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似乎有了最初的那份動力,我們吃飯、睡覺、學習都沒有意義,最終整個人還是會塵歸塵,土歸土,可意義在于做這些事的過程。
旅游完後,我回家面對了張逸一個星期的冷暴力,他不跟我說一句話,冷哼過來冷哼過去,傲嬌的像個孩子一樣,中途趙茜找上門來過,張逸表現的很不耐煩,趙茜說是找我的,張逸尴尬的臉紅了。
趙茜拉着我出去逛街,不好意思道:“我也辭職了,我在附近租了個房子,這樣就方便來找張逸了。” 我睜了睜眼睛,“你從大城市跳到小城市,你爸媽不反對?”
趙茜撓撓頭,嘟了嘟嘴:“反對啊,可是我喜歡張逸,很喜歡很喜歡,那有什麽辦法,只能來這裏,再靠近他一點。” 看來趙茜這次栽了,她追張逸的話我還是蠻支持的。
趙茜帶我去了她的租屋,離附近不遠,房間三室一廳,還有另外兩個女生租房,一個是學生,一個是十幾歲正在打工的女孩兒。學生有些傲嬌,看別人的眼神自帶一種高人一等的感覺,打工妹挺和善熱情,幫我們倒了茶水。
後來我和趙茜一起找了個出版社的工作,由于我們都有工作經驗,很快便被錄用了。我周末都會在b市與a市之間來回奔波上課考試,進修的學位證很快就拿到了,于是我開始了更高一層的進修,把精力都專注在學習與上班之中。
工作期間我升職成了總編,趙茜成了副總編,我們的關系越來越好,形影不離,趙茜常常買了菜來我家,其實是為了能和張逸相處,這個時候我很自覺的就會退避,趙茜按照我的指示,和張逸相處的漸漸融洽起來。
有一回陸文源打電話給我,請求我去探望程錦書一次,猶疑了一兩天,在星期日那天我去了監獄,程錦書穿着監獄服,神色漠然恍惚,他的臉上鼻青臉腫,幾乎沒有一塊好的地方,他看到我後灰敗的模樣消退了些,整個人為之一振。
我心裏五味陳雜,這還是我認識的程錦書麽?過了這麽久,我已經開始一點一點的釋然了,程錦書身上的謎團我時有想起,那些日子的囚禁并非出于程錦書的意願,而是一個叫程錦陳的靈魂。
☆、程錦書的秘密
我拿起對講的電話,程錦書的手微微顫抖着,那雙黝黑的眸子灼灼的看着我,我不知道該說什麽,當我可以對他揚起一抹笑時,那一刻,我明白我真正的釋然了。
我朝電話裏輕輕道:“你有什麽話想對我說嗎?” 程錦書的頭微點,他的一只手掌貼在玻璃上,瘦骨嶙峋,程錦書一瞬不瞬的看着我,“未晚...我希望世界上所有人想做的事都不算太晚,感謝遇見你,卻又抱歉遇見你,有三個字我一直不曾說出口,現在我很想說...我...愛你,可是我好像命裏帶煞,一切我在乎的人,我愛的人,都會一一離去,所以...遠離我吧,去一個我再也找不到你的地方,我怕他又傷害你。” 程錦書眼眶發紅,淚水在他眼裏打轉,他沒有眨一下眼睛,或許是怕在我面前掉眼淚。
這一刻,我真的相信陸文源說程錦書是個好孩子。
我不知道他身上發生了什麽事,導致他有精神病,但不難想象,那些事一定很讓人無助,光記起他唯一那次蜷縮在櫃子裏的樣子,我便知曉,那是他最軟弱的時候,他稱那裏是小黑屋,看來他在小黑屋裏呆過的時間一定比我要久。
我注視着那個骨瘦形銷的男人,那張臉還是那樣的帥氣,卻沒有了初見時的高傲冷漠,他把心剖開了擺在我面前,讓我覺得這個人并不壞,如果沒有那次的事發生,我想程錦書很可能會成為我的男朋友,我記得程錦書把我從何遇手中救出來時,就對他有了點好感。
我朝對講機裏,誠摯道:“程錦書是個好人,程錦陳是個壞人,我不恨你,好好活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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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那頭的男人搓了搓臉,始終沒有把手拿開,我知道他在哭,程錦書甕聲甕氣說了句謝謝。我提起包,轉身離去,依然能感覺到身後那道灼灼的目光。
趙茜照我教的,一點點滲入張逸的生活,參與他的現在,我知道張逸這個人,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他對我産生的情感也許并不是愛情,總有一天他會發現,我對他來說不過是水中花月。
平常我們仨兒,常坐在一起刷火鍋吃,趙茜帶菜,我們備鍋。許瑞陽已經很久沒跟我還有張逸聯系了,讓我覺得有一種老死不相往來的趨勢,緣分很奇妙,曾經我以為一輩子的人,不過是一個過路茶客,曾經我以為的過路茶客,又是一輩子的人。
那天我們正刷火鍋吃,有人彬彬有禮的敲門,我使喚張逸去,張逸使喚趙茜去,趙茜使喚我去,最後張逸吃了一大口牛肉,分別推了一下我和趙茜的頭,我拿起筷子就往張逸手背上打,“沒大沒小。”
趙茜卻摸着被張逸推的地方,樂呵呵的傻笑,我唰了一片牛肉吹了吹,對趙茜道:“姑娘,口水,口水。” 趙茜連忙摸了摸下巴,知道我在逗她,用小拳拳捶我,“就知道騙我,哼,哼,哼哼。”
我夾了一只魚丸堵住趙茜的嘴,卻聽張逸道:“程錦書來了,還有他朋友。” 我的筷子啪塔一聲掉在了桌上,瞳孔倏然一縮,我以為是程錦陳來找我了,因為程錦書說過要讓我遠離他。
趙茜用手揮揮我的眼睛,“程錦書來了你這麽大反應,筷子也拿不穩,還傻了,啧啧,有.奸.情。” 我慢慢轉頭,只見陸文源抓着程錦書的手腕,張逸去廚房拿了兩個碗出來招呼人,陸文源有禮貌的推拒了。
程錦書一副茫然的樣子,時不時樂呵呵的傻笑,他搖着陸文源的手,問:“未晚呢?未晚呢?” 陸文源安撫道:“穿白衣服的那個小姐姐就是未晚啊。”他順勢指了過來,我已經愣住了,程錦書傻了?!
張逸也一副吃驚的樣子,趙茜疑惑的看來看去,也很吃驚。
程錦書慢慢走上來看我,他牽上我的手,嘴邊咧開笑容,“你是未晚?” 我反射性的甩開他的手,程錦書又要過來牽我的手,我一直往後退,張逸不輕不重推了他一下,程錦書跌到地上哭了起來,他跟陸文源說我不是未晚。
陸文源手上拿着一封文件,他用另只手去扶程錦書,程錦書撒潑就是不起來,讓我們大跌眼鏡,陸文源無奈道:“我有事要跟你說,能不能去你房間裏?還有...程錦書鬧騰起來的時候,我完全控制不住,或許你可以試試叫他起來。”
我正在想程錦書是不是裝傻,張逸就上去拉他,邊道:“演技挺好的,想騙我家未晚是吧。” 趙茜也不敢相信道:“高冷男神你真傻了?”
程錦書忽然把張逸按在地上打,像小孩子打架一樣,嘴裏一直說未晚是他的。
我們手忙腳亂的拉開他,程錦書此刻的力氣十分大,把我們全掀翻了,他使勁的按住張逸打,張逸很不幸流了鼻血。
我上前抱住程錦書的手臂,诓哄道:“我是未晚啊,未晚是錦書的,不打人了哦,打人的孩子不是好孩子。” 程錦書慢慢停了下來,偏着頭仔細打量我,張逸捂住鼻子,想要出手打程錦書,我斥責道:“傻子你也計較啊?”
趙茜拿了衛生紙幫張逸擦鼻血,我把程錦書扶起來,他後知後覺,傻乎乎道:“嗯!你是未晚!” 陸文源眼中冒出一絲喜色,“二十幾年的兄弟都不認了,還認得你,我就知道找你有用。”
我把陸文源帶進了房間裏,程錦書攥住我的手一直不放,笑呵呵的每隔幾分鐘就叫我一聲未晚,陸文源把門反鎖上:“防止我們說話的時候他亂跑,程錦書現在的殺傷力很大,一個不注意,你家可能就被他砸了。”
現在還沒有刑滿,程錦書怎麽出來了?帶着疑問,我坐到床邊,程錦書也跟着我坐下,還把頭靠在我肩上,我把他的頭打開,程錦書委屈的看着我,眼淚汪汪的,我扯了扯嘴,拍着肩膀道:“別哭別哭,你躺。”
陸文源看着我們,嘴角勾起無奈之笑,“其實我花了一大筆錢在牢裏讓人幫襯他,你也知道,監獄裏的人很瞧不起強.奸犯,他幾乎天天被圍毆,昏迷過不少次,我都說要把他弄出來,他不肯,最近一段時間我的線人跟我說錦書很恍惚,有時候不記得自己是誰,打起架來還傷了人,我向法院上訴,說是要把他轉去精神病院,才把他弄出來的。”
陸文源把文件的資料拿給我看,道:“程錦書不僅有雙重人格還有癔症,他現在分裂成了小時候的錦書,智商只有七歲,可能一輩子恢複不了,可能幾年可能幾個月後能恢複,解鈴還須系鈴人,所以我來找你了,我想請你幫我治好他,很奇怪吧,他連我都不認得,卻認得你林未晚,我常常見他眼神空洞念着你的名字。”
“照顧他?我還要上班呢,不行,而且我有陰影,要是程錦陳來了,你想推我進火坑嗎?”磕在我肩上的程錦書已經睡着了,我看着手上那份精神鑒定報告表,程錦書的确是傻了。
陸文源坐在椅子上,手呈尖字塔形狀放在膝蓋上,他緩緩道:“他要是瘋一輩子也是你讓他進監獄造成的,你得負一定的責任,你先聽我說完程錦書的秘密,再告訴我收不收留他好嗎?”
這個還當真吊起了我的胃口,我點點頭,示意陸文源說。
他思忖了一會兒,第一句話就把我驚到了,他沉重道:“程錦書的媽媽是被他爸爸殺死的,那時候他躲在櫃子裏看到了整個過程,我也看到了,當時我們在玩捉迷藏,我使勁捂住了他的嘴,不讓他出去,我比他大兩歲,力氣也比他大。”
我感覺自己那一瞬的呼吸都停止了,我的嘴巴微微張着,程錦書該有多痛苦!看着自己的父親殺了自己的母親,這種非人的酷刑,我無法感受。
陸文源低着頭,繼續道:“他媽媽叫陳琳脾氣不怎麽好,他爸爸程天藺脾氣更暴躁,所以他們經常吵架,程天藺酗酒打人、打孩子、帶女人回家睡是常有的事,我們陸家人都知道程家那棵獨苗是扶不起的阿鬥,完全的纨绔子弟,那時候程爺爺還想和我們陸家做親,我奶奶都推拒了。我記得程天藺殺阿姨的時候,喝醉的很醉,算是酗酒過失殺人,也不知道他哪裏搜出來的刀,插在了喋喋不休的阿姨心口上,程錦書當時要出去,已經無濟于事了,我知道出去的話我們兩個都會有危險,所以拼了所有力氣阻止他,剛發生那件事的時候,程爺爺差點背過氣去了,雖然氣,還是找關系免了程天藺的牢獄之災。”
陸文源似乎很不想提起這段過去,哽了一會兒,“程天藺在外頭與人争執,殺了人還不低調,就被抓進了牢裏判了無期徒刑,錦書還有個弟弟,叫程錦陳,他弟弟的脾氣很像程天藺,暴躁粗魯,惹是生非,典型的纨绔少爺,在外面打架鬥毆的時候被人意外捅死的,程家後來就剩老爺子和程錦書了,你不知道,程錦書小時候就是個小暖男,每天都笑得很明朗,不管他的爸爸怎麽打他,不管他的媽媽怎麽罵他,不管他的弟弟怎麽瞧不起他,不管他的爺爺怎麽包庇兇手,他都巴心巴肝的對每一個人好,自從看見了那些經過,家裏人死的死,散的散,程錦書開始僞裝自己,別看他冷漠高傲,其實內心比誰都脆弱,後來再也沒有人能走進他的心裏了,他有雙重人格和癔症都是和家庭因素有關,有時候他會消失,可能一時忘了自己,可能想起噩夢便躲在櫃子裏。”
一種壓抑沉悶的氣息凝固在空氣中。程錦書呀程錦書,你是一個好孩子,只是我沒看見。
陸文源誠摯的看着我,“程爺爺是在前幾年去世的,程錦書受了刺激,在那個時候消失過,他回來後把公司控股人的位置給我,我記得他當時的話,他說:陸文源,我知道你從小就想當公司的老板,我有精神病恐不能勝任,我把公司給你,你當我一輩子好兄弟怎麽樣?不能死在我前面的兄弟。”
陸文源眼睛微紅,“恐怕我以後找個媳婦也沒有程錦書這個兄弟對我真了,我不結婚也可以,錦書有精神病我照顧他一輩子,可是從來沒有人問過錦書想要什麽,我不知道你是怎麽吸引到程錦書的,他瘋了還念着你名字的時候,我就知道,他想要你,我現在努力的想為錦書做一件事,就是把你送到他身邊,你...肯收留他嗎?”
陸文源對我說了那麽多事,我這個人很感性,眼睛裏犯酸,視線模糊不清,我用手背擦去眼眶內的水澤,我才發現,好像比起程錦書來,我更幸福,這個男人似是幸運又似不幸,幸得是他還活着,不幸的是經歷了多舛的命運,而又精神失常。
聽了這些,我的心情很沉悶壓抑,我怎麽也沒有想到程錦書的秘密這樣駭聞,他...躲在櫃子裏看到了爸爸殺了媽媽.........讓我感到震悚,我斟酌片刻,點着頭道:“我收留他。”
陸文源的臉露出一抹發自肺腑的笑,“謝謝,真的謝謝,錦書想要對一個人好,整顆心都會掏出來,除了小時候認識的人,他再也沒有對誰打開過心扉,我很高興錦書能遇見你,你慢慢去感受他,就會知道他是一個多好的人,其實我找過女人假扮你,他都說不是未晚。”
陸文源絮絮叨叨跟我說了很多事,還告訴我季姨有兒有女還一直留在別墅裏做飯,是因為心疼程錦書,畢竟季姨從小看着他長大。程錦書正常的時候,把季姨當親媽一樣對待,他有精神病和雙重人格的事也只有陸文源和季姨知道。
陸文源給了我一張卡,是給程錦書用的,所以我才收下了,他告訴我上班的事不用愁,我想去哪兒上班他都能給我塞進去,我也只是一笑而過,我不喜歡倚靠別人,反正我有能力自己找,并不擔心。
陸文源出去後,我想要把程錦書放下去讓他睡在床上,他猛得就驚醒了,攥着我的手不放,眼淚汪汪的讓我不要丢下他。
我現在的确沒有把他當成人來看,程錦書的行為舉動跟個小孩毫無差別,我嘆了一口氣,輕拍着他的背:“不丢下你,你不是困了嗎?睡床上吧。” 程錦書搖着頭說不睡,張逸和趙茜趕忙的就進來了,趙茜樂呵呵的逗着程錦書,張逸指着自己的鼻子道:“姐!你要把這暴力狂留在家裏?你親弟都要被打死了!”
張逸只有在叫我姐的時候,我才會跟他正常點的相處,他不叫我姐的時候我有點冷淡,所以他現在幾乎都叫我姐。程錦書捏着拳頭,帶有敵意的看向張逸,張逸往後退了一步,躲在趙茜身後,趙茜肯定是巴不得程錦書留下的。
我淺淺一笑,“他不傻了就可以回去了,剛剛陸文源跟我講了他的身世,他很可憐。” 程錦書生氣的看着我,劍眉皺在了一起,氣嘟嘟道:“那我要傻一輩子!”
趙茜哈哈大笑:“哎喲,高冷男神傻起來真可愛。” 張逸推了下趙茜的頭,然後對我道:“姐,這不是你小時候在福利院撿的阿貓阿狗可憐了就可以撿回去養養,這是一個大活人!”
我一看程錦書要起來打張逸,沉聲唬他道:“程錦書,你要在這個家裏再打人一次,你現在就走。” 程錦書低下了頭,像是生悶氣一般坐在我身旁,以前都是被程錦書唬,現在我唬他,心裏特別爽快。
張逸看勸不了我,就道:“林未晚,你...毛病!” 他拉着趙茜的後衣領就出去了。我抓抓了頭,我把曾經侵害我的人收留了?!的确是有毛病,這瞬間我又後悔了,剛剛頭腦發熱所以答應了。
程錦書抱着手,一個人生悶氣,我起身就出去了,他馬上就來牽我的手,但是不說話,嘴微微的鼓着。我本想把他的情況透露給張逸、趙茜聽,但是陸文源先前單獨跟我說,明顯就是不想讓別人知道,我就沒有多嘴。
☆、程錦書傻了
我在客廳裏看電視,張逸和程錦書都在生氣,趙茜樂得逗程錦書玩,程錦書笑過之後,很快就來跟我說話了,我發現趙茜逗程錦書的時候,張逸瞄過幾眼。
程錦書一會兒問我媽媽呢,一會兒問我弟弟呢,一會兒問我爺爺呢,總之全家都問完了,墊底的是他爸,我就知道他的家人在他心裏的排行位置了。我只是敷衍的說他們在家裏,程錦書一直問各種奇怪的問題,張逸就吼道:“你他媽能不能安靜點!以前一個字都懶得蹦出來,現在叽叽喳喳的問個不停,我揍你哦!”
程錦書似乎特別害怕別人吼他,他縮在我身旁,眼神像受驚的小鹿一般。張逸似乎找到了治程錦書的法子,不停的吼,最後我從桌上拿了一個蘋果砸過去,張逸就閉嘴了。
這個小插曲之後,程錦書問我問題的時候,都靠在我耳邊小聲的問,我很不習慣,兩年前的噩夢浮現在眼前,我冷着臉将他推開,“不要離我太近,我不喜歡別人靠近我。”
張逸忽然道:“我還以為你就只對我這樣呢。” 趙茜像個小媳婦一樣幫張逸削水果,“可能未晚有潔癖吧。” 張逸反駁道:“不是啊,她以前沒有這麽讨厭別人靠近她,我看她現在走在大街上都對男人躲躲閃閃的,有點奇怪。”
我的臉完全冷了下來,腳步微快的回到屋裏摔了門,程錦書正好被我關在了外面,他一直敲門,我煩躁的吼道:“不準敲!”
趙茜在門外小心問:“未晚,你怎麽了?”我調節了下情緒,平緩道:“沒事,可能大姨媽要來了,有點煩。” 接着我聽到張逸在門外道:“看吧,未晚不要你咯。”
然後我就聽見打架的聲音,還有張逸的救命聲,我出去後對他們一通罵,程錦書住了手,鼻子有血,無措的站着。
張逸的鼻血像水龍頭一樣流的更多,趙茜一前一後的照顧張逸,程錦書生怕我趕走他,小心的來勾我的手,想起他的家世,我的心軟了些。
我拉着程錦書進房間,幫他擦鼻血,他弱弱道:“我不打人了,未晚,不要趕我走。” 我不冷不熱道:“下不為例,這是你的最後一次機會,記清楚了,最後一次。” 程錦書像個乖寶寶一樣點了點頭。
我怎麽覺得有點膈應。
張逸把趙茜送下樓後,我對他說:“今晚你跟程錦書睡。” 張逸本想反抗的,想到了什麽,最終答應了。我囑咐道:“下次他打你,你不用讓着他。”
畢竟張逸還是自家弟弟,我當然得向着他,沒想到張逸黑着臉道:“我壓根就打不過這傻子,力氣太大了。” 我沒忍住笑出了聲,張逸的臉更黑了。
我拿了新牙刷出來,教程錦書刷牙,他看了看牙刷,道:“都是姨姨幫我刷牙的。” 我可不會慣着他,板着臉道:“自己刷!跟着我學。”
我做一步動作,他笨拙的跟我做。
“上刷刷,下刷刷,裏刷刷,外刷刷。”我含糊不清的跟他說,程錦書跟着我念,然後一口吞了牙膏,我楞了一會兒,使勁拍他的背:“吐出來,牙膏不能喝,知道嗎?”
程錦書哦一聲,吐了吐,然後我拿杯子給他漱口,張逸時不時進來問:“好了沒?刷個牙都這麽麻煩。” 我看他不耐煩的樣子,側腿踢了一下,“我ok了,你幫他洗澡。”
程錦書死活要跟着我出來,後來選了個折中的法子,我站在門口跟他說話,只聽到張逸一直在狂吼他,只有吼程錦書的時候,他會很安靜,我知道,那一定是跟他小時候有關。
張逸給程錦書洗澡起碼用了兩個小時,程錦書穿的是張逸的衣服,張逸精疲力盡,直言帶孩子不是一般的活。
我洗澡的時候程錦書想要進去,張逸操着大嗓門把他罵的頭都擡不起來,于是程錦書守在外面跟我說話,我邊洗澡邊問:“你怎麽知道我是未晚?”
程錦書唔了幾聲,說不知道。
我洗好澡後,把他們的衣服都放進洗衣機裏,我在程錦書的西服裏摸到了一部手機,這個手機不是他以前用的手機,上面幹幹淨淨沒什麽軟件,應該是陸文源給他備的,裏面只有陸文源和季姨的電話,我發現相冊裏有我的照片。
我出去之後,程錦書要跟着去我房間,張逸強硬拉他走,程錦書一把将他甩到牆上,想進我的門,幸好我關的快,聽見門外傳來程錦書的敲門聲還有叫喊聲,我不予理會。
張逸說了句不睡算了,就沒音了。
程錦書不停的敲門:“未晚!開門!我要睡覺覺!未晚...未晚...。” 我躺在床上生無可戀,非常的後悔把他留下來了,我本就神經衰弱,睡覺聽不得聲音,不管我吼了多少遍,程錦書的聲音變小之後逐漸變大,像是在念經一般,重複的叫兩字:未晚。
從來沒有覺得我的名字這麽難聽過。
張逸都出來吼過程錦書很多次,程錦書就是不離開我的門外,委屈的哭了,真的放聲嚎啕大哭,我完全不用懷疑程錦書的病情了。
最終拗不過程錦書這個祖宗,我打了地鋪讓他進來睡,張逸對此很不滿,也湊過來一起睡。
程錦書在地上還非得拉着我的手,張逸也搶着拉,他們兩個就打了起來,很不幸張逸今天流了第三次鼻血,程錦書局促的跪在地鋪上,低着頭像個犯錯的孩子,我懶得折騰了,囑咐張逸不要再逗程錦書了。
程錦書見我沒生氣,繼續拉着我的手睡覺。
第二天,張逸的眼下一片烏黑,他說程錦書一晚上都在踢他,我笑而不語,吃早飯時程錦書弄得一塌糊塗,于是我不敢再讓他動手吃飯了,端了碗一口一口喂他吃稀飯,張逸的眼神充滿了殺氣,程錦書似乎很會争寵,吃一口就會說:真香。
我準備去公司辭職,讓張逸在家裏照看程錦書,可是都是徒勞的,程錦書對我幾乎是寸步不離,就連我早上上廁所,他也在外面守着。
我真的不能理解,程錦書都變成精神病了對我還那麽執着。
走在路上,我讓程錦書不許說話,不許笑,因為這樣別人就看不出來他是個傻子了,他最長只能堅持十分鐘,他一開口我就想撞牆,要是到了公司裏,他還這樣,我就有點不自在了。
到公司之後,我讓程錦書啓動木頭人模式,這是我跟他玩得小游戲,不許笑不許說話,他板起臉來沒有說話的樣子跟他正常之前很像,只有眼神不銳利,有個女員工來問程錦書的電話,他一下子就洩氣了,用幼稚的語氣道:“我已經有未晚了,不能跟你玩。”
我撫了撫額頭,拉着程錦書趕快走,那個女員工不屑道:“原來是個傻子。” 不知道怎麽回事,我忽然覺得很生氣,轉頭朝那女員工道:“傻子也比你這個沒教養的女人好。”
那個女員工不是我們部門的,濃妝豔抹,穿着風騷,看起來得理不饒人,她走上前來趾高氣揚道:“你說什麽呢?哪裏來的鄉巴佬,帶着傻子逛公司。”
我胸腔裏有股怒意,拿起這個女人胸.前的牌子看名字,她揮手打掉我的手,程錦書幾乎在同時将女員工推倒,他生氣吼道:“不準欺負未晚!”
女員工喧嘩起來,吸引了其他人過來,“這兩個人不知道是誰,一個不講理一個傻子,還打我。” 其中有我們部門的人,她們看到我後,叫了一聲總編,那個女員工就傻了。
我再次扯起她的牌子看名字,嘴角微扯:“黃悅,設計部的,很好,我會跟你們總編說一聲你的情況。” 事到如今,黃悅沒有讨好我,反而變本加厲的說我欺負人,程錦書氣急敗壞道:“明明是你先罵我傻,然後打未晚的。”
我們部門的人幫着我說話,小原道:“以小孩子的情商肯定不會說謊。”其餘人都附議,畢竟我總編的位置擺在了這,我沒多糾葛什麽,牽着程錦書就走了。黃悅似乎慌了,來跟我道歉,我面無表情的走進電梯裏,程錦書邊哼邊罵她壞女人。
我雷厲風行先去了設計部把黃悅的事一說,畢竟這是我最後一天的位置,我也從未為難過誰,今天就是想較真了,可能我有一種護犢子的情懷。
設計部的總編先前追過我,跟我保證會好好給我一個交代的,他看到程錦書傻不拉幾的樣子,問我這是誰,程錦書竟然搶先回答道:“我是她老公,我以後要跟未晚結婚的。”
我尴尬一笑,跟設計部總編說這是我弟弟,趕忙的就走了。我再三囑咐程錦書不要在公司裏說話,特別是不準喧嘩,他一說話我就開始提醒他,最後程錦書站在原地不走了,他哼一聲,“未晚,你為什麽不讓我說話,是嫌我給你丢臉嗎?他們都說我傻。”
我怔了一會兒,淺笑道:“可以說,但是要小聲說話,不然會吵到別人,那樣很沒有教養知道嗎?程錦書不傻,你很聰明,一個聰明到可怕的人。” 我一次性說了這麽多,程錦書似乎沒有聽明白,他問:“什麽是教養?”
我思忖了一會兒,跟他說了簡單的話,“教養就是要對別人有禮貌,不要做讓別人不舒服的事,特別是在公共場合。” 程錦書似懂非懂,點了點頭,他将唇湊到我耳邊,說悄悄話:“這樣夠小聲了嗎?”
他灼熱的氣息噴灑在我耳邊,我不自覺的拉開距離,敷衍的點了點頭。
進入我的辦公室時,那些基層員工都恭敬叫我總編,他們詫異的看着我,誰叫我和程錦書牽着手呢。還聽到不少聲音說總編的男朋友好帥。
我進入辦公室關上了門,一路上我帶着一個傻子的事傳開了。我揉揉腦袋,寫了辭職信,這個是要交去總裁辦公室的,我總不能把程錦書帶去吧。
我讓程錦書坐在位置上,我耐心道:“我要去一趟老板的辦公室,辭職了才能在家裏陪你,但是你現在不能跟着我一起去,你在這裏面等我。” 程錦書爽快說了聲好,可是我一走,他就跟在我屁股後面,我頭疼的不得了,說了幾百遍讓他等我,他都死死的跟着我。
最後我無奈帶着程錦書去了總裁辦公室,我讓他站在門口看着我,不準進去。程錦書扒拉着門框,盯着我,生怕我跑了。
總裁是個地中海中年男人,人挺兇的,公私好壞都很分明,我起初以為這樣一個胖男人,定然是個貪污型的人,卻是我錯了,他的學識很淵博,吐字文雅,人不可貌相在他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
我遞交了辭職信後,總裁皺了下眉頭,他說我的能力很好,再努力幾年做副總裁不是問題,我堅持要辭職,總裁看到門外的程錦書後,若有所思,他道:“為了男人?”
我心裏有了種異樣的感覺,我都不知道我為什麽莫名其妙要折騰這些事,甚至還要辭職,現在忽然好像清醒了點,也解釋不出我的行為,可能我覺得他變傻有我的責任吧,可是先害我的,是他發病的時候啊。
我搖了搖頭,對總裁道:“他是我弟弟,腦袋不清醒,今天我親戚把他托付給我帶一天。”
越長大撒謊起來好像越圓滑。我的謊話連個草稿都沒打,脫口而出了,若是從前,我說謊前一定會思慮一番,然後微微臉紅的說出來,人終究是要變的。
總裁看了一眼程錦書傻傻的樣子,問我找好下家了沒,我硬着頭皮說找到了。
總裁不再勸阻我,說我以後要是還想回來,他依然可以接收我。我一下覺得自己的能力好像挺不錯的,不然也不能得到別人的認可。
程錦書在外面很焦慮,似乎踟蹰着要進來,我快速出去,他立馬就攥住了我的手,程錦書悶悶道:“你離開我,我就難受。” 我的心口有些發熱,拉着他走了出去,“我的全名是什麽?”
程錦書回答的很快,“林未晚。”
“為什麽記得我是林未晚?”我問。
“不知道。”他抓了抓頭發。
我去辦公室收拾了點東西走,員工們全部圍在一起跟我道別,有男下屬跟我擁抱,程錦書生氣的把他推開,我安撫了他,跟下屬們不好意思笑笑。
後來我每天帶着程錦書,精神匮乏,一個不注意他就會打翻家裏的東西,或者弄壞什麽,我都會很仔細的看着他。
陸文源送了不少程錦書的衣物過來,陸文源告訴我,程錦書在別墅裏時,完全不是這個樣子,程錦書在別墅裏很恍惚,總說有人要害他,要不然就是低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