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的念林未晚。
我看着在家裏活蹦亂跳的程錦書,心裏有種奇怪的感覺,就好像我有了個兒子。張逸現在跟程錦書玩的很好,只要我沒開門出去,程錦書就會放心的在家裏搗亂,他甚至叫張逸舅舅,我就知道是張逸搞得鬼。
我把張逸罵了一頓,程錦書還是叫他舅舅。
趙茜在上班,只要下班或者周末的時候來,趙茜跟程錦書經常說悄悄話,我不知道他們在嘀咕什麽,看到我來之後,就會停止講話,總覺得他們有什麽預謀。
自從給程錦書的手機上輸了我的電話,他經常在家打我的電話,被我罵過一頓後,消停了一點。
我跟趙茜在家裏做飯,張逸下去買酒,程錦書也跟着去了,他去之前再三囑咐我不要出門,要等他回來,我嗯嗯幾聲敷衍他。
菜差不多做好後,他們還沒有回來,我讓趙茜給張逸打電話,趙茜慌亂道:“張逸和程錦書被狗咬了。” 我心裏有一絲緊張,總覺得像我兒子們被咬了一樣,我和趙茜奪門而出,路過一個巷子時,見那二人還拿着棍子跟黃狗對峙着,我跟趙茜在地上撿了幾塊石頭,作勢要砸過去,黃狗有些畏縮,我扔了幾塊石頭,砸痛了黃狗,他呲牙蓄勢,趙茜撿了許多石頭全部抛了過去,黃狗終于跑了。
程錦書在看到我的時候,眼淚婆娑,一瘸一拐的撲過來,抱着我說腳疼,張逸腿上也有點淺淺的傷痕,趙茜就過去扶着張逸,他不悅的看着程錦書,吼道:“你抱我姐幹嘛!揍你哦!挑釁狗的事我還沒找你算賬。”
☆、多了個兒子
程錦書抱的更緊了,雙臂禁箍着我,他在我耳邊委屈道:“舅舅天天罵我。”面對這樣親密的擁抱,我有點不舒服,不冷不熱道:“活該,誰讓你去惹狗了。”
我将程錦書推開,他那張英挺的臉,委屈的像個小媳婦似的,自從見過傻傻的程錦書,好像颠覆了我的三觀,我擦去他臉上的眼淚,抱怨道:“麻煩鬼。”
我給他擦臉時,程錦書露出了亮眼的白牙,笑得很可愛。張逸嘟着嘴在我旁邊很欠扁道:“姐姐,我也要擦擦。”
我不輕不重推了下張逸的頭,趙茜抱住他的手臂道:“我幫你擦。”她舉起手來,假裝幫張逸擦淚,擦的很溫柔,張逸一把就揮開了,趙茜神色有瞬的黯然,很快就恢複了神采。
我們放着一桌子的菜讓其冷卻,共同赴醫院,打了車四個人正好坐下。
張逸腿上有尖牙的刮痕,并不深,程錦書一直跟我說腿痛,我看他小腿上有兩個血淋淋的牙洞,有些郁悶,程錦書已經有了雙重人格和精神病,要是再來個狂犬病我可受不了。
我催促司機開車開快點,趙茜調侃我這麽關心程錦書,張逸語氣不善道:“不就是被狗咬了嗎?有什麽大不了的,我也被咬了,我就知道弟弟不能跟兒子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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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機回頭看了一眼我們仨,眼神古怪。
“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我不客氣的回敬了張逸,程錦書把頭靠在我肩膀上休息,嘴裏還低低道:痛。
到了醫院後,我讓程錦書先打狂犬疫苗,畢竟他的傷口要深一點,張逸不服道:“憑什麽讓他先。” 我淡淡道:“兒子優先,你這個做舅舅的好意思跟侄子搶嗎?”
程錦書拉拉我的手,皺着劍眉道:“我不當你的兒子,我要當你的老公。”
趙茜差點憋出內傷來,想笑不敢笑。
我一巴掌拍在了程錦書的頭上,醫生瞥了我們幾眼,讓我按住程錦書,處理傷口的時候,程錦書痛的大喊大叫,動來動去的,我抱住程錦書的頭,低沉道:“別動!”
這是我第一次主動抱程錦書,他漸漸安靜了下來,環住了我的腰,張逸靠到我肩膀旁邊道:“姐,我等會兒也要抱抱。”
“趙茜,上。”我很直接,趙茜臉蛋微紅,走近了張逸,張逸做了個停止的手勢:“不用了。”
醫生語氣有些不好,“膩歪什麽,後面還有很多病人。”張逸立馬就把腿搭到了凳子上。
程錦書神色有些恍惚,低低道:“我媽媽也這麽抱過我。”我捧起他的臉左看右看,“想起什麽了?” 他就重複了剛剛的話:我媽媽也這麽抱過我。
還是傻傻的樣子,我有些疲乏,有些煩。
我們去了護士站打針,張逸已經打好了,程錦書躲來躲去就是不肯打,這回連我的話也不聽了。他的眼睛裏冒着淚花,直嚷嚷:我不打針,我不打針。
張逸、趙茜、我們三個全部在抓他,張逸吓唬道:“你要是不打針,就會變成一條狗,到時候未晚就不要你了。”
趙茜附和道:“你要是變成狗,還會控制不住的去咬未晚,打了針就不會變了。” 我沒想到他們的話語如此清新脫俗,程錦書似乎做着争鬥,他停頓的時間就被張逸逮住了,程錦書垂死掙紮,力氣很大,把護士都推倒了,護士見程錦書長得帥,不僅沒有生氣,還柔聲诓哄。
我看這次好像真的拿程錦書沒辦法,我道:“你要是乖乖打針了我帶你去吃好吃的,帶你出去玩。” 程錦書搖頭,不幹。
趙茜扯了扯程錦書的衣袖,“你要是去打針,讓未晚答應你一個條件,怎麽樣?” 趙茜靠近他小聲說了幾個字,我沒聽清,程錦書居然同意打針了。
程錦書緊緊攥住我的手,拉着我一起進簾子裏面,他不讓護士脫他的褲子,要我脫,我趁機投巧:“這算一個條件。”
于是程錦書就不讓我脫了,真不知道他在打什麽小九九,護士說我們兩口子感情真好,我一本正經道:“我們是母子。”
護士抽了抽眼角,她伸手去脫程錦書的褲子,程錦書的表情極為不願意,褲子只脫了一點,我移開了視線,他痛的大叫出來,特別的誇張,護士都吓了一跳。
索性我抱緊了程錦書,每次我抱他的時候,他都會很聽話。
打完了針,大家回家吃飯,将就熱了熱菜。
張逸自從确定程錦書睡覺很安分只拉我的手後,就沒有來睡地鋪了,地鋪很硬,而且程錦書很鬧人。晚上關燈後我就睡了,自從帶了個大孩子,失眠的毛病好了許多,每天一躺下,各種腰酸背痛。
我半睡半醒的時候,程錦書拉了拉我的手,我迷糊道:“什麽?要上廁所?自己去。” 程錦書趴在我床邊,黝黑的眸子在夜中閃亮,“打針的時候你給了我個條件。”
“明天再說,快點睡了!” 我有些不耐煩,程錦書聲音悶悶的:“說話不算話。”
為了給孩子好榜樣,我無奈道:“那快說,我困死了。”
程錦書嘴邊漾起開心的笑,“我要你親我一下,親嘴。” 我打了個激靈,睡意全無,鐵定是趙茜那個小妮子教的!我嚴肅道:“不行,換一個。” 程錦書嘟起了嘴很不開心,接着他的眼眸亮了亮,“那你讓我在床上睡一晚。”
“呵呵,更不行。”
程錦書躺在地鋪上撒潑打滾,直嚷嚷:“我就要這兩個,我就要這兩個,未晚,騙人!說話不算話!” 他嚷的很大聲,誓不罷休。
我輕輕道:“你小時候都這麽無賴嗎?” 程錦書停了一會兒,似乎在回想,他說:“沒有,這個世界上未晚對我最好了,媽媽要罵我,爸爸要打我,弟弟不喜歡我,爺爺...。”程錦書抱住腦袋,喃喃着爺爺兩字說不出來,但是我知道...爺爺包庇兇手...
程錦書對着床邊撞頭,發出了很大的悶響,看起來很躁狂,我吓了一跳,擋在他面前,抱住他的頭,道:“好,我讓你親。”
程錦書将手穿進發絲裏,很難受的樣子,緩了一會兒,他道:“可以親幾下?”
“一下。”我有點懊惱。
程錦書恢複了很開心的樣子,把兩雙大手放在我臉上,他慢慢靠過來,黝黑的眸子裏跳動着光亮,他的薄唇貼到了我的嘴上,酥酥麻麻的,沒有以前那種反感的感覺,也沒有心跳加速。
程錦書睜着眼睛吻我,他将舌尖探進來,長驅直入。我幾乎在同時将他推開,戒備道:“你是真傻還是假傻?”一個孩子的思想會懂舌吻?!
程錦書有些迷茫,木讷道:“我不傻,你說我很聰明的。” 我揪住程錦書的領子,警告道:“要是讓我發現你裝傻,我tm把你打成真傻。” 程錦書抱住頭道:“未晚,別打我,我會聽你的話。”
我撓了撓頭,尋思可能是程錦書的本能反應,所以會伸舌。
被程錦書這麽一鬧,我有點睡不着,他搖搖我的手,道:“未晚,我喜歡親你。”
“哦,你再親我,我就把你掃地出門。”我的口氣近乎冷淡。
“未晚,我喜歡抱你。”
我扯開話題,“以後你叫趙茜舅媽,我跟你舅舅都會很高興。”
“未晚,我喜歡你。”
我嗤笑一聲,“小屁孩,懂什麽叫喜歡嗎?” 不是說他的智商只有七歲嗎?
程錦書趴在我的床邊,認真道:“我不喜歡媽媽,不喜歡弟弟,不喜歡爸爸,不喜歡爺爺,但是我在意他們,我喜歡你也在意你。”
我有些懵了,不敢相信這是一個傻子能說出來的話,片刻後,我道:“你不喜歡他們,卻在意他們,那是愛,出于本能的愛。”
程錦書似懂非懂,最後把臉放在我手上摩挲,“那我還是喜歡你好了。”
我的心驀地一悸,快速跳動着,很快平靜了。
“未晚,我好像認識你,又好像不認識你。”
“陸文源說他要當大老板,我想當一個爸爸,他笑我,然後我跟他打了一架,我明天要告訴他,我找到一個媽媽了。”
“我媽媽只喜歡弟弟,你以後會喜歡我嗎?”
“未晚,你睡了嗎?我給你講個故事,我家有一個小黑屋,我的願望是把爸爸、媽媽、弟弟、爺爺都裝進去關一天...。”
程錦書說着說着睡着了,他胡言亂語說了不着邊的話,好像在回憶七歲左右的記憶,我的眼角無聲滑落了一行淚,順流滴到耳際,又熱又涼,程錦書呀程錦書,你...怎麽這麽讓我心疼。
我從未參與過這個男人的過去,可是他竟然記得我。
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兒,他死于我的記憶,我卻不曾察覺,口中空留一種苦澀。
腦海中一片清明,翻來覆去睡不着,我查了查雙重人格和癔症的資料,癔症個性即表現為情感豐富、有表演色彩、自我中心、富于幻想、暗示性高,而程錦書現在的是退化反應:幼兒行為,童樣癡呆。
雙重人格是一種人格障礙,不屬于精神病,是一種內心深處的自我保護,他有獨立的人格,也就是說傷害我的那個靈魂,完全不關程錦書的事,可是我還是有些抵觸程錦書。
一個豔陽高照的天,我、張逸、趙茜、程錦書,我們去了寬敞的郊外空地放風筝,當然,這是程錦書鬧着要買的,路過攤位時,程錦書告訴我,他是一個老鷹風筝,能在天上自由的飛。
程錦書給張逸選的是一個豬圖形的風筝,給趙茜選的是蝴蝶圖形的風筝,他給我選了一個小黃鹂,程錦書的風筝最大,是一只銳利雄偉的鷹。
我們在草地上奔跑,嬉笑聲四起,四周春意盎然,楊柳飄飄。我似乎很久沒有這樣暢快奔跑了,我沒想到程錦書的風筝放的那樣好,一直高高的挂在天上,越飛越高,我的技術還算将就。
趙茜幾乎一直在跑,她的蝴蝶難得飛起來,張逸一個勁罵她笨,然後別扭的教她。
程錦書看着高空中挂着的風筝,離的我很近,我生怕他的線纏到我的線上,一直催促他離我遠點,直到我說:“程錦書!你的老鷹快把我的小黃鹂給害死了!”
程錦書忽然變得躁狂起來,把黑色的線軸狠狠擲到地上,用手使勁的把線往下拉,割破了手指,鮮血在細線上流淌,我扔了線軸,叫了聲張逸。
然後我們一起制止有些發狂的程錦書,等他平靜下來後,他對我說:“我要保護小黃鹂。” 那瞬間,我的鼻莫名發酸。
張逸也着實吓了一大跳,推了下程錦書的頭,道:“還真把自己當老鷹了,不過我告訴你哦,老鷹是要吃小黃鹂的。” 我正在拿衛生紙幫程錦書擦手上的血,他掉了幾滴眼淚下來,似乎很舍不得又很難過,他說:“那我不做老鷹了。”
趙茜瞪了張逸一眼,诓哄程錦書道:“老鷹不吃小黃鹂的,你舅舅最愛騙人了,老鷹的職責就是保護小黃鹂。”自從程錦書叫趙茜舅媽後,趙茜對程錦書可好了。
張逸嘴一撇,不屑道:“來了個傻子,全tm變傻了。” 程錦書似乎很不喜歡別人叫他傻子,一直低着頭,沒有說話的我,此刻格外認真的對張逸道:“你再叫他一句傻子試試。”
張逸見我似乎動了真格,抿嘴未發言。趙茜忙着活絡氣氛,讓我們去坐着吃東西,今天算是郊游了,吃食都是趙茜準備的,張逸轉身朝馬路上走,道:“前面有一家小店,我去買瓶酒。”
張逸回來時,提了幾罐啤酒,別扭的拿出創口貼扔到程錦書身上,道:“順便買的。” 趙茜戳穿道:“明明就是刻意買的。”
張逸反駁道:“我說了順便就是順便。” 趙茜很少與張逸唱反調,點了點頭:“嗯嗯,順便、順便。”
“死鴨子嘴硬。”我抿嘴輕笑,然後幫程錦書貼創口貼,程錦書現在一直覺得自己是只老鷹,玩的不亦樂乎。
作者有話要說: an的微博:番薯頭小心。
☆、黃鹂鳥
後來,在很長一段時間內,程錦書都叫我小黃鹂。在家裏他怎麽喊,我都覺得無謂,可是一上街,他看見什麽玩具就會很興奮很大聲的喊:“小黃鹂!小黃鹂!我要買這個!”
我硬着頭皮,在別人的注視下,走向玩具攤位,聽到有人輕輕說:這姑娘是有點小黃鹂的感覺。
我的臉慢慢變紅,我真不知道自己哪兒像黃鹂鳥了,還感覺!我側頭看了眼那人,是一個中年大叔,看起來很儒雅,但我從來不會以貌取人,何遇這個斯文敗類,深深影響了我的感官。
我沒好氣的朝那大叔道:“你還像鹦鹉呢。” 中年大叔臉微紅,解釋道:“姑娘,我不是說你長得像,是覺得你有一種氣質,我是在褒義你,不是貶義你...呀...姑娘,你家大孩子快把玩具店搬空了。”
我猛得轉頭,程錦書抱了一堆玩具在地上,嘴裏一直說要、都要,老板看着我,似乎在說你要怎麽辦。
我一直勸程錦書選幾個玩具就行了,他非要買很多,然後老板用調侃的語氣對我說:“黃姑娘,你家少爺腳下那幾個玩具,不買也得買了。”
我漲紅了臉,聲音略大:“我不姓黃!” 老板跟我說了幾聲不好意思,我把程錦書腳周圍的玩具挪開,站起來生氣道:“程錦書,你是選我還是選這些玩具,你要是選我就跟我回家,你要是選玩具就跟着老板走。”
程錦書嚯的就站起來了,攥着我的手道:“我要小黃鹂。” 然後他拉着我要回家,老板急忙道:“姑娘,這踩壞的玩具,得賠啊。”
“自然,自然。”我讓老板把壞的玩具選起來裝好,然後給程錦書買了一輛遙控車,程錦書高興的一直說:小黃鹂比媽媽還要好。
路過一排的搖搖車時,耳邊響起兒童歌:“春天在哪裏呀,春天在哪裏,春天在那青翠的山林裏,這裏有紅花呀,這裏有綠草..還有那會唱歌的小黃鹂,嘀哩哩嘀哩嘀哩哩嘀哩哩,嘀哩哩嘀哩哩嘀哩嘀哩哩。”
于是,程錦書死活都要做搖搖車,他說他要騎小黃鹂,我真是日了狗了,這麽大一男人做搖搖車,我都不好意思站在旁邊。
他一開始撒潑,我連忙就給搖搖車投了兩個幣,程錦書玩着搖搖車,我耳邊充滿着兒童歌曲——小黃鹂,春天在哪裏呀,春天在哪裏,春天在那青翠的山林裏,這裏有紅花呀,這裏有綠草..還有那會唱歌的小黃鹂,嘀哩哩嘀哩嘀哩哩嘀哩哩...
在吵雜的人聲中,和吵鬧的歌曲中,我清晰聽到程錦書說:未晚比我媽媽還像媽媽,可是你不能當我媽媽。
我沒有管過路人怪異嘲笑的眼神話語,接連給程錦書投了很多次幣,他缺失的童年,由我來彌補可好?
程錦書在那天玩得很開心,拉着我的手小跑回家,跑的滿頭大汗,跑着跑着他跑得越來越快,沒等我開門,他焦躁的狂敲門,我不知道他這又是怎麽了。
張逸開門後,自然要用河東獅吼,程錦書這次沒有怕他,焦急的推開張逸,緊緊攥着我的手,把我往房間裏拉,他嘴裏念叨着:捉迷藏,捉迷藏開始了,陸文源,快跟我藏起來!
我随手就把玩具扔地上了,張逸在門外埋汰了幾句。
程錦書十分焦急,眼神驚恐,他使勁的把我塞進衣櫃裏,然後自己也擠了進來,他關上衣櫃後,蜷縮着盯着那條縫隙,喃喃道:陸文源,程錦陳找的到我們嗎?
我看着他的焦慮,他的不安,喉嚨裏泛着一股澀。
程錦書似乎不認得我了,一直叫我陸文源,他極其緊張的盯着縫隙,他說:要來了,爸爸要來了,媽媽快死了。
我輕輕撫上程錦書的背,捂住他的眼睛,“我是林未晚,這裏沒有爸爸,沒有媽媽。” 我察覺到手心裏一片溫熱,有滾燙的水澤,程錦書的身體微微顫抖,他忽然将我重重推了出去,表情扭曲:“陸文源呢!”
他掐住我的脖子,問我把陸文源藏到哪裏去了,我的呼吸開始困難,張逸聽到異響,開門進來看到這一幕,他忙拉開程錦書的手,程錦書忽然松了手,拉着張逸進衣櫃,他說:“陸文源,快藏起來,程錦陳要來了。”
我嗆了幾聲,張逸似乎要發火,我示意他配合程錦書。張逸邊在衣櫃裏窩火的蹲着,邊問我怎麽回事,我輕輕道:“這是他的心結,你配合他就好了。”
程錦書蹲在衣櫃裏很久很久,也不許張逸出來,一直問張逸:陸文源,他們來了嗎?張逸敷衍道:來了,來了。
我在屋子裏踱步,程錦書始終不肯出來,他說他們還沒有來,不能出小黑屋。
我想到了什麽,做了一個動作,程錦書的這場鬧劇,才結束。我的身體忽然一頓,慢慢朝後退了幾步,然後躺在床上裝死,張逸在裏面甕聲甕氣道:“你在做什麽?別吓我。”
張逸看着我和程錦書都很怪異,似乎被吓到了。我小聲道:“別說話,我在想辦法讓他出來。”
我聽到程錦書在衣櫃裏捂住嘴抽泣,我給張逸發了個短信:你來捂住他的嘴。張逸照做之後,程錦書開始掙紮着要出去,我依稀聽到程錦書在叫媽媽。
程錦書要出來,張逸自然落得輕松,順帶推了他一把,程錦書摔下來後,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張逸湊近我耳邊道:“把他送走吧,你控制不了一個精神病。”
我用一種堅毅的眼神看着張逸,回答道:“不。”
我沒有去動程錦書,他躺在地上眼神空洞,兩眼之間沒有焦距,宛如一個沒有生機的娃娃,我拿了個被子蓋在他身上。
我不知道第二天的程錦書會發生什麽異變,很慶幸,他還是傻乎乎的樣子,好像不記得昨晚的事了。
程錦書常常舉起雙臂慢慢的撲閃“翅膀”,趙茜看到他怪異的樣子,問:“你在幹嘛?” 程錦書注視着正在看電視的我,他說:“我是老鷹,我在保護黃鹂鳥。”
程錦書最近一段時間很躁狂,時常打翻家裏的東西,毛毛躁躁的,張逸的河東獅吼也不管用了,我疲憊的撿起摔碎的碗,聽到我房間傳來東西摔到地上的聲音,我連忙進去看了,一桌子的東西全被程錦書打翻到地上了。
近來積累的勞累,使我抱怨道:“惹事精,你什麽時候能好?好了就快回家吧。”我在地上收拾殘局,張逸的房間進出都會反鎖,因為張逸在炒股,那裏面的電腦更碰不得。
程錦書蹲在我旁邊,他道:“弟弟說,不開心的話,摔東西會很開心。” 我沉靜道:“程錦陳是個壞孩子,你不能跟他學。” 他開始問我爸爸呢?媽媽呢?爺爺呢?我不厭其煩的說:“他們在別墅裏,你可以回去找他們。”
可是程錦書卻沒有說要回去。
反正,也無事。我用存款買了一輛車,起初是想買好一點的車,後來想到我車技不好,于是買了幾萬塊的qq車,權當開碰碰車玩了,刮花了也不心疼。
我剛剛開始只開到了廣場上,離家不遠不近,我帶程錦書去逛超市時,他拿了一瓶檸檬味的沐浴露,還有一瓶薄荷味的沐浴露,他說弟弟喜歡薄荷味的。
程錦書自從坐過qq車後,每天都要拉我去開車兜風,趙茜笑我買了個qq車,張逸也笑我。對此我只能反駁一句:你們懂什麽。
這車雖然小,比其他的車好掌控多了,可是一上路我還是沒底,會害怕,畏畏縮縮開的很慢,不少司機常常用遠光燈射.我,還有人打開窗戶罵:“你是屬蝸牛的嗎!”
我吼道:“你才是蝸牛,你全家都是蝸牛。”可惜人家沒聽到,開着寶馬車極速的飚走了,程錦書有時會開車門,我雖然鎖住了,還是會心驚,然後我會一巴掌拍在他頭上,不客氣的罵他。
用了兩個小時多,我把車開去了福利院,路上買了很多東西放在後座位,程錦書拆了這個撕了那個,我罵也罵不及,到福利院後只能抱歉的跟阿姨們說:沒有被吃過,只是被人拆過。
她們的注意力都在程錦書身上,誇我帶了這麽帥個男朋友回來,我淺笑否認,她們發現程錦書是個傻子時,嘀嘀咕咕的說小話。
我沒有多做理會,帶着程錦書去找方媽媽和阿紅,方媽媽看到程錦書後很詫異,她告訴我這個先生以前來過福利院查我的事,我竟不覺得有多驚訝,似乎覺得他查過我也很正常。
方媽媽發現程錦書是個傻子後,更驚訝了,向我問長問短的,我只說程錦書是我的朋友。而阿紅出乎我的意料,她跟程錦書玩的很好,精神病之間的對話讓人摸不着頭腦,但是他們卻喋喋不休,你一句我一句。
離開福利院後,我緩慢開着我的車,開車是不能分心的,更何況我還是個菜鳥,因為帶着這個祖宗,很不幸,我們出車禍了。那輛飛馳而來的越野車幾乎将我的車撞翻了,幸之,車毀人未亡。
失去意識的那幾秒,我感覺到我的手被一只溫暖的大手緊緊的攥着。
當我醒來時,房間裏充斥着刺鼻的消毒水味兒,方媽媽守在我房間,還有趙茜、張逸,他們見我醒後,一臉喜色,張逸問:“有沒有哪裏不舒服?餓不餓?你要吃什麽我幫你買。”
我不知道我躺了多久,嘴巴很幹,鹽水輸進手背的感覺異常的冷,我虛着眼問:“程錦書呢?” 趙茜安撫我:“你放心,他在另一間病房,有個中年女人照顧他,還有陸先生也照顧着他。”
我放心了些,他要是出什麽事,我一輩子都不會安心。
張逸買了粥回來,方媽媽抹着眼淚唠叨我,趙茜一口一口的喂我喝粥,從他們口中得知我昏迷了兩天,而程錦書還沒有醒,沒有什麽大礙,有點內傷。
陸文源來找我談過話,房間裏沒有其餘人,他眉宇間有一股怒氣,“你就是這麽照顧他的?明明知道他瘋,你還開車帶他。”
我讷讷的說着對不起,陸文源對我文绉绉說了許多責備的話,到後來我差不多好了,他還一直逮着車禍的事怼我,太過啰嗦了,像一個上了年紀的人,我疑惑道:“你是不是...喜歡程錦書?”
陸文源的臉色變得鐵青,隐忍道:“我的性取向很正常,倒是你,時刻注意着。”
“啊?注意什麽?”
“注意照顧程錦書!”
“好。”
程錦書昏迷了很久才醒的,我身上大多是皮外傷,就是有點腦震蕩,程錦書的腦震蕩比我嚴重,止不住的嘔吐,讓他吃藥很困難,季姨每次要诓上很久,我一離開程錦書的病房,他不管不顧的就要拔了針來追我,我悶悶道:“電視上不是經常演撞了腦子就能恢複了麽?你怎麽還不恢複。”
程錦書不懂我的話,陸文源削着水果,道:“你嫌棄錦書?”
我幹笑道:“沒有,沒有。”
季姨上了年紀有點不支,頂多送送飯,陸文源還要處理公司偶爾來,張逸要看着股市,很少來,趙茜只有下班的時候來。
于是照顧程錦書的重任就交給我了。我通常睡在另一張病床上閉目養神,因為身體還有點不舒服,我大多時候都在小睡。
這裏面是vip房,設備很齊全,住的還算舒适。
程錦書呼喚我,“頭暈,想吐。” 我連忙把垃圾桶遞過去,他惡心幹嘔了一會兒,沒吐出什麽。我剛準備上床歇息,他又道:“我要尿尿。”
我僵住了,踟蹰着想要去找護士,程錦書急促道:“要尿出來了!”我快速提下鹽水,扶着他進廁所,程錦書讓我快點幫他脫褲子,他踏着腳,很憋急的感覺。
我的呼吸有些困難,那時的噩夢浮現在我眼前,我對着廁所幹嘔起來,程錦書踏着的腳停止了,他低着頭,嗫嚅道:“尿褲子了。”
我捏了捏鼻梁,看到他褲子上濕的一片,嘆息了一聲。我給陸文源打了個電話,讓他來給程錦書清洗,我去護士站重新要了一套病服。
陸文源埋怨道:“我正在見客戶呢,你幫他脫一下褲子怎麽了。” 我的臉冷了下來,沉聲道:“我沒有義務幫他脫褲子。”
陸文源可能覺得話說重了,跟我說了一句對不起,我背對着他們,程錦書嚷嚷道要我幫他擦身,我很大聲吼了一句:閉嘴!
程錦書的聲音就沒了,陸文源讓我不要對程錦書發火,他說程錦書小的時候很怕被人吼,我不輕不重唔了一聲。
夜晚,程錦書拔了針管來搖醒我,“小黃鹂,我要尿尿 ” 我搓了搓眼睛,看到他手上的流了很多血,連忙抽了紙出來按緊他手上的血管,我生氣道:“怎麽可以随便拔針?!”
程錦書的腳焦急踏着,“要尿尿。” 我按着他的手,帶他去了廁所,我深呼吸一口氣,然後別開頭,用一只手去幫他脫褲子,我聽到了淌水的聲音,他問我:“你為什麽要扭頭?”
“男生不能看女人脫褲子,女生也不能看男生脫褲子。”我很無奈的回答。
程錦書似懂非懂,“好了。” 我摸索過去,幫他提褲子,卻碰到一個很燙是東西,我尖叫一聲,将手縮了回來,胃裏有些翻湧,是不知道他的血管還會不會流血,所以沒有放開他的手。
程錦書納悶道:“你為什麽要尖叫?” 我快速瞥了一眼他的褲子,然後胡亂的提了上去,看到了那東西,有種要長針眼的感覺,“閉嘴!不要問我為什麽,我不是十萬個為什麽!”
“為什麽不要問你為什麽?為什麽你不是十萬個為什麽?”程錦書利索的問着,我沒說話,拿起他的手背看了看,将紙拿開,針孔那處又流了血,我繼續按着,然後把護士叫了過來,護士重新幫程錦書紮了針,因過程中我抱着他的頭,所以程錦書不曾掙紮。
護士把我怼了一頓,她知道程錦書是個傻子,所以讓我不要偷懶睡覺,好好看着病人。我感覺上輩子欠了程錦書一樣,所以這輩子他來跟我要債的。我無奈坐躺到程錦書旁邊,注意着他紮針的那只手,程錦書把頭枕在我腿上,他用臉旁摩挲着我的腿,“小黃鹂,我要聽故事。”
我抖了抖腿,娓娓道:“從前有座山,山裏有座廟,廟裏有個老和尚,長得十分俏。俏也不争春,只把春來報,待到山花爛漫時,他在叢中笑。”
程錦書迷糊道:“不懂,不懂,但是,老和尚有我俏嗎?”
我低頭看了下他的睡顏,安靜祥和,帥氣溫暖,我不假思索道:“沒你俏。”
當我以為程錦書睡着時,他睜了半只眼,俏皮道:“我還要聽山和廟的故事。”
我想了想,繼續道:“從前有座山,山裏有座廟,廟裏有個老和尚在講故事講的是:從前有座山,山裏有座廟,廟裏有個老和尚在講故事講的是從前有座山,山裏有個廟,秒裏有個亭.亭裏有個缸,缸裏有個瓢,瓢裏有個盆,盆裏有些水,水上有個碗,碗裏有個勺,勺裏有塊肉.
老和尚吃了小和尚攙了...。”
此時程錦書已經睡着了,他呼吸勻稱,嘴角流着口水,我抽了一張衛生紙,拭去他嘴邊的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