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西泮

第21章

翌日天氣很糟糕。

打從早上就開始下大雨。

尚娛官微繼續沉默并關閉評論，而夏緋雲微博那邊鬧騰的人還有一些，蘇荷看過，去找了一趟穆千珩。

“穆總，其實主要就是這幾個人在鬧，蓄意黑我們談不上，很多都是針對您和夏小姐的關系和您本人的，規模也不大，目測影響算是控制住了，您看還要不要查，要不我讓技術部門那邊追蹤IP……”

穆千珩說：“算了，不用管了，這幾個人很快會自己消失，你把今天下午到明天早上的行程調整一下，我下午下班要去谷市，明天會遲一點來公司。”

蘇荷愣了愣，“您要去探班嗎？”

他點了頭，“這件事如實告訴穆董沒關系。”

蘇荷秒懂，又問：“還需不需要我陪同……”

他搖頭，看她的眼神複雜，“我這也是為了公司，從源頭上解決問題比删除評論追查IP更快。”

蘇荷點了點頭，沒再說話出去了。

……

許弋開車，到晚上八點多，穆千珩抵達夏緋雲那個劇組下榻的酒店。

夏緋雲電話裏聽到穆千珩來了，很興奮，她在劇組一向有特權，提前下班什麽的都不是事兒，她自己先回到酒店，按着穆千珩給她的房間號找過去。

穆千珩開的門，他穿着浴袍，頭發還是濕淋淋的，她一見他，心跳得厲害，拎着手裏袋子往裏走，“我給你帶了一點紅毛丹，今天化妝師給我的，這個紅毛丹很好……”

穆千珩關上門，轉身看着她背影，直接打斷，“你難道都找不到人為你處理一下IP？”

夏緋雲背脊僵硬，緩緩轉過身，看着他。

“你是不是覺得事情鬧得不大，只要我來了，你這張臉就算是長回來了。”

她面色慘白，唇發顫，“不是這樣的……”

“本來我差點讓蘇秘書安排人去查，那樣會查到底，你覺得到時候丢臉的是誰。”

“有必要嗎？”夏緋雲說：“不過是幾個粉絲說話而已，尚娛也不做這個圈子的業務，本來就不在乎這些……”

“不在乎是因為還沒鬧大，臭名聲被控制住了而已，真鬧大了，來找你的就不是我，可能是我爸或者我媽，尚娛是上市公司，這種捕風捉影的輿論倒也罷了，我不來提醒你一下，你怕是要搞出醜聞來，到時候你就是尚娛的罪人。”

夏緋雲手指都在發抖，眼底有淚光。

“說吧，”男人往前幾步，最後和她擦肩而過，坐在窗口椅子上，“費這麽大功夫，非要我過來，光是為了你那點可憐的虛榮心，還是別的什麽。”

夏緋雲僵硬地将手裏袋子放桌上，扭頭去看他，“就算查到IP也應該想想是不是有人要害我，穆千珩，你根本不信任我對不對，怎麽就想到是我，還這麽肯定地來問罪。”

“我沒理由信你。”

“我是你未婚妻！”

他從煙盒裏抽出一支煙，笑了聲，“未婚妻，你要是知道你的身份，就該清楚什麽能做什麽不能做。”

“那你清楚嗎？”她眼淚滾落下來，“你清楚一個未婚夫應該做什麽嗎？我直接叫你過來你會過來嗎？你不會，因為你根本不會顧忌我的感受，你也不會想念我，原因很簡單……”

她咬牙切齒，“穆千珩，別以為我真是傻子，你在錦繡路租房子搬出去這些事我都知道，我有朋友看到你在廣場和一個男人一起，你還吻他了！”

夏緋雲吼完，崩潰地流着眼淚。

穆千珩慢條斯理地将煙先給點上了。

套房客廳吊燈光線不甚明晰，夏緋雲打量着他的臉，問：“你不解釋嗎？”

“沒什麽好解釋的，都知道了還想我說什麽。”

男人語音裏的涼薄冷的刺骨，她怒極反笑，“那好，既然如此，你又有什麽臉來和我興師問罪，是，我用了些不入流的小手段來引起你的注意，那是因為我親愛的未婚夫已經一周沒有主動和我聯系過，要不是別人告訴我，我還不知道我不在橋市的時間裏，你跟一個男人如何樂不思蜀。”

“夏緋雲，人貴有自知之明，”穆千珩淡淡笑，“你對我有意見可以沖我來，影響到尚娛，這後果你承擔不起。”

夏緋雲心裏一片凄然，眼淚又快流下來，她擡手抹眼角，“對你？穆千珩，你這個人根本什麽都不畏懼，我要不是針對尚娛做點什麽，你會在乎？你也說了這次的事情影響不大，那你又何必要這麽咄咄逼人！”

“我來是讓你知道，這樣的事情沒有下次，所以，”他深深吸了口煙，悠然吐出煙圈，“再動尚娛一次，別說做穆家的少夫人了，我保證你在娛樂圈混不下去。”

她做出這種事兒，他覺得也沒必要再給她臉，就連以前虛與委蛇的功夫都省了。

她身體依舊是僵硬的，因為極度的氣憤而動彈不得，眼圈泛紅，好久，幽幽出聲：“穆千珩，你知道嗎？我以前不是這樣的。”

她在谷市拍戲這些天，都是主動地給他打電話發信息，而他一直都很冷漠，可她本來也沒有洩氣。

“我不會自作聰明自己炒新聞，也不會煽動粉絲，我很愛我的粉絲。”

只是一天一天，越來越多消息傳到耳朵裏，她沒有辦法忽視。

先是穆千珩搬出穆家，又是他在錦繡路租房子，她便不再主動聯系他，她心想，他要是有那麽一點點在乎她，在乎他們的婚事，就一定會主動找她。

但她等來的，卻是有人說恰巧見他，在廣場上公然親吻一個男人。

那一天她聽了別人的建議，坐在電腦前，其實也猶豫過，她并不願意利用和煽動自己的粉絲，而且她從來沒有做過這種事，這種很刻意的炒作，和這種不入流的心機。

也許正是因為沒有做過，才會笨拙到就連深思熟慮都沒有，也沒有萬全的準備，穆千珩大學主修的就是計算機，她居然全都忘了。

她啞着嗓子繼續道：“是你把我變成這樣，哪怕你對我好那麽一點點，讓我有那麽一點點被在乎的感覺，這種事也不會發生。”

男人不語，她就像是自說自話。

她凄然笑笑，“可我最受不了的，是欺騙，你從沒有告訴過我，你身邊還有個男人。”

“欺騙？從一開始我不就告訴你我不喜歡女人？”

他答得很淡然，看不出一絲一毫的慚愧。

的确，他是有這麽跟她說過，但她當時沒當回事兒，她這張臉在娛樂圈都是被譽為盛世美顏的，她不覺得她會輸給任何人，更別提對方是一個男人，但是他讓她狠狠打臉。

她回想往日裏的相處，兩年多時間，

居然也就這麽不溫不火過來了，她從這個男人身上感受不到一點點溫情，她無法想象以後她還要活在這種婚姻裏，她狠了狠心，甩出最後的殺手锏：“穆叔和爺爺知道你做的這些事嗎，知道你是這樣對我的嗎？”

這一次男人表情終于有些變化。

因為是坐着的姿勢，他微微探頭對上她紅腫的一雙眼。

“想告狀？”

她捏緊拳頭，“聯姻是兩家人的事情，不光關乎你我。”

“如果只是你我，憑你這次做的事情我就已經将你換掉，”他唇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其實你可以試試告狀，我現在告訴你，我外面是有人，不止一個……”

他眯眼抽煙，想了想，慢悠悠道：“我爸年輕時候做類似的混賬事不比我少，至今我媽還是不願意回國一直在國外，我想他應該會理解，畢竟生在豪門，貌合神離的婚姻也不是什麽新鮮事，至于爺爺……”

穆千珩的爺爺穆商，正是定下這門婚約的人，整個穆氏家族真正的掌權人，年輕時候和夏緋雲祖父有些交情，口頭應允這樁婚事還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也虧得夏緋雲會哄老人開心，穆商一直很滿意她。

他停頓幾秒，才繼續：“其實我也很期待，你去告訴他，他會怎麽做，依他性子，可能是家法，也有可能真生氣了，直接将我趕出穆家。”

夏緋雲盯着他，“你不怕，是嗎？”

“怕，當然怕，”他臉上表情倒是未見分毫變化，甚至那淺薄的笑意也未散，“只是怕有什麽用，外面那些人我結婚之前是不打算放的，你要真忍不了，這也算一條出路，但你可要記得，最好是鬧到我徹底被趕出穆家，不要光鬧得人盡皆知丢你的臉，最後還是要和我訂婚，你要知道，爺爺最重承諾。”

她這會兒反而安靜下來，“穆千珩，你連穆家都不在乎，你也不在乎穆叔，不在乎爺爺，甚至不在乎穆姨。”

她低了頭，聲音小了些，“但你在乎尚娛，你為了尚娛官微下那麽幾條無關痛癢的評論來訓我。”

他笑了笑沒出聲。

他其實也沒有那麽在乎尚娛，只是沒有必要和她說那麽多。

她說：“你還算是人嗎，你腦子裏只有利益，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嗎？”

這樣的問題當然要不來什麽答案，她忽然覺得疲憊，一種深深的無力感折磨着她，她問：“那男人有什麽好？”

“別問這麽蠢的問題，”男人說的話近乎無恥，“可能就因為他不是我的未婚妻我才喜歡。”

以前他至少還在維持這段關系，雖然冷漠但也不會說話這麽尖銳，不知道是否因為這次她惹了禍，他現在開口一字一句都讓她覺得傷人。

“那你在乎他嗎？”

他又抽了一口煙，“在不在乎的，很重要麽。”

“如果你在乎，我會把他從你的世界剝離出去，我會讓他至少在谷市絕對無法立足。”

他勾唇笑了，“來試試啊。”

夏緋雲回到自己房間，忍着眼淚撥通了一個橋市的手機號碼，“蘇荷，你出的什麽主意？！千珩他根本不是來探班的，他是來找我問罪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