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講了什麽
試玩。
操作角色前進的同時,梁冬西的注意力更多放在周圍的環境上,山環水繞草木茵茵,不時悠風拂過,配合曲調輕快的bgm,令人心情放松。
“嘤!”
一秒鐘後,心情放松的梁冬西突然聽見耳邊一聲慘叫,雪兔子渾身鮮血淋漓,整個兔瞬間撲街,橫死當場。
“……?”
完全沒看清剛剛發生了什麽,梁冬西傻愣愣地對着屏幕眨巴眨巴眼,好半晌才回過神,不确定地望向邊上。
劉珊珊也正一臉心虛地看着電腦屏幕,眼角餘光躲閃游移着偷瞄他,此時見他看向自己,扯出一抹尴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看她這表現,好像不是自己一開場就碰到了bug,梁冬西嘗試重開,結果同樣只往前走了一步就GG。
第三次重蹈覆轍後,劉珊珊終于在邊上小聲提醒:“呃、小哥哥……地上那個草……不能碰的。”
“什麽草?”梁冬西定睛一看,離出發點前一步的地方的确有一小簇草叢,“為啥不能碰?之前介紹裏沒有說明草裏藏着怪物吧?”
“不是怪物啦……”
劉珊珊斟酌着該如何解釋:“你仔細看,這個草是尖的!”
“……”
梁冬西把那幾根小草仔細觀察了個遍,最後面無表情地轉頭看着她:“我的角色HP怕不是只有1吧?被尖一點的草碰到都要死?”
聞言,劉珊珊幹笑連連,并沒有否認。
說服自己接受這個設定,又連續重開幾次後,梁冬西總算get到了游戲世界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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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雪兔子就是個身嬌體弱的廢物!不僅不能碰到地上的草,連樹上掉下的葉子、雲裏漏出的陽光、小溪濺起的水花、甚至空氣裏吹過的風(?),都能對他造成觸必死的效果!
不但如此,他不具有任何的攻擊手段,碰到可疑物體只能繞着躲,同時還得提防從各種不可思議的角度突然蹿出來偷襲的陷阱……
花了将近十分鐘跟空氣勾心鬥角,終于到達下一張地圖的存檔點,梁冬西籲出一口氣:
“我有數了,你這游戲要走這個‘路線'是吧!”
劉珊珊小心翼翼留意他臉色,在求生欲的驅使下自覺狗腿湊上來吹彩虹屁:“其實之前我也想過要不要降低一點難度系數來着……不過後來知道小哥哥是West,那就肯定問題不大啦!”
“……”
梁冬西放開鼠标,甩了甩手腕,聞言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
其實,這種風格的游戲并不是劉珊珊首創,市場上很早就有這一類小衆的冷門類型,美其名曰“抖S虐心”款,擅長用各種無厘頭的關卡設計把玩家氣得七竅生煙。
據梁冬西所知,這類游戲的操作難度大多一般,但對玩家的操作反應靈敏性與精微程度的要求卻苛刻得不可思議——正因如此,普遍公認更适合用手柄玩,因為鼠标鍵盤操作的虐心度會呈比例提高……
當然,身為多年的游戲高玩,梁冬西是不可能這麽容易屈服的。等做好心理準備全副武裝進入第二張地圖,熟悉完總體節奏之後,他就已經迅速上手了。
面對各種神出鬼沒出其不意的陷阱,他的反應簡直快得不可思議,完全沒有初玩者應該有的磕磕絆絆的生澀感——從很多細節都可以看出,與其說他背圖技能優秀,其實更像是類似于本能性的操作——這種在極短時間內表現出靈性到匪夷所思的神經反應,除了天賦以外,不可能再有更好的解釋了。
劉珊珊整個人被秀得眼花缭亂,等到第二張地圖通關,她忍不住啧啧感慨出聲:“這是什麽神仙意識!也太可怕了吧!你不繼續打職業簡直就是暴殄天物……對了,說起來當年你為什麽會突然從銀川戰隊退役啊?”
她随口一句話剛問完,梁冬西手上動作就突兀地頓了住,與此同時,屏幕上的雪兔子不慎一頭栽進草叢裏,game over。
但他這時也顧不上游戲了,徑自陷入沉默,有些不确定該怎麽回答她剛才随口提的問題——這麽安靜下去,對方很快就會覺察出怪異,他正糾結着想轉移話題,忽然聽到門鈴聲響起。
“咦?木大回來了!我去開門!”劉珊珊從椅子上一躍而起,興沖沖地奔向大門。
無意間避開那個問題,梁冬西微微舒了口氣,一時間也沒來得及多想江牧本身有鑰匙的問題。直到聽見門邊傳來說話聲,他才意識到不對勁。
“……你們是?”是劉珊珊的問話。
對方的回答隔在門外聽不太清楚,梁冬西好奇之下先暫停了游戲界面,跟着起身朝門口走過去。
剛走出幾步,一道似曾相識的男聲傳入耳中。
“請問,梁冬西先生是在這裏嗎?”
——回想起在哪裏聽過這個聲音,梁冬西心裏咯噔一下,腳步條件反射地頓了住。
“小哥哥,是找你的唉!”
前方的劉珊珊同學毫無所覺,一側身轉頭,門外人頓時與梁冬西四目相對。
——果然是上次那個人。
“涼冬主播。”凱文助理朝他點頭致意。
“……”一聽見這個稱謂,劉珊珊微微張了張嘴,但沒發出聲音,大概也反應過來對方的來頭,神情有些微妙的尴尬。
梁冬西上回已經尴尬得夠久了,這次再看到他,無奈的心情反倒更多,忍不住嘆了聲氣:“還有什麽事……之前不是已經把該說的都說清楚了嗎?我不會再回竹苑了。”
聽見他毫不留餘地的拒絕,凱文依舊面不改色:“是的。我已經向傅二少爺傳達了您的意思,所以對于這個情況,他特地過來,想要當面跟您談一談。”
領會到對方話中的某層含義,梁冬西下意識皺起眉頭:“……什麽?”
仿佛為了印證他的那個猜想,助理先生腳下後退一步,恭謹地朝一旁欠了欠身。
很快,一陣細微的腳步聲,将那道身影帶入了梁冬西的視野。
不知是否是他的錯覺,就在對方出現的同時,整一方空間好像頓時顯得逼仄起來,究其原因,眼前所見人的身量比例精悍得驚人,五官線條冷硬堪比刀斧刻就,眸光沉沉近乎攜着無形的壓迫感——
沒有征求任何人的許可,他就這麽走進門來,一邊随眼打量着屋子周圍,面上神情透着與生俱來般高高在上的矜傲,等到在客廳中央站定,那兩道微虛的目光也終于定定落到面前人的身上。
“涼冬?”
被點名者卻沒有應聲,只是一臉認真地糾正他:“梁冬西。”
聽見如此刻意的強調,那人微微沉默了一會兒:“……傅子升。”
“我知道你。”雖然這麽說,梁冬西還是不太确定地回想了下,“你是傅子均的弟弟。”
他話音剛落,忽然聽對方意味不明地輕嗤了一聲,正覺得奇怪還未及深究,便聽他另起了話題:“聽說你不想回竹苑,為什麽?”
梁冬西被問得莫名其妙:“……這跟你有什麽關系?”
一雙眼眸無聲眯了眯,本人尚且未予置詞,一旁跟着進屋來的凱文助理适時地代為發言:“涼冬主播,傅二少爺是您在竹苑的直播間管理。”
“我當然知道那個房管是他,不然一開始我也不會去竹苑了啊。”
傅子升聞言,皺起眉頭盯着他:“什麽意思?”
“呃、怎麽講呢……你應該也知情的吧,你哥跟我哥的事?”梁冬西聳了聳肩膀,“說起來,你不也是看在這層關系的份上,才會做我的房管嗎?”
五年前是梁戚零給他物色的直播平臺,最後定下竹苑,正是出于聽說幕後經營者是他家男友胞弟的緣故——換個角度也可以理解,要不是因為這層後門關系,這位大少爺怎麽可能纡尊降貴來給一位名不見經傳的小主播管理直播間?
當然,這五年來對方以“-2”的名義給“涼冬”打的所有賞,自知是沾了釣上金龜婿(x)的老哥的光,梁冬西一分錢都沒拿來亂花過,全存着給梁戚零當老婆本了。
聽他叨叨着這些陳年舊事,越聽到後面,凱文助理的神情越顯得難以形容的複雜:“梁戚零先生……是這麽跟您說的?”
梁冬西納悶反問:“不是這樣還是哪樣?”
“——夠了。”
似乎不想再聽這些有的沒的,沉默良久的傅子升終于出聲打斷了他們:“過去的事情沒有必要再多說,我只想知道現在,你為什麽要走?”他一瞬不瞬地看着梁冬西,“有什麽地方讓你不滿意?”
梁冬西看他這樣,頓時愣了愣,心裏随即冒出若幹猜想:這位傅二少爺……估計是對自個兒的産業抱有很強的自尊心來着……自己就那麽不告而別,好像是有點不給他面子……
這麽想着,他當下就給随口編了個理由:“因為那裏有我讨厭的人。”
傅子升微一挑眉,示意地看向自家助理。
凱文稍作思索,很快想到了什麽:“聽說之前您跟一位名叫‘冕君’的聲優起過沖突,現在對方就在竹苑工作,如果指的是他的話——”
“全平臺封殺。”
還沒等助理說完,随口一句話定了生死,傅子升重新轉眸看過來:“行了沒有?”
“……”
梁冬西無語地噎了一下:“誰跟你們說他了,他算個什麽?”眼看對方堅持非要追問個明白,他只好嘆了口氣,說了實話,“我對那個直播間并沒有什麽不滿,純粹只是因為不再需要了而已,以後是注銷還是轉交給別人使用,都随便你們。”
傅子升面色微微發沉,半晌點了點頭:“可以。不回竹苑,那就回去銀川,玩了這麽久,你也是時候該收心歸隊了。”
“……!?”
這句話一入耳,梁冬西簡直受到了成噸的驚吓,瞬間倒抽一口冷氣,眼睛睜得渾圓直直瞪着他。
看他被吓得不輕,一旁的助理先生溫聲解釋道:“傅二少爺是銀川戰隊的幕後贊助商,我們從一開始就知道涼冬跟West是同一個人,這些年來也一直為您保留着隊員名額。現在您要是想重啓職業生涯,只要通過基礎的面試标準,随時可以——”
“不好意思,你們好像有什麽誤會。”
梁冬西沒再往下聽,毫不猶豫地打斷了對方:“我不打算回竹苑,更不打算回銀川。”
傅子升眉頭緊皺,滿眼的不能認同:“你有這個實力,為什麽。”
“……”
梁冬西默默深吸了幾口氣,語氣難得生硬得有些沖人:“就是不感興趣,不想打了,不行嗎?”
至此,對方面上神色陰沉下去,終于首度露出了不耐的意味:“West……我已經給了你五年時間,不要再任性了。”
再一次聽到這個稱呼,梁冬西感覺喉嚨口被跟堵了團棉花一樣憋得慌,再出聲時嗓音莫名啞了:“都說了我不去!”
捕捉到那絲微不可聞的哽咽,傅子升瞳孔驟然一縮,整個人微微怔了住。
有那麽幾秒鐘的時間,整一方空間裏緊繃的壓抑,直到另一道聲音突兀地自門邊響起,才打破了這股沉悶的氛圍。
“怎麽了。”
音色是熟悉的清冽冷徹,讓人想起将化未化的冰。
一聽見那個聲音,梁冬西胸口那股窩火的難受勁兒,好像突然就被澆滅了大半。擡眸朝門口望去,他對上了那雙同樣熟悉的眼睛。
江牧回來了。
江牧的目光冷靜而安撫,定定看着他,好像旁邊根本不存在其他的幾個人,出口語氣出奇的輕柔,他再問了一遍:“怎麽了?”
這麽被問了兩聲,梁冬西扁扁嘴唇,眼眶沒來由地悄悄紅了,心底那幾分從剛才起一直努力壓抑着的委屈,這時終于無聲冒出頭來。好像抱着一種跟誰鬧別扭的奇怪心情,他緊抿着嘴角,故意沒有應聲回答,眼底含着星點輕微的抱怨,帶有一種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柔軟的親昵意味。
——為什麽現在才回來?
江牧點了點頭,沒再追問第三遍:“過來。”
梁冬西下意識想聽話躲到他身邊去,可剛有動作,下一秒鐘就被人拉了住,手指牢牢按在肩上,疼得他瑟縮了下。
“放開他。”
江牧眼底神情瞬時一沉,話音含着冰冷鋒利的警告直直刺過去。
然而,對方卻并沒有立刻依言放手,視線毫不示弱地帶着挑釁迎上來,一時間隐隐有針鋒相對的微妙氣氛在空氣裏蕩開。
直到邊上的凱文助理垂着目光低聲提醒:“少爺……涼冬主播的肩膀受了傷。”
傅子升神色微頓,手指上的力道這才松了開。
一脫離桎梏,梁冬西立馬腳下生風溜遠了,但他也沒蹭到江牧身邊,只是別別扭扭地停在一米遠的距離。
江牧将人拉到自己跟前,手指扒上領口,剛想拉開來看看,卻被他縮着肩膀躲開了。一擡眼,便見他眸光濕漉漉地瞪着自己,眼圈依然紅紅的。
梁冬西确實被窘到了。
——這個年輕人怎麽老是想到什麽就做什麽?稍微注意一下場合行嗎?
但很顯然,江牧先生并不打算注意場合,旁若無人地問道:“早上抹藥了沒有?”
梁冬西臉上微微發着紅,胡亂點了下頭,聲音顯得有些悶:“……抹了。”
江牧把手裏拎着的購物袋遞給他:“拿進去,收到冰箱裏。”
梁冬西對這種分工沒有異議,正要乖乖伸手接過,對方卻沒松開手,微微沉默了下——
“知道應該放哪一格嗎?”
“啧……懶得理你!”梁冬西惱羞成怒,兇巴巴地瞪他一眼,一把搶過袋子負氣走開。
直到他的身影被掩在廚房門後,江牧收回目光,終于正眼看向了自己房子裏多出的幾個不明人士。
被歸為不明人士之一的劉珊珊同學在角落裏惴惴地試圖發聲:“老大……”話還沒說出個開頭,被涼飕飕瞥了一眼,又瞬間安靜閉嘴,繼續自覺面壁去了。
看着屋內的另外兩道身影,江牧懶洋洋地抱起手臂,面上恢複了一貫的傲慢:“兩位不請自來,有何貴幹?”
從始至終将他們的相處模式看在眼裏,傅二少爺的神情自剛才起便顯得不悅的緊繃:“……你和West是什麽關系。”
“我和他是什麽關系……”
江牧眉梢微挑,似笑非笑中透着分明的諷意:“這跟你有什麽關系?”
傅子升忍着心底那股煩躁的戾氣沒有發作,只因為想到先前聽見的那絲哭腔,他直覺上有一種說不清的深刻不安感:“他到底——”
沒有等他說完,江牧一點也不客氣地徑直打斷:“你想知道的事,與其問我,不如去問梁戚零,讓他決定是否要告訴你。”
鐵沉着一張臉默然許久,微側過頭,身後的方向依然聽不見絲毫動靜,傅子升終于擡腳朝外走去。
“……對了。”
就在擦肩而過的瞬間,江牧忽然慢條斯理地出聲道:“看在後會無期的份上,我不介意為你解答一下剛才的那個疑問——”
“他是我的。”
“——就是這種關系。懂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關于劉珊珊的那個游戲……不知道我有沒有形容清楚哈,靈感原型其實是來自iwanna,非常修身養性的一款游戲,所以——
Q:親手設計這樣一款游戲給自家愛豆玩,請問你的初衷是什麽?
劉珊珊:初衷的話,我就是想看到江大魔王在我的游戲裏被虐得死去活來精神崩潰叫天不應叫地不靈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然後我在邊上“嘿嘿嘿你也有今天”!
江牧:naive.
——
以及,我是不是把傅二同志寫得太慘了一點???字裏行間透出滿滿的“炮灰”氣息,還是辣種一直到大結局主角都不會知道他喜歡自己的純·種·炮·灰_(:з」∠)_
卡關
費了老大工夫,終于跟那袋蔬菜瓜果的歸宿鬥争完畢,梁冬西一出廚房,發現自己的老東家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走了。
“……走、走了?”
虧他在裏面想方設法地拖時間,絞盡腦汁着等會兒該怎麽趕客,結果一出來就被告訴——人家早就走了?
一時間,梁冬西不由懷疑自己剛剛怕不是自作多情反應過度了,說不定他們只是碰巧路過——其實心裏根本不care他回不回竹苑或者銀川?
盡管滿腦子問號,不過客廳裏剩下的兩人貌似都沒有想為他答疑解惑的意思,江牧一臉淡定如常地坐在沙發上信手翻看着雜志,仿佛剛才根本無事發生過;另一邊的劉珊珊同學更加詭異,懷裏拽個抱枕縮在角落裏,兩眼無聚焦地望着天花板,嘴裏不時發出“嘿嘿嘿”的蜜汁笑聲。
梁冬西:“……?”
目光跳轉來回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無果——最後他決定,放棄糾結。可剛等他抱了袋薯片重新窩回到椅子裏,劉珊珊又賊頭賊腦地跟了上來。
要是像之前那麽安靜圍觀,梁冬西也就随她了,可不知道這人是受了什麽刺激,還是保持着剛才的模式,隔三差五就要嘿嘿嘿幾聲,笑得人頭皮發麻。
半晌過後,梁冬西終于對這種精神污染表示忍無可忍,抓起一把薯片塞到了她嘴裏:“請問你是突發了什麽腦部疾病嗎?”
他簡直要懷疑對方在自己離開的這段時間買彩票中了獎,不然怎麽解釋此時此刻被委婉問候了智商,也依舊不改滿臉的喜氣洋洋?
劉珊珊一雙眼睛跟探照燈似的在他身上掃來掃去,三兩口把薯片嚼碎吞下,湊近一些來神神秘秘地壓低聲音問道:“小哥哥……這袋薯片是誰的?”
梁冬西被問得莫名其妙:“廢話,不是我的還能是誰的?”
“什麽?再說一遍我沒聽清!”
“……”
梁冬西只覺得她沒事找事無理取鬧,繼續游戲不再搭理她了。
被冷落的劉珊珊沒有輕言放棄,繼續真誠懇求:“說嘛說嘛!是誰的?”
梁冬西默默翻了個白眼,說服自己看在這個游戲的份上再多給她一分鐘的耐心,一字一頓地回答道:“我、的。”
劉珊珊同學聞言目光亮閃閃:“什麽東西是你的?”
“……”
被憨批問題搞得煩不勝煩,梁冬西終于成功炸毛,一把拎起懷裏的薯片包裝,扯着嗓門響亮大聲道:“它!是我的!——聽清楚沒有!?”
話音剛落,就見面前的劉珊珊紅光滿面地一頭紮進抱枕裏,嘻嘻嘻嘿嘿嘿笑得渾身發抖。
“???”
梁冬西被驚呆了,滿心茫然地轉頭看向沙發上的江牧。卻見他不知何時已經放下雜志,也看着自己,淡冷目光中同樣透着極淺的笑意。
“……到底幹嘛啊?在打什麽啞謎?”
“不用理她。”
江牧起身過來他身後,兩手撐着椅背,微俯下身看着電腦屏幕:“好玩嗎?”
……又被吊胃口。
梁冬西撇了下嘴,注意拉回到游戲上,順手指使雪兔子躲過一個陷阱:“我玩着還行……你就不一定了。”說着他一仰頭,得意洋洋地朝他揚了揚眉毛,“為了你的游戲體驗着想,你就老實抱好本高手的大腿吧!”
雖然是雙人游戲,但只要他單邊通關,江牧的小雪人角色就相當于輕松躺贏。要想在單次直播的有限時間裏打通這款抖S游戲,梁冬西覺得這應該是最有效率的最優解了。如果讓江牧從地圖另一端一點點摸索過來,還不知道要哪年哪月才能和雪兔子重逢呢。
對于他提出的方案,江牧也沒有異議,為了犒勞金手指君的辛苦,自覺勤懇給他燒飯去了。
——
午飯過後的一整個下午,梁冬西都耗在這個游戲上。由于兩邊角色所經歷的關卡呈軸對稱,他只需要搞定雪兔子這半邊,另外小雪人那半邊也就不在話下。大體估計下來,如果操作足夠流暢,跑完自己這一半地圖需要一個小時出頭,再算上江牧的那一半——想要在晚上将近三小時的直播時間打通關,還是很有希望的。
可在沖擊最後一張地圖時,這種樂觀的想法卻産生了動搖。作為boss關,難度想當然是最高的,地圖長度跨越七頁屏幕,其間沒有一個存檔,言則需要一命通關。不僅如此,他的雪兔子角色過了中點還要繼續往前進,相當于關卡距離得翻倍——整整長達十四頁屏幕,才能抵達下一個存檔。
面對這整一個游戲的最難點,梁冬西也不免覺得吃力。
眼看他手指在鍵盤上翻飛的速度快到令人目眩,劉珊珊在旁邊提着一顆心,連大氣也不敢出一口,最後甚至還沒看清他是怎麽失誤,耳邊就先聽到了游戲失敗的提示音。
再一瞅進度,小雪兔倒下的地方,距離存檔點只有半個屏幕。
“……好可惜!”劉珊珊忍不住扼腕,“差點就過啦!”
對于圍觀者的驚呼,梁冬西只是扯了下嘴角,笑得頗有些勉強。外人可能沒看明白,他自己卻再清楚不過,由于連番高頻率操作造成的負荷,他的手剛剛不聽使喚地抖了一下。
接連失敗幾十次,随着失誤頻率明顯上升,梁冬西心裏開始感到一種難以言說的焦躁。
江牧一言不發地靠在旁邊,靜靜看着他。
梁冬西微垂着腦袋,視線落在自己的手指上,整個人默默發了會兒呆,不知在想些什麽,最後有些沒底氣地小聲道:
“……我再試一次。”
說着操作鼠标移到讀檔鍵上,正要點擊重新嘗試,下一秒忽然聽到耳邊話音響起。
“夠了。”
江牧伸手按在他的手腕上:“我來。”
梁冬西順着手擡頭看向他,臉上沒有露出多餘的表情,一雙黑亮眼底卻被悄悄蒙上了層陰影,那種靈動的神采都似乎黯淡下去。他只是沉默,沒有應聲。
無言對視數秒,江牧挑了下眉頭,手上微一用力将他從椅子上拉起來,腳下一轉徑自牽着人手腕朝廚房走去:“準備晚飯了,過來幫忙。”
被落在原地的劉珊珊,看着兩人的背影頗為茫然。
等飯菜上了餐桌,努力挑起幾個話題都無人回應,偷瞄幾眼一反常态沉默的梁冬西,她後知後覺到氣氛的異常,先前那點茫然也轉為了無措。
一時間她忍不住開始後悔:當初為什麽要手賤把游戲判定設定得這麽嚴格?現在害人家玩得不開心了……
晚飯過後,梁冬西的情緒依舊沒得到改善,随口找了句托辭,就自己躲回樓上房間去了。
腆着臉蹭了兩頓飯,自覺包攬幹完收拾碗盤的任務,劉珊珊已經找不到自己還能繼續賴這兒不走的理由了。之前梁冬西在場的時候,她至少還有底氣撒嬌求饒,現在就剩個江牧,她簡直整個人如感芒刺在背坐立難安。
尤其在梁冬西上樓回房後,江牧就徑自坐到了電腦前,整一通沉默無話,個中含義卻顯而易見。
——你可以滾了。
劉珊珊一步三回頭,依依不舍地走到門口,關門前一秒還努力扒着門框,猶如抱住最後的希望,小心翼翼地開口試探道:“老大……今晚直播的消息——?”
江牧頭也不回,語氣冷淡如常:“再過兩天。”
“……”
劉珊珊朝着他的背影可憐巴巴地扮了個哭臉,雖然很想讓他給個準數“過兩天”具體是指什麽時候,但還是識相閉嘴,同時把門也關上了。
告白(√)
翌日早晨。
依照生物鐘準時七點醒,第一個念頭想到什麽,擡眸看了眼面前的屏幕,小雪人的角色還定格在撲街慘死的狀态。江牧擡手按了按額角,鮮有的熬夜經歷讓他有點不适應,眼裏泛有明顯的血絲。
起身去沖了個冷水澡,強自壓下不習慣的疲憊感,等他洗漱完畢,再準備好早餐,時間已經過了七點半。
他上樓走向梁冬西的房間。
昨晚從躲進房間之後,梁冬西就再沒出來過。要是按前幾天的情況,他總是會時不時下樓來吃點水果,或者到讓他這兒耍賴讨幾顆糖果,然而昨天——沒有。一整個晚上都很安靜,連睡前的熱牛奶都沒出來泡過。
在房間門口停步,江牧擡手扣了門。
房內很快有窸窣的腳步聲響起,梁冬西好像已經起床了。腳步聲逐漸靠近,最後停在門邊,門卻并沒有立刻打開。
不知是否是因為隔着道門的緣故,對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含糊不清:“江牧?”
“出來吃早飯。”
房間裏靜了兩秒:“那個……劉珊珊的游戲……”
“我跟她說了,過幾天再玩。”
“哦……那正好。”咔噠一聲,眼前緊閉的房門終于慢吞吞開啓了一條縫,與之相應的,其後傳出的聲音也顯出些許的遲疑,“那我今天,就先回家去了。”
從醒來開始就酸脹着的眉心倏地跳了跳,江牧還沒理解過這句話的意思,房門被從裏拉開,穿戴整齊的梁冬西就站在他面前,手邊拉着半個月前來時帶的那個小行李箱。
……
長久的沉默橫隔在門內外對峙着的兩人之間,整一方空氣好像都被凝住不再流動了,直讓人胸口也沉沉的發悶。
強撐着與對方的眼睛直直對視了五秒鐘,仿佛受到一種莫名生出的心虛感驅使,梁冬西的視線很快忍不住偏了開去。就在他避開的下一秒,緊接着,江牧終于開口出聲了。
“為什麽?”
語氣前所未有的輕柔,幾乎顯出一種誘哄的錯覺。
梁冬西正覺得疑惑,便又聽他繼續說下去。
“五年前退出銀川,是因為你輸了比賽,被極端網友攻擊。半個月前離開竹苑,是因為你不想面對衛樊的催促。現在輪到我了——那麽請問,我又是哪裏讓你覺得礙眼了?”
這一番話入耳,梁冬西被驚吓得呆呆瞪了他好一會兒才回過神,讷讷出口的話音虛弱的毫無底氣:“沒、我沒有……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你當然懂。你心裏很清楚,所有人都想要讓你回歸銀川戰隊。正因為知道這一點,你才想方設法躲着他們,不是嗎?”
梁冬西嘴唇微微翕動,沒能發出丁點的聲音,只是黑葡萄一樣的眼珠悄然浮起一絲水光,他這麽看着他,濕漉漉的目光像是某種無聲的請求——請求他不要再繼續說下去了。
江牧卻似乎毫不理會他的意願,面不改色地冷靜道:“梁冬西,我之前沒有說錯,你真的是個膽小鬼。”
“……”
梁冬西的眼神微微黯淡了下去,顯得受傷又難過,似乎是完全沒有預料到,會從他口中聽到這種話。他垂着腦袋,想努力掩住那些不想示于人前的情緒,一出聲卻發現聲音也跟着啞了:
“我還以為……”
五年之前,因為受傷而被迫退役的那段時間,絕對是梁冬西至今為止還不算漫長的人生當中,最不想回憶的經歷。那些鋪天滿地的謾罵與質疑聲,至今回想起來似乎依舊言猶在耳、歷歷在目。
要是被其他任何人知道那段過往,都會讓他覺得難堪到難以忍受,可是換做江牧……在前天得知真相的一剎那,他竟然完全沒有感到抗拒,反倒只有滿心的放松感。
曾幾何時,陪伴五年前的他度過複健期的那道穿着白大褂的身影,原本只是遙遠模糊的記憶深處,某個完全沒有具體意義的代指符號,然而如今,一旦知道那副冰冷蒼白的口罩後面原來是江牧的臉,那些每每午夜夢回都總會讓他心悸後怕的消毒水氣味、殘留在神經末梢的疼痛餘韻……一切好像都變得沒有印象裏那麽可怕了。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他似乎對江牧産生了這樣一種奇異的信任感,無論碰到什麽情況、無論做出什麽選擇,他總是本能般地覺得——
別人也許不能理解,但江牧一定可以。
別人也許會指責他,但江牧一定不會。
……為什麽會有這種想法?
究其原因,梁冬西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可就是由衷堅定地這樣相信着。
——可是,現在,到頭來,他突然被告知,其實一切,根本不是像他以為的那樣。
聽他開了個頭後突兀停住,江牧上前一步:“說下去,你以為什麽?”
梁冬西固執地抿着嘴角不吭聲。
“你以為我在怪你?以為我在嘲笑你?還是以為我覺得你沒用?”
江牧沉着臉色,一字一句地告訴他:“無論你以為怎樣,都是錯的。你什麽也不懂。”
“……”
接二連三被他話裏帶刺含嘲帶諷,梁冬西心裏終于也有了惱意,胸口快速起伏幾下,竭力忍着被挑起的脾氣。
“一碰到問題就瞎想,一被自己吓到就亂跑,你是笨蛋嗎?這次你又在怕什麽?怕我?”江牧嘴角勾起的一絲弧度嘲諷十足,“哦,對了,你說過你不怕我,那到底怕什麽呢?害怕玩不好游戲,被人發現你手上受過傷?”
梁冬西刷的擡眸狠狠瞪着他,眼中那星點濕亮的水汽也化為了兩簇小火苗,怒氣沖沖的随時就要爆發開來。
眼看已經把人的火氣徹底惹起來了,江牧卻依舊不打算放過他:“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