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一回! (10)
他有關的事情都告訴他。讓他自己參與進來,自己學會思考,學會感受喜怒哀樂。
令一方面,他也希望綿綿能珍惜這段時間……畢竟如果溫艾真要離開,他也絕不能再像以前強迫她留下,這也許會是他們母子最值得珍惜懷念的一段相處了。
在他告訴綿綿的時候,綿綿并沒讓他失望,他沒有像不懂事的孩子那樣哭鬧難纏,而是靜靜思考了一天。就像個小男子漢一樣接受了這個現實。
那天他們父子倆談了一小時,最後達成了協議……要努力把溫艾留下來。
那天他答應綿綿,只要綿綿配合,就一定能把他媽媽留下。
看着兒子沮喪傷心的樣子,安修廷努力放下心中那些陰郁的情緒。
溫艾只是拒絕了一次,他怎麽能就這麽輕易放棄?現在離謝卉要走的時間還有幾天,他至少應該再試試看。
“綿綿,你說你媽最喜歡什麽?”安修廷端着下巴,眉頭重重擰成一個川字。
綿綿的目光還是有些渙散,喃喃答道:“我。我媽媽最喜歡的肯定是我。”
安修廷瞬間無語,他從來沒用心想過要如何獲得一個女人的信任和喜歡,現在可好,他腦中轉來轉去,唯一能想到的辦法就是送禮物給她。
可就連這唯一想到的辦法,他也辦不好……因為他根本不知道溫艾喜歡什麽。
一陣深深的挫敗感襲來,溫艾對珠寶首飾似乎可有可無,對金錢房産也不太在乎,她既不向往權利地位的虛榮,也不好酒色笙歌的浮華。
除了綿綿,他還真想不到什麽才能打動她。
安修廷有些心虛地看了一眼綿綿,他要是把這小子送出去……不知道行不行。
就怕這已送出去,不但沒有留下溫艾,反而讓溫艾歡天喜地抱着兒子跑得更快了。
他不能這麽無私……
Advertisement
可是,溫艾她到底喜歡什麽呢?
…………
接下來的一整天,安修廷都在飛速地思索着,剩下的時間不多了,可他卻完全沒有頭緒。
為了想到溫艾喜歡什麽,他囑咐了助理,在他想出來之前任何人和任何事情都不許賴打擾他。
他直接将腦袋裏的記憶翻回最初相見她的那一天。
從兩人面對面的第一眼,開始認認真真的去思考,她的每一個眼神,每一句話……
他相信只要用心想,總能想到的。
他并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做,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現在哦對溫艾到底存了什麽心思。
這些他都來不及想。
他只知道,只有先留下她,他才有資格和時間在去思考那些。
安修廷所做所想的這些溫艾一無所知。
她當晚被孟小希狠狠教育了一頓,說她簡直是天下最傻的女人。
孟小希覺得安修廷這次跟以前不一樣,以前他是用命令的口氣說的,溫艾當然不能答應。
可這一次,卻是“求”啊!
是他安大總裁親口來請求的,這樣的好事為什麽不答應,只是答應留下,又不是答應把下半輩子都包辦給他。
而且,完全還可以跟他談條件嘛——你要讓我留下,那好啊,給錢還是給名分,咱們都可以坐下來談談嘛。
可是溫艾卻拒絕了。
孟小希說的雖然在理,從哪裏跌倒就要從哪裏爬起來,被安修廷抛棄之後,終于等到他放下臉面求回來,她應該擺出姿态揚眉吐氣地答應,然後再羅列一堆要求,讓他去為了她奔前忙後。
只要想想都覺得無比痛快了。
可她想着那樣的場景,不知道為什麽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她從他手裏要得再多。卻都不是她想要的,那麽折騰他又有什麽意思呢?
溫艾忽然感到乏味,一點精神都提不起來,就連上班的時候整個人也是恹恹的。
謝卉看了她這樣,也沒多說什麽,只是将那兩張買好的球票拿出來看了看,又原封不動放了回去。
一個安修廷搞得所有人都興致缺缺,這樣的氛圍一直籠罩在星圖集團辦公室裏,一直到了下班。溫艾才終于再也忍不住了!
“謝卉!”
她走到謝卉面前,拳頭捏得緊緊的,像是下定了很大的決心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
謝卉正要離開,聽見她叫他,腳步微微一停,不知為何竟然有些不敢回頭。
他面對成千上萬的影迷時,也還從沒這麽緊張過。
“你不用急着說,其實還有一個星期的時間呢……你一個星期以後告訴我也來的及。”謝卉一臉酷酷的樣子,卻就是不回頭,分明有點怕聽見她的答案。
“不用了!我已經決定了。”
溫艾的聲音帶着從未有過的堅決。
“真的決定了?不會過兩天又反悔吧?”謝卉帶着一臉無所謂的壞笑轉過身來,“說吧,你打算怎麽辦?”
“我要跟你走!我跟你去美國!”
溫艾擲地有聲的說出這一句!一個字一個字,幾乎像是用盡全力喊出來的一樣!
沒錯!這就是她的選擇,她受不了自己的優柔寡斷,受不了自己總是瞻前顧後想東想西。
這一次,她什麽都不要想,只要為她自己想。
她就是要自私一回,不去想綿綿。爸爸,孟小希,不去想安修廷,甚至也不考慮會不會影響謝卉,她只是自己想走。
謝卉微微一愣,目光落在她的臉上。
溫艾雪白漂亮的臉頰帶着一絲激動亢奮的粉紅,顯得無比嬌豔,還有她那雙永遠柔和的眼睛,此時也帶着從未有過的自信光芒。
他一時有些失神。
從第一次見到溫艾,到現在,她其實一直都在變化,在以一種驚人的優美姿态成長着。
不得不說,現在的她美的更加攝人心魄,讓人的目光一旦看過去,就像被磁石吸引,一點都不想挪開。
“你想好了?”掩飾着自己微微加速的心跳,他仰着眉毛挑釁一般地問道:“到了那邊可別跟我說又想起誰誰誰,最後哭着鼻子要回來!你信不信如果你敢那樣。我就把你扔到太平洋裏去。”
“信。”溫艾笑着點頭。
說出了她心底的想法,也終于把這個讓人郁悶的事情做了決定,溫艾整個人心情都放松了不少。
低頭看看手表,一天時間眨眼就過,又到了她去照顧綿綿的時間了。
“行了,走吧!”溫艾揚起拳頭,心情不錯滴砸在謝卉手臂上:“我還沒看過棒球比賽,你買的兩章票是不是有我一張?”
“廢話!”謝卉毫不留情揮舞拳頭回了溫艾一拳,嘴角冷嘲熱諷的笑容終于變成了得意的笑……
兩人有說有笑出了公司。
謝卉說既然要走,就要提前準備好,畢竟到了那邊生活上會有很多不習慣,要是提前準備萬全,去了之後的日子就會舒服很多。
溫艾沒有出國長期生活的經驗,所以他決定偷偷仗義一次,幫她把這件事包攬下來。
“我要去買些東西。”
“我去找綿綿。”
“那明天見。”謝卉挑着眉頭十分騷包地跳進跑車,一踩油門疾馳而去,很快就不見了蹤影。
他去買東西,溫艾則是去看綿綿。兩人在路口處便分頭去行動。
溫艾照舊攔了出租車,在路上把自己要跟綿綿說的話都提前想好,一遍又一遍默默練習着,生怕有哪個詞語措辭不當,傷害到她最寶貝的小綿綿。
車子剛走到一半,手包裏忽然傳來手機的震動聲。
她掏出來一看,卻愣了一下。
一個不算陌生的陌生號碼,竟然打到了她的手機上。
來電人姓名備注的是“安醫生”三個字。
這是之前綿綿被武萌用花粉害得過敏,轉院之後的第二個主治醫生的號碼。
這個人貌似認識安修廷,不過她卻沒親眼見過他們兩人相處的樣子,也不知只是泛泛之交還是親密摯友。
總之,她當時因為被前面那個壞醫生騙過一回,所以也不敢完全相信這個醫生,于是就偷偷找護士抄了他的電話,存在手機裏,想着有什麽事就第一時間打給他。
後來綿綿在他手上很快康複了,這個電話當然也就沒用上,她甚至都忘了這回事了……
安醫生怎麽會忽然給她打電話呢?
難道是綿綿又生病了?
溫艾心裏一驚。連忙接通起來:“喂?”
“溫小姐你好,我是海陸醫院的醫生,我姓安。”電話裏傳來一個嚴肅而又學究的聲音。
溫艾還記得這個聲音,确實是安醫生沒錯:“你好,請問有什麽事情嗎?”
安醫生輕輕一頓,對面的女人仿佛早知道是他,這倒是有些令人出乎意料,不過比起更令人“出乎意料”的事情來說,這只是不值得一提的小事。
至于那件更出乎意料的事情……
他冷冷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男人,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說才好。
“喂?安醫生?”溫艾越發焦急,已經用手勢讓司機靠邊停下,“安醫生,到底出了什麽事,請如實告訴我好嗎?”
安醫生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自己的沉默可能吓到溫艾了。
他連忙解釋:“是這樣的,請溫小姐快點到醫院來一趟,您的朋友出了車禍,現在身邊只有一個孩子陪着,手續和住院費還有後續手術的簽字,都需要您來幫忙。”
“車禍!?”溫艾有些吓到地捂住了嘴。
車禍可不是鬧着玩的,她身邊的人發生了這種事正是需要幫助的時候,她當然要立刻趕到。
低頭看了一眼手表,這邊人命關天,她先去醫院看看情況,晚點在看看有沒有時間去找綿綿。
“司機師傅,不好意思麻煩您,能轉道去海陸醫院麽?”溫艾捂着話筒。跟司機指了指醫院的方向,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還有很多事情沒問清楚。
她繼續對着電話裏的安醫生道:“我能問問我朋友是誰麽?她傷的嚴不嚴重,我現在需要先準備多少錢?有沒有聯系她的家人?”
溫艾一連串的問話,問得安醫生臉色有些說不上的別扭。
他又看了一眼心安理得躺在床上的人,只用了三個字回答了她的問題。
“安修廷。”
“啊?”溫艾一愣,手機都直接摔落在腳下!
她呆呆地看着掉在車裏的手機半天,才伸手去撿起來……幸虧不是她開車,否者這一下就足夠把她也撞進醫院裏去。
“安醫生你還在麽?你剛才說,出車禍的人……是。是安修廷?”溫艾的臉扭得不成樣子。
“沒錯。”
“安修廷他怎麽會出車禍?”溫艾說完,才覺得自己這說法有些不近人情。
安醫生卻內心十分贊同她這個說法,因為他也想這麽問。
“溫小姐,我只是醫生,并不知道原因,既然你已經趕過來了,那就等來了親自問他吧。”
溫艾這才發現自己已經讓司機開往醫院了,張了張嘴,一大堆疑問卡在喉嚨裏,最終只能化作一句“好吧”。
安醫生沒再說什麽,溫艾挂斷電話,沒多一會兒就到了海陸醫院。
綿綿曾經在這裏住院治療,她對這兒還算得上熟悉,進了門診樓之後,到導診臺那裏一問,才說出安修廷的名字,護士就立刻給她指出了方向。
看來安修廷這個人走到哪裏都這麽惹眼啊……
溫艾心裏糾結了一下,還是朝護士指出的方向走去。
走到病房所在的那條走廊。溫艾擡頭看見“非直系親屬不得入內,非探視時間不得入內”幾個字這才覺得有點說不出的壓抑,再看看旁邊,果然寫着這裏是ICU重症監護病房!
她停在走廊門口眨眨眼,心裏冰涼一片。
重症監護室一般都是給很嚴重的人住的,裏面有很多設備儀器,病人留在這裏,就是為了更好的跟蹤生命體征,提高病危患者的存活率!
之前醫生說她朋友出了車禍。她腦子裏本能就想到很嚴重的事故,可後來事故的主角換成安修廷,不知為何,她一點也想不出他受傷的樣子。
要不是走到這裏,她甚至覺得這不會是開玩笑的吧?
腦海裏浮現起他的樣子,從她第一次在海裏把他撈起來,他就像是個不死不滅的大魔王一樣,很少生病受傷,跟不會懦弱脆弱。只有他虐待欺負別人,把別人搞得遍體鱗傷的,他自己卻從來都是那副高高在上可望不可及的樣子。
別說傷他一下,就連丁點灰塵也仿佛占不到他身上似的。
還有他那輛車……不是凱迪拉克最著名的防彈款嗎?誰還撞得了他。
可是,這樣金剛不壞的安修廷,居然真的躺在重症監護病房了?
心裏像是被一只手緊緊捏着,沒來由的一陣絞痛。
溫艾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走了進去。
來到病房前,她眯着眼睛從眼皮的縫隙裏看出去,生怕直接看見什麽太可怕的場景讓她接受不了。
病房的門是關着的,不過上面有一扇透明玻璃,隔着玻璃看進去,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各種亮着燈的儀器,還有輸液管和氧氣瓶。
雪白的床,擺在這些紛亂複雜的一起之中,上面躺着一個人。
溫艾的心跳猛地一停!
根本不需要湊過去看正臉,憑她對安修廷的熟悉程度,就算他滿身插着管子,她也能認出他來!
溫艾再也忍不住了,擡手快速擰開門把,推門走了進去。
來到床邊,她死死咬着嘴唇。
床上躺着的人被氧氣罩罩住了大半個臉,但還是不難看出他灰白的臉色,他寬闊結實的身體上多了一些紗布繃帶和簡易鋼板,而且子啊肩膀的地方,似乎還有沒擦幹的血跡。
的确是安修廷沒錯。
可卻一點都不像她認識的那個安修廷……
“喂,安修廷……”她忽然有些害怕地輕輕叫了一聲。
病房裏。除了儀器有規律地滴滴輕響,再沒有其他的回音。
心底一片慌亂,她張望了一圈,急忙轉身跑了出去。
溫艾幾乎是一路狂奔到安醫生的門前的,安醫生剛送走一個病人,就見溫艾扶着門框,大口大口地喘着氣,眼睛卻一瞬不瞬看着他,仿佛有很多話要說。
他起身走過去。把她讓進來,關好房門又遞給她一杯水:“你去看過了?”
“嗯。”溫艾有些焦急地點頭,“看過了,他的情況怎麽樣?”
“暫時還不好說。”安醫生指着座位讓溫艾坐下,“外傷的情況并不嚴重,初步判斷就是斷了兩根骨頭,外加幾處骨裂,具體情況要等片子出來才能知道。”
溫艾沒有坐下的興致,她雙手握着紙杯。微微有些顫抖,紙杯早已被她捏得變了形。
她看見的那些紗布繃帶和鋼板,原來就是安醫生所說的“不太嚴重的外傷”。
明明已經那麽嚴重了啊!
“那內傷呢?”她簡直不敢多想。
“內傷暫時也沒有結論,只是我經驗之下的推測,要先檢查顱內和內髒有沒有出血的情況,還有撞擊之後各項神經反應……這些才是最麻煩的。”
溫艾哆嗦着嘴唇,硬生生挺住身子不讓自己倒下去:“醫生,你一定要救救他,他沒有家人了有什麽要簽字的就我來吧……”
溫艾這話是本能反應。卻也是真心的。
就算給她思考的時間,她也會這麽做。
安修廷雖然對她不好,雖然曾經令她生不如死,但真的看見一個人躺在那裏奄奄一息的時候,她是無法去判斷他是不是個好人,也無法再花時間板着手指算計他們的恩怨。
哪怕是個陌生人,她也會毫不猶豫地去救他。
安醫生看着溫艾的目光忽然有些特別,像是要透過她的眼睛看出些什麽。
這女人渾身的凍傷連他都記得,難道她自己忘了疼了嗎?
居然會這麽關心他啊!
“你怎麽知道他沒有家人呢?”安醫生不知自己是個什麽心态,忽然開口問道。
溫艾連一秒鐘都沒有猶豫。
安修廷有沒有親人她還能不知道麽?按照他的說法,他的家人,都被她的家人害死了,就算他有親人,也就是她和綿綿了吧?
溫艾眼中熱熱的,張口就哽咽答道:“我就是他最親的人了,我說了,有什麽事情就找我,我能做主。”
☆、117
“好。”安醫生沉吟了一陣,才深深吐出這一個字。
和安修廷多年相交,對那個冷漠又孤寂的男人,他一向只有同情。
安修廷一聲孤苦,性格又極其糟糕,他早就勸他學着低頭學着軟和一點,否則将來只怕有一天也要落得父親那般兩手空空,連善終也難。
只可惜他聽不進去,只要認為自己既然沒錯,就不肯改……
可當溫小姐說出這樣的話時,這一刻,他不知為什麽忽然對他有些羨慕起來。
目光重新掃過溫艾,嬌小柔弱的表面卻有着罕見的堅強還有她那份毫不作僞的善良,一聽說朋友有難便立刻前來,後來聽說那人是安修廷居然也沒掉頭就走。
他在醫院這種地方工作,見慣生死自然也看多了人性醜惡,真正大病床前,能有幾個傾心相對的朋友願意為你付出一切?
安修廷可是眼神不好把這姑娘當仇人了十幾年啊。
看來那家夥是真有福,他以前白操心了。
安醫生不動聲色地在心裏琢磨了一遍這倆人的事情,臉上卻沒有絲毫表示。
見溫艾一臉焦急。他取出護理注意事項和要簽字同意手術的通知書,身手推到溫艾面前:“你願意承擔責任,等他醒來一定會很感謝的。”
“用不着他感謝。”溫艾身手一擦眼角,也不知是氣話還是倔強,可同時,她還是快速看完那些東西,然後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醫生,手術費和治療費呢?”溫艾沒看見賬單。
安醫生有些尴尬,他一個大男人在這兒,總不好真讓女人去付這個錢,順手開了張幾千塊的醫藥單子給溫艾:“你先把這個交了就行。”
溫艾已經做好準備拿出自己的存款了,一看數額居然才這麽點,頓時有些驚訝。
不過來不及細想,更不敢質疑醫生的話,她算算身上的錢加上卡裏的剛剛夠,連忙跑出去繳費。
交完錢拿着收據,走到一旁的長凳子上沉沉坐下,這才感覺到自己一雙腿都軟了。
她大概也曾經恨過安修廷吧,可能也曾在最痛苦的時候哭着在心裏罵他去死。
可真正算起來,那些短暫的恨意比起深愛他的十幾年光陰根本就不值得一提,真要讓她看見他死掉的樣子,她決不會高興,只覺得渾身冰冷無比恐懼。
四年後這次再相遇,她從來沒打算過再愛他,哪怕只是一秒鐘的愛也不打算給他,但她也沒希望他就這麽從世界上消失!
如果他消失了,自己十幾年的付出就全都沒了痕跡。
就像一個經歷了很多的老人,到了最後的年紀裏,身邊朋友一個一個的離去,哪怕是從前讨厭的人也變得珍惜起來。
溫艾有些無奈敵發現自己竟然在這個年紀就體會了這樣的感受。
安修廷再怎麽不濟,也是跟她一路走來的。
別的事她不管,生死大事,她不能不管他。
疲憊地揉揉脖子,她重新朝病房走去,她現在要振作一點,畢竟還有很多事情要等着她去處理。
溫艾走到病房門前,剛準備給交通部門打個電話問問車禍的情況,就見安修廷的助理牽着綿綿從走廊盡頭走過來,手中還提着許多東西。
三人擡頭看見了溫艾,眼中同時露出悲喜交加的神色。
綿綿率先跑過來抱住溫艾,小嘴巴扁了扁一臉想哭又不敢哭的樣子:“媽媽,爸爸叔叔他留了好多血,不動了……”
溫艾一驚連忙把綿綿抱在懷裏。
事發突然,她也沒顧得上去想綿綿怎麽樣了,現在聽見他這麽說,才想起安醫生打電話時說安修廷身邊有個孩子……
她連忙上下檢查了綿綿一遍,見他毫發無損,提起的心這才放下一些。
溫艾抱起綿綿看向助理,助理連忙上前打招呼:“溫小姐,你來了就好,這簽字的事兒我畢竟做不了主。你能來,安董要是知道,一定會很高興的。”
他說着聲音就有些發顫,溫艾被他說鼻子酸酸的。
不敢繼續這個話題,她微微點頭:“我去過醫生那兒了,該簽字的都簽好,我現在就想知道他到底怎麽會出了這麽大的事情?是什麽人撞了他,還是他撞到了別人?有沒有什麽要賠償的?咱們先把事故的問題都一氣解決了,也好安下心來照顧他。”
助理微微一愣,一般女人在這個時候不都是心慌意亂,只會哭泣和求助麽?
溫小姐平時看起來水做的一樣,關鍵時候卻總是能撐住場面。
見她條理清楚處事公道善良,竟讓他有種面對安修廷的錯覺……這樣的女人,要說是安董的親人,他是完全相信的,就算說是安董的夫人,他也心服口服沒覺得不對。
心中快速感嘆了一番,更不敢對溫艾有絲毫輕視,他恭敬回答道,“安董之前給我打電話說是要去找一個很重要的東西,也許是太過着急車子突然失控,撞上了自己別墅的門柱。沒有造成任何交通事故也沒有傷害到別人,唯一需要善後的是現在別墅外面那個最粗的石柱連着院牆倒了,有些影響交通,我已經派人過去處理。”
溫艾并沒留意助理對她多出了的那份敬重,只是微微皺眉。
安修廷傷成這樣,居然是自己撞了自己家的柱子?什麽東西這麽重要?
雖然太匪夷所思,但想想助理又沒必要騙她,她繼續問道:“沒有需要善後的就好……那安氏集團公司裏的事情呢?”
“公司大多數人暫時還不知道這個消息,溫小姐放心,公司有我,還有各位董事,一時半會也出不了什麽問題。”
見溫艾點頭,助理又補充道:“溫小姐放心,外面的事情我會處理好,只是醫院這邊……這事不能讓太多人知道,請不相幹的人來照顧又不放心,我真是沒辦法,還要麻煩溫小姐了。”
“那是自然。”
他集團的事情她是沒有能力去管的,但照顧他只是小事。她責無旁貸。
溫艾跟助理又囑咐了幾句,兩人談好分工,助理便先行離開處理事情去了。
溫艾把帶來的東西放進陪床房間,把綿綿也暫時安置在那裏,自己則是重新走回安修廷的床前。
看着安修廷一動不動的樣子,她人前的那些堅強早已不見,只覺得心裏無比難受。
輕輕摸了一下他的頭發,靜靜在他身邊坐好,雖說是照顧他,但其實她能做也就是陪伴和簡單的護理。真正要好起來,還是要靠醫生和他自己的生命力意志。
一直在床前坐到深夜,期間哄着綿綿去睡覺,她自己則是繼續守着。
“安修廷,你可真行,怎麽就撞了柱子了呢?”她撐着下巴,真想指着他放聲大笑地鄙視他。
只可惜勾了勾唇角,卻根本笑不出來。
“安修廷,有什麽事能讓你這麽着急啊?柱子都倒了,你開車怎麽這麽快?”隔了半個小時,她忍不住又問了一句。
撐着下巴的手已經沒有力氣了,她疲憊地團了團身子,趴在他的床邊,明明已經困極,眼神卻不敢離開他。
“安修廷,你再不醒來我就要睡着了啊,我跟你說,你最好還是自己醒來,要不然明天檢查結果一出來,萬一要做手術。你的腦袋可是要被打開的,到時候頭發都要剃光……”
隔了一個小時,她忍不住又對他說起話來。
也不知是她困得出現了幻覺,還是安修廷終于忍不了她的啰嗦,溫艾話音剛落,就感覺安修廷的手指似乎動了一下。
“安修廷?”她猛地清醒過來,瞬間沒了困意。
伸出手指輕輕碰了一下他的手:“你醒了?還是你能聽見我說話了?”
床上的人一動不動,但手指好像又握緊了些!
溫艾一直屏住呼吸瞪大眼睛看着,這一下她覺得自己絕對沒有看錯!
緊張又激動的情緒混雜在心裏,溫艾将自己的手放在安修廷大大的手掌心裏,試探着大聲說道:“你放心,剃光頭之後還可以帶帽子的,你喜歡什麽樣的帽子,我送你一頂?”
安修廷修長的大手猛地一縮,直接握住了她的!
手上的力道非常的弱,可卻是緊緊抓住不放。
溫艾渾身一個激靈,欣喜的差點掉下淚來:“你醒了?你真的醒了,你能聽見我說話了。”
她的聲音整個都是走了調的,說不出是哭是笑,無比的難聽。
安修廷的眉頭微微一緊。好久之前,他迷迷糊糊的剛剛轉醒,就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他耳邊念叨。
這聲音忽遠忽近帶着嘲笑,可他卻覺得格外親切。
聽着那個聲音,他好像又回到了小時候一樣,于是他努力地想要追尋那聲音的方向。
可他卻動不了,怎麽也捕捉不到,整個人都陷在一團濃重的黑霧之中,渾身無力,連腿也擡不起來,那聲音讓他覺得十分重要,這一着急之下,他就擡手去抓。
手上傳來有些冰冷的溫度,卻是十分柔軟的。
一種力量從手心漸漸傳到心底,終于漸漸驅散了那種失重的無力感,讓他重新清醒過來。
“安修廷,你怎麽不說話?你剛剛明明動了!你一定已經醒了,別想騙我……我可不會像以前那麽傻,你吓不到我的。”
耳邊的聲音帶着慌亂和語無倫次,更帶着一種濃濃的期盼。
她确實變聰明了……
可他不是故意要故意騙她。聽見她說的那些話,他不敢睜開眼睛,生怕自己一睜眼就會漫出淚來。
喉結微微上下一動,他強忍着內心翻湧的情緒,拼命分散着自己的注意力。
之前,他想讓她留下,而且因為他也答應綿綿了,于是便努力去回憶到底什麽才能讓她高興和心動。
可想來想去,他自從認識她之後,就不停地誤會她,給她帶來傷害。
他想了一整天,居然也沒想到她到底在意什麽。
直到最後,才唯一想起她說過,她母親的那條項鏈被那個救過他們的司機拿走,那是她一心想要換回來的。
他唯一能做的也就是這件事,于是一想到之後,就急忙開車出去,用一筆錢将那項鏈換了回來。
拿到那小小的項鏈之後,他的心裏是特別喜悅的,他甚至一瞬間充滿了自信。覺得自己這次一定會出乎她的意料,讓她感動萬分然後留下來。
可在回程的路上,這樣的自大狂妄卻很快消失了。
因為他忽然意識到,這項鏈原本就屬于溫艾,小時候她曾用項鏈換回他的命,可他現在卻把這個當成是禮物,想再從她那裏換回感動……
什麽時候,他竟然變得這麽無恥了?
還是說不斷向她索取的他,一直就是這麽無恥?
手中原本令他自信滿滿的項鏈一下子變得無比燙手,煩躁和焦慮之下。他将車子開得飛快,這才會一不小心撞上了門柱。
在眼前徹底黑暗之時,他心裏的最後一線希望也破滅了。
他不知道自己這樣撞上去有幾分的故意。
他只知道,直到那一刻,他才驚覺自己對她的心情,早就不是之前那種單純的只想報答她補償……
他想要的,早就比他自己認為的更多。
只可惜……命該如此,他沒有任何辦法留住她,他必須為自己所犯得錯誤付出代價,而她也注定要越走越遠。永不回頭。
安修廷的唇角緊繃着,呼吸也漸漸急促起來。
他以為那片黑暗就是盡頭,所以能在醒來的時候又聽見她的聲音,沒有人會懂他此時心裏的震撼。
他一直在找溫艾看重的的東西,現在他終于明白了,她還是看重他的,他這個人他的性命,對她來說還是重要的。
從她一開始把他從海裏撈上來的時候,就是如此。
不光是他,她看重的還有她的家人。朋友,和她一路走來的每一個人她都無比珍惜,只要有力量,她就會盡全力去守護。
他從前竟然可笑的讨厭她躲在身後的樣子,可這一刻他真的懂了,是他躲在她的身後,是她守護着他。
他懂了,他曾經擁有過多麽可貴的寶藏,可是現在已經太遲,他還會有機會麽?
在眼淚從眼角滲出來的最後一刻,他猛地把頭轉開,不管這個動作扯的傷口有多疼,都不及他心裏的後悔所帶來的疼,心底一瞬間像是經歷了一場劇烈的爆炸,将那些固執和尊嚴全都炸得七零八落……
見安修廷醒了,而且似乎還有力氣鬧情緒,溫艾的心沉沉放回了肚子裏。
“喂,你怎麽了?”她的聲音弱下來,“不會真的剃了你的頭發的……你轉過來我看看你怎麽樣了?”
溫艾說着,輕輕探過身子,想伸手去碰安修廷的臉。
安修廷一言不發,更朝着她相反的方向轉了轉身子,怎麽也不肯給她看。
溫艾驚訝地看看他這樣,又驚訝地看看自己另一只的手。
那只手自從被他握住,就再也沒放開過,她能感覺到他手上漸漸蘇醒的力度,越來越緊,卻又顫抖的厲害……
“安修廷,你不是在哭吧?”
…………
她被抓着手,一時也沒別的辦法。再加上感覺平時威風凜凜的人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