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觀棋
沙九言埋在枕間的嘴角不可抑制地無限上提, 拿捏住這只心系于她的小鹿實在信手拈來。她知道這樣一次一次試探對方的底線不好,但她就是想看小家夥能疼她寵她到何種地步。
幸好路鹿自言自語的碎碎念為彼此找到平衡的支點:“我就是想着,這種事情不是, 要來而往之,才能蜜裏調油的麽?”
既然小家夥誠心誠意地提議了,那沙九言只好大發慈悲地恩準了:“知道了……等我先養好我的腰, 再談未來的事吧……”
“得令!!”路鹿笑眯眯地纏抱上來, 似乎能用熾熱的體溫加速對方腰傷的愈合。
。……
事實證明,春風只有零度和無數度的區別。
路鹿雖然暫時還沒辦法把無數度變現, 但她已經将東風前的萬事俱備搞定了。
沙九言因為前面加起來請了兩周的工休,所以不好意思再為腰傷請假。而且這樣隔三差五請假在辦公室裏的影響也不好,作為部門的負責人就要起到以身作則的示範作用。
路鹿正是基于此,頗有心機地一步一步把自己的生活用品搬進沙九言的家中。
她要貼身照顧她家閃了腰還拼命工作的沙姐姐呀, 這理由特別站得住腳跟!
沙九言似真似假地嗔她:“你大宅子不住, 非要來和我擠小屋子。”
“沒有你的地方,我住得沒勁。”路鹿撅了個小嘴幽幽怨怨。
“我看你前二十年住得不是挺有勁的麽?”
“沙姐姐,你好愛挑刺哦~”
兩人打打鬧鬧間,沙九言心頭卻總裝着一件事。
她和路鹿把該辦的不該辦的通通辦了一遍,但她們的關系還未得到路鹿母親們的正式認可。如此狀況下的同居,實在名不正言不順。
然而路鹿卻一反常态地對上門拜見家長一事推三阻四,一個勁兒說“等等,再等等。”
誰讓精致的路易斯非要做完全身SPA才肯和未來兒媳婦見面。
因為和沙九言處于半同居的狀态,路鹿回家用晚飯的次數越來越少,這天難得回家便劈口問道:“路易斯,你眉毛修過了?”
“對呀,好看麽?”路易斯摸了摸眉尾,自己先首肯地笑了。
“你整這些, 該不會都是,為了見沙
姐姐吧?”路鹿弄不明白她。
“小沒良心的,說到底我還不都是為了你!”路易斯啪地一下扣下筷子,面色不善道,“你這長相已經夠磕碜了,不給小沙展現一下我們家的優良基因,她萬一不想給你生孩子咋辦!”
路易斯這一頓沒蹤沒影的“深謀遠慮”搞得路鹿啞口無言,面都還沒見上就開始扯生孩子的事了?
這下路鹿倒是慶幸沙姐姐沒有即刻上門。路易斯這張快嘴,雖然并無惡意,但很有可能說出令大家尴尬的話來。
路鹿趕緊給路易斯洗腦:“你這話說得,我都不愛聽了,更別提沙姐姐了。要不要孩子,我尊重沙姐姐的意見。更何況我,也能給她生啊!”
“這樣啊……”路易斯眉毛一皺,路鹿還以為她要說什麽親疏立現的話,卻不料她很輕易地便同意了,“行吧,你還年輕,你生就你生。”
畢竟自家崽子年輕力壯的事實擺在眼前嘛,萬事萬物能者居之。
路鹿噤了噤聲,看來路易斯已經選擇性地忽視“不生”這個選項,古今中外的婆婆難道都這德性?
為了等路易斯的SPA護理,見家長的事只能暫且擱置,但這樣也好,正好趁這段時間讓路易斯的八卦之魂冷卻一下。
先前公司周年慶晚會上的座次安排原來是路易斯搗的鬼。
事後她一臉壞笑地問:“昨晚沒回家,是跟人小沙生米煮成熟飯了吧?還不快謝謝我!”
謝什麽謝啦……她們能成事和一個相鄰的座位有何幹系,分明是她一腔滾燙赤誠的愛意打動了沙姐姐。
江那邊一向很有分寸,路鹿只擔心路易斯會不會掉鏈子,死乞白賴地追問她們生米煮成熟飯的細節。
看來在此期間,她得給路易斯多多灌輸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她要做一塊稱職甚至出色的“三夾板”。
。……
這天夜裏,月明星稀。
路鹿窩在沙九言家裏如魚得水,比在自己家裏還悠游自在。
她去陽臺晾完衣服回來,虛掩着的書房房門告訴她,沙九言仍在裏頭忙活什麽。
她只得先進浴室洗了把臉就去床上候着了,揪揪那一只只兔子公仔的大耳朵聊以慰藉空虛寂寞的少女心。
路鹿尋思着,如果沙姐姐工作得太晚,她要不要煮點宵夜給她吃。
好在不多時,沙九言便握着手機進來了。
“沙姐姐~”路鹿一撅翹臀,哼哼唧唧地爬過去求抱抱,然而沙九言興致不高,只是撫了撫她毛茸茸的腦袋,便靜悄悄地坐到床的另一側。
路鹿信奉任何煩惱說出來不一定能迎刃而解,但不說出來一定憋得漲肚。
她骨碌一圈翻到沙九言身旁,攬住她的肩膀,溫柔道:“怎麽了?工作上,有什麽搞不定的嗎?”
沙九言螓首一偏,靠着她的頸窩:“跟工作無關。我周末想去看一場圍棋表演賽,你有興趣一起麽?”
“圍棋?”路鹿驚訝不已,“沙姐姐,原來你,還喜歡圍棋?不過我,一點不會诶……”
路鹿和大多數人一樣,舉起黑白子兒只會連着走成一列。那是五子棋來的。
沙九言侃她:“我總覺得這世上沒有什麽能難倒你,如果你和我去看了,說不定就能馬上學會。”
“我哪有這麽神啦……”路鹿繞過沙九言後背攬住她的手一頓一挫地輕拍着,這力道舒緩又安定人心,“在哪兒的?是那個柯潔嗎?”
恕路鹿孤陋寡聞,說到圍棋她只知道柯潔、常昊這幾個頂尖高手。
“長寧的棋類運動場館,是……”沙九言停頓的時間有些長,一時讓路鹿以為她自己都記不得交戰雙方,“是黃明烨和阿爾法狗。”
“诶?人機大戰呀?”路鹿雖然沒聽過黃明烨的名字,但阿爾法狗這個打敗了衆多高手的人工智能機器人讓路鹿一下來了興致,“我想去看,反正是周末嘛。”
即使不通棋藝,路鹿也想做個見證。不論人腦戰勝大數據的奇跡最後會不會發生,但期許的過程已叫人饒富興味。
“如果你感興趣的話,那我在網上訂票了。”
“好。”
等沙九言拿了換洗衣服去洗澡後,路鹿坐回床頭抱着手機查看黃明烨的個人資料。
觀戰她可是專業的,務必要把對戰雙方的基本情況摸個清楚。
可不摸倒還好,這一摸讓路鹿緊鎖眉頭……
。……
周末一晃即至。
夏末的天才最是炎熱,太陽噴薄出橘紅色的波浪,在正上空滾滾地奔流着、洶湧着。
路鹿怕沙九言曬到,故而她們出行只能選擇駕車,盡管那樣會辛苦沙九言一些,但好在不是長途。
黑色的轎車從斑駁陸離的樹蔭底下穿梭而過,一個個忽明忽暗的光圈打得路鹿睜不開眼。
“抱歉,我應該也給你帶一副墨鏡。”
“沒事啦,你開車要緊。”
說完,兩人又沉默下來。沙九言抿了抿薄唇,分明是想說什麽的,卻始終沒有說出口。
其實路鹿能猜到沙九言心不在焉的原因,但她的狀态并沒有糟到沉湎或淪喪,所以路鹿選擇靜觀其變。
在紅綠燈的路口打了個彎,她們今天的目的地已映入眼簾——一座褚紅色外牆的體育會館。
開到正門口,因為來得不早不晚,她們的車排在進場的車龍中段。
根據保安一路的指揮,沙九言七拐八繞找到了停車位。
路鹿背着裝滿食物補給的小包下了車,不是她有多貪嘴啦,而是據她昨天臨時抱佛腳的資料查詢得知,難解難分拉長戰線的棋局可能長達好幾個小時。
棋手們全神貫注毫無所覺,看客們早都餓得七葷八素、頭暈眼花了。
這類大型設施場館配的停車場都很寬敞,但入眼的一大片洋灰地上已經停滿了七八成的私家車,足見這場人機大戰的火熱度和話題度。
停完車的沙九言走到她身邊,路鹿自然而然地牽過她的手。
旁邊還有別人,但路鹿滿不在乎。
沙九言也沒說什麽,只是将交纏的手指扣得更緊了。
兩人相視一笑,沙九言似乎放下了用力攥着的某處心神。
攜手伫立在驕陽下,聽聞身旁一對似乎很懂棋的中年夫妻甫一下車便用不大不小的聲音談論着。
妻子捅了捅丈夫微凸的啤酒肚:“你不是說再不看黃明烨的棋了麽?”
丈夫摸了摸稀疏的後腦勺:“誰叫我以前可喜歡看她棋了,我總想着她何時能恢複銳氣。她的棋越來越穩健,卻也越來越沒意思。”
妻子點頭稱是:“嗯,不過那都是二三十年前的事了吧……那時她雖然名聲不大,但是棋風犀利,詭異莫辨,尤其善用死棋,把死局走活,這在女棋手裏實屬罕見。”