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壯士, 我們去哪裏?”洛書調整好心态決定不再糾結,開始放眼于眼下, 結果他們已經出城好遠,她這才想起自己并未說要去哪裏!
“壯士?”那人手裏揮着馬鞭不停,輕笑了聲。
洛書才驚覺, 他的聲音竟然這般好聽,而且一聽便知這人定然是桀骜不訓之人。
“我難道喚得不對嗎?”洛書撩開車簾,詢問道。
她從來到這裏就生活在皇宮之中,後來出了皇宮就在三皇子府上, 不過從一個牢籠搬到另一個牢籠, 還從來沒在民間生活過,民間所用的詞彙, 她知曉的并不多, 頂多就是在話本子上面看到過一些。當然在現代的日子不算, 畢竟那與現在更加差得遠了。
“壯士?大俠?英雄?郎君?少俠?”洛書絞盡腦汁都不确定自己該稱他什麽, 幹脆将自己會的全說了遍。
“別喚我壯士, 怪難聽的。”秦少佳是搞不明白,初見時覺得這人通透聰明, 結果才相處一下子,短處就暴露出來,竟是連基本的常識都不太懂, ‘壯士’乃是草原的武士等級,在大齊不适合稱人為‘壯士’。
洛書幹脆拿了坐墊,坐在靠近馬車車門的地方, 與秦少佳聊了起來,側頭問道:“那我該喚你什麽?”
“秦少佳。”
洛書被馬車颠了下,一時分神不曾聽到秦少佳說的話,堪堪坐穩,下意識地道了句:“嗯?”
“我說我叫秦少佳。”秦少佳嫌棄地看了一眼洛書蒼白消瘦的臉,“看來你真的是身體不好,不僅腦子不聰明,耳朵也有毛病。”
“你!”從來只有洛書訓斥別人的份,她何曾還被人這麽說過,但是轉念一想,自己這一路還需要靠着這人護送,若是惹怒了他自己也讨不到什麽好處,便把怒火給忍了下來,洛書抱着膝蓋,悶悶地問道:“我們這是去哪裏?”陳充時給她尋的人應該是靠得住的,應該不會趁此機會将她給賣了。
秦少佳一揮馬鞭,馬車速度又快了起來,他用輕快的聲音說着,“雇主說了,姑娘想去哪裏,別讓我把姑娘送到哪裏。”陳充時說了他不會知曉洛書的去向,就是讓洛書自己決定日後去哪裏。
“那我們先離京城遠遠的,然後再去南方吧。”前世她雖是在北方上大學,可卻是南方人,不過高樓林立,名勝古跡少之又少,她想瞧瞧古代的南方到底美在哪裏,是不是真如書裏描繪的那般令人向往。
而且原主似乎也是南方人,雖說這麽多年過去了,又是茫茫人海,能不能找到原主的家人,洛書已經不抱有任何希望,但或許運氣真就那麽好給撞上了也不一定。若是真是有緣碰上了,他們有難或許洛書還能幫上幫。
洛書這邊已經成功脫離皇宮整整一日了,陸琤那裏卻是蒙在鼓裏半點不知,就連崇明殿的人都不曾發覺,反正洛書有時一整天都會待在尚宮局那裏,很晚才回來,他們竟然不覺得有些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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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大晚上,青葉見洛書房間一直不曾點燈,便起身看看她怎麽回事,敲門不見人應答聲,才覺不對勁,去找徐長玉說明此事。
推門而入哪裏還有洛書的身影,被褥疊得整整齊齊,配房裏整理得幹幹淨淨,竟然似沒人住過般。
“姐姐她?”青葉瞧着整潔得不像話的配房,不由得僵在了原地。
想到洛書可能不見了,徐長玉面色也是一白,不過他到底比青葉經歷的事情要多,瞬間恢複了鎮定,“許是洛姑姑歇在了別處,不曾回來也是有可能的,咱們不能自己慌來陣腳。今兒個也是晚了,想必各處都落鎖歇息了,若是咱們貿貿然去找人,不出片刻全皇宮的人都會知曉此事,還是等明天再說。”
“可是徐公公……”
“別可是了!”徐長玉心裏頭何嘗不是亂做一團,但是現在他不能慌,他若是慌了崇明殿上上下下會亂成一鍋粥。
“但是姐姐她……”青葉聲音如同蚊吶,徐長玉依稀聽到了幾個字。
“什麽?你再給老子說一遍?”一向喜怒不顯,遇事淡定的徐長玉,聽到青葉的話卻忍不住要爆粗口了。
青葉黔首微垂,不敢看徐長玉,她奉聖上旨意照顧姐姐,但是姐姐人卻失蹤了,等着她的還不知道是什麽結局,“我已經有兩天不見姐姐了。”
徐長玉心頭一駭,直直地瞪着青葉,此刻恨不得打人,“你為什麽不早說?”
青葉被徐長玉狠厲地聲音吓得眼眶通紅,急忙解釋道:“您又不是不知道,我跟姐姐吵了一架,自那之後姐姐非但不見我,就連她配房門口她都不願讓我過身。”
姐姐到底為何生氣她都不曾弄清楚,哪裏敢貿貿然的往她跟前湊?洛書以前從來都不對她生氣的,這番作為着實怪異。
青葉猛地想到一種可能性,“徐公公,你說姐姐是不是故意為之?只要我不曾纏着她了,就沒人能夠察覺到她的離開。”如果她真生姐姐的氣,沒見到姐姐房間點燈,也不在意怎麽回事,只怕短時間內就沒人會發現姐姐人不見了。
“離開?她能夠去哪裏?”徐長玉一下子就抓住了青葉說話的重點,他做的最壞的打算便是洛書在宮中遇害,可是青葉卻說洛書出宮了,除了聖上外,青葉算是同洛書相處時間最長的人,她的話徐長玉不得不考慮。
青葉這時也不敢向徐長玉隐瞞什麽了,将洛書曾對出宮的向往全都托盤而出。徐長玉越聽心越往下沉,若是遇害了還好,總能找到人找到兇手,可人一出宮了,他們該從哪裏開始找?而且越晚派人去找越難找到人。
徐長玉不敢耽擱,也顧不得那麽多了,趕緊讓青葉帶幾人去各處尋一下洛書,希望并不是如他們想的洛書出宮了,而他則是不僅得讓人調查此事,暗地裏找一番洛書,如果洛書真出宮了,他還得準備給闫鳴飛鴿傳書,将事情交待清楚,至少得讓聖上心裏有底才行。
崇明殿一群人竟然都看不住一個人,讓人在眼皮子底下沒了,如果他什麽都不做的話,他真不敢想象,聖上知道洛書離宮會是個什麽樣的表情。
而一連三天過去,徐長玉盡自己所能将調查事情,還讓人去堵截洛書,看看能不能找到人,甚至為此驚動了太後,不過他依舊沒收到闫鳴的回信。
眼看着祭天大典早已結束,聖上就在回朝的途中,徐長玉心裏越發焦灼不堪了,不過三天時間而已,整個人都消瘦了不少。按捺不住心底的惶恐之情,徐長玉再寫了一次信給闫鳴說清情況,這回闫鳴總算是收到了,只可惜頗為晚了些。
南方定義太過大,洛書仔細思索了一番最後将要去的地方定在了揚州。
被拐時原主知是四五歲的小姑娘,到了洛書來只依稀記得點事,好像原主家鄉有水,還有蘆葦蕩,家裏的後院靠着一條小河,還有幾棵柳樹。每到開春了,家裏那裏處處都是熱熱鬧鬧。
秦少佳走南闖北,聽他的描繪,揚州民間普通百姓家,也蠻符合原主小時候的記憶。洛書想她到揚州時差不多三月份的樣子,正好應正了‘煙花三月下揚州’那句話,還可以看看揚州美景。
只是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打斷了洛書的所有安排。
這幾日她只覺得胸悶氣短,明明之前也能夠一整日一整日的待在馬車裏,但是最近幾天她卻是越來越煩躁,一旦待在馬車裏就覺得逼仄不堪。
洛書受不住終于開了口,摳着窗沿喊道:“秦少佳,可以停一下馬車嗎?”
因着一路上有秦少佳照料,再加上一路上都是在馬車裏,打扮成男子實在是多此一舉,洛書早換回了女裝,因此還被秦少佳嘲諷了,不過是嘲諷她多事。洛書還順手理了理被風吹得亂七八糟的頭發,形象還是要注意的。
秦少佳聽到馬車裏的人氣息似乎不穩,一副難受的感覺,依言停下馬車,洛書正捂着胸口,趴在窗邊,拼命地吸着外頭的空氣。秦少佳被她的動作唬了一跳,當即停下馬車,跳下來到窗前,皺着眉頭問道:“你這是怎麽了?”
洛書掀開眸子看了他一眼,聽得他嫌棄的話也不想忍了,語氣裏不自覺的帶上了委屈,“我不知道啊,是不是我要死了?”
這麽一想,洛書的心沉了沉,眼眶裏迅速蓄滿淚水,敏感的想到難不成她就是短命的相?那為何還讓她穿書,還讓她做‘預知’的夢,給她機會避開啊!
“呸呸呸,說什麽死不死。”秦少佳連呸了幾下,還伸手敲了敲馬車木轅,“都不會說些好話,什麽死不死的。”如果洛書死在途中,他回去還怎麽和陳充時交待,那豈不是這輩子他都脫離不了陳充時了?
洛書吸了吸鼻子,最近她的情緒好像越發的多變了,她想控制都控制不住,“我身子一向康健,不是什麽急病斷然不會如此。”
洛書說得篤定,秦少佳差點就信了她的話,白了她一眼,“咱們到就近的城鎮尋個大夫瞧一瞧,說不定只是路途奔波勞累或者是水土不服,別自己吓自己。”這是一路以來秦少佳對洛書說的最溫柔的話了,雖然相處沒多久,但是跟秦少佳說話,秦少佳每句話都往洛書心窩子裏戳。
洛書吸了吸鼻子,沒讓自己哭出來,“好,但是你得慢點駕馬車。”洛書邊說着,邊從馬車裏出來,她實在是被悶得不舒服。
秦少佳劍眉一蹙,“你出來幹嘛?”
“坐在裏面悶悶的不舒服。”雖然嚴格來說這條命是多出來的,但既然能有重新活一次的機會,一定不能作死,而且不能虧了自己,洛書真有覺得身體不好了就會直說出來,唯恐自己會短命。
秦少佳淡淡地撇了眼洛書,“女人就是麻煩,真是不知道我怎麽倒了八輩子黴攬下這事兒。”
洛書被秦少佳的話一噎,頓時不想和他說話,可她真覺得自己需要找大夫瞧瞧。
離他們最近的是涼城,秦少佳被洛書折騰得煩了,終于松了口,帶着她尋了家客棧落了腳。
秦少佳沒有要客棧裏的房間,反而是要了客棧的一間院子,洛書看着他的眼神就像看個敗家子,住院子花費的錢財可比要兩個房間花費的多,再說了他們總共才兩個人需要住什麽院子?
“還不是為了能夠給你更好的看病,如果你真的有什麽事,院子裏東西樣樣齊全,不需要煎個藥都去問客棧裏的人借地方。”
“呸呸呸。”洛書連呸三聲,再抓着秦少佳的手狠狠地敲了三下木板才罷休,“胡言亂語,胡言亂語,不必當真,不必當真。”
說了不好的話就敲木板三下,話就不會成真,這是秦少佳流浪江湖時學來的某地習俗。不過在她面前露過一次,她就記住了,而且看起來用得極為順手。
看着洛書學以致用,秦少佳揶揄道:“你自己說自己快不久于人世的時候可沒這麽緊張,怎麽我一說你就這麽緊張?”
“還不是你平時嘴毒舌……”洛書一時嘴快,把心裏對秦少佳的評價這麽直白的說了出來,等反應過來的時候,話已經出口覆水難收。
洛書撇了眼秦少佳,不知怎麽解釋她方才說的話,幹脆裝作身子不适,靠在門框邊,捂着胸口虛弱地道:“幫我去尋個大夫來可好,真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