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2)
其中一只被小心翼翼地擡到了他的房間。箱子進屋時,一個腳夫身子歪了一下,急得卡摩斯用半生不熟的中國話怪叫:“嘔賣嘎滴(哦,我的天啊),小心,要小心哪。”
箱子搬進去,房門關上,向導和腳夫去前面的房間,威伯跑了過來,扒着門縫,向屋子裏看。
就見卡摩斯從箱子裏,取出一只人腦袋大小的石鼎,三只腳,缺了一只耳朵,看起來很沉。卡摩斯咬着牙,費了好大勁兒才把石鼎放在地上,随後拿出一臺照相機,從各個角度開始拍照。
威伯推開了門,卡摩斯扭過頭來,看到威伯,臉上露出怕人的怪笑:“小朋友,你應該先敲門。”
威伯呆頭呆腦地看着卡摩斯,用機械的聲音說道:“你馬上去隔壁房間,有人要見你。”
卡摩斯笑眯眯地攤開兩只手:“這是一個邀請嗎?我是否可以拒絕?”
威伯威脅道:“你必須去,否則你會後悔的。”
卡摩斯哈哈笑了起來:“小朋友,請關上門,我要工作了。”
威伯道:“要見你的人,知道你的香爐是怎麽弄到手的。”
卡摩斯騰地一下跳了起來,他的模樣變得說不出的可怕,沖向自己的行李,從中取出一只轉輪槍,猛地沖出門,進了天字一號房間。
【從石鼎中鑽出的異獸】
威伯追出來,跑到了一號房間門前,只見房門大開,那位女郎對門而坐,神情淡定。卡摩斯則是手提轉輪槍,背對房門,望着那女郎,似乎被驚呆了,一言不發。
好半晌,才聽那女人低聲叫道:“卡摩斯?”
卡摩斯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古怪的咕嚕聲。
女人道:“我想和你做一筆交易,你肯不肯?”
卡摩斯又咕嚕了一聲,收起手槍,端起挂在胸前的照相機,對準女郎,咔嚓一聲,拍了張照片。然後他又咕嚕了一聲,大意是沒有鎂光燈,照片的效果會很差。他把照相機放下,擡頭望着女郎,問了句:“什麽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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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郎說:“我要換回你手中的香爐,你不會拒絕吧?”
卡摩斯搖頭:“你還沒有開出價碼。”
女郎說:“你把香爐交給我,作為交換,我不告訴別人這只香爐是你從別人家中偷來的,而且你還為此開槍,傷了人。這條件夠優厚了吧?”
卡摩斯舉起了手中的轉輪槍,卻又不知為何改了主意,把槍放下,說道:“我倒是有個好建議,比你的主意更好,你要不要聽?”
女郎臉上露出倦色,分明是同樣的話聽過太多:“可不可以不聽?”
卡摩斯兇狠地說:“不可以,雖然我尊重女士,但這個建議你必須聽,因為這關系到我們兩人的福祉。”
女郎撲哧一聲笑了:“卡摩斯,有沒有這麽誇張啊?”
卡摩斯道:“不是誇張,事實上,我已經打算完全接受你的要求,把那只奇怪的石器交給你,此外還有我的著作,也将在扉頁上寫下你的名字,不管你叫什麽,這個決定不會改變。還有,我所有的一切,都是屬于你的,只屬于你,當然,我們兩人要在一起,這是毫無疑問的。”
卡摩斯說着,單膝跪地,将轉輪槍舉過頭頂,呈交給女郎:“女士,請接受你的俘虜的獻祭吧,一如昔日橫掃天下的成吉思汗,在野利氏公主面前交出他的武器與生命。所有的男人終将要敗于美麗的女性手下,現在我期望你賦予我這個無上的榮譽。”
聽卡摩斯提到成吉思汗,女人像是受到驚吓,一下子跳了起來,然後又慢慢坐下:“好了卡摩斯,請不要再開玩笑了,認真一點,我要告訴你一件重大的事情。你必須要把香爐交給我,否則你将有性命之危。”
卡摩斯擡起頭來:“女士,如果能夠的話,我選擇在你的愛情之中,深深地溺死。”
女人搖了搖頭:“卡摩斯,你并沒有聽懂我在說什麽。”
卡摩斯擡起頭來:“女士,我表達得清楚到了不能再清楚。”
女人皺起眉頭,威伯發現,這女人連皺眉頭都是那麽好看:“卡摩斯,千萬不要讓欲望的惡獸吞噬了你。”
卡摩斯發出怪怪的笑聲:“女士,我是不會改變主意的,除非我的熾愛獲得回報,否則我不會退讓的。”
女人只是不停地搖頭,不再說話了。卡摩斯明顯已經占據了主動,他站起來,哈哈笑着,走到門口,轉身又擠眉弄眼道:“女士,今夜我不會離開房間,任何時候你期望得到的,在我的房間裏都不會失望。”
當時的威伯,聽不懂卡摩斯是在說,除非那女郎甘願成為卡摩斯的女人,否則他不會答應任何條件。但是威伯看到,當卡摩斯離開之後,女人雙手掩面,明顯地透出一種無力的倦怠。于是威伯知道,女人未能達到她的目的。
威伯心裏很生氣,心想,如果我将卡摩斯的那只什麽香爐偷出來,交給女郎,她一定會非常的高興。心裏想着,威伯心不在焉地吃過晚飯,假裝上床睡下,卻半閉着眼睛,準備等午夜之時,溜入卡摩斯的房間。
到了下半夜,威伯悄悄地下了地,摸黑出了自己房間,蹑手蹑腳地來到卡摩斯的房間前,發現房間裏有微弱的燭光,卡摩斯動來動去的影子,從窗戶上透出來,威伯心裏頓時有種說不出的失望。
卡摩斯竟然還沒睡,那這件事,恐怕是幹不成了。
正想着,忽見窗戶上的影子開始激烈地晃動,威伯這時候才發現,卡摩斯并不是一個人待在屋子裏。
午夜人靜,是誰和卡摩斯在一起?會不會是……威伯定睛一看,不禁愕然。
只見窗紙上,映出一個怪怪的影子,忽大忽小,蠕動不停,初看時細長如蛇,再看時狀如水缸。看犄角似乎是牛,看倒刺又好像是野豬。可不管是牛還是野豬,都不應該出現在卡摩斯的房間裏。
驚愕之際,威伯忽然注意到一個微弱的聲音:“嗨歐破!嗨歐破……”實際上這個聲音一直在響着,只是越來越微弱,而威伯又一門心思地想着別的事,所以被他忽略了。
此時聽到這個聲音,縱然威伯不懂英語,也知道是屋子裏出事了,他立即大喊一聲,上前用力推開房門。
房間裏空空蕩蕩,不見一個人影,只是那微弱的呼救聲從靠牆的角落裏傳來。威伯扭頭一看,只見那只石鼎靠牆壁放着,卡摩斯的一條腿露在外邊,正在拼命地踢着,分明是有什麽東西正用力地将卡摩斯拖入石鼎中。卡摩斯的呼救聲變得越來越微弱。
奇怪的是,威伯竟然沒有感到害怕,而是立即沖到鼎邊,抱着卡摩斯露在外邊的那條腿,用力往後拉。
撲通一聲,威伯一屁股坐在地上,懷中抱着一條斷腿。那條腿的斷裂之處,留着清晰的牙齒印痕。
【美麗的女人殺了我】
威伯說當時他的大腦處于一種恐怖的冷靜狀态之中,對身邊的危險沒有絲毫察覺,仍然在對事情進行着有條有理的分析。
看到卡摩斯斷腿上的齒痕,威伯第一個想法就是:有什麽東西從鼎中鑽了出來,拖走了卡摩斯,還咬斷了他的腿。
他仍然沒有害怕,而是疾沖到鼎邊,探頭向裏邊看。
鼎中空空蕩蕩的,那只是一只口徑不超過40公分的小型石鼎,而且深不及20公分,連人的腦袋都無法鑽入。卡摩斯絕無可能鑽入這麽小的石鼎之中。
可是,那條腿還抱在威伯懷中,是他親手将這條斷腿從鼎中拖出來的。而且他親耳聽到了鼎中傳來的微弱呼救聲。
茫然之際,懷抱那條斷腿,威伯掃視着空蕩蕩的房間。他立即看到了桌子上放着的一張照片,是剛從藥水中洗出來的,照片上,正是天字一號房間的女客人。是卡摩斯初次見到這個女人時,為其美色所震懾,特意拍下的。
威伯想也未想,立即将斷腿往地下一扔,抓起照片,藏在自己懷裏。然後他又看到一張紙,上面寫着一行字,旁邊撂着支羽毛筆。威伯正要歪頭看看紙上寫的是什麽,地面上那條斷腿突然踢了一下,正踢到威伯的胫骨上。
斷腿還在亂踢,這讓威伯心中的恐懼意識霎時間覺醒了,他一下子慌亂了起來,哭喊了一聲:“快來人啊,出事啦,救命啊……”喊聲中,他雙手抱頭,跑出了這間可怕的屋子。
聽到喊叫聲,整個客棧全都被驚動了。威伯的父親帶着夥計,打着燈籠、舉着火把趕來,瞧見卡摩斯先生被啃剩下的半條腿,所有人都被吓呆了。
卡摩斯的導游和腳夫也被驚醒,跑來看到這情形,一口咬定這是家黑店,硬說卡摩斯被店家謀財害命了,揪住威伯的父親不放。威伯的父親萬般無奈,只好讓夥計快點去警察局報案。
天亮之後,警察局的探員終于趕來了,進了卡摩斯的房間裏,勘察現場。擡眼看到桌子上有支羽毛筆,壓着張白紙,紙上是一行歪七扭八的漢字:〖我的生命到了盡頭,殺死我的人,就是隔壁房間中美麗的女人。〗威伯解釋說,如果他事先注意到那張紙條,結果肯定會完全不同。因為只有他才知道卡摩斯寫這一行字的真實意思。
卡摩斯的意思是說:他在看到隔壁女人的第一眼,就發瘋一樣地愛上了她,盡管他連這女人是誰都不知道,但是卻願意為她付出生命。
卡摩斯是在描述自己陷入愛情中的快感,可是從警局趕來的偵探又如何知道?看到這張紙條,偵探們如臨大敵,一個個立即拔出手槍,包圍了天字一號客房,喝令房間裏的女人走出來。
威伯眼睜睜地看着那女人被警探帶走,他12歲的少年之心,幾乎生生被絞斷。他說,當那女人離開的時候,用目光在人群中尋找着什麽,直到看到威伯,才見她展顏一笑。
生平第一次,威伯體驗到了肝腸寸斷的撕裂之感,他躲在自己的房間裏,整整哭了一天。
第二天,威伯不肯起來吃飯,仍然躺在床上默默地流淚。到了第三天,威伯正在傷心之際,突然從警局來了兩名偵探,進來就問威伯在哪裏。威伯的父親吓壞了,小心翼翼地問偵探為什麽要找孩子。偵探說那女人被押到警局,三天三夜拒絕招供,警局有心動刑,又因為不明女人的來歷,不敢輕率。但是三天之後,那女人突然提出來要見一見客棧的少東家,所以偵探才會來找威伯,至于那女人為何要見威伯,連偵探自己也說不明白。
12歲的威伯被帶到了一個他從未到過的地方,是一幢有着大大圓蓋的建築物,圓蓋周遭都是塔樓,荷槍實彈的士兵往來穿梭。偵探帶着威伯從一扇小門進入,走過了一條幽暗的長廊,最後到了間陰冷的屋子。
在威伯的印象中,這間屋子一半建造在地下,狹長的窗棂抵着肮髒的天花板,一個忽明忽暗的燈泡懸挂着,照得屋裏的板凳桌椅似乎都在搖晃。偵探讓威伯坐在一條長凳上,靜靜地等了一會兒,就聽見嘩啦啦的一聲響,一扇鐵門被打開,那女郎出現在門前,笑吟吟地望着威伯。
女人的手上腳上都戴着沉重的鐐铐,每移動一步,就響起叮叮當當的金屬拖拉聲。看到她這個樣子,威伯的鼻子一酸,淚水狂湧而出。
像是被腳鐐弄痛了,女人略微皺了一下眉頭,慢慢地走到威伯的對面,坐下,靜靜地看着威伯,并不說話。
好長時間,威伯只顧哭,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直到偵探不耐煩地在外邊敲了敲門:“快點,再不說話時間就到了。”威伯這才慌亂地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哽咽道:“他們……為什麽要這樣對你?”
女人笑了笑:“他們一直這樣子的。”
然後她問道:“我知道你看到了,也知道你有問題問我,是不是這樣?”
威伯點了點頭:“是,我看到了,我看到鬼把卡摩斯吃掉了,我拼命地想把他拖出來,卻只拖出來他的一條腿……”說到這裏,威伯心裏忍不住害怕,又哭了起來。
女人俯身,兩眼看着威伯,低聲道:“我告訴你一個秘密,這個秘密你要一輩子銘記在心。這個秘密就是……”
“是什麽?”威伯問。
“世上本沒有鬼,如果有的話,那也是人心有鬼,人心作祟。”女郎低聲說。
“沒有鬼?”威伯不相信地眨了眨眼睛,“可我明明看到的……”
女郎問:“你看到了什麽?你真的看到有鬼怪,把那個卡摩斯吞掉了嗎?”
威伯搖了搖頭:“這個我倒是沒有看到,可是我确實看到有什麽東西,正往那鼎裏拖卡摩斯,還有,他的腿明明是被咬斷的。”
女郎笑了:“但你終究沒看到鬼,對不對?”
威伯:“對倒是對……可如果沒有鬼,那又是什麽東西吃掉了卡摩斯呢?”
女郎道:“吞噬了卡摩斯的,是幸運。”
“幸運?”威伯以為自己的耳朵聽錯了,“被什麽東西啃吃得只剩一條腿,難道還叫幸運?”
女郎點頭,肯定道:“沒錯,是幸運。”
【精靈從來不騙人】
看威伯滿臉茫然,女郎笑了,她站起身,拖着叮當響的鐐铐,把手伸過來,拍了拍威伯的手背:“如果你聽不明白,那僅僅是因為,你沒有遇到過幸運。或者更明确地說,你并不了解什麽叫幸運。”
威伯立即問道:“什麽叫幸運?”
“幸運啊,本是個精靈的名字。”女郎慢慢地坐回去,看着威伯,講起了故事。
說是在一個荒涼的地方,有一個村子,由于土地貧瘠,幹旱少雨,經常是顆粒無收。村民們過着食不果腹的日子,慘淡難言。終于有一天,村民們湊在一起說:“這種苦日子,再也過不下去了,我們的村子是個不幸的村子,幸運精靈從不肯涉足這裏,我們應該去祈願,祈願幸運精靈來到這裏,讓我們脫離苦難。”
于是,村民們就備好了祭品,一起去祈願。整整祈禱了三天三夜,幸運精靈終于聽到了他們的呼喚,來到了村子裏。
幸運精靈是個女孩子,穿着漂亮的紅色衣服,梳着雙環發髻,大大的圓眼睛,胖嘟嘟的臉蛋,每個人見了她,都有說不出的喜歡。沒有人不喜歡幸運,她始終是最受歡迎的精靈。見她來到,村民們歡聲雷動:“善良的幸運精靈啊,請賜福予我們吧。”
“好的,我不會拒絕将幸運賜給任何人。”幸運精靈說,“說出你們的願望吧,你們所有的願望都會實現。”
村東的居民說:“我們希望種下的番薯大豐收。”
村南的居民說:“我們希望養的豬肥又壯,不要發豬瘟。”
村西的居民說:“我們是獵人,希望打到更多的獵物。”
村北的居民說:“我才不像他們那樣物質主義,沒品位、沒情趣,我渴望刺激的愛情,火辣辣的那種。”
幸運精靈說:“好的,幸運已經降臨到你們的頭上,每個人的願望,都可以實現。”
幸運精靈說過之後,幸運真的降臨了。村東的番薯馬上就要豐收了,樂得村民做夢都笑醒。村南的肥豬渾身都是圓滾滾的肉,肯定能賣個好價錢。
村南的肥豬,在村子裏跑來跑去,跑到了村東,用長長的嘴巴,把地下的番薯全都拱了出來,一年的收成,就這樣全毀了。
村東的居民憤怒至極,追打肥豬。肥豬跑到了山裏,恰好遇到村西的獵人,獵人見到這麽肥的獵物,就砰的一槍,把肥豬打死了。
獵人扛着肥豬回了家,對妻子說:“快點,把豬肉炖熟,我要好好吃一頓。”
好的,溫順的妻子答應着,開始生火炖肉。等肉炖到香爛,她往碗裏下了砒霜,端給丈夫。獵人狼吞虎咽地吃掉,就一命嗚呼了。
獵人經常不在家,妻子早已愛上了村北的年輕人。毒死了丈夫之後,她把情人請到家,點燃蠟燭,吃着肥肉,唱起歡快的歌來,卻不小心碰翻了蠟燭,房子燃燒起來,大火蔓延,把全村都燒毀了。
村民們鬼哭狼嚎,逃出火窟,瑟縮在荒郊野外,紛紛抱怨道:“幸運精靈啊,你為何要欺騙我們?我們明明祈求的是幸福,你卻為我們降下了災難。”
幸運精靈說:“有沒有搞錯?居然埋怨我。我賜給你們的就是幸運,精靈從來不騙人。”
村民們追問道:“那我們遭遇到的災難,又如何解釋?”
幸運精靈說:“是這個樣子的,你們看到我的影子了沒有?沒錯,精靈也是有影子的,我的影子也是一個精靈,但她卻是一個壞精靈,名字叫不幸。我到哪裏,她就跟到哪裏,只要這個世界上有光線,她就會跑出來,我賜給你們幸運,她則将不幸帶給你們,這是為了保持世界的平衡。”
村民們憤怒地吼道:“滾回你地下的窟穴中去吧,我們寧肯不要暫時的幸運,也不想遇到災禍。”
幸運精靈很傷心:“你們不會真的讓我離開吧?可不可以再商量一下?”
“滾!”村民們吼叫道。
幸運精靈哭泣着離開了,躲入了地下的深穴之中。只有在絕無光線的暗黑之中,才看不到她的影子——不幸。只是那絕望的孤獨,讓幸運精靈日日以淚洗面。
女郎說完了她的故事,就在威伯的懵懂之中,她俯身過來,低聲道:“現在你聽好了,我叫你來,就是為了要對你說下面這番話,這将讓你受益終生。”
威伯急忙瞪大了眼睛,凝神傾聽。
就聽女郎說道:“告訴你一個秘密,這世界是平衡的,善與惡、是與非,彼此是對方的影子。無善即無惡,無是即無非。因為惡的存在,所以才有了善良,善良越大,邪惡也越強勢。無大惡即無大善,無大非即無大是。作為人就必須明确你的局限,不要追求高于人性的善,也不要沉溺于低于人性的惡,兩者都意味着災難,只會引爆反向的力量。”
說完這番話,偵探就進來将威伯帶走了。威伯一步一回頭,看着女郎的身影消隐于陰暗的牢房之中。女郎對他說過的話,他一字一字地全都銘刻在心裏,一生也沒有忘掉。
回來後的夜裏,城外突然響起了激烈的炮火聲,一支武裝力量向這座城池發起了進攻。奇怪的是,進攻者所有的炮火,都打向了牢房所在的方向,城內的守軍進行了頑強的抵抗,槍聲整整響了一夜。
天亮之後,進攻者撤退,沒人知道這支武裝力量自何而來,至于他們進攻這座城市的原因,就更是一個謎。人們只知道,當戰事結束之時,城裏的牢房已經全部被炮火摧毀,房屋建築化為一片廢墟。羁押于牢中的犯人與看守,無一逃脫,悉死于炮火之中。
這件事給威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太多太多的謎,讓他懸系于心,無可破解。所以他才一生從警,只希望追查出那神秘女郎的身份及來歷,以解心中之惑。但不承想,整整70年過去了,威伯已垂垂老矣,所有的懸謎卻仍舊籠罩在歲月的煙塵之中,無法探其究竟。
威伯講述完了,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我靜靜地坐在一邊,在威伯發出一聲無力的嘆息時,我說道:“威伯,這就是您一生也未能破解的懸案了,果然是疑窦重重啊。可不可以讓我看一看神秘女郎的照片?以前您曾讓我看過那張照片,我想再看一次,以慰藉我這個年輕警員的好奇心。”
威伯默不做聲地把那本殘破相冊遞過來。
我接過來,打開,只覺得心髒怦怦狂跳。
相冊裏,只有一張照片,泛着70年歲月的米黃色,照片上的女郎形影很是模糊,和曾在我桌上擺放了一周的葉麗的照片幾乎一模一樣,就好像是拍照者在同一時間為同一個女郎,連拍下兩張一樣的照片。
看着這張舊照片,我說道:“威伯,您甚至連女郎的姓名都不知道吧。”
威伯搖頭:“我向當年的偵探打聽過她的名字,并寫到了照片背後。”
我把照片翻過來,只見上面有兩個潦草的字:葉麗!
葉麗!
我嘆息,時光已經過去了70年,而生命卻是永恒的。
當然,誠如威伯所言,這個世界沒有鬼,也沒有能活過千年萬載的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