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你們在玩什麽
山寨烈火連天,整個春山一時間兵荒馬亂。石勇剛盛怒之下,拔刀對何曜迎頭劈下。何曜以短兵相接,就在他應敵之時,石勇剛卻轉身往火勢迅猛的方向發足狂奔。留下一幹山中小匪與官兵纏鬥。
何曜卻不依他,“哪裏逃?”三五招式撩開身邊的小賊,正要緊追而上。
斜叉裏卻忽然“啊”一聲,撲過來一名細瘦的小兵。
那小兵恐是力氣不敵匪賊,竟亮着刀直撲自己的上首。何曜手疾眼快,一把将他掀開,瞬間揮刀,斬殺了那正舉闊刀要他性命的山賊。
小兵半垂着頭,聲音不同于普通男人的渾厚,“..謝将軍救命之恩。”
那小兵鐵盔歪戴遮住了半張臉,又直夜間,何曜并沒有看清他的長相。眼下重要的是抓住石勇剛這個禍頭子,他哪有功夫與手下人墨跡。
沒聽到回應,等小兵擡頭去看,哪裏還有人?眨眼的功夫,那小兵身邊圍過來一人,身材魁梧,臉卻生的奇醜。正是本應該守衛在長公主身邊的白圭!
仆随主行,既然白圭在這裏,說明隆德長公主定然在。而方才那名小兵正是本應該在宮中的長公主。
“公主無事吧?”
“沒事。走,跟上去。”
何曜對石勇剛一路窮追猛打,看得出他是鐵了心要在今夜結束這趟剿匪之旅。
石勇剛雖多狡詐,但性情暴躁,他苦心經營數十年的營寨眼看就要化為灰燼,這小子又對自己窮追不舍。山中随處可聞殺聲,石勇剛咆哮如雷,“直娘賊的何曜小兒!今日你既對你爺爺趕盡殺絕,爺爺我一定要你血債血償!”
何曜鐵面哼笑,“死到臨頭還不束手就擒算你有二兩骨氣。你殺人越貨,罪孽滔天,罪不可恕。我且等着看你如何叫我血債血償。”
雙方來往,戾氣嘯嘯。
“當——”
雙刀相逢,石勇剛逐漸不敵,咬牙道,“你那相好兒長得可真是花容月貌啊....”
何曜面帶緊色,“你胡說什麽?”
“走你的!”
石勇剛甩開何曜,抹嘴大爽,“哈哈,看來李巴兒那厮倒是沒有騙老子。你小子對那女人果然看重,沒出息,哈哈哈。想看着她死,你就盡管追過來!”
“李巴兒,寶塔?”何曜大驚。
他不知道這是石勇剛的逃跑計策還是寶塔真的就在春山,無論如何他不能讓寶塔有一絲陷入困境的機會。一時間何曜的心思有些不穩,寶塔是否當真在,為什麽會出現在春山,這其中有什麽變故,她現在怎麽樣了有沒有收到虐待....這些問題在腦中一滾而過。
何曜腳上生風,星目如燎燎火炬,恨不能将逃竄的石勇剛燒出窟窿來。
山寨中藏着石勇剛十幾年來搶奪的金銀珠寶無數,石勇剛寧可舍了性命也不絕不會丢了自己的珠寶。山上營寨多木制材料,火勢蔓延迅速,等他抄近路跑回去的時候,入眼是一片火海....
石勇剛望着自己畢生的心血大半被付之一炬,憤然揮刀,長嘯于天,“是誰?!老子定要宰了你!”
何曜在後緊追,兵卒被他甩開一段路程。
石勇剛往自己的寝室奔跑,他的寝室中藏有一道密室,那裏既是他的逃生路,也是他的金庫。大火順風蔓延,對他形成半包圍圈。就在他往密室去的時候,忽然見草料棚裏坐着一個人。
“是誰?”
石勇剛站住腳,手中寬刀寒光閃現。那人卻沒動靜,只有頭是垂着的。
他上前是查看,竟然是李巴兒撿回來的那個女人!只見她坐在草料上,呼呼大睡,手裏還抱着一只酒壇子,周身都是酒氣。懷裏還有半塊沒吃完的肉餅。
外面兵火連天,喊打喊殺,她倒是睡的香!
石勇剛咬牙切齒,大吼一聲,“喂!給老子起來!”
大火依舊燒,寶塔吧唧兩下嘴,依舊睡得香。看樣子醉的不輕。
石勇剛揪小雞一樣一爪子将她揪起來,“是不是你放的火!?”
醉歪歪的寶塔,這回好歹掀了掀眼皮子,也不知道嘀咕些什麽鬼話之後,一歪頭,人事不知。石勇剛的火爆脾氣不能忍啊,真想把她仍火裏給她醒醒酒。
“娘的!”他又不能仍,這女人還有用。
就在石勇剛肝火上頭的時候,何曜到了。
何曜一眼便看見寶塔被石勇剛抓在手裏,她垂着頭,雙手自然下垂,無聲無息.....何曜以為她死了,頓時肝膽欲裂,“不——”
何曜猛然襲來,招招斃命,刀刀雷厲,石勇剛應接不暇,更無暇去管醉倒的寶塔。她倒是又重新倒回草料上,換個姿勢,繼續睡。
許是打鬥聲太吵,她睡得不安穩,直皺眉頭。
何曜發了狠,石勇剛也是殊死搏鬥,兩個人打起來像是有幾輩子的深仇大恨一樣,噼裏啪啦,叽裏桄榔,火星四濺,沒多久的功夫,草料棚子就被點着了。現場慘烈。
寶塔覺得很累,只想睡覺,可是耳邊上太吵,燈光也太亮。想讓劉媽把燈熄了,可是嘴皮子似有千斤重,總也張不開嘴。
乒乒乓乓....
“納命來.....”
“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她皺着眉:吵死了.....
誰呀?寶塔小脾氣上來了,掙紮着要起來趕人。
她使勁張眼睛,終于,上下眼皮子分開了,亮光躍進眼睛裏。她适應不了,拿手去捂眼睛,嗓音粗啞,嬌氣的撒着嬌,“劉媽...熄燈,寶塔要睡覺。”
可誰理她呀,沒人。
大火都要燒到她屁股了,她也只以為是今兒多點了幾根蠟燭。
那邊的兩個人正打得激烈。
寶塔不樂意了,她頂着滿腦門的汗坐起來,鼓着腮幫子看那莫名其妙的倆人。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石勇剛,他只是瞥了她一眼何曜便敏捷地捕捉到了。豁然發現,他家的傻媳婦在火堆邊上懵裏懵懂的坐着。
寶塔看到何曜,沒有大家預想的驚喜的反應,她揉着眼睛問了句,“曜哥哥你們在玩什麽?”
何曜幾乎要喜極而泣了,“寶塔!”
火舌迅速舔過草料棚子,寶塔有危險。何曜撞開石勇剛,大喝一聲,“寶塔快離開那!”
寶塔腦子正陷在一鍋糊塗粥裏,只看得見何曜嘴巴一開一合。
她還傻呵呵笑呢,“寶塔終于夢見曜哥哥了.....”
頂棚全着了,何曜飛身撲去,掠起寶塔,“走!”
石勇剛見何曜分身乏術,無暇他顧,此時不殺他更待何時,挑起地上的斷木倉,直戳何曜要害。
只聽一聲細微聲,何曜皮肉綻開,木倉頭入骨血。
石勇剛借機揮刀而向,不給何曜反應的時機,白刀入紅刀出....
一個铮铮鐵漢緩緩地跪在了火海包圍中,可是他雙臂力量不減,依舊穩穩地托着寶塔。他低下頭去,朝寶塔微微笑着,這一笑或許是用盡了餘力,“好好...活着...”
而後轟然倒地。
寶塔摔在了地上,她望着自己滿懷的血漬,又看了看倒在血泊裏的何曜,眼神裏一片凄茫,“我的曜哥哥呢?”
☆、被趕
何曜倒下,石勇剛渾笑好一陣子。
寶塔仰着頭瞧他,眼裏漸漸地蓄了水光,不肯罷休,“爹爹和周哥哥說曜哥哥死了。”說着大顆大顆地淚珠滾下來,她用手背摸了,“可是寶塔剛才看到曜哥哥了,我的曜哥哥呢?去哪兒了?”
她一個小姑娘,稀裏糊塗地被自己爹騙了,路上又差點給傻子做媳婦,在江裏漂泊了兩三天眼看就要死了,是老天爺憐惜将她沖上了岸撿回一條命。她什麽都不懂,腦子裏渾渾噩噩,深一腳淺一腳地來了,就是想要看一看她的曜哥哥,她怕他真的死了,可她又不信他真的死了。因為他說過要娶她做媳婦的。
寶塔坐在地上,眼前是倒在血泊裏的何曜,她越發的流起淚來,神情哀哀。
她知道自己比別人傻,在別人眼裏自己是個傻蛋。就連劉媽都和爹爹在小院裏悄悄說她傻,以後恐怕是要嫁不出去了....
“你的曜哥哥?哈哈,你去下面找找吧。”滿臉的橫肉,将石勇剛的獨眼擠得越發小,透着陰毒。他拖着刀朝她走過來,刀尖滑在地面上,發出剌剌的聲響。周遭火勢蔓延,荜撥聲聲。
寶塔趴過去把血泊裏的何曜翻過臉來,他臉上有血污,映着火光她看清了那是她的曜哥哥。可是他現在不與她說話,也不朝她笑,更不像從前那樣見面就抱抱她。寶塔努力不哭,使勁去擦那些不聽話非要跑出來的眼淚。
她将何曜的頭抱在懷裏,忽然什麽都不怕了。
就好像一夕之間小傻瓜變正常了,她抱着何曜的上半身,臉貼在他的額上,逐漸靠近的石勇剛就好像不存在似的。
她像個小母親一樣,輕輕晃着懷裏的何曜,她以為這樣他會好受些,“他們都說寶塔是傻女,都偷偷笑寶塔。寶塔好傷心,可是連爹爹和劉媽都說寶塔傻了,沒人會娶傻姑娘當媳婦...曜哥哥最好,曜哥哥不笑寶塔傻,喜歡寶塔,還要娶寶塔做媳婦。”
火光中,她抱着何曜,其實她更想窩在何曜的懷裏,可是今天他不能抱她了,他抱不動寶塔了。寶塔泣不成聲,“寶塔給曜哥哥做媳婦....”
“那你們就去地獄做夫妻吧,哈哈哈.....”
就在石勇剛舉起刀來的瞬間,喬裝成小兵的隆德帶着醜人白圭找來了,“白圭!”
白圭是頂尖高手,眨眼的功夫就可以百步之外殺人。石勇剛聞言,甚至連身都來不及轉,腦子便被白圭開了瓢。腦袋兩半,他至死都不知道燒他山寨的姑娘是個傻姑娘,殺他的是內廷高手。
正規軍總是在鬧劇退去後才趕到,何曜的副手威霆吃驚不小,“将軍!”
隆德從未見過何曜這般模樣,畢竟是個女子一時間也是吓着了,朝威霆下旨意的時候嗓音都變了,“你還愣着幹什麽,軍醫呢?還不快救人!要是救不活他,本殿要你們全部陪葬!”
軍醫自是耽誤不得,大跨步跑過去。
威霆倒是皺起了眉,将這個自稱本殿的小兵上下打量,“你是何人?竟敢自稱殿。”
白圭跨步上前,掏出腰牌自證身份,“你才大膽,這位是陛下胞妹隆德長公主,還不行禮!”
內廷侍衛的腰牌威霆當然認得,當即跪倒了一大片人,誰能料到皇帝的妹妹跑這鬼地方來了,還裝扮成這樣子,混進隊伍裏。
威霆不太滿意,來了這麽一尊大神,誰也不知道要如何供着,用不用點些香火來。
淨瞎搗亂!
隆德心思在何曜身上,她千裏迢迢跑來可不是來送他最後一程的,“都免了吧,本殿在此處的消息不準走露一個字。救人要緊。”
威霆暗嗤:回頭小爺就給陛下上密奏。
威霆擡頭忽然見軍醫竟戳腳幹站着,登時火氣上湧,“軍醫!你幹什麽呢!?不要命了?”
軍醫苦大仇深地看着威霆,手指着地上抱着何曜不肯撒手的寶塔,“威大人,這位姑娘不叫老夫近身,您看這....”
“救人要緊,你管她姑娘小子,來人,把人拖走!”
寶塔尖叫着不許,誰上前打誰。威霆見她蓬頭垢面,一身邋遢,聽聲音是個女的,氣不打一處來,“哪來的小瘋子。”
上手便拉,沒成想手被寶塔狠狠咬住了不撒口。
“啊!!撒口,你給爺撒口!”
“都站着幹什麽?上去搶人!”
撲上去幾個大男人,又拉又扯,總算把何曜擡了出去。
寶塔送了威霆,追上去哭嚎,聲音又尖又戾,不準他們搶人,“把曜哥哥還給寶塔!你們都是壞人!把曜哥哥還給寶塔.....”沒追幾步就被人押住了,眼見着何曜就要被帶走了,她跪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威霆甩着被咬的手,疼得嘶嘶抽氣,再一看都出血了,“這人誰呀?什麽寶塔?”
白圭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隆德,便悄悄退在其身後了。隆德聽了這個名字大吃一驚,去看那女子,驚訝于她的形貌。哪還有個女孩子的模樣,平安街頭的瘋婆子都比她好太多。
威霆謹慎地靠近,她一口一個曜哥哥,瞧這傷心的模樣保不齊真是将軍的故人。威霆知道他們将軍是有個姑娘在京裏等他,“你說你叫啥?什麽塔?”
寶塔不理他,只是看着何曜的方向哭,要曜哥哥。
威霆騙她,“你說說你的名字我就準他們松開你。”
隆德不會叫她有機會再接近何曜,阻止道,“沒必要!既不是官兵又出現在這種地方安然無恙,不是匪賊的同黨是什麽?來人,把她押下去,與那些匪賊一同處置!”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這裏。
威霆卻擡手制止,“公主,這不妥吧。就算要上斷頭臺還要給人吃口飽飯呢,更何況此女疑點重重,不怕誤殺好人?”
很少有人這麽折她的面子,“威大人是吧?你的意思是本殿是非不分,冤枉好人喽?”
“臣并非此意,只是.....”
“不是就好,押下去!”
威霆:當公主的是不是都愛胡攪蠻纏。
士兵押着寶塔走,寶塔不肯走,使勁力氣賴在地上,又哭又鬧。
那邊給何曜簡單包紮的軍醫忽然驚叫道,“威大人,将軍有話說!”
威霆疾步過去,何曜卻又陷入了沉沉的昏迷中,“将軍說什麽了?”
軍醫回到,“說了,說是什麽放寶塔。老夫年邁耳聾,聽不清楚....将軍是不是要把什麽放在塔裏啊?”
威霆轉頭去看被押着的女子,“先把這女子帶回官署,好生看管。”
見長公主仍舊有話要說,威霆先出聲,“長公主想必也是累了,這裏有我們,公主請回官署歇息吧。”
本朝有律,後宮不得幹政,長公主也不能無端幹擾官員辦案,更何況她還是偷跑出來的,她不悅道,“威大人不将此女收押到時侯出了什麽事,試問威大人擔的起嗎?”
“區區女人而已,還請公主放心。”
☆、媳婦
隆德氣結,臉上已經極是不悅,卻也不能仗着身份多加幹涉。
何曜重傷,尚有救。已經被匆匆擡下山去了,春山的土匪死了,留下的攤子不小,威霆需留下善後。他轉身道,“來人,護送長公主殿下回官署,小心伺候。”
繼而對隆德躬身道,“公主請。”身為躬謙,實為桀骜。威霆與何曜他們不同,他的出身平凡,全靠白手起家,這過程可想而知是如何曲折。曾有多次可以加官進爵的機會,結果都落到了世家子弟的頭上。如是,威霆很是反感這些仗着出身耀武揚威,成天頤指氣使的“貴人”。
隆德又不傻,又豈看不出他在趕她走?指着威霆的鼻子,“你”了半天也你不出個所以然,最後還是氣鼓鼓地帶着白圭走了。
送走了隆德,威霆按部就班的安排底下人做事。該押人押人,該救人救人,石勇剛搶來的錢財數量之多真是令人嘆為觀止。
忙了半宿終于把大火撲滅了,周圍的溫度不同尋常的高。寶塔被小卒看着,她只坐在何曜的血跡周圍哪都不去,那會兒又哭又鬧還咬人,現在抱着膝蓋安安靜靜。要不是時不時的啜泣打哭嗝,威霆都以為她睡着了。
威霆站在她身後瞧了一陣兒,才擡步過去,蹲下與她說話,“聽口音你像薊陽人。”
寶塔不動不言語。
威霆不在意,他早就聽出來這姑娘說話有問題,雖說口齒清楚,但是說話的方式卻像個小孩子。威霆靠近些,“不說話就當你默認了。你怎麽會在春山?被抓來的?”
寶塔不動不說話,眼睛盯着眼前的那灘被血染過的土地。
威霆單手搭在大腿上,“看你這模樣應該是被抓來的。那你與何将軍是什麽關系?”他可記得不久前她護短的瘋勁兒。
雖然她還不是不說話,但威霆發現他提到何将軍的時候,她嘴唇翕動。
“吶,任何人想要見何将軍都要征得我的同意。你不說話的話,我可就走了啊。”說着當真就站起來了,誰成想他一句見何将軍作用那麽大,不理人的傻姑娘忽然抓住他的衣角不放手。
淚眼汪汪看着他,像只讨食的小狗。
威霆不喜別人抓他褲腳,沒安全感。
他皺着眉掙了掙,“你再不撒手我可真走!”
寶塔悻悻地收回手,卻轉而抓着他的披風一角。威霆沒忍住笑了出來,“你倒是先說說你與将軍什麽關系,我琢磨琢磨看能不能帶你去見他。”
寶塔睜着明亮的雙眼看他,不惹塵埃的眸子撞進威霆的視線裏。縱然她看起來心智與正常姑娘不一樣,眼下也是邋裏邋遢,可她畢竟是個姑娘,威霆還是頭一回被姑娘家直咧咧的盯着看。頗有些不自在的轉了臉,“有什麽話快說。”
要是方才威霆換個說法就好了,寶塔琢磨不明白“關系”這個詞,加上情緒大起大落,着急的情緒上來就忍不住掉眼淚,這時候後遺症就出來了,她根本張不開嘴說不了話了。只能大滴大滴的掉眼淚。
她一直不說話,威霆等的不耐煩,側臉被她“熱辣辣”的目光盯得都要灼燒起來。他哪受得了這個,擰着眉頭回頭準備訓人,“你——”
威霆轉過臉來就愣住了,寶塔嘴巴開開合合就是不出聲。
威霆:“啞巴說變就變,什麽毛病呀這是?”
她急得跺腳,威霆覺得再急她該打人了。
“成成成,我不問了。”招呼手下,“你過來,把她帶回官署去,找個地方安置下來。看好了,別讓她亂走動。”
“是!”
寶塔揪着他的披風不肯走,都給他揪變了形,威霆橫眉豎目的看上去有些滑稽,“還想不想見将軍了?”
他發現何曜對這個莫名其妙的女人還真是好用,只要搬出來何曜說什麽她都聽。
寶塔總算肯跟着下山了,威霆可算是松了口氣,心疼的扯了扯自己的披風。
何曜傷很重,石勇剛出手狠辣,兩次都軋在要害上。長公主發怒,官署集聚了一群醫者,有軍醫也有民間妙手。公主親自駕臨,春山所有下屬官員都來了,隆德無暇接見,也恨這班蛀蟲,要不是他們與匪串通一氣何曜也不至于傷成這樣,“不見,讓他們等着吧。”
官署裏一夜燈火通明,病室裏有人進進出出,端出來的一盆盆血水叫人看了心驚。到底傷成了什麽樣子,要流這麽多血。
隆德坐立不安,擔憂全寫在臉上。這時候她還不忘寶塔,“白圭,你去看看那傻子被安排哪兒去了。本殿不管你用什麽方法,總之不準她出現在何曜面前!”
白圭領命離去。
小卒将寶塔送到官署的一間空置廂房,囑咐她別亂走,就離開了。她要是能聽話就不會從家裏跑出來了,等小卒走了,自己打開門就出去了。但外面黑漆漆的她不認路,但不想回屋。院中有石桌石凳,她悶着頭坐在地上,頭靠在石凳上。
這裏一個認識的人都沒有,她又不會表達,曜哥哥不知道去了哪裏,傻姑娘第一次感覺害怕孤單。
白圭探過來的時候,悄聲進屋,摸索了一圈沒發現人。這位頂尖高手竟失利而歸。
天亮的時候,所有醫者顫巍巍地舒了一口氣。
隆德與威霆幾乎同時搶上前去,“怎麽樣?!”
醫者回,“回公主,回威大人,我等已盡全力。将軍能否脫險,全看接下來三日。倘若三日能醒,性命無憂矣。”
不待威霆開口,隆德搶先,“醒不了呢?就會死?”
醫者你看我我看你,皆垂下頭去,不言語。
隆德急性,“你們說話呀!他會不會死?本殿醜話說在前頭,要是他死了你們也別想活!”
威霆直接喚下人來,“請諸位先去歇息,接下來三日還要勞煩各位。”
醫者可算遇見明事理的了,“勞煩不敢當,我等自當竭盡全力,大人盡管吩咐便是。”
威霆作請姿:“各位請。”
得不到答案的隆德厲色質問,“你什麽意思?小小的....”
威霆一夜未睡,被公主吵得腦仁疼,“臣是如草芥一般的人,長公主不值當與臣生氣,氣壞身子就是臣的過錯了。臣還有公務在身,先行告退。”
威霆退的極快,隆德連個出氣口都沒找到,“很好,你成功引起了本殿的注意。”
官署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他捏捏眉心,得去瞧瞧昨夜那個女子。
威霆找到她的時候,她正站在水缸前,往裏面瞧什麽。
威霆不知道該怎麽喚她,“嘿,就你。”
寶塔認得他,這人說要帶她找曜哥哥,一時激動,竟開口說話了,“找...找曜哥哥去嗎?”
威霆叉着腰,“能說話?你是他什麽人呀?”
寶塔張嘴就來,“媳婦。”
威霆差點閃了自己的腰,“什麽玩意兒?”誰不知何曜是黃金單身漢。
寶塔眨眨眼,如今也就一雙明亮的眼睛能看了,“媳婦。寶塔是曜哥哥的媳婦。”
威霆想伸兩根手指,“這是幾?”
寶塔說,“倆,先生教過。你要考寶塔算術嗎?先見曜哥哥在考行不行?”
威霆圍着她上下左右前後打量個便,“不能吧....是你傻的出幻覺,還是我見識少?”
寶塔趕忙往上撸袖子,把手腕遞到他眼前,急急地證明自己,“這個,曜哥哥給的,叫...叫...這個能成親的。”
她手腕上是何曜送的那只金钏,保護的很好。
威霆捏着她的腕子,一臉不可置信,“啧啧....”
這個人總是不說話,寶塔一臉着急,一把将手抽回來,“曜哥哥呢?”
“那個什麽,放心,他死不了。就是需要靜養,你要見,但是只能遠遠看一眼,不能靠近。能做到?”
見她歪着頭不贊同。
威霆抱臂站着,“想不想他快些好起來?”
她點頭。
“那就聽爺的話。”
寶塔不情願再點頭。
“那走吧。”
可是走了兩步,威霆發現她又不走了,“咋不走了?不想見了?”
寶塔看他一眼,“寶塔臭臭,還髒....”
她剛才在水缸裏都看到自己的樣子了,這樣見曜哥哥,“一點都不美.....”
“女人真麻煩,那你要洗臉還是洗澡?是不是還要梳妝打扮一下?”本來他也就是這麽一說,誰知道她還真點頭。
威霆扶額,“...行吧。”這副尊容确實不怎麽能入眼。
威霆等的時候,仰天長嘆,“爺怎麽就淪落到等娘們兒洗澡了呢?”
等寶塔快速地梳洗好出來,俏生生的一個小姑娘,就是有些瘦,臉色也不太好。颠簸了這麽多日子能不瘦嗎?可是依舊是個美美的傻姑娘。
威霆第一眼根本沒認出來,他一下站直了,“你誰呀?”
“...曜哥哥的媳婦寶塔。”
聽這傻裏傻氣的說話風格是本人沒錯,威霆摸摸鼻子,“收拾一番居然還能看。”
☆、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