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治療的前兩年, 沈姩不想用藥物, 藥物可以有效控制病情。
但一旦入藥, 人體對藥品就會産生很強的依懶性。
以後要戒藥就很難。
沈姩和他接觸不多時,也不想在他身上用藥。
可……後來,她用了很多種心理治療手段, 效果都不理想。
這個男人就像得了心魔。
今天在你這治療效果看着不錯,隔兩天, 他就會恢複以前。
整個人看起來, 精神很差。
後來, 沈姩不忍他這麽折磨自己,給他開了藥。
藥下去, 他的症狀減輕不少。
睡眠質量也慢慢提升。
但往後那幾年,他就再也沒斷過藥。
之後回國,他的精神狀況比第一年在美國的時候,好了很多, 但依舊會定期過來治療,似乎,這個心病,永遠也好不了。
沈姩時常會想, 究竟是怎樣的女孩會讓他得病?
他給她描繪過她, 他說她喜歡笑。
笑起來,唇角帶點上揚。
Advertisement
他說, 她一笑,他就喜歡。
不知道為什麽, 就是喜歡。
他還說,他第一次碰上她,過程不是很美好,因為她在金融系當衆拿番茄醬擠了他一臉,擠完,人就跑了。
後來……多次碰上……一些狐朋狗友告訴他,她是播音系那邊出名的學霸小妹妹,省狀元,江南來的,特別純,可是人家學霸小妹妹眼裏同樣只有學霸。
對普通人不感興趣。
狐朋狗友還說,這種學霸小妹妹,追不起,不好追,當然追了也沒意思。
在床上特別死板,無趣。
當時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回事,是頑劣本質作祟還是因為她當衆讓他出醜?就跟他們打了賭。
這是第一年治療中期,他在催眠中,無意識告訴她的。
他說,那時候他也只有19歲,心智不夠成熟,年少輕狂,沒想過用真心去追她。
後來得手,想甩了,發現自己一點都不想甩……
就這麽心安理得處着,直到最後,有人告訴她,他們的關系不過是富家公子拿來做賭注打發大學4年的無聊時光。
她覺得他太可惡,竟然玩了她4年。
而他,覺得這種事并沒有什麽,他沒有劈腿,沒有對不起她,只是因為剛開始目的不純追了她而已……可誰會拿自己青春陪她賭4年?
但她偏不信,直接把他甩了。
沈姩不知道他們這段關系分崩離析裏面究竟是怎麽樣?但每次他在催眠裏不斷忏悔,她知道,這個男人比她想象的要愛那個女人。
如果不愛,分手這麽幾年,他還是念念不忘。
可正是這種念念不忘,讓她嫉妒。
她不否認自己在給他治療的這幾年,對他有好感。
這種好感,超越她理智,讓她同樣倍感煎熬。
前面,秦易的別墅越來越近,沈姩收回思緒,整理一下自己被夏日微風吹的有點散亂的短發,拎着藥袋,去按鈴。
……
別墅泳池邊,程怡拿着複習資料半躺在白色的躺椅上,低垂的眼眸,很專注地低看着手裏的資料冊。
同系色的白色遮陽傘遮蓋在她頭頂,只露了一段受傷的腿部,留着烈日中吸收陽光照射。
她的身旁,是和她并排而坐,穿着一身淺灰色家居T恤,姿态悠閑拿着筆記本辦公的秦易。
兩個人各自坐在躺椅上,各自做着自己的事。
偶爾,有微風拂過。
吹起男人垂落在額頭的碎發,在陽光下,俊逸得讓人挪不開眼。
而後,擡起臉,側眸看向身旁安靜看書的女人。
烏黑的長發随意紮起,只留一些細碎的絨發散在耳側,小巧的鼻尖挺立,沒擦一點唇膏的薄唇,依然印着誘人的淡粉色。
這兩片淡粉柔軟,随着她默讀翻頁的動作,輕輕張合着。
誘得旁邊的男人,連辦公的心思都沒有了,一動不動看着她的唇。
看得久,眼底,心底都有千萬種蠢蠢欲動開始騰起。
于是,眸色一瞬深凝間,擱下手中的筆記本,輕輕喚了一聲:“程怡?”
程怡複習的投入,聽他一喊,沒什麽防備轉過臉看向他。
卻在轉過來一瞬間,秦易的手就輕輕落在她頭頂,動作輕緩地摸摸,臉上笑意徐徐看着她,接着,就傾身,在她粉嫩的唇上落上一個吻,吻也不過分。
如蜻蜓點水。
吻完離開,手卻沒離開她發頂,已經輕柔地摸摸,說道:“我想以後能天天親你。”
程怡挪開臉,不看他,重新低下腦袋,把視線定格在翻開的複習冊上,聲音淡淡說:“我……不想。”
“以後你會想。”秦易知道這事急不來。
急了他也得不到。
放下手,起身,坐到她身旁,摟住她的腰,将她弄到自己懷裏,低頭蹭蹭她的耳邊,似讨好般地耍起流氓說:“我這樣的應該挺不錯的……你試過也知道……是嗎?”
話直白又毫不廉恥。
程怡眉頭慢慢皺起,手指下意識摳了書冊,腦子有點被他這話弄得亂了一點思維,原本想不理他,結果還是脫口而出一句聽着像反抗但實際特別容易歧義的話:“我不記得。”
說完,程怡舌頭就打結了。
随後立馬就閉嘴。
不吭聲。
“不記得?”秦易揪揪她耳尖,不輕不重,帶着色味:“那等你好了,我再好好表現?讓你長點記性。”
程怡:……
果然,她真的不能長久待在這。
秦易這段時間變化太多,多到讓她陷入一種怪圈。
明明一直在拒絕,卻又無時無刻把彼此的關系推進了另一個更深的深淵。
這個深淵裏,扯不斷理還亂。
程怡定定神,視線越過淺藍的泳池水,黑色的眸子開始變得失焦和有些茫然無措起來。
她該如何離開秦易?
“一會你想吃什麽?”耳邊,秦易低低柔柔的聲音混着他輕輕親吻她耳尖的蘇顫,傳過她的耳膜,程怡突然就沒了任何食欲。
轉過臉看向秦易時,表情變得有點生硬和隔閡,眼神在皺起的眉宇間,像是沒了魂魄:“秦易,你能離我遠點嗎?”
程怡變臉太快,秦易探究地看着她的臉,忽地收起所有親昵她的動作,沉着眸看她,“怎麽了?”
“離我遠點。”程怡沒想解釋。
重複着這句冷冷冰冰的話。
秦易不語。
眸色在四周陽光淺影裏,沉的更深了,“憑什麽?”
程怡不想和他多說,擱下書,雙手撐在躺椅上,準備挪動身體,站起來,結果忍痛歪歪斜斜站起來時,秦易一把就拽住她的手腕,聲音有點冷:“你敢走試試看?”
程怡被他拽的有點疼,眉頭蹙起,“你幹什麽?”
秦易擡起臉,目光定定帶着沉色光芒,看着她,慢慢說道:“程怡,說真的,別逼我對你做點什麽,你惹我生氣,我有時候會沒辦法控制我自己……所以……趁着現在我能控制我自己……乖乖給我坐好……”
別逼他做些他自己也不願意傷她的事。
程怡不知道他得病,只想他脾氣太壞。
忍忍胸口的生氣,坐下來。
拿起書,強行讓自己平靜下來,繼續複習。
程怡坐下沒多久,沈姩過來了,打破了他們兩人的僵持局面。
這大概是她第一次見到秦易口中那個折磨他的女人。
模樣不算出挑。
但勝在看着很清純。
沒什麽攻擊性。
原來……秦易喜歡的是這款。
沈姩邊走邊下意識就摸摸自己的短發,她是短發,利落幹淨,符合職場女性标準,而程怡是長發,她不知道她留長發是因為秦易喜歡還是……
“秦易。”等走近,沈姩輕輕喚了他一聲。
秦易正因為程怡突然變臉,在惱怒中,聽到沈姩的聲音,回頭,眉色也沒多大的和悅,說道:“你怎麽過來了?”他記得他說過,他這段時間不會去治療。
沈姩扶扶自己的眼鏡,知性優雅地臉上露出一抹溫柔笑容:“想想不放心,所以過來看看你恢複情況。”沈姩沒把話說得太多。
可以藏了點。
她怕自己不請自來加上話多惹秦易反感。
“你等我一下。”秦易的确怕沈姩向程怡透露他得病的事。
在他看來,自己有了心理疾病。
無論現在程怡能不能治好他。
也是有病。
他不想程怡嫌棄他是一個有心理問題的人。
“好。”沈姩淡淡自若地笑着,目光始終徘徊在程怡臉上,身上。
現在再看看,又覺得這個女人,有些不一樣。
沈姩是心理醫生,觀察人的技能算是爐火純青。
這個女人看起來不是很開心。
所以他們之間的關系還是沒緩和嗎?
“她是我的私人醫生。”秦易怕程怡誤會,小聲跟她解釋一句:“我先和她談幾句。”
程怡置若罔聞,沒擡頭也沒看他們,依舊壓低腦袋看自己的書。
直到他們兩人進了屋裏,她才擡起臉,目光落向遠處湛藍的天際。
擱在書上的手指,下意識就握緊又松開,松開又握緊。
一直反反複複,直到手機響了。
程怡回神,眼角不知不覺間染了一層濕意。
劃開屏幕,是老家來的電話。
程怡擡手快速抹掉眼角的星星點點,聲音盡量讓電話那端的媽媽聽起來沒異常:“媽。”
“你在那邊還好嗎?”遠在江南水鄉的周雲抱着囡囡,一邊給她喂飯,一邊給程怡打電話。
“挺好的,馬上要筆試了,我應該沒問題的。”程怡輕聲回答。
“嗯,你一個人在那邊要好好保重。”周雲給囡囡喂了一口飯,繼續說:“囡囡最近老是吵着要見你,見不到就哭。”正乖乖吃飯的囡囡聽到外婆似乎在跟媽媽打電話,立刻嚼嚼嘴裏的飯粒,從小板凳上站起來,趴到手機旁,開始喊:“媽媽,媽媽……你在哪?你不要我了嗎……媽媽……媽媽……”
很久沒聽到女兒聲音,程怡沒控制住自己情緒,隔着手機就哭了。
哭得傷心,周雲怕影響她情緒,趕緊抱起囡囡,讓她重新坐到小板凳上,自己站起來給程怡繼續說:“你好好準備,早點接囡囡去你那邊。”
“我……知道。”
挂了電話,程怡捂着眼睛,把腦袋擱在膝蓋上,繼續哭。
她也很想女兒,可是她現在沒有穩定下來。
沒辦法接她過來,而且現在秦易找她了。
她很怕被他知道女兒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