸案的歷史。所以從威伯時代,我們就再也沒有什麽值得一提的案子可以拿出來說了。不過呢,我們這裏是特例,在世界上的大多數警局,警員仍不過是平庸之輩,少不了說起來讓你懸系在心,卻終無破解的事情。”
“說一說,快跟我們說一說,有什麽案子,到現在也沒有破解?”小高和小劉急忙催促我。
“好吧,我就跟你們說一下胡迪尼失蹤案。”我說道,“胡迪尼,是歐洲著名的魔術師,名氣極大,幾乎無人不知。凡是他去表演魔術的地方,當地的居民都會奔走相告,前往觀看。
“胡迪尼要表演的魔術,細說起來到現在也無人破解。表演的時候,先由助手擡上來一只巨大的玻璃水箱,裏邊注滿了水。然後魔術師胡迪尼出場,由助手給他反手戴上手铐,再把全身纏滿鎖鏈,牢牢地捆起來,關進一只黑色的箱子裏。再由升降機将箱子吊起來,沉入水底。這時候觀衆的眼睛全都盯在透明水箱中的黑箱子上,擔心着魔術師的安全。
“時間越來越長,越來越久,漸漸地就有觀衆沉不住氣,大聲喊叫起來,要求快點打開箱子,放出魔術師。這麽長的時間沒有動靜,只怕魔術師已經活活憋死了。
“在觀衆的騷亂聲中,只見水中的箱子突然咕嚕嚕冒起氣泡,嘩啦一聲,就見魔術師已經從箱子裏鑽出來,迅速地游動着,浮上水面。霎時間,所有的觀衆就會狂呼起來,為魔術師的精彩表演而叫好。
“魔術師胡迪尼的表演,就是這麽大受歡迎。
“終于有一次,胡迪尼仍然像往常那樣,站在臺上接受觀衆的熱烈歡呼,然後由助手把他的手臂扭到身後,戴上手铐,再纏上一圈圈的密集鎖鏈,關到了箱子裏。然後升降機發出轟鳴聲,将黑箱子吊起來,慢慢地沉入水底。
“在這個過程中,觀衆鴉雀無聲,凝神觀看。現在人人都知道,胡迪尼将在那只狹小的黑箱中,倒背着手解開手上的鐵铐,再将身體從重重鐵鏈的纏繞中掙脫,最後打開箱子,浮出水面。這個過程已經表演過很多次了,沒人懷疑魔術師會失手,大家只是欽佩,欽佩魔術師做到了超越人類想象極限的事情。
“所以這一次的表演,觀衆們屏息靜氣,要再一次欣賞魔術師的驚人絕技。
“大家等待着,等待着,等待魔術師破箱而出,浮上水面的那一刻。
“但是這一次,觀衆們等待的時間,明顯有點兒長。已經過了往日裏魔術師鑽出黑箱的時間,卻仍然不見水中有絲毫動靜。觀衆開始騷動起來,只有胡迪尼的助手安然如故,美麗的魔術女郎仍然在臺上表演着助興的節目。
“時間又過去了好久,水箱中仍然不見絲毫動靜。這一次,連胡迪尼的助手也感覺到不對頭了,急忙命令升降機,将水箱中的黑箱吊出來。觀衆席上一片騷亂,人人陷于驚恐之中,所有人都認為,魔術師胡迪尼這一次表演失手,恐怕是已經活活悶死在黑箱裏了。
“黑箱在機械的轟鳴聲中慢慢地升出了水面,降落到地上,助手急忙奔跑過去,打開黑箱,就聽嘩啦一聲,曾經纏繞在胡迪尼身上的堅固鐵鏈,從黑箱中掉落了出來。可是箱子裏卻空空如也,魔術師胡迪尼并不在裏邊。
“那麽,胡迪尼在什麽地方呢?
“沒人知道這個答案。
“魔術師胡迪尼,就在一只密閉的黑箱之中,神秘地消失了。此後過了足足百年,再也無人得知他的消息。
“這就是歐洲歷史上有名的魔術師胡迪尼失蹤案。此案至今無人破解,是為偵探史上最大的懸案之一。”
我講完了,看着兩名年輕的警員,說:“兩位,若是你們從警生涯足夠長,說不定,也會碰到類似的案子。你們要努力啊,不管案子本身有多麽的玄奇,我們決不允許再有懸案出現在我們手上。”
聽了我的講述,警員小高沉默不語,陷入了思考之中。小劉的神色卻有些古怪,他猶豫着,猶豫着,終于說出一句話來:“夏警官,你說的案子真的很懸奇。可是我們可能遭遇到了一起比胡迪尼失蹤案更離奇的事件。這件事,也是我在警務中心接報警電話的女朋友,剛剛打電話告訴我的。”
【奇怪的報警電話】
小劉的女朋友叫娟子,在110報警電話服務中心。這個工作聽起來沒什麽,實際上卻是要求極高,電話員必須語氣溫和,能夠讓報警人員把情緒穩定下來,把話說清楚,還要迅速地對事态的嚴重性作出判斷。雖然報警人員發出了絕望而凄恻的慘嚎之聲,但你必須弄明白,他面對的究竟是一只小老鼠,還是一個拿刀的兇徒,判斷一旦失誤,就會嚴重影響到警務效率。
昨天夜裏,也就是我被兇徒打傷、躺在醫院昏睡的時候,一個電話打入了110報警中心。接電話的正是娟子。
娟子拿起電話來,平靜地說道:“你好,這裏是110報警臺。”随後報上自己的警號。電話那邊卻悄無聲息,寂靜到了讓人發狂的程度。娟子已經接過無數的報警電話,可是這個電話卻讓她産生了極度的不适感。
她對男友小劉描述,當時她手拿話筒,感覺到自己好像是面對着一個幽深黑暗的洞穴,洞穴裏悄無聲息,她卻分明感覺到裏邊有什麽東西,正在以極大的惡意,盯着她。令她不由自主地感覺到毛發倒立起來。
強忍着心裏的不适,娟子仍然以平靜的語氣,對着話筒說道:“這裏是110報警臺,請講話。”
電話裏傳來咔嗒一聲,挂了。
娟子心神不安地放下電話,掃了一眼電子自動搜索系統。搜索系統已經顯示出報警人詳細的地址,以及電話持有人的姓名。
這個電話,是一個叫郝斯文的男子所持有,報警者資料欄顯示,此人是一名藥材商,曾因為販賣刺激情欲的禁用藥,而被判入獄一年半。再看電話撥入的詳細地址,應該正是郝斯文自己的家中。
但由于電話中無人說話,娟子并不能确定這個電話就是郝斯文本人所打。但是她立即将事件通報距離郝斯文家最近的警局,憑直覺,娟子判定那裏必然有事件發生。
過了兩分鐘,報警電話再次打入,顯示的仍然是郝斯文的號碼。這一次電話中仍然沒有任何聲音,馬上又挂斷了。
第三次,電話又打了進來,這一次,娟子終于聽到了一個男人的說話聲,那聲音含混不清,好像是嘴裏含了塊熱豆腐,又好像是含了藥,帶有幾分游移不定的狀态:“我也許……我可能……或許……是不是……再見……”這麽幾個含混不清的詞語過後,電話又一次挂了。
而這時候,已經有警員趕到了郝斯文家。
警員敲門,聽到房間裏有動靜,有人在貓眼上向外窺視着,一個聲音膽怯的男人在問:“找誰?”
警員向貓眼亮出警徽:“警務人員,我們有理由認為你遭遇到了麻煩。”
“沒有!”郝斯文不肯開門,一口否決,“我什麽麻煩也沒有,遇到你們這些吃警務飯的,才是真正的麻煩。”
警員很生氣,警告道:“如果你再這樣說話,我就以污辱警務人員罪對你問責。現在我問你,你剛才為什麽打報警電話?”
“瞎說,我沒有打!”郝斯文在屋子裏矢口否認,“王八蛋才打報警電話了,誰打了誰不是人。”
郝斯文竟完全不承認他打了報警電話,這讓門外的警員無計可施。有心動粗,奈何郝斯文這家夥是吃過牢飯的,比普通百姓更熟悉法律,稍不留神被他抓到把柄,那可就說不清了。
警員只好悻悻而退。
警員無功而退半個小時後,郝斯文家中的電話再次打入報警中心。娟子拿起話筒,正要習慣性地報上警號,卻突然閉緊了嘴巴。
話筒裏,傳來的是激烈的摔砸聲、斥罵聲,以及一個男人的哀嚎慘叫聲。那慘嚎聲極是駭人,就好像是幾百頭豬同時遭到宰殺一般的慘烈。其中有一個粗大的嗓門,于嘈雜聲中極是刺耳:“王八蛋,你個王八蛋,竟敢強暴我老婆,還逼我老婆來你家睡覺,你還是不是人?是不是人?”怒罵聲中,是響亮的毆擊聲。
然後是一個熟悉的男子聲,娟子聽得明白,這就是上一次電話裏說話不清楚的那個男人:“我沒有啊,真的沒有啊。”
然後是暴烈男的聲音:“你還敢說沒有?證據确鑿,我老婆的短褲胸罩還丢在你的床上呢,你還有什麽話說?快點把我老婆交出來。”
然後又是激烈的毆打聲,娟子一邊聽,一邊佩服這個暗中撥通電話的男子果然是狡猾,他顯然早就知道自己惹了麻煩,所以才一再打電話報警,又因為自己理虧,打了電話又不敢說話。現在苦主找上門來了,為了保命,他再次偷偷地撥了110報警電話,讓警員去救他一命。
沒辦法,警員只好再跑一趟。
警員一敲門,屋子裏的毆擊聲立即止息了,門裏有人在門鏡上偷看:“找誰?”
警員亮出警徽:“開門!”
裏邊的人道:“我們已經睡下了,有事明天再說吧。”
警員火了:“你們這群放花鴿子的賊,是不是非得蹲進大牢才老實點?快點開門。”
房門開了,兩名警員走了進去。
這是兩名經驗豐富的老警員,對轄區的治安情況了如指掌,知道就在這一帶,有一夥專門放花鴿子的賊,由一些地痞流氓組成,再找幾個略有幾分姿色但品行不端的女人,共同設局。方法是先由打扮得風騷的女人出面,勾引那些心術不正的男人,一旦上了手,就與對方上床,而這時候,賊夥中其餘的人則偷偷地用攝像機拍下整個過程,再趁女子和男人在床上鬼混的時候,突然闖入,大吵大鬧,聲稱對方引誘了自己的老婆。上了鈎的男人理虧,又害怕事情鬧大,都會苦苦哀求,被打被罵也不敢吭聲,只能自認晦氣,賠償對方一筆錢,希望息事寧人。
可是兩名老警員萬萬沒想到,原本是一起平凡無奇的設局案,卻引出了一樁遠比魔術師胡迪尼消失更為離奇的懸案。
【消失于密室的女子】
事後郝斯文敘述說,他實際上早就注意到了那個女子,每天在他經過的路邊椅子上坐着,低胸裝露出白生生的乳溝,低腰褲露半截白花花的臀部,看得他眼花缭亂,心神不定。
當那名女子主動和他搭讪的時候,郝斯文欣喜若狂,立即湊了過去,很快便和那女人有說有笑,聊到了一起。
那女子自述說,她家就住在離郝斯文家不遠的地方,老公是個大公司的董事長,非常有錢,只不過公務繁忙,經常不回家,讓她一個人好不寂寞。像這般明顯的扯謊,只要瞧瞧她那身廉價的打折衣服,就能夠看出來。可是郝斯文見識有限,壓根兒不知道大公司董事長的夫人是不會穿着地攤上最便宜的低腰褲在街上勾引男人的。更何況他原本是色迷心竅,色令智昏,一心以為自己占到了大公司董事長的便宜,就涎着臉,請那女人去家裏坐坐。
那女人故意推脫道:“不要這個樣子啊,你可不要打我的壞主意哦,我老公可是不依的。”
“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胡來的。”郝斯文對女人保證道,心裏卻在說,“王八蛋才不胡來,不跟你胡來的不是人。”
于是,郝斯文帶着女人回了家,他家裏狹小肮髒,這時候卻也顧不了那麽多了。女人進屋後露出厭惡的神情:“好亂哦,讓人家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
郝斯文急忙将沙發上的雜物往旁邊一推:“坐在這裏,這裏天天堆着東西,沒有那麽多的灰土。”
女人白了他一眼:“你還好意思說,家裏髒成這個樣子。”
郝斯文嘿嘿讪笑:“自己一個人住,習慣了。不過你放心,以後我會收拾幹淨的,讓你再來時,保證滿意。”
女人拿手當扇子,發嗲道:“好熱哦,出了一身的黏糊汗。”
郝斯文大喜:“我馬上給你放水,洗個澡,洗個澡身上就幹淨了。”
女人又白了他一眼:“早就知道你沒安什麽好心,哼,我進去洗澡,你不可以偷看哦。”
郝斯文急忙保證:“不偷看,王八蛋才不偷看,不偷看的不是人……”興奮之下,說漏了嘴,可是那女人卻沒聽出來,而是當着郝斯文的面脫光了衣服,走進了浴室。那一身白嫩嫩的皮肉,看得郝斯文咕咚一聲,咽了一口口水。
咔嗒一聲,女人在浴室裏鎖上了門。郝斯文“哎喲”一聲,急忙跳了起來,沖到門前用手拉,卻拉不開,氣得他照自己的臉上就是一巴掌:“我怎麽這麽笨呢,應該跟她一起進去洗的。”
不過再想想,反正等女人洗澡出來後,好事也跑不了,郝斯文的心裏更加火急火燎,坐在沙發上,看着浴室的門,聽着裏邊嘩啦啦的水聲,聞着洗發水的清新氣味,只覺得全身火一樣的熾熱,只恨不能從浴室門的縫隙中鑽進去。
正在想入非非之際,浴室裏突然嘩啦一聲,好像是什麽東西摔碎了。郝斯文側耳聽了聽,高聲喊:“怎麽了?”
浴室裏嘩啦啦的水聲大作,郝斯文突然有點擔心,這女人可別偷我家裏的東西……轉念一想,浴室裏除了洗浴液就是噴頭,沒什麽好偷的,就又放下心來。
忽然之間浴室門猛地被打開,一個奇形怪狀的人從裏邊沖了出來,發出一連串古怪的尖叫,向着郝斯文抓了過來。“怎麽了?怎麽了?”郝斯文機械地喊着,定睛一看,頓時目瞪口呆。
從浴室裏沖出來的,是一個一絲不挂的老太太,這老太太往小裏說,也快80歲了。稀疏的白發,往裏癟進去的嘴巴,全身上下都是耷拉下來的打褶老皮,黑色的老年斑遍布全身,兩只幹癟的乳房,像布口袋一樣下垂。
老太太突然沖出來,上前揪住郝斯文,含混不清地叫嚷着:“看看,你看看,你看看我……”郝斯文驚訝中用手一推,老太太撲通一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尖叫着,抓住郝斯文的衣服,想爬起來,這時候的郝斯文,全然是出于一種本能,對老太太劈頭蓋臉就是兩拳,又向老太太的屁股狠踹了一腳。
老太太發出一聲慘叫,四肢着地,飛快地爬進了浴室,急忙把門從裏邊關上了。
“出來,你給老子出來!”郝斯文沖到浴室門前,大聲喊道。
喊完這句話,他的腦子才開始運轉,想起了剛才進去的明明是個年輕漂亮的女人,怎麽跑出來個醜陋的老太婆?這女人老得未免太快了吧?
剛才打在老太婆身上的拳頭,這時候也恢複了感覺,極度不适,就好像那兩拳打在一只黏糊糊的蛞蝓上,讓郝斯文心裏泛嘔。
再接下來,郝斯文突然擔心起來,浴室裏有一個快80歲的老太婆,正準備和自己上床,不用想,這事絕對不行……可不行又能怎麽着?你已經把她帶回家來了,你不跟她上床,那老太太會答應嗎?
此時郝斯文越想這事越害怕,年輕貌美的女人,怎麽洗個澡就成了老太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要說是個老太婆化裝成年輕姑娘騙了自己,也不太可能,自己的眼睛沒瞎,老太婆和年輕姑娘還是分得出來的。
想不明白,心裏害怕,郝斯文不知道自己到底遇到了什麽,終于拿起電話,連續兩次撥打了110。可是撥通之後,他卻一言不發,他不是不想說,而是不知道從何說起。難道他還能說:拜托警官,我把一個癟嘴沒牙老太婆,誤當成漂亮姑娘帶回家來了,幫個忙把這老太太趕走吧……不能這麽說,那就無話可說。
此後的事就是警員登門,郝斯文害怕老太太再沖出來,讓自己更加說不清,不敢開門。可等警員走後,放花鴿子的同夥們來了,砰砰砰用力地砸門,強迫郝斯文把門打開。郝斯文再次偷偷撥了報警電話,讓報警中心聽到他這邊的聲音,然後開門,再後來就遭到了那夥人的毆打與威脅。
警員介入,放花鴿子的賊夥不敢再嚣張了,但其中一個仍然聲稱浴室裏的女人是自己的老婆,女人的短褲胸罩還在郝斯文的沙發上扔着呢。他們還要求郝斯文說出個道理來。郝斯文想起浴室裏的老太婆就忍不住頭皮發麻,咬緊牙關不吭聲。
警員知道是怎麽回事,也不多說,吩咐郝斯文找到浴室的鑰匙,開門讓女人穿上衣服出來,大家有話到警局去說。
浴室門打開了,郝斯文站在離門口遠遠的地方,喊了兩聲,只聽見嘩嘩的水聲,卻不見裏邊的人出來。忍不住伸頭往裏一看,頓時目瞪口呆。
浴室裏邊,空空如也,只有噴頭嘩嘩不停地噴着水。也不知是年輕女人還是老太婆,竟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失蹤案的多種解釋】
昨夜在警局,郝斯文先是矢口否認他帶了那女人回家。可是現場的短褲胸罩,讓他說不明白,放花鴿子的那夥人一口咬定他把女人殺了,至少是弄沒了,後面這一條指控,連警員都認為是合情合理的。
眼看再不說出實情,自己恐怕要擔上殺人滅口的嫌疑了。郝斯文這才膽戰心驚地把事情經過說了出來。這件事,最初想倒不覺得有多可怕,等到事後再琢磨,卻是越琢磨越恐怖,越琢磨越是讓人心寒膽裂。
明明進去的是個年輕女人,出來的卻是個老太太,如果這事不是發生在浴室裏,而是發生在床上,那郝斯文還不得活活吓死?
再者,後來的那個老太婆又如何在浴室裏消失的?難道他家的浴室還有一道門,年輕女人進去,再換個癟嘴老太婆出來吓他?這未免也太無聊了吧?
警員疑心,郝斯文有可能是在和那女人進行性交易的時候,獸性發作,殺死了女人,把屍體藏了起來。
但郝斯文的家很小,很容易就翻個底朝天,除了成堆成堆的廢舊垃圾,再就是封面都是女人圖片的舊雜志,根本就沒個藏屍的地方。而且就算是他殺了那女人,也沒必要編出沒牙老太婆這種不靠譜的說辭。
再對郝斯文進行了藥物檢測,證實他沒有吸毒嗑藥。除非他腦子原本就不正常,否則他就不應該出現幻覺。
在警局裏,郝斯文一遍遍地重複事情的經過,賭咒發誓。搞到最後,大家居然真的相信了他。
相信他的,是那夥放他花鴿子的賊。實際上,早在郝斯文帶女人回家的時候,放花鴿子的同夥就一直跟在後面。他們是有備而來的,掐算着女人洗完澡從浴室裏出來,這才上前砸門,所以他們知道那女人就在郝斯文的家中,沒有離開過。
而且,這夥人進門之後,聽見浴室的水聲,就認為那女人在浴室裏,萬沒料到門開之後,裏邊竟是間空室,這讓他們比郝斯文更驚訝。
随後他們也是認為,郝斯文殺了那女人,把屍體藏了起來。但搜遍屋子也找不到屍體,他們不得不考慮郝斯文提出來的可能:問題出在他的隔壁。
有可能是隔壁的人家,在他家的浴室牆壁上偷偷開了一道秘門。女人進了浴室之後,從那扇門出去,換了個上了年紀的老太婆出來。把郝斯文吓個半死之後,老太婆也從秘門離開了。
當然,也不排除是樓上人家在地面上開了個洞,又或是樓下人家在天花板上鑿了洞。總之一定要有一個洞,沒有這個洞,女人出不去,老太婆進不來,就是這麽簡單。
兩名老警員重返現場,再一次搜查了郝斯文的家,仍然找不到屍體。他們不得不考慮郝斯文說的可能,雖然這麽做很離譜,但還是忍不住檢查了牆壁、地面和天花板,還是找不到洞口。
再接下來,老警員在取得業主配合之後,進入了樓上、樓下和隔壁人家的屋子裏繼續搜查,結果仍然是一無所獲。
到了這一步,案子終于走入了死胡同。尋找那個放花鴿子同夥的女人,就成了警事工作的下一步內容。
講完了這個案子之後,年輕的警員小劉分析說:“此案最離奇之處,就在于當郝斯文帶女人回家之後,他的家一直被放花鴿子的同夥所監視,證實那女人确實沒有離開,至少是沒出那幢居民樓。而且房間裏沒有血跡,沒有搏鬥的痕跡,更找不到屍體,無論怎麽看,這也應該是一樁密室失蹤案。
“此外,如果女人的失蹤與郝斯文有關系的話,他實在沒理由再編造一個老太婆的故事。編造這種故事是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