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講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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嗑到真的了
梁戚零在家待了半天就回隊訓練去了,自此,梁冬西也正式回歸到以外賣度日的留守兒童の苦逼生活中。
之前在江牧家那半個多月裏,無論想吃什麽,只要報個菜名就能有求必應,不知不覺他口味都被養刁了不少,導致現在對着外賣總是提不起胃口,吃什麽都味同嚼蠟——
這才短短三天過去,兩邊臉頰上綿軟的腮肉都癟了一圈。
掰着指頭數了數,再熬過兩天,叔叔哥哥就能回家解放自己,以此做完一番心理安慰,梁冬西認命地點開了外賣平臺。
可還沒等他下單,突然又雙叒叕接到一發來自劉珊珊同學的電話——這個小姑娘的性格實在是很纏人,每天碰到什麽好玩的八卦趣事,都要來跟他分享叨叨兩句。
不過她貌似還記着前些天自己受挫吃癟的事,估計是怕傷及他的自尊心,一直沒再敢提她那個游戲,說來說去都只是些日常閑聊,梁冬西也就随她去了。
這次也一樣,看着來電信息顯示上那個眼熟的名字,他沒多想先按了接通免提,之後又回到外賣界面,繼續試圖從中找出一份勉強能夠入眼并且還沒吃厭的套餐。
“小哥哥!吃過晚飯沒有?”
“沒,在點外賣。”梁冬西随口答道。
“那正好唉!今天木大工作室成員要聚餐,就當吃個散夥飯,鄭叔讓我聯系一下最近合作的同事——我第一個就想到你啦!你要去嗎?”
……聚餐?
抓住她話裏的重點,梁冬西眼前一亮,當即毫不留戀地退出外賣界面,啪一聲拍桌而起,回答铿锵有力:
“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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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解散前夕的最後聚餐,工作室全員似乎都有來參加,零零總總好幾十人,開了五個包廂。
梁冬西特意選了最邊上一個進去,裏頭都是陌生的面孔,正合他意。他純粹就是想蹭頓飯來的,別的什麽人情來往能免則免。
在角落找了個空座坐下,梁冬西就不把自己當外人,放開肚皮吃起來——之前給他們當了半個月白工,現在蹭一頓散夥飯,怎麽說也不過分吧!
剛夾了幾筷開胃小菜,包廂門忽然被拉開,劉珊珊賊頭賊腦地探頭進來,視線在房內轉了一圈,終于看到角落裏要找的人,神色頓喜,一溜煙過來坐他邊上。
“小哥哥你怎麽在這兒啊!我找了半天!”
梁冬西嘴下不停,随口編道:“看這裏比較空嘛。”
劉珊珊一時間并沒有起疑心,就在旁邊跟着大吃大喝起來。
這麽将近十分鐘後,忽然聽外頭一陣騷動,房內衆人似乎意識到什麽,連忙拉開包廂門。梁冬西在吃的間隙随意瞥去一眼,便見某道熟悉的身影仿佛衆星捧月走過行廊,顯然是往中央的大包廂過去的。
“江哥來了!”
“江哥晚上好!”
……
各種殷勤的問候聲此起彼伏。
“是木大!”劉珊珊目光blingbling地提議,“我們坐到那邊去吧!”
梁冬西手上一抖,連忙埋下頭,裝作忙着繼續吃,應聲有些含糊:“不用了吧……這裏不是挺好的嗎?”
到這時,劉珊珊終于約莫察覺出點異常,目光狐疑地來回偷瞄他。而在大半個小時辰過後,這份疑心總算确切得到了證實。
酒過中旬,一群人嘻嘻哈哈地站起來,互相招呼着往外走:“走走走,都去敬江哥一杯,這幾年來承蒙他的關照!”
見狀,劉珊珊連忙慫恿地拿手肘朝身旁推了推。
然而梁冬西一副整個人長在座位上的架勢,完全沒有要挪窩的打算:
“我就不用去了吧。”
“……”
預想中的同框糖輪番落空,作為cp粉頭的劉珊珊同學滿心空虛寂寞,哭喪着臉:“你幹嘛呀……為什麽要躲着他?吵架了?”
梁冬西微微沉默,只是搖頭:“沒有。”
小姑娘神情憂心忡忡,語氣可憐巴巴地追問:“那到底是怎麽了?之前你那麽突然搬回家去,我就覺得奇怪……明明前一天不是還好好的嘛!”
“……”
梁冬西根本不知道該怎麽跟她說,一想到那天早上的事,整個人還是有點心氣不順,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他、他……他欺負人。”
“哦?”劉珊珊好奇地瞪大了眼睛,“他怎麽欺負你了,兇你?罵你?——他居然舍得?”
梁冬西沒好氣地哼了哼,好像想把那股窩火的悶勁兒壓下去,拿過一杯果汁咕嚕嚕的灌。
兩手托腮看他動作,過了一會兒,劉珊珊忽然靈光一閃福至心靈,微微眯了眯眼睛,脫口而出:“他是不是撩你了?”
“咳……”
梁冬西被嗆得連聲咳嗽,臉上漲得通紅。
劉珊珊一邊給他拍背順氣,一邊口中繼續興致勃勃:“怎麽撩的!說了什麽騷話?表白了?”
梁冬西頓時咳得更厲害了。
“唉——”小姑娘忍着壞笑,意味深長地拖長了話語,“只不過是表白,你就被吓跑啦?”
“……”
梁冬西這廂好不容易從嗆咳裏緩過氣來,聽到這裏又被噎了一下——聽起來怎麽顯得他好像很沒用似的?這麽一想,他連忙不服氣地補充:“不止這樣!他、他還——”
話到舌尖,又覺得難以啓齒。
被間接承認了“表白”的猜測,劉珊珊同學眼睛都要冒綠光了:“他還怎麽你了!?該不會你們已經……”說着整個人湊到他耳朵邊上,小聲叽叽咕咕了一通。
“……怎麽可能!”
梁冬西一臉受到晴天霹靂搬的沖擊震撼,驚吓地瞪圓了眼睛,矢口否認:“你想到哪裏去了!小小年紀腦袋裏都是什麽黃色廢料!”
面對他痛心疾首的譴責,劉珊珊象征性反省了三秒鐘,随後便繼續鬼鬼祟祟地湊近來:“那究竟是什麽程度……親親抱抱?”
“……”
梁冬西原本瞪着她的目光發虛地游移開,耳尖悄悄紅了起來,嗫喏着沒有再說話。
自動将他的反應視為默認,劉珊珊略一沉吟後總結道:“所以大致經過是——被他親完抱完,你就跑了,emmmm……”
想到什麽,她面上忽然顯出些許的猶豫為難:“小哥哥,我提這個事情,你可不要生氣哦——森教授曾經也對你……”想到他對教授君滿心滿眼的排斥惡感,劉珊珊忍不住由衷地為自家愛豆捏了把汗,“你是不是跟對教授一樣,也覺得木大很……惡心啊?”
“……”
聽了這句問話,梁冬西耷拉着腦袋沉默良久,最後吧唧一下捂住臉,聲音悶悶地從指縫裏傳出來:“問題就在這裏……”雖然臉被捂着看不見神情,語氣卻分明透出滿滿的茫然疑惑、苦惱糾結——
“為什麽、好像……沒有那次……那種……惡心的感覺……”
在家裏琢磨了三天,梁冬西還是沒能琢磨出個所以然來,依舊摸不着頭腦。為什麽感覺會不一樣呢?明明同樣是強吻……
難道——
電光火石間,梁冬西腦子裏忽然冒出了個十分不着調的猜想。
#難道是因為江牧的吻技特別出衆?#
抱着這個念頭,他甚至非常嚴謹地認真回想了下,最後得出結論——
并沒有出衆到哪裏去!
思考着這麽複雜的哲學問題,不知不覺中,梁冬西的思緒進入了某種賢者模式。
話說……江牧這個家夥,表面看起來明明冷冰冰的,親起人卻是又兇又狠……可是,只要撇開那股橫沖直撞的勁頭,其實不難發現他動作技巧的青澀。
吻技不行也就算了,親起來還沒完沒了——沒記錯的話,自己後來舌頭都麻了。
“……”
回憶起其間某些不太方便描述的、少兒不宜的細節,明明入席以來沒有喝過酒,梁冬西卻感覺自己腦袋又開始變得暈乎乎的。
眼看他這麽又是發呆又是臉紅的,劉珊珊眨巴眨巴眼,摸摸鼻尖,又連吸了好幾口氣,确定沒有鼻血流出來,随後朝他挪近一些過來:“……別的呢?知道他喜歡你以後呢,你心裏有什麽別的感覺嗎?”
盡管努力壓抑着不讓語氣太出格,但她眼裏還是隐隐有狼光乍起,“有沒有那種——dokidoki的感jio!”
……dokidoki是什麽感覺?
梁冬西先是不解了一秒鐘,等到反應過來她的問題,臉上刷的紅透了,指尖觸及的臉頰皮膚溫度簡直燙熱得不像話。
“我就覺得……他……”他說得小小聲的,話音幾乎讓人聽不太清,“——不要臉。”
“……”
聽到那聲軟綿綿的、與其說是控訴、不如說更像是撒嬌的話語,劉珊珊覺得自己整個人瞬間原地升空,在天邊炸成了一朵絢爛的煙花。
——嗷嗷嗷怎麽辦!
——這回好像嗑到真的了!
——阿偉今天不死天理難容!
情歌
大約是臨別宴的緣故,座上成員一個個興致都很高,待及酒足飯飽也還是三三兩兩圍聚着聊個不停,看起來不到半夜不會散場的架勢。
梁冬西作為外人融入不進去氣氛,等把肚子填飽,便偷偷離席決定跑路。
待在包廂裏的時候沒覺得,走到酒店大廳被風一吹,忽然切實感到點深秋夜晚的涼意,梁冬西下意識縮了下脖子,腳下也跟着加快幾分。
劉珊珊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還在努力做着嘗試:“真的不打算去見木大一面嘛?”
……見他幹什麽嘛!
梁冬西不想理她,只顧自悶頭往前走。
一直走到旋轉門前,忽然聽見門外有熟悉的說話聲——他腳步随之頓住,兩三秒後才反應過來,那是鄭方的聲音。
隔着玻璃門只能看見他一個人的側身,旁邊另一人被阻擋住了大半,辨不清身形。
“你到底喝了多少杯?吃錯藥了?以前怎麽沒見你這麽給別人面子?還是想徹底躺着出來?要不是我剛剛攔了幾手,明早起來有你好受的……”
念了好一段獨角戲,卻始終沒等來另一個人的回應,似乎是看對方無動于衷,鄭方最終放棄了說教:“……算了,我先送你回去吧。”
說着伸手過去,想把那人扶上車。
這廂梁冬西無意間撞到這段牆角,聽着他這似曾相識的絮絮叨叨語氣,心裏忽然冒出點不太好的預感,下一秒,這種預感就很快得到了證實。
“滾。”
伴随着毫不留情的一個字,鄭方伸過去的手被嫌棄拍開了。
……果然是江牧。
在他身邊這些年,鄭方同志早就磨練出了一副好脾氣:“不然你想在這守門嗎?這個樣子你又沒法自己開車。”面對這位對自己愛搭不理的大少爺,苦手了一會兒,他習慣性地做出讓步,“要麽我去給你買點解酒藥?”
依舊沉默。
至少沒有得到反對意見,鄭方老老實實鑽進車裏,發動了油門:“你先進去大廳等我吧,喝了酒還站這兒吹風,等會兒小心頭痛……”
聽到這句話,門內的梁冬西頓時慌了一下,可礙于劉珊珊在邊上,又不好躲得太明顯,只好整個人僵在原地——努力琢磨着等會兒撞個照面,怎麽才能顯得不那麽尴尬。
然而他的擔心顯然是多餘的,等到鄭方車子已經開出老遠,江牧依舊杵在原地,完全沒有聽從對方建議挪挪位置的意思。
“……”
進退兩難了一會兒,梁冬西示意地看向一旁的劉珊珊——話說,你家愛豆一個人喝醉了,你不去看着點嗎?
——最好能順便把人從門口帶走!
但這小姑娘不知道是腦袋裏哪根筋搭錯了,似乎完全會錯了意,意味深長地點點頭,随即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利索轉身,腳下生風啪嗒啪嗒跑開了,只在原地留下一句信誓旦旦的保證:
“放心!我絕對不會偷看的!”
“……”梁冬西目光發直地瞪着她的背影,一時間簡直被窘得說不出話來。
他其實還沒整理好心情,暫時不确定該怎麽面對江牧,可眼下徹底被斷掉退路,也只好硬着頭皮走出門去。
兩側的壁燈撒下跳躍的光屑,光線如筆勾勒出那道身影的輪廓,長身玉立,格外分明。
江牧正倚靠在門外的廊柱上,低着頭看不見神色,只能隐約看見眉間的褶痕,額發微亂,氣息略有些急促,整個人無端顯出一種頹廢的俊美。
“……”
看着眼前那道身影,梁冬西輕輕抿住了嘴角。這個樣子的江牧,讓他覺得很陌生。
印象裏的江牧似乎一直是冷靜自制的,從不會在別人面前過分失控,抑或是暴露出個人情緒狀态上的弱點——
除了……那一天。
眼看對方沒有注意這邊,梁冬西本應該趁機悄悄溜走,然而思緒轉悠到這裏,腳步卻莫名邁不出去,甚至還鬼使神差出口叫了他一聲:“……江牧?”
低垂的纖長眼睫顫了下,随即有些遲緩地擡起,其後眸光氤氲着分明的醉意,朝聲源處看過來。
梁冬西原地猶豫了一瞬,還是朝他走近過去:“你還好吧——”
話沒說完,尾音卻驟然轉為驚呼,江牧伸手一把将他拽進懷裏,牢牢抱了住。
梁冬西被驚得無措,正要掙開他的手臂,下一秒忽然聽見他舒了口氣——又低又沉的一聲,仿佛有什麽東西失而複得,又像是連日壓抑的煩悶終于得到疏解。
那道嘆氣聲聽在耳中,梁冬西覺得胸口似乎被什麽揪了一下,要推他的手也就沒來由地頓住。
正這麽僵持着,直到一陣夜風吹過,想到先前鄭方的話,他下意識出聲提醒:“有風——”
“嗯。”江牧應了聲,手上微一用力,将兩人調換了個位置,而後上前一步,用自己的身體替他把風嚴嚴實實地擋住了。
梁冬西:“……”
前後位置一換,背後抵着堅硬的廊柱,身前貼着另一個人的軀體,整個空間瞬間變得逼人的狹窄,最糟糕的是……這個情況讓他由衷有種微妙的熟悉感。
而且——
他是不是搞反了?現在不能吹風的是誰啊?
但不同于他的窘迫不安,江牧只是毫不退讓地緊緊抱着他,幾乎透着股小孩子抱着心愛的泰迪熊玩具不肯撒手似的賴皮勁兒。
“梁冬西。”
濕熱的氣息似有若無地輕觸在耳邊,梁冬西忍不住別扭地躲了下:“幹嘛……?”
“不要怕。”
“……”
梁冬西還沒從微愕中回過神,他已經自顧自繼續說下去,喃喃的低聲在咫尺近處聽起來,依舊顯得含混而模糊:
“交給我就好了……”
眼看對方确實是喝醉了,意識不太清醒,梁冬西緊繃的情緒微微放松了點,但想到他剛剛的話,心情又不免有些說不出的複雜。
沉默了好一會兒,也不管他這個狀态聽不聽得進去,他輕聲道:“交給你也沒用的……江牧,有些事情做不到就是做不到了。”
也許別人永遠也不會知道,梁冬西幾乎是花了整整五年時間,才能夠把這句話說出口。
那畢竟是為之灌注付出了青春歲月裏全部熱情的事業,他盡己所能地在那條路上發光發熱,滿心以為自己還要走出很遠很遠,可是一夜之間卻突然被告知,他再也做不好了——或者說,再也做不到像以前那麽好了。
怎麽可能不遺憾,怎麽可能不痛呢?
說服自己接受這個現實,甚至比曾幾何時訓練右手複健的過程,還要更艱難得多。
起初他還不肯信邪,憑借一份複健評估合格的證明,鼓足勇氣申請歸隊,然而緊接而來的單場比賽,就足以給他潑下傾盆冷水。
在一片噓聲讨伐中,他連一句話都不敢多說,只能像一只見不得光的喪家之犬一樣,從聚光燈下灰溜溜地逃走了。
那年他才不過二十歲。
本該是最朝氣蓬勃未來可期的年紀,他卻開始覺得前路渺茫,完全不知道該往哪裏走,整個人就差廢了似的渾渾噩噩。
後來是身為戰隊主教練的叔叔終于放心不下,趁着訓練空期的有限時間,特意趕回家來開導他——并不是非得上場比賽,才稱得上是一名電子競技員,待在幕後負責分析數據、設計戰術的訓練團隊,對戰隊而言跟職業隊員的重要性是等同的。
現在回想起來,這番話仿佛成了他當時心裏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他強行為自己改了專業,徹底告別了職業隊員的相關課程,勤勤懇懇轉去研修了電子競技訓練學、競技訓練管理學、運動心理輔導學、體能訓練指揮……但凡沾邊的都修了個遍。在此基礎上,晚上還逼着自己兼職了一份直播——總之四年多的時間裏,沒有一天讓自己空閑下來。
直到今夏畢業,他整理完簡歷,拿着主教練的推薦函,參加了銀川戰隊教練團隊的招新面試——然後在半個多月前,收到了蓋有銀川隊徽的offer。
看似是峰回路轉柳暗花明,船到橋頭自然直,但實際上只有他自己知道,這其間曾掙紮煎熬過無數個漫漫長夜。
就像江牧說的那樣,時至今日,即使他已經決定一切重新開始,可是碰到相關的事情,他的第一反應還是想要逃避——
有的傷疤,并不是愈合了就不再痛的。
想到那些陳年舊事,梁冬西不由恍惚了一陣子,但很快被身周加重的壓迫力道喚回了思緒。
江牧抱着他的手臂更用力幾分,氣息難得顯出些急躁,好像要糾正什麽,執拗強調道:“我做得到。”
“……”
如果他現在清醒,梁冬西只會當他在擡杠,可現在看他整個人醉醺醺的,幾乎是抱着自己才能站穩,說這種話就不免顯得有些一根筋愣頭青的幼稚意味,于是忍着好笑,故意逗他:“你才做不到,你根本不擅長打游戲。”
“……”
江牧還是抱着他不放,只是不說話了,透着股憋氣似的悶悶不樂。
不知怎麽的,這麽沒過一會兒,梁冬西就覺得心軟了下去,口中放緩語氣,輕聲道:“其實……江牧大神多才多藝,就算打不好游戲,也無傷大雅吧?”
江牧低下頭,在他領口露出的頸側皮膚上輕輕蹭了蹭,仿佛某種邀功示好的大型犬,話音含混地埋在其間:“那些已經都沒用了……”
“什麽?”梁冬西沒有聽清。
江牧卻沒再搭腔,只是顧自埋着頭,貪婪地呼吸着懷中人的氣息。
梁冬西只當他說了醉話,沒再多深究,繼續絮叨前面的話題,一一列舉他的那些技能點:“你自己會的事情不是挺多的嗎?醫學專業相關的我不太懂,但是想想也知道應該很複雜吧……而且除了這個你還會配音,會唱歌——對了,最近你還學會了做菜!”
這麽列舉下來,他突然發現一個問題:“說起來,住你家那麽多天,我好像還從來沒聽過你唱歌呢……”
他原本就只是沒話找話地随口叨叨,想到哪裏說哪裏,根本沒想要這個醉鬼聽衆給出什麽回應。
于是,就在下一秒鐘,這種不知不覺放松下去的閑話氣氛,毫無預兆地被兩道刺眼的強光打破時——梁冬西整個人被吓了一跳。
等到那輛車在兩人跟前停下,看着鄭方急急開門下車來,梁冬西心底由衷冒出了一種做賊心虛的感覺,試着往江牧身上悄悄掐了一把,然而對方依舊不動如山地纏着他。
鄭方疾步走到近處,看清江牧懷裏抱着的人,頓時神情一松,拍拍胸口舒了口氣:“哎喲喂!遠遠看到差點吓死我了!我還以為他發酒瘋在非禮良家婦女呢!”
“……”梁冬西被他的腦洞囧了下,不好意思地打招呼,“鄭哥……”
鄭方放下心,也朝他笑了笑:“之前就聽小劉說你也來了,可是各種雜七雜八的事情太亂,好像都沒見着你面。”
“……”
梁冬西聽得心下一凜,暗暗磨了磨後槽牙——劉珊珊這個二五仔!居然背着他偷偷打小報告!
不過此時此刻,他暫時也沒空思考怎麽跟叛徒算賬的事情,只因為當前跟江牧這種暧昧非常的姿态,讓他一個勁兒的臉上發燙、心下發虛,時不時就忍不住用餘光偷瞄一眼鄭方——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這個鋼鐵直男似乎完全沒有往什麽奇怪的方向想歪。
鄭方一臉的神态自若,揚了揚手中剛買來的解酒藥:“上車吧,我送你們回去。”
梁冬西正要點頭答應,但忽然想到什麽:“對了——劉珊珊還在裏頭沒走,你先送她回學校吧?大晚上的,女孩子一個人太不安全了。”
“那你們呢?”鄭方朝身後自己的車比了下手勢,“江牧今天沒開自己車來,不然我還能給你們請個代駕。”
梁冬西想了想:“……要不我打車送他回去好了,反正我也知道地址的。”
考慮了兩秒鐘,鄭方幹脆地點點頭,沒再跟他客氣:“那就麻煩你了。”臨走前又朝他提醒,“呃……不知道為啥江牧這幾天心情好像一直不太好,要是等會兒路上有什麽情況搞不定,你記得打給我!”
——
鄭方擔心的情況并沒有發生,江牧大概不是那種喝醉了撒酒瘋鬧騰的類型,某種程度上可以說,他甚至比日常清醒狀态下還要好商量得多,幾乎讓做什麽就做什麽,溫順得簡直不像他。
沒經多少波折就順利叫到了出租車,梁冬西跟江牧一塊兒坐在後座,跟司機報了地址,随後便開始研究鄭方留下的那盒解酒藥。
司機開了廣播電臺,正好開始放一首歌,梁冬西有一句沒一句地聽着,大部分注意力還是放在手上的用藥說明書上。
就在這時,突然有一道異樣的聲音,從身旁很近的距離,傳入他耳中。
梁冬西呆了下,刷的轉頭朝身邊的座位看過去。
江牧大半個身子陷在陰影裏,但不妨礙梁冬西看清他翕動的嘴唇、聽清從中唱出的歌詞——沒聽錯的話,他哼唱的似乎正是廣播裏在播放的那首歌。
司機朝後座偏了偏頭,顯然也聽到這位乘客的即興表演,甚至非常配合地把廣播關掉了。
至此,車內只剩下了一個人的清唱。
梁冬西靜靜聽着,很快聽出來,這是一首情歌。
這也是他第一次知道,江牧那副冷徹涼薄的音色,唱起情歌來,竟然會顯出這樣一種入骨的深情感。
那些無形的音符飄飛在這方狹小的空間裏,低低沉沉地震蕩着鼓膜,每一字一句似乎都可以牽連出聽衆胸腔中的回聲。
“如果失去眼前一切,剩低清風兩袖不計,唯獨你是不可取替,是我生命中唯一……”
“如果早知今生有幸愛你,當初應更為未來努力,我知道是可一不可再,下半生請準我留住你……”
歌詞中纏綿悱恻的深情,幾乎顯得卑微的程度,配合着江牧這種陌生的姿态,梁冬西幾乎感到無所适從。
“如果問我需要什麽,願你交托終身,讓我一生照料,讓我體恤你需要,為你獻出全部熱愛,永不缺少。”
斷斷續續地唱到最後,他口中只剩下了反反複複的一句話:“只有你……不可取替……唯一……”
司機同志從頭聽到尾,沒有出聲打斷,這時終于笑呵呵地調侃了一句:“不錯嘛!男朋友唱功可以啊!”
“……”
梁冬西一雙耳朵快要熟透了,嘴角扯着一抹尴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伸手過去捂住了江牧的嘴,不讓他再繼續唱下去了。
——順便把剛剛剝出的兩顆藥片喂了進去。
盡管沒有水,江牧還是乖乖配合地吞下了解酒藥,随即擡手牽着捂在嘴上的手指,仿佛展示邀功想要引起他注意一樣,很輕地在指節上咬了一口。
“……”
梁冬西充分懷疑他是不是剛剛光顧着喝酒沒吃飽,現在把自己的手當排骨在啃,這麽一想可忍不住無語地翻了個白眼,小小聲:“……你果然是屬狗的吧?”
然而他的吐槽顯然完全沒有起到威懾效果,江牧仿佛是從剛才那一口裏開發了某種新奇的趣味,抓着他的手不放,變着角度地啃啃咬咬,堪稱樂在其中。
他其實完全沒有用力,說是親吻也許還更恰當一些,梁冬西的手被弄得又酥又癢,那種酥癢感蔓延到指尖,簡直讓整只手都要跟着發麻了。
隐約感到自己耳朵的溫度又升了一些,梁冬西故意板着臉警告他:“不許咬了!我手疼。”
江牧齒間的動作果然随之停止了,但他沒有松開那只手,只是攤開他的手掌,極溫柔地吻上那個傷疤,像是想要借此撫平其後經年的傷痛,低聲的話語借着親吻間隙悄然溢出來:
“我替你疼。”
梁冬西手上被燙到一樣地顫抖了下,神情瞬間怔住了。
——
等回到江牧家,一通折騰完畢,終于讓他躺在了床上,梁冬西累出一身汗,自己也去洗了個澡。
由于他的換洗衣服之前都已經帶回家了,這會兒只好暫時穿着浴袍将就。出了浴室,江牧嘴裏還在重複着先前那些斷續的歌詞字眼。
“……”
梁冬西趴在床邊,托着臉頰發了一會兒呆,眼看他這麽沒完沒了的,最後只好輕輕嘆了聲氣:“不要瞎改別人的歌詞,笨蛋……快點睡覺啊。”
半醉半醒間聽見他的聲音,江牧眉間十分嚴肅地默默皺了起來。
眼皮重得睜不開,意識浮浮沉沉無所定處,他在那種深暗的混沌中掙紮着,費了老大的勁兒,好不容易從嘴角裏含含糊糊吐出了幾個音節。
“冬冬……別走……”
他就這麽翻來覆去地重複着那幾個字,眉頭似乎深鎖着某種難以排解的不安煩悶。
這麽不知過了多久,久到最後一縷清醒的意識也要被拽進暗無邊際的昏沉中,就在那前一秒,他于沉鈍之中隐約捕捉到了某種觸感——
就好像是一片溫軟甜蜜的雲朵,輕輕柔柔地蹭過嘴角……又像是一小沽細淺的山泉水,清清甜甜地漾入心底。
“我不是在這裏嘛。”
作者有話要說:
#随章測驗——閱讀理解#
提問:請根據以上材料思考,江市民為什麽待在酒店門口吹風不肯走?(總分4分)
正确答案:堵門。(1分)順便賣慘。(1分)故意把自己灌醉,然後在心上人回家的必經途中擺出一副傷情醉酒風中淩亂的倒黴鬼姿态,類似的招數用來對付梁冬冬這種傻白甜缺心眼的小盆宇——效果拔群一騙一個準!(1分)江牧這個gdx真不要臉!(1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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辣首歌滴原作:《唯獨你是不可取替》
在喝醉後意識不清的狀态下,江牧先森非常智能地提煉出了其中所有的情話部分,請為他丶贊。
Happy Ending
江牧是被凍醒的。
清晨的涼氣侵入領口與袖管,很快将殘存在意識上的睡意驅散幹淨,他睜開眼才發現,自己身上除了穿着件睡衣,一點被子都沒蓋。
剛坐起一些,宿醉的餘韻争相湧上頭來,他揉了揉一突一突跳痛發脹的額角,稍一轉眼,便看到了自己被子的下落。
整床被子被裹成一團,縮在角落裏,小幅度地微微起伏着,間或還能聽見從中傳出細微的小呼嚕。
如果不是昨夜斷續的畫面正好在腦海中輪番跳過,江牧幾乎要懷疑,自己什麽時候養了只貓。
看着那團攏起,江牧心底泛出一種近似恍惚的失真感,他幾乎是抱着某種拆禮物一樣的微妙心情,伸手輕輕掀開了被沿——不知道是睡得太香還是被窩捂太久的緣故,梁冬西的臉頰粉撲撲的。
眼皮乍然感受到光線,被打擾酣睡的小貓吧唧兩下嘴巴,迷迷糊糊地嘟囔:“小戚不要吵……”
他的眼睫長長的,有一點卷,安靜垂落着,顯得非常乖。江牧就用指尖輕輕撥了一下。
梁冬西睫毛抖了抖,還是不肯睜眼,只是拖長了語調,哼哼唧唧地撒嬌:“哥哥——”
江牧又靜靜看了一會兒,伸手捏住他的鼻子。
“……”
他這麽接二連三地搞事情,梁冬西終于被撩出了起床氣,兇巴巴地睜開眼瞪過來,一邊口中還嚷嚷着:“梁戚零!我警告你!”
還沒來得及說出警告的實質內容,後半句話就被吞回到肚子裏。
目光發直地眨巴眨巴眼,跟對方對視了好半晌,梁冬西終于慢了十八拍地回憶起來,自己目前身處敵營的事實。
江牧定定注視着他,神情沉靜看不出什麽情緒,唇角微動正要說什麽,梁冬西連忙趕在他面前先聲奪人:
“不是、那個……之前的房間鎖掉了,我進不去……然後、沒有被子……睡沙發感覺有點冷……我就只是想蹭個被角蓋一蓋的!”
一通解釋下來亂七八糟,也不知道江牧有沒有聽明白,只見他視線略往下移——梁冬西不明所以,下意識跟着垂下眼,然後就看見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被窩,連一片被角都沒留給它原本的主人。
“……”
搶被子小能手·梁冬西努力忍着心虛,一邊把被子往他那邊推,一邊自己偷偷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