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天降一王八
追随着那一道忽然間跌足飄落的綠影,許木木穿過一片油菜花田,路過那棵扯斷了風筝線的歪脖子樹,來到了一個用木籬笆圍起來的小院子。
風筝就是在這裏消失的。
就在屋後,一白衣少年正躺在一張搖椅上面,眼睛微眯着,手上拿了一把折扇,扇子上面畫着一幅山水圖,寫了兩句詩。
行至水窮處,坐看雲起時。
原本午後,風暖,陽光正好,正是舒坦的時候,誰知禍從天上來,一個大綠家夥從天而降,徑直就朝着他躺的地方砸過來。
少年看似纖弱,實則身負武功,察覺到不明之物的靠近,眼睛還沒看清楚就下意識地伸手一撈。
“啪嗒!”
“刺啦!”
兩種聲音幾乎是同時響起。
說時遲那時快,大綠烏龜的肚子處登時就被他掏了一個大洞出來,其餘的風筝布和骨架就直愣愣地壓在了他的身上。
???
這是個什麽東西?
少年急忙坐起來,手腳并用,把這個莫名其妙的大家夥從身上弄下去,定睛一看,居然是一只綠王八風筝。
真的會有人放風筝用綠王八的嗎?、
關鍵是為什麽這綠王八怎麽就偏偏往他這邊掉下來!難道他跟這風筝很像嗎!
簡直是奇恥大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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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頓時皺起了眉頭,心頭惱怒地不行。
按理說應該沒有人知道他住在這裏才是,到底是誰故意拿這種東西來折辱他?
少年蹲下去,仔細地研究這風筝,試圖從中找到一點蛛絲馬跡。
這風筝雖然造型糟心了些,可是這骨架用的絕對是上好的龜甲竹,絲絹柔滑細膩,似乎也不是一般的貨色,上面的繡工紋理細密,栩栩如生,看起來價值不菲。
那些人真的會願意出這麽多錢,還用上龜甲竹這種貢品,就為了砸到他的臉上羞辱他嗎?
絕對不可能。
少年眉頭略略舒展,排除了這種可能性。
興許這真的是一場意外吧。
就是不知道這個風筝究竟是用來玩樂的,還是用來放晦氣的,若是用來放晦氣的,那就好了。
少年盯着烏龜肚子上的那個破洞,陷入了沉思。
正在他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外面傳來細碎的敲門聲。
這個時候怎麽會有人來?難不成是風筝的主人尋來了?
少年目光觸及綠王八的肚子中間的那個破洞,不由得深深嘆了一口氣。
要是來者不善,要讓他賠怎麽辦?他可是一分錢沒有的。
大不了就那什麽,要錢沒有,要人一個!
他這般姿色,想畢也是能入眼的吧。
那人一邊想着,一邊随手丢下那個和他的氣質完全不符的綠王八風筝,朝外面走去。
從屋後繞出來,擡眼望去,一女子站在他家的木門口,擡着手在敲門。
遠遠看來,只見此女身姿婀娜,氣質不俗,頭發烏黑透亮,只用一點碎花修飾,便顯清麗可人,雖然陽光刺眼,看不清楚面容,不過少年可以肯定,此女定然是為了那只風筝而來。
因為她的手上還拿着線軸。
看她的衣着打扮,來頭應該不小,難不成是什麽世族貴女身邊的婢女?
“是姑娘在敲門嗎?”
少年一邊走,一邊開口問道。
許木木循着聲音來處看去,只見一少年,身着白衣,身材高大,眉目英朗,膚色白皙,又有文人的氣質溫和形容儒雅,又有武人的眉目剛毅行為果決。
見着他,許木木愣了一下,才笑着開口:“是,不知公子可見着了一個風筝?那是一只綠色的烏龜,若是見着了,勞煩公子告訴我在什麽地方。”
少年心中嘆息,果真是來找風筝的。
“見是見着了,只不過......”少年欲言又止。
“只不過什麽?”
許木木不解地眨了眨眼睛。
走進了,那人才看清楚許木木的模樣。
青絲烏黑柔亮,上面點綴了星星零零的小碎花,此外一絲點綴也無,看起來就像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身形嬌小玲珑,膚色白的不像真人。
尤其是那一雙秋水為神玉為骨的杏眸,閃爍着細碎的光,就好像雨後初晴的樹上,葉兒卷着的那一滴露珠。
她可真好看啊!
“這事也難說,若是姑娘不介意,就進來說話吧!”
盯着那雙眼睛,少年好似受到了蠱惑一般,情不自禁就脫口而出,說出來,他才發現自己究竟說了什麽話。
少年:......
許木木歪了歪頭,看着他,逐漸收斂了笑意。
見許木木這樣,少年無奈地笑了笑。
果然是冒犯了。
“在下名喚蘇時遇,真的并無惡意。”蘇時遇說完這一句,又想打自己一巴掌。
有惡意的人會說自己沒有惡意嗎?這也太像怪蜀黍了!
果不其然,許木木看向蘇時遇的目光更加防備了。
“那個風筝在後院,姑娘自己去看就是了。在下絕非輕佻之徒,只是那個風筝着實是拿不出來......”
“為什麽拿不出來呢?只不過是一個風筝而已。”許木木打斷了他話,語氣冷然地問道。
雖然風筝的形狀是一個大些的綠色的烏龜,可是既然是風筝,那就不會很重。
難不成這個男人是外強中幹,連個風筝也拿不動?
蘇時遇覺得許木木看着他的目光變得越來越詭異,讓他有點瘆得慌。
“唉。”蘇時遇嘆息一聲,“既然如此,那你要先答應我一件事,那就是千萬千萬千萬不能生氣。”
許木木覺得這個要求有點奇怪。
但是為了能不進去就拿回來自己的風筝,她還是點了點頭。
“好,我答應你。”
蘇時遇複又嘆息一聲,這才回頭,轉身又去了屋後。
許木木總覺得蘇時遇這個名字有些許耳熟,可是想了想上輩子見過的人,還有漫畫裏提到的人名,沒有一個是和蘇時遇對上的。
想了一會沒有結果,許木木只能無奈地放棄。
興許是她多心了吧。
不過這位蘇公子生的是真好看,她還是第一次遇見這麽符合她審美的公子。
看他住在這種地方,想必身上也沒什麽錢吧。
要是能把他挖過來當她的手下,時時得見,想看就看,那就好了。
回去跟脈香說一聲吧,問問他願意不願意。
想到日後說不定就能經常看見那張好看的臉蛋,許木木就覺得莫名開心。
而且這還不是什麽名牌上的人物,是個名字都沒出現過的小透明。
簡直棒呆!
不一會,蘇時遇就拿了個綠色的物件出來了。
他一步一步走得懶洋洋得,看起來別有一番風流倜傥的味道。
“喏,這是不是你的?”
蘇時遇打開栅欄,把風筝遞出去。
看見風筝的第一眼,許木木就笑了。
一個風度翩翩的白衣公子,手上卻拿了個綠烏龜,這場景怎麽看怎麽惹人發笑。
就像原本是一朵可遠觀而不可亵玩的高嶺之花,現在莫名染上了一絲土味。
“是的是的!謝謝.......”
想要感謝地話說到一半,就卡在了喉嚨裏,剩下的話怎麽都說不出來。
許木木看見了她心愛的烏龜中間被人捅了一個洞!
天哪!那麽完美的一個烏龜,居然有了這樣的瑕疵!
“這......”許木木可算是明白了,為什麽先前這個蘇公子百般推脫,後來又要求她絕對不能生氣,簡直是陰險狡猾,不可原諒!
許木木擡起頭,清淩淩的眼睛瞪着蘇時遇,小嘴撇了撇,滿臉都寫着不開心。
蘇時遇看見這個小姑娘這麽看着自己,不由得也有些赧然。
于是他急忙陪笑,連連作揖:“真是對不住,我原先真不知道......不知這個風筝要價多少?可能修補?”
想來這個風筝定然是這小姑娘的愛物了。
不過想想也是,這風筝雖然顏色不很友好,可是這綠是顯而易見的鮮亮,要知道大部分人的衣裳都還不能有這樣的顏色呢!
看這姑娘的打扮,像個大戶人家的丫鬟,想來就算風筝貴重,也貴不到哪裏去。
想到這裏,蘇時遇便主動開口要求賠償。
許木木心裏有些委屈巴巴,聽了這話,嘟了嘟嘴,奶兇奶兇地開口:“我這風筝可不一般,你看這用料,看這做工,像是普通的風筝嗎!實話告訴你吧!我這風筝要價一百兩!還修補,到哪裏補去!”
許木木的嘴巴噘得都能挂油瓶,顯而易見的生氣了。
???
一百兩?
你怕不是在逗我!
蘇時遇一臉驚疑地看着許木木,這姑娘看起來這麽單純,怎麽就不幹人事兒呢?
像這種漫天要價黑吃黑的碰瓷兒招數,他見多了,呵。
蘇時遇冷笑一聲:“什麽風筝能值一百兩?你怕不是不知道本公子的名頭!”
雖然他現在還沒什麽名頭,不過早晚會有的嘛!
許木木也冷笑一聲:“我這風筝可是出自毓秀坊之手,材料都是貢品,你說值不值這個價錢?”
聽到“毓秀坊”三個字,蘇時遇就自覺閉了嘴。
是他孤陋寡聞了。
既然是毓秀坊的東西,那自然是有可能賣出一百兩銀子的天價的。
許木木原本一口氣說出來,也是為了發洩一番不滿,結果說完之後,看着蘇時遇的臉色變了又變,活像個調色盤,撐不住便笑了。
她斜睨着蘇時遇,突然嬌嬌俏俏地笑起來,揚了揚眉:“這回你信了吧?所以這一百兩,你該怎麽賠我呢?”
一百兩對于許木木來說算不得什麽,可是對于一般的人家,二十兩銀子就夠過一整年的,更何況是一百兩呢?
品度此人衣着,一襲白衣雖然纖塵不染,光滑如新,卻也不過是尋常的料子,身無長物,并不像是可以,一擲千金的人物。
所以許木木雖然問着他,卻也沒真心想要他給一百兩的意思。
只是想要難為難為他。
畢竟之前許木木雖然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但是看他那個驚訝的樣子,想來也不是什麽好想法。
“是在下想岔了。敢問姑娘是哪家的侍女?一百兩銀子着實有些多,在下一時間籌措不出。不如寫一張欠條,寫明情況,等在下攢夠了銀子,再行奉還?若是姑娘心存疑慮,在下也可給姑娘一件信物,權當抵押。”
蘇時遇既然說了要賠銀子,那便是言出必踐,絕無虛言。
只不過他現如今确實是窮人一個。
“你怎麽知道我是個丫鬟?”
許木木疑惑地開口。
她一沒說身份,二沒說名字,這人怎麽就認定了她是個丫鬟。
“姑娘孤身一人來此,衣着鮮亮,卻無侍女跟随,頭上也無更多簪環,卻能有如此貴重的風筝,想來定然是名門貴女家中的丫鬟。”
許木木:......
這人說得有理有據跟真的似的,她自己都要相信了。
“......公子當真聰慧過人。”
蘇時遇還佯裝謙虛地笑了笑,腼腆地開口:“過獎,過獎!”
許木木被這人逗笑了,低頭抿唇一笑,道:“你這人可真有意思!我看你也不像能一下子拿出一百兩的,不如你應我一件事,此事就一筆勾銷如何?”
作者有話要說:
蘇時遇:我覺得自己可聰明了!
嘿嘿嘿,會不會答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